第061章 第61章

    狐身或人身都没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人不人狐不狐。

    眨眼前?的娇软美人、眨眼后的妖鬼邪物,它离你太近,不曾收敛的爪牙轻轻抵着你的命脉, 嬉笑说?与你玩乐,却又毫不怜惜攫取你的生机。

    你若不陪它闹完这场戏, 便给了它为非作歹的理由。

    或许是习惯了有什么从?身体里静静流走,国师并不觉得这只喜怒无常的半妖有多难伺候。

    入手的那片柔软是妖狐主动贴近的腰肢, 怀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时近时远, 除非用力握上去,令其敏感得细细颤抖、支撑不住,才能温顺着予取予夺。

    褪下的红纱似是一层皮, 剥开了其外金玉, 露出里面如地狱恶鬼一般的果实——哪怕这果实生得极美,轻抬起的两条手臂又细又白, 仅仅挂在肩颈处都平白铺开了一场风月。

    难以想象如此娇小的唇瓣里含着与兽类无二的尖齿, 慢慢吐露的舌尖比常人细些, 是更深更浓的血红色。

    若无意?路过这扇窗口,只看得见一位细皮白肉的美人痴缠在白衣女子身上,她的吐息、低吟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她拨开的红衣轻飘飘搭在窗沿, 随风慢动, 大咧咧荡在空中,正如青天白日?她向人求.欢。

    等走近看见了那生不到人嘴里的牙、长不出来的金眸以及舔卷了血液的舌——这番怪诞又绝美的图景刻骨铭心得能叫人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是惊的, 更是吓的,那点暧昧旖旎顿时化了云烟无影无踪,只求得往后与人拥抱时不要落下阴影都是万幸。

    旁人已?经如此, 被?缠住的白衣又该做几辈子噩梦呢?

    袖口的滚边云纹晕开了两滴血,这大概是白衣国师从?头到脚唯一的变动。她面色如常, 眸中温柔浅淡,轻轻映着迫在眉睫的金光。

    她没有回答妖狐的话,妖狐也懒得再问一遍,变作了骇人模样死盯着她——相贴太近也未尝是好事,既看不出国师想的念的究竟是谁,也留不住方才细细碾磨而出的爱.欲。

    那种名为爱情的、无色且虚幻的东西?,早在尖牙刺破血.肉时蓦地消失了,剩下的是两具习惯性相拥的躯壳-

    轻喘着靠在这人怀中,妖狐手脚发软,变出的耳朵、尾巴都酥软得不行,整个狐一副被?疼爱坏了的样子。

    倒是白衣国师衣衫齐整,与这妖物的唯一接触是环在她腰间?的臂弯。

    那幅画了一半被?毁的画纸吹落到了地上,有清冷眼神自上面冷冷划过,触及那道不该存在的墨渍片刻也不停顿地移开。

    “清微楼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为什么你还老想着别人?”怀中妖狐用情.事后独有的微哑嗓音问。

    她问的天真,问的委屈,像单纯不解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又像小小责怪国师不守诺言引.诱了旁人。

    国师不言,妖狐假哭的脸一滞,水润水亮的金眸似有一道锐气逼开层层潋滟,显现出内里费力掩饰的凶煞。

    那股缠.绵迷乱的气息并未从?她身上退散,只勾在后颈处的指缓缓生出长甲,颇有这人一点头便立刻见血的意?思?。

    她是生于乱世、传言能灭世的半妖,在她面前?死个人太容易了——若非这人带来的愉悦非比寻常,妖狐早就剥下这张她喜欢的皮做成傀儡,或是陪伴左右,或是穿上去更深更近地感受这人。

    她哀哀地呜咽两声?,用泛着一点迷香的柔软面颊去蹭这人衣襟:“为什么嘛?”

    [好感度+10,信任值+10]

    系统嘿嘿笑着:‘这个我懂,她想杀你了所以涨了!’

    楚纤:‘。’

    随着修为大涨,妖狐心智像是直接从?人类幼年步入青年,逼迫人的手段也不再是简单地撒个娇,越来越接近剧情中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妖了。

    “你想我只对你一个人笑吗?”

    “不可以吗?”妖狐问她。

    “不可以。”国师淡声?说?,“你会因我满身药气嫌弃我,我不愿只对你笑。”

    “你——”妖狐气极,眼瞧着指甲要刺进肉里,却也只是恨恨磨着皮,擦得红透为止,“好呀好呀,你笑嘛。你笑一个我杀一个就是了!”

    国师没有动怒,反而轻笑着问她:“这样说?来,你要日?日?跟着我了?”

    妖狐:“当?然!我看你对谁笑!”

    国师:“永不离开?”

    妖狐:“你明白就好!”

    见国师垂眸抿唇似是不敌,妖狐沾沾自喜,心道你终于怕了吧?别以为抱了我几次就无所畏惧,再不乖乖听话,我可不会手软!

    妖狐兀自得意?,看这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看胜利品的自傲。

    直到这人轻轻抱上来,用一种半是愉悦半是满足的语气说?:“原来今酒是在对我表明心意?吗?我险些误会了你。”

    不好闻的药香被?这人用了法子压下许多,现下浅浅淡淡,竟有些好闻了。

    妖狐愣住:“诶?我是说?……”

    抱住她的人似是迫不及待道:“我很愿意?被?你看着,只是我若不受控对谁笑了,烦请小狐狸惩罚我好不好?我不喜欢你的手碰到别人。”

    不知?为何,每每听国师以宠溺的语气哄着她问‘好不好’,不等下一句接上来,妖狐就先失了大半理智。

    惩、惩罚?怎么惩罚都可以吗?

    才与这人亲密过,几句话轻易勾得小狐狸脑子里七想八想,全?是想的和这人滚上床的好事。

    锐利的指甲恢复如常,根根手指莹白如玉,妖狐结结巴巴:“这,这也不是不能商量……”

    国师叹息着收紧了怀抱:“我喜欢你,今酒。”

    妖狐:“!!”

    妖狐眼眸瞪大了,接着是一阵心慌意?乱:“你,你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这种话!啊啊啊不准说?了!”

    明明再放浪的事也做过,再缠绵的姿态也敢幻想,简简单单四个字加一声?姓名,忽然令她头皮发麻、神魂颠倒。

    她欲逃脱,这人却不愿放松半点,孱弱的身躯就这样不怕死地缠着她,凑近了在她耳边说?着话本上写过的情话。

    原本写在本子上还没什么,这样一句一句说?出来——说?得她耳根发烫、脖颈发红,十指紧紧拽住这人腰间?的白衣,长腿不甘又委屈地挨蹭着,整个狐羞得连面也不肯露了。

    到头来国师还要问她:“这不是你平日?爱看的么?”

    妖狐哪里敢应答,小声?幽咽:“你别,你别说?了,你不准说?了……”

    国师轻笑一声?,手指轻抚着如绸缎般的长发,没再逗她:“书上还说?,像你这样的半妖度过天劫后能活千年,若能得机缘,连天道也管不了你了。”

    “嗯啊,”妖狐依赖地蹭蹭她,随口道,“你想长寿么?好办,我回族为你取几颗妖丹,你同我一起修行~”

    剖腹取丹。妖类被?夺了妖丹后无法修炼,轻则恢复原形重则死亡,哪里是轻飘飘一句话能掩住其中惨烈的。

    国师眸光微闪:“你先前?说?你从?他人身上获取血气,你——”

    “月月呀。”

    妖狐依旧是蹭着她的动作,国师垂眸也无法看清怀中狐的表情,只听这嗓音刻意?阴柔下来,叫人后背发凉,像有什么在脊骨上爬:“你千万不要让我以为你说?喜欢我是为了阻止我~”

    “他们?要取我性命,我不过吸食一点血气,很便宜他们?了——别惹我生气呢。”

    万物之中,天道最爱人族,给?予他们?修炼成仙脱胎换骨的权力。

    天师以血画阵、以血绘符、以血封灵宝……血气是比他们?命还重要的东西?。

    若没了血气,凡人无法修炼,天师半生精力全?白费。平白少了血气也更易被?邪气沾染,或是主动赴死成为厉鬼,或是走了歪道取他人气运。

    吸食血气不单单是伤人性命,更乱了鬼界法度,违逆天道,罪不容诛。

    半妖本就是天道的眼中钉肉中刺,无端端都要降下雷劫轰得她伤痕累累,别提吸食血气这种——

    说?起来,近日?的确没有天雷作乱,妖狐身上的皮毛都好好的。

    第062章 第62章

    “我以为我的血才能吸引你。”

    妖狐刚要说‘你怎会不懂血气与血的区别’, 就听?这人垂眸轻声道:“容我任性一次可好?我只?愿你从我身上获得这些东西。”

    众所周知,国师长就长了?张绝不会任性的脸,该是从小到大都让别人家小孩羡慕的类型。

    她用温柔认真的口吻轻轻勾勒自己的任性, 还未得偿所愿先将恶名包揽,似乎没给恋人留下多?少拒绝的余地。

    又众所周知, 妖狐不是寻常人。

    尽管会有那么一两秒被眼前的虚幻美景影响,却?也牢记着自己不能吃亏, 妖狐说:“可你身体弱得很呀, 我吸不饱。”

    “嗯,委屈我们今酒了?。”

    妖狐咯咯笑着,无所谓道:“我才不委屈呢, 我又没答应你。”

    国师:。

    系统:‘哈哈哈哈诱捕失败!’

    本以为国师还要劝慰, 跟那些道貌岸然的天师老头子们似的告诉她血气如何重要、天道如何厉害——她一个半妖,还能比人都不懂其中利害?可笑不可笑?

    结果国师堪称平静地‘嗯’了?声, 看向别处:“小殿下买了?宫外糕点, 你该去尝尝。”

    诶?就完啦?

    话题戛然而?止, 让妖狐一肚子明嘲暗讽无处可说。

    就像是精心准备好的话本被平白毁去一半匆匆剩了?个结尾,中间属于主人公?的岁月被偷走?,最重要的一部分看不着了?, 这结尾显得很不重要了?。

    妖狐就觉得这‘我反驳你安慰’的桥段不该省略, 国师的注意力也该在自己身上留得再长一些才是——

    糕点,什么破糕点?哪里好吃了??她不吃。

    妖狐收紧了?臂弯, 身躯紧紧贴在白衣上:“我不去!你,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国师似是疑惑:“问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吸别人的血气吗!什么独有,什么的。”妖狐扭捏着说。

    提及这些话, 就像国师在她耳边念话本一样羞耻。

    国师神色无异,温和着答:“可你不愿啊。”

    妖狐:“那你就不说了?吗!”

    国师:“……”

    妖狐:“嗯??!”

    抬手想?捏捏眉心, 又被身上的小狐狸逼得什么也不准干只?许回答问题,国师无奈道:“有点累了?,你去吃糕点吧。”

    累?妖狐不依。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你必须说!继续告诉我你不让我碰别人呀!”

    首先,吸食血气并不需要‘碰’别人,仅仅动用术法远程操作即可。

    其次,国师那句话原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小狐狸少伤人、最好不伤人,哪里要限制小狐狸的自由呢?

    国师不是遭人误解便会愤起的性子,在小恋人略有些胡搅蛮缠的诡辩下,她想?的反倒是先安抚下躁动的小恋人,话语自然多?了?几分从前不肯轻易暴露的爱意:“我不是不让你同别人交往,我的意思是……”

    妖狐:“你让我跟别人交往?!”

    国师:。

    妖狐:“你想?趁我不备又去找谁?!”

    国师:。

    怎么一来二去,反倒成了?国师是个脚踩多?条船仍不知足的歹人呢?好好一身白衣说脏就脏了??

    “我说过,我不会强求你,你该记得的。”

    国师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好让那竖起的耳朵尖软和一点,奈何还未动作就被强压下,妖狐以为她要跑。

    妖狐死?死?盯着她,想?从这双眼中看出?懦弱、虚伪的东西,这样才更好下死?手。

    可惜寻不见,国师的目光太温柔了?,让妖狐想?发狠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气鼓鼓地喊:“你也说过不喜欢我碰别人!我碰了?你就会伤心会难过会生气!会像现在这样不理我!”

    “啊,”国师没什么诚意地惊呼一声,“你知道啊?”

    “我知道呀!可我为什么要照做!你又打不过我!只?会用一些歪理邪说……哼。”

    虽然场景不对,但妖狐也算歪打正着了?真相?。

    国师轻轻叹了?口气。

    妖狐莫名不喜欢她认输的样子,脸离她远了?些,声音也低了?些,甜甜软软,夹带着些许哭腔:“你说话呀。”

    九条尾巴耷拉下去,居然不为胜利喜悦。

    金眸中漂浮着连妖狐都不知道的无措,国师看得分明。

    她从未生小恋人的气,风轻云淡:“既然你都懂,我不必再说了?。”

    妖狐:“所以你还是想?故意饿着我,想?看我被那群老不死?的欺负,还想?看我被天雷打死?。”

    “若不是我吸了?血气,天道因此畏惧我,天雷怎么不敢打我啦?你阻止我,就是要杀了?我。”

    好委屈的一只?小狐狸。

    它只?是想?活着啊,它有什么错?

    国师竟然点点头:“是,我不想?你死?。在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之前,我不会再说了?。”

    两全?其美?

    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吸光所有人的血气,便没有人出?来伸张正义了?。

    届时?正义就是‘没有血气’‘不存在血气’,血气尽归妖狐所有。天雷打不死?她,天师杀不死?她,国师也不会为了?旁的东西责怪她了?。

    思及此,妖狐眼底红光掠过。只?表面她还纠缠在国师身上,吸吸鼻子可怜兮兮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她在国师面前的委屈总能得到安抚,这时?也不例外。国师温声:“抱歉,我先前并不知情?。”

    妖狐哼哼唧唧:“你要补偿我!”

    国师:“好。”

    妖狐:“不准为别人画画,要为我画,只?能给我画!”

    国师顿了?顿,委婉道:“这是最后一次可以么?她为我做了?许多?,我不想?欠她。”

    美梦做了?一半就破碎的滋味并不好受,妖狐立刻直起身体,兽瞳睁开:“你欠她什么,我帮你还!”

    国师:“命。”

    妖狐:“……”

    妖狐腰一软,又软到国师怀中当?个小废物?了?。她小声问:“你刚刚说的糕点在哪呀?”

    国师笑了?笑,也不计较妖狐出?尔反尔,回:“那边桌上。”-

    那天拉着国师在窗边胡闹完,第二日国师又病得狠了?,房中再度有了?药味。

    妖狐闻见这药味就心烦,她打定主意要回族杀几个妖取丹给国师续命,却?被国师拦下——

    拦就拦吧,国师巧舌如簧,总能将一句不中听?的话说得人浑身舒畅。

    可这次没有。

    白衣女子袖口沾了?自己咳出?来的血,眼见着好几个黑衣女侍挡不住气势汹汹的妖狐,她厉声呵斥妖狐停下。

    妖狐难以置信地转头。

    不止如此,她咳得气都喘不上来也要让人撑扶着坐起,对妖狐说:“你若为我杀妖,就别来了?。”

    第063章 第63章

    满室寂静。

    沙棠虽不愿妖狐成天黏在国师身边, 但能以几只妖物的妖丹去换国师的命,不是一件划算事么?

    外界的妖与清微楼的妖兽不同,多?是嗜杀奸诈的败类, 活着也是为祸人间,不如死了。

    反倒国师一身本领却只能困在这间小小的卧房, 眼睁睁看着戚州疫病、城中天师作乱、边关敌军骚.扰……可听国师的回复,沙棠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来?。

    兰枻小心观察妖狐神色, 觉得这事没完。

    果然。

    谁也看不清那红影是怎么闪到床边去的, 堪堪反应过来?,又被妖术定住了身形,只有眼珠子能转。

    “你说不来?就?不来??”

    红影轻盈一弯腰, 将那双渗人金眸送至跟前。

    妖狐用下巴倨傲地点了点屋内几位黑衣女侍, 嬉笑?着:“你看这几个人拦得住我嘛?”

    纤纤手指并?不与国师客气?,沿着指缝狠狠插.进去, 让她避无可避、只能和自己十指相扣。

    窗外的风吹冷了鼻尖, 慢慢在那截颈侧描摹, 妖狐甜腻动人的嗓音响起:“与其说不让我来?,不如以死相逼,可惜光风霁月的国师做不出这种事。”

    妖狐新学了个词便迫不及待往国师身上套, 旁的人是不配用她学的东西。

    意识到这具虚弱的身体想往后?退避这点亲昵, 妖狐笑?容不减,拽住松散的衣襟将她拉近。

    金眸亮得惊人, 像是找到称心又好玩的物件,一时半会绝不放手的那种。

    “就?算你死了,我也有的是办法?重新让你活过来?, 你要死尽管死去。”

    ——后?面几个字要多?凉薄有多?凉薄,可被妖狐游戏人间的态度一糅杂, 又多?了些许纯真?可爱的轻佻。

    说完这句,妖狐耐着性子等国师回复。

    不可否认,她的确想看这人面上失色、极其失态地或惊或怒,用那双看似无情无欲的手纵情操控她的情.欲,不需复杂的排兵布阵,只简单地弄痛她、标记她即可。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国师一定会比她先用完力?气?倒下,最终仍是她说了算。

    个中滋味,都是情.趣而已。

    ——上回她戏言国师别气?吐血,之后?国师果真?吐了血。这回她玩笑?不如去死,国师又会怎样呢?又能怎样呢?

    系统:‘我看不下去了宿主宝宝!我这有能制服妖狐的法?宝,只需要一万积分?!你还能带到下个世界用!换不换!’

    楚纤:。

    系统:‘太贵了咩?没办法?,兑换商店的价格定死了我改不了,但我可以额外送你一堆礼包!这是你第一次用积分?嘛,一定要纪念的!’

    楚纤:‘不必。’

    系统:‘这你能忍?!目标让你去死耶!’

    楚纤:‘嗯,那等我死了再?说吧。’

    系统:‘……’你6。

    “我还没卑微到那种份上,以死求你什么——这辈子也不可能。”

    国师轻声?说:“倒是你,一边威胁我不准死,一边想亲近我,不知百年之后?我真?不在了,你会疯成什么样。”

    话音宠溺,仿佛真?为百年之后?的事忧心。

    那双眸里的情绪却是极冷淡极疏离,可见妖狐的某句话的确触到了底线。

    “疯?”

    不愧在这身白?衣身边待了这样久,妖狐也有一张爱哭爱闹的假面具,此刻懒得戴上。

    她红唇弯弯,笑?得明媚张扬,贴着国师耳侧,以呢喃般的暧昧气?音轻言细语:“你不会想看我疯的。”

    她笃定道。

    “也许想呢。”

    白?衣女子不看她,另一只手从容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色,却是颤了下睫羽,笑?说:“你疯起来?会很好看。”

    [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目标信任值+10,目前信任值:41]

    妖狐定定注视着沾染深红的指尖,自言自语:“浪费了。”-

    系统:‘宿主生命值下降到30%左右了,顶多?还剩两个月。’

    楚纤:‘知道了,多?谢。’

    宿主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很客气?啊……

    系统:‘哎,不是我说呀宿主,有时候原则没那么重要!任务完成才重要!你看你上个世界好不容易坑……咳,赚了那么多?积分?,这个世界难道都赔光咩?’

    系统:‘这样吧我自己亏点本,降妖链和身份卡我一共只卖你一万八点积分?,零头统统给你去了,另外附送首充大礼包和七折折扣,折扣下次就?能用,永不过期!’

    楚纤:‘不能再?便宜点?’

    系统:‘!’

    宿主宝宝竟然真?的动心了!

    系统忙说:‘新手礼包给你送两个!里面好东西可多?啦,什么照妖镜、万人迷光环碎片……’

    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就?等着楚纤说‘好’,奈何梦想一直没有实现。

    它再?一瞧,楚纤正在看戚州回来?的文书。

    这文书与其他地方的文书区别大得很,又脏又破,页脚皆有磨损,或是沾血或是沾灰,总之一大堆里挑不出一张好纸。

    字迹潦草,有的没等墨干就?合上了,晕染了好些字形。

    不知这一路耗干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这厚厚一沓送至京城大官们的桌上。

    系统陪她看了会,小声?说:‘林国气?运已尽,戚州只是个开始。你看那边的文书就?写着倪州也出了怪病,症状跟戚州不一样……’

    得病的人形容干枯,活像是被邪物吸干了血肉,剩个皮骨虚撑着。他们神志不清、见活物就?咬,连鸡狗都不放过。

    楚纤:‘症状类似剧情中的北岚国。’

    系统愣了一下:‘诶?!’之后?去查剧情,果真?跟宿主说的一样!

    第n次为宿主强大的记忆力?折服,系统伏低做小:‘那这个新手礼包……’

    楚纤:‘不要。’

    系统:‘嘤QAQ’所以您刚刚是在玩.弄我么!

    这几日城内闹得也很厉害,民众们堵在宫门口?水泄不通,官兵去镇压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扶月常去福明楼隔壁一家买糕点,一来?二去同那里的人家相熟,她不顾都尉劝阻开宫门出去,一手拿皇后?金令一手执弓羽,竟比那拿刀拿剑的官兵还灵活,站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让人近身。

    只是才安抚下部分?民众,又有几个泼皮无赖干脆冲她甩菜叶子丢鸡蛋,还想冲上来?抓她的衣服吐她唾沫,满地打滚耍赖,情况一时失控。

    方才不断往前的官兵似是约好了齐齐后?退一步,留扶月一人面对几个混账。

    扶月也不急,收了金令便应付上去,或用弓弦绞住他们脖颈,或抽箭羽当?利器刺得他们连滚带爬……

    招式又利落又漂亮,一箭射中最后?一个无赖的衣领将其钉在城墙之上,民众堆里还有人拍手叫好。

    扶月并?不将那几人与普通民众混为一谈,拿了他们去他们家搜捕,果真?挖出来?几包金叶子,令他们当?场招供是受谁驱使。

    供出大官了她也不走,仗着皇后?金令在手命人去拿大官,又扯出太子。

    眼看事态越发无法?控制,就?有几位太子党匆忙赶去宫里请帝后?先将扶月公主请回来?,太子失德乃天下第一大丑闻,万不能让无知百姓看了笑?话。

    平日不问朝政的皇帝这时又管事了,一口?一个爱卿地喊,明里暗里都想让皇后?就?此作罢。

    老泪纵横就?差一头碰死金殿的老臣们相互使眼色,看着上座喜怒不辨的皇后?,只觉这事成了大半。

    正在此时,有黑衣女侍带刀闯入金殿,拖着几个死狗一般的官员丢到正中央。

    车轮声?响起,一身白?衣的国师端坐轮椅上,由亲卫推着入殿。

    ——若不是这轮椅和衣裳颜色太特别,大臣们还真?认不出这人就?是国师。

    她不过二十出头,怎能白?了大半头发?灰白?长发全没有半分?生机,枯槁着垂落。

    从门口?到殿中这些许功夫,她已咳了数次,神态自若收起沾满血色的帕子,从容看向上座二圣。

    她只开口?见礼,余下的话都是轮椅两侧的黑衣女侍代为传达,大致含义是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犯法?应当?与庶民同罪。

    物证人证齐全,包庇太子便是侮辱皇室,让天下人误以为皇室如同太子一般阴毒狡诈、为夺权不顾百姓死活。

    废太子势在必行。

    老臣又说大轩朝虎视眈眈,这里太子一废,他们那边立马趁政.乱大军压境,届时内忧外患,难道你上战场御敌吗?

    说话那人上了年纪,仗着有些声?望素来?瞧不起年纪轻轻、凭借一身武力?入朝的国师。他不屑地瞧着国师以及她身.下轮椅,讽刺之意根本懒得掩饰。

    朝堂中政见不合的大臣们彼此都骂得难听,大多?拿私底下的事做文章。

    但朝中那么多?大臣,没有一人残腿,没有一人病成国师这样——能做的文章自然就?没有国师这么大。

    你都跟我水火不容了,我难道还要管你这腿是爬墙摔断或是战场上受伤?

    大臣们见国师不言,嘲笑?她是答不出来?,从前积攒的各种不满也就?顺口?而出了。

    皇后?眸色阴寒,看兀自得意的老东西像是在看死人。

    国师淡淡敛眸,时不时抬袖掩唇,盖住咳出的血,免得冲撞了帝后?。

    兰枻早有准备,她似笑?非笑?看向老臣:“难道先前大轩退兵是看在大皇子的薄面?”

    “这……你……”

    “难道不是我林国将士奋勇杀敌、击退敌军?”

    “你这……”

    “若不废太子大轩就?不会找理?由打过来?,那我可真?要怀疑大皇子究竟是哪里人士,能让大轩朝几十万兵士听他一人号令。”

    “你血口?……”

    “更要怀疑在场诸位姓甚名谁,究竟是不是你祖宗祠堂里的后?人。”

    “一介女流也敢在金殿上放肆!”老臣气?得脸面赤红,“皇后?娘娘!这清微楼——”

    “照许大人的意思,本宫也放肆不得了?”

    皇后?微微一笑?,手指慢慢在金座上轻敲:“本宫的扶月还在宫外等着呢,若她有闪失,本宫找你们谁算账,嗯?”

    除国师外,众臣皆在那审视目光中一点点屈膝跪地-

    太子一废,福明楼失火一事水落石出,涉事官员统统游街示众,大皇子亦不例外。

    百姓们心中积攒多?时的恐惧、愤怒在这一刻抵达顶峰,游街的官员往往还没到行刑场就?被乱拳乱石打晕,满身狼藉地上刑场。

    与此同时,宫门前惩奸除恶的扶月公主名声?大振,得知她要去倪州赈灾,当?日送行的人几乎将大半个京城送空了。

    只是各地灾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不出半月,京城外聚了一批又一批从别地来?避难的灾民。

    有的家乡发了水患,有的天火烧了粮仓,有的被山匪洗劫……

    灾民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树皮也啃了黄沙也吃了,想方设法?活下去却每日总有人死去,幼儿哭到力?竭,大人疯疯癫癫,一派人间地狱景象。

    京城容不下越来?越多?的灾民,百姓们隔着城墙听外面的绝望哭叫、怒吼,亦是惴惴不安。

    幸而宫里速度快,没等灾民与官兵爆发更激烈冲突之前,安排就?近州府迅速建造难民营。

    清微楼所有黑衣女侍包括兰枻沙棠与宫中禁军、京城守军及周边军士统统过来?疏散难民,源源不断的食物、钱财自京城运往各地,没有一辆车被劫掠。

    有贼人想趁机威胁宫中圣人安全,不是被妖兽啃得尸骨无存便是打得鲜血淋漓,那位活在传说中的国师在城中露面多?次,或是分?发治病丹药,或是安抚人心。

    这并?不是一场皇权高高在上冷眼瞧着百姓于?阎王殿前挣扎的地狱,而是林国上下耗尽最后?一丝精力?齐心撑过天灾的人间。

    京城一乱,无人有暇顾及千里之外的戚州、倪州,也忽略原本死伤惨重的两地为何突然安分?下来?。

    系统:‘宿主生命值跌至9%,您不能再?放血了。’

    楚纤:‘目标在哪?’

    系统:‘她快到京城啦!诶,所以宿主要用积分?咩?不然你连妖狐都挡不住!她要是强行给你喂妖丹……呜呜呜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楚纤:‘嗯,我会考虑。’

    系统心道这回你躲不过了吧!想到能从一毛不拔的宿主身上坑出一堆积分?,系统馋得不行,迫切地希望目标立马出现!

    国师撑着床沿想慢慢从轮椅挪上去,奈何身体虚弱得太厉害,中途不断咳嗽,咳尽了她所有气?力?,眼看着手一松,要跌落在地了——

    白?影一晃。

    国师腰身一紧,有人搂抱着她上床,淡淡冷香在鼻尖散开。

    那人轻颤着手想碰她,又是在半途收回,她嗓音空灵悦耳:“明婳想救您。”

    这不是画中仙第一回说了,从她复活那日起便每日都要说一遍。

    以血作画是一种邪术。

    传言曾有位画手为了报复心上人另娶他人,用自己的血画了整整七幅心上人惨死的图画,最终血尽而亡。

    她死后?,画中景象一一兑现,这位负心人死里逃生六次,仍是按照第七幅画中骑马摔断脊椎当?场去世。

    药人血是极阴之物,莲花池亦属阴,画成那日天降异象、血月当?空,画中仙渐渐从画中走出,魔气?与仙气?糅杂,不辨正邪。

    [已解锁重要角色:姜皇后?(好感度达到80以上即可解锁)(野心值已满,角色进化成功)(巫蛇喜爱值加成)]

    [已解锁重要角色:明婳(信任值已满)(忠诚度已满,角色进化成功)(获得自制道具四?联画)]

    [待解锁重要角色:?]

    [幸运值加成60%(达到一定数值后?可出现神秘道具)]

    “你已经救过我了。”

    国师淡笑?。

    明婳颤抖着唇想摇头,在这人温和目光中却也只能失落垂下脑袋,白?衣胜雪-

    清微楼不是凡物,从外面看只有三层,内里完全不同。若直接从某层楼的某间室直接跳窗出去,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偏偏半妖喜欢破坏规则,每每非从这扇窗户走不可。

    她来?时国师奄奄一息,一眨眼就?能断气?。

    屋内空无一人,黑衣女侍便算了,连那些爱往这里跑的妖兽也不见踪迹。

    妖狐风尘仆仆,自然来?不及给妖丹清理?,掏出来?的三枚金红色被血肉包裹着,散发出缕缕妖气?。

    挖妖丹容易,用妖丹就?难了。

    人与妖不同,强行使用妖丹有一定几率会爆.体而亡,若国师不是个药人,妖狐还想不到这法?子。

    半个时辰后?,妖丹入.体,生机乍现。

    妖狐随意一擦额上薄汗,抱臂好整以暇等着床上人苏醒——抗拒又如何、不愿又怎样?还不是给你用了。

    你的命早已不是你的命,我不让你死你哪里死得成?

    先前强装镇定,还敢说想看她疯。呵,光是三枚妖丹就?能叫你后?悔不迭,看你往后?敢不敢随便死。

    “唔……”

    妖狐爱看这人醒来?的样子,从双眼闭合到清澈眸光显现,不比喷薄而出的初阳差。

    金眸中满怀恶意,红唇轻启:“醒了呀?你可知我给你用了什么?”

    妖狐凑近几分?,微仰着下巴颇为自傲。

    这人平静答:“妖丹。”

    “对,就?是妖丹!”妖狐嘻嘻笑?着,“是不是很想吐出来?呀?没事儿,哪怕你挖出来?我也能给你塞回去。”

    “别说狐妖的妖丹,就?是蛇妖兔妖鸟妖,只要我想,没有拿不到的。”

    妖狐只觉这人寡淡表情之下是心如死灰的绝望,笑?得更加开怀:“谁让你放血给别人?下回你再?如此,我就?给你塞其他妖丹,让你死也……”

    “多?谢你了。”

    一枚妖丹已是百年修为,三枚三百年,效果立竿见影,国师甚至能不需人搀扶便起身。

    只是那一头白?发无法?恢复,在这人身上倒也不扎眼——

    白?衣国师微微笑?了,抬手一把拽住妖狐的腕拉她过来?跪跌床边,手指轻抚着妖狐眉眼。

    在小狐狸不解且怀疑的眼神中轻声?说:“我真?是要多?谢你。”

    戚州,倪州,往后?有更多?的州、更多?的灾。她一人的血放干了也救不了那么多?人,毕竟人力?有限。

    但有这只小狐狸帮忙则不同了,为她搜刮妖丹,为她续命,为她添更多?的血。

    一边杀妖,一边救人,哪怕是天道怕也算不清这孽债功德。

    国师救人的功德能算在妖狐头上,妖狐杀妖的孽债亦能算到国师头上。

    系统:‘卧槽卧槽卧槽,那你之前拒绝……’

    楚纤:‘。’

    一个句号,很好终结了话题。

    系统若有心,它的心中一定有一批可爱的羊驼狂奔而过。

    宿主宝宝你说话不算话啊呜呜呜!

    第064章 第64章

    这双眸浅淡得着实漂亮, 清晰倒映出旁人的狰狞、狼狈,它依旧云淡风轻,宛若清光里静静躺在泉水底的白石。

    此?时却?不同。

    在清净无?垢的淡然下方, 似有几分不为人知的疯魔蠢蠢欲动?。

    妖狐死死盯着那点异样,然而?还未待它显形发作?, 又沉到更深处摸不着了?。

    除非沿着它消失的轨迹往下狠挖,剥开皮骨, 才有一两分把握碰到实处。

    ——被国师耍了?。

    她当时只有这个念头。

    兽瞳很直接地撕去半空中欲盖弥彰的安宁, 煞气?铺天盖地,往常用来爱.抚的九尾、狐耳以非我族类的姿态狂乱起来,任谁也压不住灭世大妖的滔天怒火。

    “你?想死。”妖狐歪歪脑袋, 下了?定论。

    国师耳边随风轻晃的长发忽而?一轻。

    原来是它从中断裂, 似一条断了?线的风筝慢慢坠到地面。

    身体越靠近妖狐的地方,越会被不知?名的风刃割伤, 短短一瞬, 柔滑绸缎好几十处抽丝, 两边侧脸也有淡淡血痕。

    竖瞳中找不出一丝能被称为人的情感,可当它转动?,转到那道险些刺入那人眼睛的风刃时, 竟是瞪圆几分, 硬生生逼得风刃转了?方向,刺断了?她一缕发。

    国师松开手指, 妖狐的腰身却?并不就此?直起,反而?以坐在床上、似乎矮人一等的姿势抬头看她下床。

    只见两只赤着的足踩实了?地毯,惨白到隐隐发青的颜色轻盈压下一片深色短毛。

    如玉如雪般的精致不待人看清便又被衣袍遮掩, 她微微展开双臂,双眸轻合, 对?着窗外?不断送进的暖风深呼吸。

    她像凭此?吸入了?人间?绝景,淡色唇角弧度渐深,面容难掩享受之意。

    若是旁人看了?,必定觉得这人生得好看可惜脑子有问题——窗外?那点景色天天看夜夜看未看腻,竟还做出这种上.瘾般的表情,虽不恐怖,但让人头皮发麻。

    病着的国师绝不会赤脚下地,更不会衣衫不整,此?刻她全占了?。

    神情似是挣脱某种封印的放松,亦像是有谁趁机上了?她的身,叫那一身温柔平和尽数消散了?,只余下点点邪性。

    妖丹对?人有什么影响?没人知?道,连书上也只是猜测。

    下一瞬,那红影形同鬼魅飘直她身后?,尖爪抵住后?腰,语气?急促:“要挖出妖丹很简单哦,眨两下眼的功夫。”

    “好玩的是顺着妖丹方位往上,能挖出你?的五脏六腑,抽出你?的骨头,统统丢在你?脚下让你?踩碎好不好呀?”-

    白衣国师静立片刻,在妖狐眼眶通红之前突然转身。

    ——利爪自然收回不及,直接划破衣衫刺进去,尖端细小的弯钩瞬间?塞满了?血肉。

    妖狐呼吸一停。

    白衣国师却?像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一般,攥住妖狐的另一只腕,边说边逼得妖狐无?意识后?退:“生有生的渴望,死有死的宿命。

    “你?让我生,我愿生,你?让我死,我也甘心赴死。

    “生死于我不过是一种方式,一种形态,可以随意变幻,亦可以由人操控。

    “你?杀我,你?救我,我不恨你?也不会怨你?——

    她终于将?满脸愣怔的妖狐推到床上,身躯稍稍往下压:“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爱你?。”

    落下的吻带了?血腥气?。

    金眸中席卷着浓浓恨意,迫不及待地啃咬主动?送上门的柔软。

    兽爪早已变回原样——沾了?血的十指圈在国师脖颈,随着衣摆下隐秘细碎的动?作?时紧时松。

    晃荡着水声的口申口今延伸了?无?边媚意,她眼神朦胧,混沌的脑中记得那人最后?的一句话。

    什么生啊什么死,这人不在乎,这人只在乎她。甚至在她毫无?顾忌伤了?她之后?,她仍会紧紧与?她拥抱。

    妖狐轻啄着这人颈侧的伤口,内心被剧烈的满足充斥,化作?一声声绵软或高亢的吟叫。

    都是她的,她想。这人的白衣是她的,身体里的妖丹是她的,五脏六腑也是她的……伤口是她的,爱.欲更是她的。

    谁抢谁死。

    [目标好感度+30]

    [目标信任值+20]-

    那日之后?,国师每日当着妖狐的面放血。

    初时妖狐不能接受,待血桶抬下去便偷偷调包,让来去的人白跑一趟。

    她的计划没有得逞。

    无?论她调换多少血桶,就有多少血桶重新补上,到头来耗的仍是国师生机。

    三百年妖丹,竟连林国的半个月也撑不住。

    系统:‘哎,宿主你?是真不怕把这具身体玩坏啦……’

    楚纤:‘的确挺好玩。’

    系统:。

    国师从不躺着放血。

    或是坐在桌案前看两州递来的文书,或是翻着清微楼藏中的藏书,一手翻页,一手垂在桶里滴血,神态怡然自得。

    妖狐从中捣乱她也不生气?,竟是无?比随意地一摆手,轻描淡写:“再放一桶就是了?。”

    仗着有妖丹续命,夜间?她极少睡眠,裴首辅走后?没人管的事她管,宫中哪里出了?纰漏她也管,民间?有任何问题她都管。

    偶尔妖狐不愿去取妖丹为她续命,她不急也不问,照常放血照常下令——依她的话说,死了?也不必埋,封了?这间?房当她的棺椁即可。

    妖狐与?她赌气?,冷眼瞧着她身体快冷了?才将?妖丹打进来,之后?压着她吸了?好多好多血。

    国师只分出一只手在妖狐后?背轻抚,温声问她今日去哪里玩、有没有遇到有意思的事。

    “有,多了?去了?。”

    妖狐嘴还印在她脖颈间?不肯离去,声音含糊:“我见过比你?漂亮的人,血比你?香的人,还有……”

    这人的手蓦地收紧,唇边弧度浅浅,眸中有丝丝晦暗滋生:“不要碰他们,今酒。”

    “哼,你?说不碰就不碰呀?谁让你?只看那些破书不看我!”

    自从频繁更换妖丹后?,这人的阴暗之处在她面前懒得掩饰,那些带着占有欲的情话总能被她‘骗’出来,听得她浑身舒畅。

    国师不说话了?,手却?渐渐往下,轻柔握住那条不安分的尾巴——力道忽重,重得妖狐颤抖着松开嘴,黏黏糊糊又要亲。

    “你?就会这么应付我……”妖狐嗓音甜丝丝的,“你?知?不知?道我有时打不过外?面的妖怪,痛得多可怜?回来了?你?也只知?道处理桌上的事,不摸我不亲我,我真要把它们都烧……嗯……”

    系统不怕死地冒出来:‘胡说八道!宿主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咯!’

    这小狐狸早就比剧情中的大妖厉害,不过百年修为就能越级打比她更老更厉害的妖。

    今日带回的妖丹足有五百年修为,是一条作?恶多端的蛇妖所拥有——既然作?恶,自然是十分残.暴的存在。

    它杀人不眨眼,为祸一方,连高级天师拿他没办法?,逼得当地百姓不得不献祭童男童女给它吃,保一时安宁。

    妖狐当时被国师漠视,正是满肚子火,见着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蛇妖想也不想就冲上前一顿胖揍,揍得蛇妖哭爹喊娘发誓再也不吃.人。

    妖狐明?明?说了?只要蛇妖跪地求饶便饶它不死,嬉笑着放蛇妖逃窜五里路,又出尔反尔挖了?蛇妖妖丹,趁蛇妖还活着将?其剁成十几段,送给村民当蛇羹。

    ——她记得这个村子,国师就是要处理这个村子的灾情才不理她。

    上回某不知?名虎妖亦是差不多的下场,同样是国师为了?那边的村落无?视妖狐,妖狐知?道不能拿百姓生乱,否则国师又该有千万个理由放血、不睡觉、无?视她了?。

    若它们这些恶妖在天之灵见妖狐拿破了?点皮的爪子去跟国师撒娇,怕是气?也要气?得还魂了?。

    你?不过是丢了?几条命,我可是破了?点皮诶。

    大概就有这么气?妖。

    楚纤:‘嗯,表扬她。’

    系统:‘……’呜呜呜我的新手礼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

    思及此?,系统悲从中来:‘宿主也别大意,妖狐喜怒无?常比剧情中还不可控,她现在是听你?的啦,如果不听你?的了?,想过后?果咩?’

    楚纤:‘黑化值?’

    系统:‘我去康康——没涨!一点也没涨!’

    奇了?怪了?,与?原剧情完全不同的成长经历,又有几分受制于宿主,妖狐怎会一点都没黑化呢?

    别告诉它妖狐甘之如饴?!

    系统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不当讲就不讲了?-

    如此?撑了?三月。

    最严重的两州——戚州与?倪州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裴子衿和扶月是差不多时候定了?回京的日子。

    只是裴子衿抵京几日后?,本该见着人影的扶月却?失了?下落。

    清微楼人手不够,派人从头去查又费了?几日光景。

    兰枻表情凝重汇报:“我们的探子在半路上发现了?大轩人的踪迹,小殿下疑似被他们带走。”

    说是疑似,其实等同于确定,兰枻不会将?没有把握的情报送到国师面前。

    系统:‘涉及重要剧情,宿主需要花费多倍积分才能解锁~’

    楚纤:‘男主提前出场?’

    系统:‘!’

    系统:‘我不知?道呀哈哈~’

    第065章 第65章

    系统的快乐还没持续两分钟, 轮椅后方凭空浮现出一道虚影。

    白色衣袂似是从另一个有水的世界刚剥离出?来,带着几分潮意,幽幽冷冷。

    只?是在那几根不像活人的修长手指轻握上轮椅扶手时?, 白汽蒸腾着消散了。

    她素衫淡雅,如墨长发披散着, 发带也不见一条,微挑的丹凤眼狭长、薄情, 体态风流, 真真如古画中钻出来的仙人一般。

    屋内阴风阵阵,净瓶中开?得娇艳的花被?无形地压弯了花枝,小花瓣落了两片。

    盘弄菩提串的手一停, 国师示意沙棠兰枻二人将刀收回去, 稍稍侧脸,笑:“明婳。”

    系统嗷呜哭出?声。

    画中仙这个bug有?没有?人管管啊!它情报都卖不出?去了!

    林国国内一定有?大轩朝的奸细。

    扶月行?踪外?泄, 竟有?敌国皇子直接绕过重重关卡出?现在林国境内, 试图对公主不轨。

    “主人。”

    那张该嵌入画中僵冷苍白的脸柔活起来, 轻声道:“您别皱眉,明婳为您解决他?们。”

    所谓解决,不单单是查到他?们现在何处, 还会出?手处理干净。

    画中仙的手从未沾过血腥, 白白净净该如一双艺术品。

    系统爆出?一声尖鸣:‘啊啊啊不能杀男主!你任务还没完成?,会出?大事!’

    楚纤淡淡地:‘比如?’

    卧槽你真想对男主动手?!

    系统:‘目标可能会死!’

    楚纤:‘嗯, 还有?吗?’

    嘎?!肿么感觉劝了跟没劝一个样?

    系统:‘……扶、扶月小天使也有?可能会死!’

    楚纤:‘知道了。’

    “不必解决,带回小殿下即可。”国师阖上眼,遮掩住眼珠异色, “辛苦你了。”

    又?到了该换妖丹的时?候。

    她此刻虚弱至极,无法从轮椅起身, 体.内肆虐可怖的妖气仅靠一具药人身体根本弹压不住。

    乍一眼看?还像个人,凑近了瞧见那隐隐生出?重瞳的微红眼珠、眼尾处似是裂痕般的红线……妖异非常。

    明婳半跪下来,淡色衣衫铺成?半个圆,担忧着说:“请您等我。”

    不待她手轻碰上国师脖颈间裂开?的伤处,一束红绸子猛地刺过来,卷住画中仙的手把她狠狠朝一边掷去。

    一股重重的血腥气在房间内散开?。

    不断有?红绸子从窗外?飞进来,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不放过,几乎要将这间房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悬在半空的红绸子慢慢往下渗着血,轻易沾污了画中仙的白衣。

    几片红绸子荡开?一朵花形,一个眨眼,那道红影就此显现。

    她维持着狐耳狐尾,面上有?血色妖纹肆意蔓延,暴戾傲慢的金色竖瞳扫了画中仙一眼,红唇冷冷一勾。

    衣着类似某个歌舞坊的形制,腰间坠下的轻纱遮不住修长白.皙的腿,行?走间大咧咧露出?,风情万种。

    上方仅用两根红纱缠绕,看?着松得很,像是谁的手一扯就能掉。

    纤细漂亮的腕下方长着长度惊人的指甲,此刻她十指紧绷、骨节略弯曲,是个随时?能冲出?去挖人心肝的姿态。

    “……今酒。”

    白衣国师无奈睁眼,伸手去摸乱舞的狐尾。

    大妖极其凶恶地侧头?看?来,龇了龇牙表示不爽。

    在国师安抚大妖期间,沙棠兰枻艰难挪动到画中仙身边、将其扶起,告辞出?门。

    “她有?你的气息,你喂她血了?”

    若小狐狸……啊不,大狐狸知道国师以血作画将半死的画中仙重唤回人间,怕是下一秒就窜出?去要了画中仙的命了。

    轻则害命,重则放血直到还给国师为止。

    国师没有?正面回答:“你吓到她们了。”

    “哈~”妖狐轻蔑笑笑,歪头?问,“我给她们赔礼道歉,她们敢接受吗?”

    国师眸光微动,不把这句话当威胁,反而说:“为何不敢?你答应过我不会伤清微楼的人。”

    “是……”想到某个词,妖狐神?色阴郁,“清微楼都是你的人。”

    最后三个字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气又?急,实在听?不出?理智的存在。

    国师并不生气,淡笑:“你也在清微楼。”

    妖狐:“……”

    妖狐面热,口齿更加伶俐:“哼别以为说一句好话我就忘了你刚刚主动让她碰了这件事!你就是看?上我能给你挖妖丹了,你真喜欢我就不会让她碰,这都是你教给我的!”

    妖狐有?个本事很厉害。

    她总能自个儿把自个儿说生气了,然后借机找国师撒气、非要国师哄自己不可,像个上窜下跳刷存在感的小孩。

    “我还教给你让你换身衣服,别总穿成?这样出?门,让他?们都……”国师嗓音越来越低,原本就不稳定的瞳孔颤动得厉害,竟真的分离成?了两个。

    “让他?们都看?了,怎样?你要杀他?们?”妖狐不仅不觉得国师管得宽,还因此得意。

    她微微抬着下巴,嘻嘻笑着:“月月不是喜欢救人嘛?怎能吃点醋就杀人呢?哎呀哎呀,可真不好。”

    国师痛得后背颤抖,单手捂住一阵阵刺痛的眼睛,没了血色的唇牵着,气弱道:“我,我是不会杀人……”

    妖狐迫不及待想听?后面的话,便干脆蹲下身子,白花花的腿就曲在国师垂着的手边,时?不时?往手背上贴。

    “……但我会,会惩罚你……”

    这段时?日胡来得太过,光是一句话就使得妖狐眸中水光荡漾,气息凌乱。

    反正这点痛对国师来说算不得什?么,妖狐当即凑上去亲了她好几下,甜腻着说:“好呀好呀~那你惩罚我嘛,不然我还要穿这身衣服出?去的,气死你。”-

    离倪州不远的林间小路,扶月遇刺被?化名陈佑的男主萧佑所救,陈佑说他?要去京城做生意,正好跟扶月同路,两队人马结伴而行?。

    中途歇在客栈,客栈老板不过多说了句陈老板从前该在北方当过兵,半夜就惨遭杀害。

    之后客栈跑堂的连厨子共八人、路过百姓共二十一人、扶月带的十一位精兵统统命丧黄泉。

    满屋子血腥,萧佑以贼人去而复返为借口哄骗扶月想带扶月去安全的地方,扶月假装应允,趁萧佑放松警惕将随身匕首插进他?肩膀,挟持萧佑离开?。

    她本想回倪州城,不料萧佑此行?不仅带了暗卫,还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一处悬崖边。

    扶月练功勤勉,身手也就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丁点,再有?武器傍身,不至于被?没名没姓的宵小随意欺凌罢了。

    对上日日刀口舔血的暗卫和江湖人,她毫无胜算,若非手中有?个萧佑,早就被?打得一口气不剩了。

    萧佑伤得不轻,还似个登徒子般碰扶月的手,说起儿时?的救命之恩。

    他?看?不到扶月面上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当他?说出?‘等边关月一死,林国就亡了’时?,狠狠触及扶月两块逆鳞。

    扶月的刀抽出?来了,萧佑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对面的暗卫搭箭拉弓——只?听?利器没入血肉中的闷响,萧佑表情凝固,堪称呆滞地回头?一看?。

    扶月那把刀不是要挪开?,是要重新插进他?的心口。

    暗卫在救他?。

    射出?的箭钉入了小殿下那条娇生惯养的手臂,稳稳当当卡进了骨头?中,仿佛还能听?见鲜血绕着铁制箭头?潺潺流动的声音。

    “扶……”

    ‘月’字被?眼前飞溅的鲜血死死堵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看?着扶月一击不成?忍痛换只?手刺他?,被?远处的暗卫射中好几箭。

    最终身子一偏,歪下了悬崖。

    明婳带回的不是重伤的小殿下,而是一具尸首。

    山风凛冽,早已?将扶月吹冷了,身上温度与崖底山石无异。它面目全非,五官辨不清男女,淡绿长衫被?碎石树枝刮破,血与灰包裹着肉与骨头?。

    系统:‘女主已?无生命特征,正在重新寻找下一位女主。’

    楚纤:‘?’

    系统:‘咳咳咳,这个世界的男主光环比女主强大一点……’

    楚纤:‘好,明白了。’

    系统还偏要得意地补充一句:‘宿主的血不能活死人哦,但是积分商店的……’

    楚纤任由它说着,浅淡眼眸不曾从那张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脸上挪开?分毫。

    半晌,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抬起,在那乱糟糟的发间轻抚。

    她不像在摸一具没了生机、没了灵魂的尸体,像是在摸新买的、上好的绸缎,这样仔细、这样心疼。

    兰枻与沙棠跪在身后,神?情肃穆,握刀的手紧到发白。

    她们等着国师大人一声令下去杀伤害小殿下的贼人,大卸八块也可折磨得生不如死也可,怎么都可。

    室内响起的那道女声听?不清情绪,似乎还同从前般温和:“去请皇后、裴首辅。”

    沙棠、兰枻:“是。”

    明婳目光冷静地望着尸身,心中波澜只?为白衣国师,她刚开?口:“主人,您……”

    国师:“明婳,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件事并不难办,只?需把一味药引及扶月公主尸身带入画中温养即可。

    问题就在于药引不是别的什?么,是药人心。

    国师没有?为难明婳,她甚至都不提前告知明婳,去了一趟密室,花了半个时?辰不到取出?药引,换洗了一身衣物后将东西?交给明婳。

    药人心被?清微楼里的梨木柜子锁着,外?套一层绒布,血味少量残留些许,并不刺鼻。

    “您支开?今酒是想怕她阻止……可明婳感知到她回来了,您随明婳一同入画吧。”

    第066章 第66章

    在国师面前, 明婳总是这样担忧,哀愁像是刻入她眉宇散不去了。

    就算齐集清微楼上下?数百只妖兽也打不过那只被唤醒血性的半妖,怕是唯有天道的渡劫雷云下?来, 半妖才有可能退却?……

    吞服太多妖丹的下场便是成了如今的半人半妖,药人取出药人心本就不会死, 有了妖力护体更是能活百年。

    只是明婳不愿也不敢去想国师一人在密室中如何?将刀尖对准自己、又如何?为了公主下?死手取心的景象。

    连她都无法承受,这三?月来隔三?差五便找大妖血战的半妖又会怎样?

    那身洗也洗不掉、走哪都骇人的血气令明婳一个不沾人间因果的画中仙都恐惧不已。

    明婳脑海中想了几?个来回, 结果无一例外是以死也要?护国师周全。

    “无妨。”

    白衣国师垂眸整理衣袖, 云淡风轻:“她总要?知?道的,你先去吧。”

    “……是。”

    明婳抱紧了怀中物什,长袖一挥, 把?那具没有人形的尸身挥进画中世界了。

    四卷血画‘啪’地一声齐齐收拢, 变成?四个不出挑的卷轴飞入书柜-

    系统:‘你死了,之后瘟疫横行?可怎么办呀?目标也会发狂发怒的!更别说你答应皇后的那三?件事……好感度也会掉啊。’

    楚纤:‘不急。’

    系统想说‘哪能不急呀’, 可当它看见妖狐出现在宿主面前时, 瞬间噤声、匆匆下?线。

    一阵清风吹来, 万物俱静。

    妖狐轻倚窗口,有红色碎布自她身上飘落。

    这身红衣与先前不同,至少不会动辄露大腿, 可此刻那些能遮能挡的布料被一一撕去, 倒是比先前那身更不成?体统了。

    狐妖一族多出美人,这只混了巫血的半妖是其中翘楚。

    她仅仅靠在那, 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媚香自她发间、衣间慢慢散开,让人恨不能捻住两根青丝、轻捧那片衣角,放在鼻下?细细嗅闻, 好叫这香酥软骨头、坠入一场赤色幻梦中。

    “你为她放血,为她挖心, 却?哄骗我?整日为你奔波取妖丹续命。”

    妖狐不急着?过去,金眸轻点在国师眉心,咯咯笑着?:“真好~转来转去,我?才是最大的蠢货。”

    “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妖狐笑啊笑啊,撑着?窗沿笑得越是开怀,“你想啊——你能救林国,能救公主,能救画仙,哎你可真了不起,只要?给那个傻狐狸一点好处,傻狐狸什么不能给你干呐?”

    “宫里头说你待人有礼,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宫外头说你妙手神?医,是天底下?最好的国师。”

    妖狐啧啧两声,眸底阴寒:“真恶心。”

    [目标好感度+10,信任值-20]

    白衣国师静立片刻,忽而抬腿朝她靠近。

    “嗤——”

    有什么被捅开了一个口子,伴随某种东西被搅拌的黏腻声响,在寂静的卧房中诡异可怕。

    妖狐死死抱住国师,不准她离开怀抱分毫。

    瘪瘪嘴,委屈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好?你不是喜欢我?吗?”

    只是国师并未想挣脱。

    她静静垂眸,静静注视着?妖狐莹白可爱的耳朵,下?方没有耳洞。再往下?,是一段修长漂亮的脖颈,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红纱朦胧的腰背。

    真有一股幽幽的、媚媚的香在鼻尖晃荡,令国师轻易低下?脑袋,唇贴在了妖狐光洁的肩膀。

    [好感度+10]

    [好感度+10]

    [……]

    [好感度已满]

    “可是我?好喜欢你啊,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掌心攥住妖丹,妖狐眼眶红红,嘴里却?一刻不停地说着?那些往日省略掉的情话?。

    兽瞳金光大盛,将轻薄水意霎时蒸成?雾气飘逸着?散去了。

    妖狐清晰感知?着?它的离去,手中用力——只听‘咯哒’一声,妖丹碎了。

    她的手也从国师腹部?抽了出来。

    本以为这具身体会软倒在自己怀中,谁知?国师根本就没有抱着?她,妖丹一碎,整个人也跟着?往下?一倒。

    骤然离去的重量与体温令妖狐非常不适应,她从未在还没抱够国师时被打断,除了这次。

    妖狐眼睁睁看着?国师倒在血泊中,白衣成?了红衣。

    像嫁衣的颜色。

    国师的眼睁着?,眼尾却?生出更多裂痕。每多一条,痛苦也就多一分,妖丹碎掉的不仅是生机,还有禁制。

    残留的妖兽修为会在瞬间失去限制,膨胀、膨胀,直到这具身体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那张生来淡漠、无惧死亡的脸,到了最后一刻当真坦然到了极致。她在死亡还未降临时就接受了死亡。

    “死了好呀,死了好呀……”

    妖狐嘴里断断续续笑着?,笑声越来越大。

    她举着?两只满是鲜血的手,欢欣鼓舞:“我?就是要?让你死,你凭什么把?药人心给别人不给我??明明知?道我?最爱喝你的血了,你明明知?道的。”

    她静默一会,又笑:“死了就好,哈哈哈哈……”-

    [宿主生命值低于1%,正在准备登出中,请稍后。]

    妖狐将国师身体抱到了清微楼外一棵梧桐树下?,这棵树被天雷劈断了树干,只剩一半,活不成?了。

    她盘腿坐在一边,两只滴血的手交握在一起,金眸直勾勾盯着?国师惨白的脸,时不时嘿笑几?声,颇有些神?经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国师睁着?的眼眸渐渐失去神?采,仍倒映着?天上劫云密布,层层叠叠盖着?皇宫上方,清微楼这边最多,显然是冲着?这边的某个妖类来的。

    正在这时,国师咳了几?声,将嘴里的血咳出些许,终于能说话?了。

    “扶起,扶起我?……”她努力试了几?次,却?撑坐不起来。

    身体里的力气流走得太快了,她的血染红清微楼卧房又染红一大片石砖,深色的,像名为不祥的另一种东西。

    “你死呀,你快死呀。”妖狐充耳未闻,只笑容明媚可爱,“我?就看着?你死好不好呀?等我?哪日想你了,再把?妖丹打入你的身体……哦,到时你活不了怎么办呢?怎么办怎么办……”

    妖狐自顾自地说了好半天,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弑神?,去杀仙族!你清微楼有现成?的画仙……哦,对了,那张画,我?去把?画烧了,哈哈哈哈我?去把?画烧了,里面的药人心是不是可以吐出来?”

    “或者你养的那些妖兽,哈哈哈哈把?它们都杀了,都杀了……”

    妖狐靠不住了。

    国师看着?她的眼神?中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无奈和宠溺。

    她想抬手碰一下?妖狐的脸,让这只濒临崩溃的大狐狸笑得不要?那么难看,不想笑就别笑了,手上的血也该洗一洗……可她没有力气。

    国师仰躺在地砖上,于血泊中看着?劫云越来越深厚,她缓了好半天,才道:“你……走。”

    “走什么呢?我?走哪里去呢?我?要?亲眼见你死的呀。”妖狐的血手擦了脸,把?脸也擦花了。

    “天劫……打半妖,我?……”

    喉咙里有血倒流,这滋味可不好受。国师说得极为艰难,补充道:“我?,我?亦是半妖。”

    妖狐笑声戛然而止-

    皇后和裴子衿姗姗来迟。

    妖狐不见踪影。

    灰飞烟灭的梧桐树只留下?一个大坑,坑边半埋着?一个人。

    皇后瞳孔微缩。

    裴子衿一点点推开国师身上的土、残枝,将那外袍都辨不清颜色的人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中。

    戚州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死了一日的、两日的……甚至几?个月发烂发臭的。

    可这股来自国师的血腥气却?让她头皮发麻、向来沉稳的双手也抖了。

    “大人,您……”

    国师的面部?已被裂痕分得看不清模样,只嗓音依旧:“娘娘。当初,您让我?应您三?件事。”

    天雷足足劈了一刻钟。它是要?将半妖劈得魂飞魄散,绝不会留情。

    但要?不是它,国师也没有这最后一点力气,能将剩下?的话?说完。

    “守林国,保扶月,驱半妖。”破损不堪的唇角缓缓勾起,竟还能从中听出几?分笑意,“臣做到了。”

    “你们现在……杀了我?。”

    匕首从国师袖子里掉了出来。

    天劫劈了她,是将她认作有灭世命格的半妖。

    一是因她此刻的确是个不容于世的半妖,该死。

    二?是因她与半妖纠缠半年,身上气息相?同。

    天道仁慈,有林国皇后、首辅亲手刺死灭世命格的大妖,自然降临林国百年不灭气运。天灾人祸统统消弭,只剩一派繁荣清明景象。

    明婳重伤萧佑,萧佑身负伤回去,一时再难生乱,林国有天道庇佑,必定人杰地灵,大轩朝就算来犯也绝不会再大胜。

    休养生息几?十年,林国必定人才辈出,将从前耻辱一一洗净。

    有国师药人心做引,又养在画中仙的灵池中,扶月复活也就年前的事了。

    她并非皇后亲子,皇后之所以护她,应当与巫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系统对世界背景了解有限,剧情之外的剧情它无从得知?,楚纤也懒得买,心中有数即可。

    楚纤笑问系统:‘现在是谁的光环比较强大?’

    系统弱唧唧:‘……女,女主。’

    清微楼妖兽听命明婳,明婳认扶月为主,清微楼女侍亦是追随扶月,连皇后也有了培养扶月的心思,而不单单只是护着?她。

    半妖留在林国是为国师,如今国师一死——她立刻就不留了,区区凡人哪儿能找得到她踪迹呢?

    渡过天劫,妖狐从此再无束缚。

    “……这是你一开始就算好的?”皇后背光而立,面容被阴影模糊了。

    系统同样也问了这句话?。

    边关月寿命不剩多少,要?想完成?任务简直难如登天。好感度和信任值就不说了,黑化值呢?救世呢?这些任务可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呀?

    可宿主生命值彻底清零,登出位面也就这一两分钟的事了。

    “人算,不如天算。”国师叹息着?阖上眼,“我?想不到,这么快。”

    下?一秒,气息骤弱。

    裴子衿手猛地收紧。

    “……动,动手。”

    皇后脚边游走的巫蛇浑身一僵,直立的蛇头慢慢俯下?。

    一时静默。

    后来,那两道人影拿起地上沾了灰尘与残血的匕首,往地上不动的人身上扎了两下?。

    应该很?轻-

    [叮,位面登出失败,请宿主领完奖励再进行?下?一步操作。]

    系统:?!

    [已解锁重要?角色:裴子衿(好感度已达100)(忠诚度已达85)(命运值已满,角色进化成?功,待冷却?)]

    [恭喜宿主幸运值120%,已解锁神?秘道具,请稍后。]

    系统:‘!!’

    我?有一万句‘卧槽’想说!幸好它嘴慢没有在此时卖‘起死回生丹’,不然又要?被宿主玩.弄了。

    系统:‘你,你别告诉我?你搞这些事就为了刷裴子衿的好感度?!’

    楚纤:‘唔,不知?道。’

    系统:‘啊啊啊你别装!!’

    要?说宿主与裴子衿之间的牵绊,也是不简单的。

    当初国师打赢最后一场胜仗班师回朝,路过落凤山,正好见山中恶民?要?将一女子强行?献给山神?。

    落凤山在林国境内也算不大不小的名山之一了,不知?为何?这两年名气大不如前,山山水水也显得萎靡,像被人吸干了灵气。

    落凤山人人信仰山神?,每隔十年会献祭一位妙龄女子美名其曰山神?新娘。

    裴小云并非落凤山人士,她家是商户,常年与父母奔走大江南北。不想刚到落凤山就被村民?扣押下?来,他们见裴小云生得漂亮,要?她当山神?新娘。

    他们当着?裴小云的面虐.杀她的父母、仆从,逼她上喜轿。

    山神?不是人,是一种半兽半鬼的怪物。

    山下?的村民?凶恶非常,他们的恶念玷污了信仰,将原本忠厚善良的山神?扭曲成?吃.人恶魔。

    它失去保佑一方水土的能力,只会滋生源源不断的邪气,令所有人变得自私恶毒。

    碰巧楚纤刚打赢最后一场仗,命格重组,从潦倒一生的乞丐变成?一人之下?的国师。她身上甚至还牵了几?丝国运,正是大富大贵的绝佳命格。

    此时的林国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对上这只能够破坏国运的恶鬼。

    请来的几?位道士都不敢上前驱鬼,最终楚纤折了根桃木枝上山,依照道士教的法子杀鬼。

    她的绝佳命格与恶鬼的极恶命格碎在一起,系统提醒她可能要?遭天谴,毕竟弑了半个神?。

    她终究是个凡人,与恶鬼周旋的三?天三?夜耗得她精疲力竭。

    所谓天谴,竟是被楚纤射死的大轩朝将领。他们以黄纸重塑形身,见楚纤如饿虎扑食,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断她四肢、废她经脉,灌下?穿肠毒药要?她生不如死。

    ——亲眼目睹这一场残杀的滋味不比当时死去好多少,稍微懦弱一些的人或许就跑了。

    这三?天只喝了一点清水的裴小云倒在不远处的山洞里。

    瞳孔涣散的眼一触及到那身血迹斑斑的白衣就强.逼自己清醒,她本想扶住山壁慢慢起身,顺势捡两个尖锐石头。

    直到那根桃木枝‘铮’地一声插.进土里,它的主人也被恶鬼锁喉,不断有血从她跪立的膝盖处往外流。

    裴小云当时就什么也不顾了。撑着?手肘一点点爬到外面,捡起桃木枝,像白衣曾做过的那样将这些黄纸傀儡一个一个杀干净。

    断裂的桃木枝上缠满了黄纸,散发着?淡淡不祥之气。

    裴小云将它抛开,几?乎是连滚带爬挪到尚未丧失意识的白衣女子身边,满是伤口的手毫不犹豫抱起这人。

    她一丝力也提不起了,可这人身上的血再不止住马上就要?死了。

    裴小云方才的爆发此时如同附骨之疽,疯狂蚕食着?她身体里的生机,令她眼前发黑,气渐渐喘不上来了。

    她就这样死死抱住怀中人,靠在背后冰冷的大石头上,无力又绝望地静静等死。

    忽然,唇上一热。

    她朦胧的眼还未看清眼前景象,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流进嘴里、滑下?喉咙,瞬间滋润了五脏六腑。

    之后,喝了不知?多少血的裴小云背起白衣国师,一步一步下?了山。

    命格受天道监管,这是件麻烦事。裴小云命格不好,该在落凤山死无全尸,哪怕成?功下?山也难保日后不会遭天谴。

    故而虚拟身份随国师入朝,更换名字、性别,想借此蒙蔽天道。

    这样一来,常人眼中无法僭越的天道对裴子衿来说更像邪门歪道,随时等着?她露馅要?她性命。

    她丝毫不惧这柄横在头顶的刀,她见过有人以凡人之躯弑神?,手里拿着?的不是仙家灵宝,只是一根桃木枝。

    落凤山的村民?与恶匪无异,这是朝中人尽皆知?又秘而不宣的事实。可村民?为何?放着?好好的田不种、鸡不喂,去当那恶匪?

    层级下?来,当地官员从外面烂到里面,仗着?天高皇帝远连样子也不做,来一位巡抚腐蚀一位,也不晓得这穷乡僻壤哪那么多荣华富贵。

    裴子衿便是查了他们各种不法证据,亲自摘了几?颗鱼肉百姓的贪官脑袋,铺平她入朝第一步。

    落凤山一带恶民?恶神?沉疴已久,上报朝廷后无人敢来,亦是裴子衿留在此地肃清风气,活生生将血气妖气冲天的恶山恶水治理得如仙境一般。

    裴子衿第一次进京,众人只见从素轿子下?来一位面容阴柔白净的白衣青年,清瘦纤细,哪像是山沟沟里摸爬滚打半年、有雷霆手腕的裴大人?

    当时好些人没忍住,当着?裴子衿的面就口无遮拦喊‘小白脸’,甚至造谣落凤山没有贼患,是裴子衿自编自演……

    她伪装成?男子尚且如此,若以女子身份入朝,这脚下?要?平添多少鲜血。

    没人比裴子衿更明白林国百姓有多好‘糊弄’,给他们一点希望,便能还你一片青山绿水。

    进京后,面对那些言之凿凿、满嘴仁义道德的朝臣,裴子衿突然意识到国师在落凤山断了双腿、留下?一身病痛意味着?什么。

    她不信天道,厌恶天道,却?处处受天道监管,无论做了多少善事好事都不得不面对林国将亡的事实。

    当年国师在落凤山断了双腿,连皇后都不知?内情,只以为是最后一场战伤了身体,裴子衿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吸血鬼,在吸食国师生命、命格。

    ——如今有了救世功德,裴子衿成?了名垂青史的贤相?命格,再有林国气运加持,死后也会成?仙成?神?。

    仍是国师一身换来的。

    她的好感度也许早就满了,不过是自认不配罢了-

    [叮,神?秘道具掉落中——查询。]

    [两个传说级道具(二?选一):起死回生丹、阴阳券]

    起死回生丹,顾名思义无论宿主是怎么死的、死的剩几?块肉,都能在一刻钟内重塑肉身,起死回生。

    此物是诈死逃亡、刷好感度必备良药,常居购买榜榜首,一般不轻易掉落。

    阴阳券则是这个世界专属。

    三?界分阴界、阳界、阴阳界,依靠阳气为生则为阳界,反之则为阴界,阴阳界多是不容于世的邪物,比如半妖。

    阴界阳界人士无法踏入阴阳界,会在跨过界线那刻就被煞气压成?齑粉。

    阴阳券相?当于一张入场券,只有效一次,供非阴阳界人士出入阴阳界。

    按品质它是够不上传说级道具的,但下?方还有小字说明:【因宿主吞食大量妖丹命格有异,又兼之天劫灭身,道具已转为传说级道具,必要?时可向阴阳界尊主兑换】

    也就是说,阴阳券本身够不上传说等级,是因为给了楚纤,所以连跳三?级,成?了只此一枚的超传说物。

    系统一边翻世界背景一边说:‘它也不是直接兑换奖励,是有了一个能跟尊主谈判的资格。到时酬劳还得你自己出……据我?所知?呀,阴阳界人丁稀少,尊主一定会留你给阴阳界卖命,最低五百年起步。’

    系统:‘天哪!五百年!你不是急着?回去咩!五百年拖死人了呜呜,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一千年、一万年……’

    同样是起死回生的方法,一个立即见效,一个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还耗时几?百几?千年,傻子都该知?道选哪个吧?

    系统:‘就以国师身份继续刷好感度嘛,你弄成?别人模样妖狐还不认得你了呢。’

    楚纤:‘你说得有理。’

    系统连连附和:‘当然当然!我?都是为了宿主嘛嘿嘿嘿。’

    在系统希冀的目光下?,楚纤做出选择。

    [恭喜宿主开启支线任务,请稍后。]

    系统:!!

    它没听错吧?支线任务条件那样苛刻,从系统局建立到如今也不过两个人做到——

    宿主歪打正着?刷到了神?秘道具也就算了,还开了支线?!

    第067章 第67章

    五年后。

    北岚。

    与?雕栏玉彻、碧瓦朱檐的其他宫殿相比, 这栋三层的楼显得格外简朴。

    从外看,没有看守、烛火黯淡,又有树影斑驳, 仿佛被忘却在富丽堂皇的皇宫一角,刻意等人来?做不轨之事。

    身着青色外衫的青年人小心翼翼推开偏门, 掌心?竟沾了一层灰。

    ……这得是多久没人清扫啊?他心里打鼓,沿着门开的一小抹阴影钻进去。

    内里与?外观没甚区别, 古朴陈旧, 像无人居住、废弃已久。

    立在一侧的巨型烛台只有顶端的几盏蜡烛亮着,下面大半都沉默在阴影中。

    借着这点微弱烛光,勉强看清青衫青年是个书生打扮, 一边半挂着的纱幔一晃而过。

    纱幔本该齐齐整整束在帐钩里, 却不知为何右边凌乱起皱,像是方?才?被什么人抓过。

    不等书生凑近看清, 脖颈间忽而一凉。

    “你在找什么?”

    有人抵到了他身后, 问话声音怪得很, 听不出男女?。

    书生本就紧绷着,这么一吓腿立刻就软了,抱着柱子?才?没滑下去。

    “啧, 废物。”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 书生咽了好?几下口水,欲哭无泪地转过头——到这时他还心?存侥幸, 想着碰上守卫了就认罪伏法,了不起几日牢狱之灾。

    不妨入眼一张鬼脸面具,当即一口气没提上来?。

    那人熟练地朝他身上某处一打, 噎住的书生好?了、也?装不了晕了。

    他瘫软在地,不敢再抬头看, 满嘴念着:“求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的确有点吓人。

    这是傩戏中逐疫酬神的彩木雕面具,怒目圆睁、怪模怪样,绝谈不上好?看。

    那人冷冷看他磕了几个头:“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书生心?中只想着我命不久矣,嘴上不禁答道:“阎、阎王殿?”

    隔了层面具,那人音色沉闷:“比阎王殿还可怕的地方?。”

    书生抖成了筛子?。

    那人负手?而立,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找什么?”

    “……回、回大人话,是,是有人送我来?这里,说,说这里有宝贝……”

    “呵。”那人身着黑衣劲装,举手?投足皆是肃杀之气,像是杀惯了人的,笑不笑都很渗人,“宝贝是有,你敢跟我进去吗?”

    “不敢不敢,求您饶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死。”

    说罢,泛着寒气的利刃横到书生面前。

    这,这是逼他进去啊?!

    书生忙说:“敢,敢,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黑衣人冷哼一声,拎起书生,心?道果真是穷疯了、饿疯了,这点体量哪里像个成年男子?。

    ‘他’武功极好?,直接越过层层楼梯飞身至顶楼,毫不怜惜将书生往地上一甩,威胁道:“要么进去,要么死。”

    书生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滚带爬往里头钻,也?顾不得东南西北了-

    “嗯~”

    烛火晃荡的房间内,一道绵长又似是饱含愉悦的女?声骤然响起,借此拉开另一场戏的序幕。

    书生浑身一僵,撑在地板上的手?完全不敢动了。他意识到那黑衣人绝非善类,是要逼他去撞破什么——?

    他只爬了一点距离,眼前景象却与?一楼二楼大不相同。

    重重叠叠的纱幔自?屋顶坠下来?,不知缠在何处,又不知有何作用,既阻止不了外人窥探,也?围不住声音。

    起起伏伏的喘.息声与?铁链纠缠声合在一起,引人遐想。

    ——出去是被黑衣人杀,进去了是被里头的人灭口,书生额上冷汗密布,终究心?一横,继续往前爬。

    轻薄柔软的纱幔安抚般滑过他的脑袋、肩膀、腰背,它染着丝丝甜香,沁人心?脾,让人心?神松懈。

    书生只觉手?脚酥软,力气也?用不上了,纯纯是凭着一股子?韧劲爬。

    正在他魂不守舍、几乎沉溺于温柔乡中时,那道徒然尖锐的嗓音响起:“楚纤,你给本宫解开!”

    书生如梦初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楚、楚纤?这不是北岚国?师……啊不,妖道的名字?

    还没完。

    那女?子?应当气愤到了极致,铁链晃动声加重:“再敢放肆,本宫杀……”

    “娘娘是要杀了我了。”清冷女?声带着点点笑意,“用这里。”

    ‘啪!’

    很清脆的巴掌声。

    隔着纱幔,看得出上方?压着另一人的人影被打偏了脸、打停了动作。

    然而没安静多久,自?称‘本宫’仿佛位高权重的女?子?带着哭腔惊叫出声,亦有一块艳红衣角从纱幔中掉出来?,接着是一截莹白修长的小腿。

    书生未看仔细,就有一只手?攥住白腻纤细的脚腕,将那红的白的统统拽了回去,哭声骂声此起彼伏。

    书生跪伏在地、表情颓丧,额上的汗一滴一滴掉在青色衣袖上,他大气不敢出。

    哪敢生出暧昧念头啊?他,他今日是要死在这了啊!

    北岚国?师强迫贵妃将其?锁在清微楼床榻上夜夜宠爱——不等这话传扬出去,他的舌头就没了。

    书生宁愿此刻的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也?好?过听着这些令人血脉偾张的声音慢慢等死。

    时间在那女?子?越来?越沙哑的骂声中过去,之后铁链声停了,所有声音跟着停了。

    一室静默。

    附在上方?的人影慢慢直起身体,随手?拨开纱幔。

    那股甜香愈是浓了,应当还夹杂了其?他味道,书生理智全无,辨不出来?。

    先?看到一头长而及腰的银发。

    说是白发并不恰当,因为其?色泽柔润,显然没有人老之后生出的沧桑感。

    再是一身墨色长衫,或以暗线勾勒了某种花形,只在光亮明晰时才?得以瞧见。

    她有一双含情的桃花眸,两颊因方?才?的事染上些许情.欲的红,唇瓣更是红.肿不堪,该是被人泄愤般咬过很多遍。

    单手?拉好?松散开的领口,随手?将身前的发拨到身后——也?将脸上的巴掌印露了出来?。

    她不仅不觉得挂着巴掌印如何耻辱,还当做得逞的勋章,笑得温和?又漂亮。

    白、黑,一浅一浓,又亮又深。

    随着她的步步靠近,那股甜香反而越来?越淡,到最后聚成清清冷冷的冷香,刺得书生一激灵,神智也?清明不少。

    “好?好?一个姑娘家,扮做男人干什么。”

    黑衣女?子?轻笑,唇边忽而蜿蜒出一条血线,她毫不在意抬指拭去:“瞧瞧这张脸,该拜我为师才?是。”

    谁会在这种尴尬境地说这种话?

    闻言,青衣书生……啊不,青衣女?子?却面露惊恐。

    林国?有一镇妖楼,原名清微楼,是前国?师边关月的住所,天雷劈死国?师后清微楼妖气四溢,请了顶尖天师才?勉强镇压。

    北岚也?有一清微楼,听闻是妖妃今酒仿造林国?那栋楼所建,之后有一妖道住了进去,至今也?有五年。

    妖道明明是女?身,却偏爱女?子?,楼里搜罗了北岚所有貌美年轻的小姑娘,说是拜师学道实则……都被妖道糟践了。

    大轩这些年大不如前,林国?似一道打不下的壁垒横在它的南边,又有北岚、狄国?日渐强盛,一点点挤占大轩生存空间,仿佛约好?了一般要慢慢将它围死。

    几国?之中,北岚最为邪性?。

    五年前皇帝暴毙、太子?登基,除去这位贵妃娘娘其?余妃子?统统殉葬——是了,他继承了父皇的贵妃。

    他登基后改了好?些国?策、用了好?些奸臣,北岚百姓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那妖道一出现更是绝了,又炼丹又大兴道观,人人都得信奉她的什么‘大悲教’,不信者死。

    短短五年,大悲教遍布北岚各地,北岚子?民需日日去就近道观领一枚‘续命丹’,说是延年益寿——实为控制。

    据说这丹邪门得很。

    服下丹药,你的一言一行便被妖道监管,哪怕你躲在疙瘩角偷偷骂了句妖道,第二日保管嘴里生疮。

    若想得到救治,就得去妖道石像前跪满三日忏悔——如此这般,连药也?不必吞服,你就好?了。

    再说这妖妃,按说国?策一事与?她无干,可奸相是她族人,妖道是她找的,还有传闻先?帝也?是她一碗药汤送死的。

    如今新帝也?受她威胁,不得不按她的想法摆弄北岚,致使百姓如行尸走?肉。

    妖妃侍奉过两任皇帝,不仅能稳稳当当当她的贵妃,还能活得有滋有味——据说朝中稍俊美些的儿郎都是她入幕之宾。

    新帝还曾带她上朝,衣衫不整、态度亲昵,于众人前亵.玩她的足,可谓不堪入目。

    关于这位妖妃的传言十个中有十个与?男人有关,尽是北岚有名的美男。

    没人怀疑妖妃的长相,就算骂也?是骂她长得太好?看了。

    ——这就是闯进来?寻宝的姑娘为何听见‘拜师’一词怕成这样的缘故了。

    她摸进妖道的清微楼不说,还听了妖道与?贵妃的现场,这,这这这……

    她万念俱灰,只觉自?己能留个全尸都算是祖坟冒青烟!

    “别怕呀,怕什么。”

    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正对上妖道那张脸。

    世间难寻这样好?的样貌。

    几息过去,妖道面上的浮红退却,露出原本的惨白。她眉眼间凝着一缕幽幽病气,化作青筋淡淡覆盖在她脖颈间,显得孱弱又妖异。

    听她说话便听得出来?。她语速比常人慢得多,气息也?不大稳定,不止是历经情.事的缘故,还因她身子?虚弱。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强迫北岚心?狠手?辣的贵妃娘娘?还,还真是颇有手?段啊……

    青衣女?子?望进那双眼,小声求饶:“饶,饶了我……”

    “别装了。”

    下颌处那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令青衣女?子?生出一丝丝怪异的感觉,头皮发麻。

    妖道轻叹:“我从你眼中看不出半点惧怕,你是谁派来?的?”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求您放过我,放过我……”青衣女?子?连忙低下眼,“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承认就罢了,妖道向来?对女?子?宽容。

    “自?然是要饶你的,细皮嫩肉真可爱。”妖道温声,“可惜我此刻有旁的美人要享用,辛苦你待在法宝里了。”

    “去厄伞。”

    一把?墨色的伞凭空出现,‘啪’地一声展开。

    竟是直接将青衣女?子?吸了进去!

    **五年前**

    楚纤一睁眼便在阴阳界外。

    有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告诉她她是任务者,需要完成任务才?能登出位面找回记忆。

    系统:‘哎,让你选起死回生丹你偏要选阴阳券,这下好?了嘛,你答应了尊主?这五百年为她效忠,还给了她全部记忆当定金!’

    系统:‘什么都不记得的滋味好?受不好?受?你知道有多少任务没完成吗?!’

    楚纤看完任务只问:‘北岚,往北走??’

    系统沉默片刻,颇有些抓狂:‘你对任务和?我都没有疑惑的吗!!’

    楚纤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答:‘嗯,那你说说?’

    系统:‘……我不想告诉你了!’

    楚纤:‘哦。’

    没,没啦?!

    系统欲哭无泪。为啥宿主?失忆了还这么拽!它觉得自?己又坑不了多少积分惹QAQ

    楚纤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垂下的银发。

    偏偏她的手?又绝不是老人的手?,年轻得很,而且先?前一定养尊处优。

    系统做心?理准备的几分钟里,楚纤找了一个小池塘原本想照照容貌——不料刚一蹲下,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就钻出来?一只白骨爪子?,似要将她拖下去。

    倒退及时,白骨只搅碎了如镜般的水面。

    楚纤眼尖瞄见了池边白影,的确是张年轻的脸。

    她并不随意定义好?看与?否,也?许这个世界的审美和?她本身不同。

    看气息都不乱的宿主?,系统嘀咕:‘这都没吓到你……哎呀别乱走?啦,这地方?邪得很,你是战五渣呢,会被它们撕碎的!’

    系统传来?的任务和?剧情非常简单。

    她本是一个药人,但遭人挖了心?、献了天劫所以死掉了。后来?与?阴阳界尊主?做交易成了阴阳使,替尊主?游走?三界收集信仰之力壮大阴阳界。

    原来?身体被天雷劈坏了,阴阳尊主?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身体重塑,只不过不再是人、也?不属妖类,三界之中唯有阴阳界会接纳她。

    她需避着日月,不能叫风雨雷电沾身,否则万劫不复。

    这把?去厄伞能让她在两界安然无恙。

    任务有好?几个,前面两个好?感度和?信任值都暗了下来?,看不清数字多少,只剩一个黑化值亮着,是0。

    支线任务显示刷新中,任务栏却比主?线任务栏还醒目。

    北岚是比大轩还大的强国?,与?林国?隔着两座山、一条河,路途不算遥远。

    系统:‘那位妖妃就是你此时的目标啦!’

    楚纤:‘我认识她?’

    系统:‘……不,不认识呀!你怎么会这样想?’

    楚纤:‘黑化值指向的她,好?感度和?信任值应该属于同一人,暗下去代表她以为我死了?’

    系统强烈抗拒:‘不是不是不是!’

    系统:‘前面那个好?感度和?信任值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你不记得就算了嘛,反正任务锁定了,你也?完成不了啦。’

    于是楚纤记下:某位神秘目标的好?感度与?信任值其?中有一个没完成,或者都没完成。不一定指向妖狐,但一定不排除妖狐,系统态度可疑。

    出了这片沼泽地,去厄伞就得不离身了。

    阴阳界自?然不会在地图上有标识,只要你手?拿阴阳券,它就有可能出现在你家门口。

    楚纤一踏出阴阳界地界,面前便有城门,上书:宁照。

    系统:‘北岚皇城!应该是尊主?听见你要去北岚,送了你一程。’

    楚纤:‘这位尊主?的好?感度可看么?’

    系统:‘不能看,她不是你的目标~’

    楚纤:‘没有其?他关系?’

    系统:‘……呃,木有。’

    此刻的北岚皇城人流络绎不绝、熙熙攘攘,马车、牛车,装人的、装货的。

    有街边小贩说得一口流利官话,也?有远道而来?的商人磕磕巴巴向人问路,脂粉香、葱香、肉香……似有层次感,先?让你舌头满足了再叫你鼻子?享受一番,味道杂而不乱,并没有混在一起。

    城门守卫都是人精。

    见这身着深色道袍的女?子?手?拿一把?做工精细的黑伞,腰间挂着金玉饰品,面上妆容妖异漂亮,全然不是北岚姑娘们喜欢的装扮——

    听她说来?北岚传道,便只是随意看了眼身份文牒,放她进去了。

    去厄伞伞沿坠着小型银刀,刀面十分锋利,被光一照都有些晃眼。

    伞面是极致的黑色,伞柄不是木料,入手?寒凉,是玄铁。尾端微勾,似有松动,内行人一瞧就能知道里头藏了武器,多半是刀具,也?有可能是飞镖、毒针。

    入城后,楚纤面上多了层墨色面纱,伞面微微倾泻,遮住了面纱上的眉眼。

    旁人只见这道士身形高挑,服饰怪异,不知哪门哪派也?不知长什么模样,不过气质斐然,该是高人。

    这伞重得很,楚纤走?一会便要玩笑般转两下,小银刀时而撞到一起,发出清冽脆响。再有她腰间配饰叮当作响,一路走?来?吸引不少人目光。

    “娘亲,那位姐姐是做什么的呀?”

    “哪儿呢?——哦,近日贵妃娘娘不是建了清微楼么,城里道人天师多了也?没什么稀奇。”

    “清微楼是干什么的呀?”

    “给我们兮兮祈福的呀!每逢大节,贵妃娘娘都要上清微楼给万民祈福,多好?的娘娘呀。”

    “可爹爹说那位娘娘……”

    “噤声!”很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女?人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你爹爹的话不要信,更不要说那位娘娘的不是。”

    小女?孩从小被宠长大,女?人话音还没严厉下来?便迅速红了眼眶,大大的黑眼睛里有泪水在聚集。

    “若说了那位娘娘的不是,会怎样?”

    女?人一愣,没想到那道人不仅听到了她们对话,还折身回来?了。

    “……啊?这位姑娘您……”

    黑纱遮面,女?人看不到这人长相,不过那声笑是没听错了的:“但说无妨,我有办法护夫人您周全。”

    不知为何,本该抱着女?儿远离怪人的女?人莫名感到一阵安心?,真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能做到似的。

    女?人说:“城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呢,议论娘娘可以,但不能胡说八道辱没娘娘。”

    “哦?”

    “这位姑娘不是本地人士所以不晓得,贵妃娘娘不是出自?普通家族,她的族人都是能掐会算、能勘破天机的巫族!能耐大着呢!”

    女?人挑了几个京城中迟迟没有后续的悬案说了,三言两语塑造了一位神通广大、貌美心?善、不走?寻常路的贵妃娘娘。

    说得她仿佛真就受全国?百姓爱戴、比神仙还灵。

    黑袍道人谢过她们,随手?从腰间取下一串金饰递给小女?孩。

    女?人忙推拒:“哎哎,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几句话而已……”

    黑袍道人:“这东西能驱邪避灾,能为你家女?儿送福。”

    女?人犹豫了。

    黑袍道人微微低身,黑纱坠到女?孩面前,惹得女?孩没忍住伸手?去碰——女?人一把?捉住小孩的手?,让她给道人道歉。

    黑袍道人却是轻笑几声,道:“不妨事,我就是给她碰的,碰一下也?有福报。”

    女?人干笑:“呵,呵呵呵……”

    碰下面纱就能有福?难道是神君仙人?也?,也?不太像吧?她心?里开始发憷。

    待宿主?直起身往宫门口去,系统呜哇吐槽:‘那东西哪里是送福那么简单!那是尊主?给你抵挡大妖的!你你你……’

    楚纤:‘她可爱。’

    系统一口血吐了出来?-

    在那黑袍道人未靠近宫门前,门边守卫早就看见了她,顺势交流一番:

    “这衣着不男不女?,大白天不刮风不下雨打着伞,真是个怪人。”

    “别乱说,那可是道士,小心?给你下咒让你倒霉!”

    “……哪有这么灵。”嘴上这样说着,守卫却是不敢再嘀咕了。

    不想那黑袍道人不是路过宫门口,她走?了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我来?除妖。”

    守卫因同伴叮嘱心?生敬畏,语气谈不上不好?:“这是皇宫,自?有娘娘和?陛下的贵气庇佑,用不着你这道人,走?走?走?赶紧走?!”

    “娘娘就是妖。”

    伞面稍抬,露出黑袍道人那双含笑的桃花眸:“我来?除她。”

    第068章 第68章

    轻飘飘四个字, 吓得两个守卫齐齐倒退一大步,唯恐被不?敬娘娘的狂徒牵连。

    ——娘娘在上,他们只是运气不?好守了今天的门遇见这一混账妖道!连距离都保持得很安全, 绝不可能与这妖道同谋陷害娘娘!

    守卫几乎要瞪出?眼珠子:“滚!快滚!胡言乱语的死道人!再不?滚立刻将你乱棍打死!”

    守卫仍忌惮她这一身道袍,怕她使?出?什么妖术道法令自己家宅不?宁, 否则长剑出?鞘,先在此人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再说!

    “哦, 那我换个说法。”黑袍道人可?有可?无一摆袖, 甩出?一张黄纸,“揭了清微楼的告示,在哪领赏呢?”

    望着边角整齐的告示, 守卫抽抽嘴角:“……”

    只要能进宫除妖你什么理?由?都可?以是吧?!

    还有谁告诉你这告示是用?来领赏的!看不?懂选拔二字吗?!

    宫中新建好的清微楼招天底下有能耐的天师、道士, 无论你修的魔道、妖道、人道,只要打赢了其余人成为魁首, 就?有资格成为清微楼主人, 兼北岚国?师。

    然而皇宫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为此贵妃娘娘特立‘太清司’专管这事,进宫前得去太清司掉层皮。

    太清司的主事是个姓陆的女官,据说出?自巫族, 最?会用?毒用?蛊, 先前是刑部有名?的酷吏。

    她哪里会选拔人才,纯粹是以折磨人为乐。

    扛不?住她酷刑的道人死的死残的残, 回头她还要到?娘娘面前说一句没用?的废物太多——搞不?好这北岚国?师的位子能落到?她头上去。

    守卫刚给黑袍道人指了去太清司的路,忽有一抹白影映入眼帘,他们神色巨变, 一扫先前嬉笑散漫的姿态,背挺得笔直。

    “陆大人!”

    中气十足一声喝。

    伞面轻轻转动, 坠着的小?刀叮叮当?当?碰到?一起,将骤然冷凝的气氛撕开一道轻快的小?口子。

    如此不?合时宜、不?知死活。

    守卫深深低下脑袋,心中咒骂道人无数遍。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撞上陆大人进宫!望陆大人网开一面,弄死这道人即可?,千万千万不?要拿他们这些无辜泄愤。

    戴了半张鬼面的白衣女子没理?会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守卫,似钢刀的目光一下一下刮着黑袍道人的背影,负在身后的手用?力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若有太清司的下属在场,必能知道这是陆大人动了杀心的小?动作之一。

    “你的名?字。”

    颇负恶名?的陆大人嗓音却是柔柔的,听起来像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

    “楚纤。”

    说话间,黑袍道人缓缓侧过身来,腰间垂着的金叶子与银饰撞到?一起,又开始响了。

    看清这张脸,摩挲扳指的手停了。

    陆婵冷冷牵起的唇角不?受控地抽搐几下,漫不?经心的眼神猛地一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

    将这些堪称失态的表情?看得分明,黑袍道人笑而不?语。

    陆婵半眯了眼:“太清司不?收没名?气的废物,滚。”

    楚纤不?紧不?慢转着黑伞,笑吟吟:“好说。”

    守卫面露鄙夷,以为这人定是被陆大人吓傻了,什么好说不?好说的。

    陆婵亦是这样想。她平生最?烦没骨头的懦弱之人,当?即懒得多说一个字,深感晦气地一转身——

    却听那人在身后继续道:“待我从这一路闯进宫里,火烧清微楼,名?气自然就?有了。”

    守卫呆滞。

    火、火烧清微楼?!

    当?着太清司陆大人的面说这句话,与当?着宫中禁军的面说要烧皇宫有什么两样?!

    陆婵狠狠转回来。

    半张银制鬼面冷冷嵌在她脸上,哪怕另半张脸生得白玉无瑕,也难以压下这股阴冷的暴戾。

    “好。”陆婵慢慢开口,“你跟我来。”-

    太清司的官署在离皇宫不?远的街上,用?了某位致仕大臣的旧邸,简单修缮一番,门庭冷落,与别的官员住所或衙门相?去甚远。

    白墙黑瓦,走几步便能踩着一块裂了缝的青石板。

    板和板的缝隙中竟不?生杂草,土色也比宁照城中寻常黄土要深得多。

    回廊曲折,偶然碰见一两位身着靛蓝官袍的小?吏,对方见陆婵如见恶鬼,吓得礼也行不?好、讲话磕磕巴巴。

    奇怪得很,陆婵该跟太清司的官吏日日相?处,怎么还能——

    “陆大人,您不?是刚走吗?”

    要绕过一处小?圭门时,忽有一貌美年轻的红衣女子款款走近。

    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理?智,也听得出?其中关切。

    本欲只说给情?人听,不?妨还有外人在,红衣女子水眸一惊,难为情?地咬住唇,怯怯想往陆婵身后躲。

    陆婵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把拽住纤纤细腕,将其用?力扯到?面前来。

    不?顾红衣女子步伐踉跄、满嘴痛叫,陆婵有些烦躁地问:“谁让你来这里?!”

    “……奴,奴……”

    她瑟瑟抬脸,露出?那张堪称绝色的容颜来,眼下若隐若现的清泪也似含香,我见犹怜。

    “滚回去。”

    听她说第二个字的耐心也没有,陆婵厌弃地一甩手,抬腿就?走。

    红衣女子顾不?得疼痛,痴痴想追上去道歉——墨色宽袖挡住她的去路,只听叮叮叮几声脆响,伞面转得时快时慢,银刀在日光中抖出?残影。

    谈不?上有趣,但不?讲道理?地引人注意,又毫无章法地冲淡鱼肠心中悲戚。

    等到?黑袍道人弯眸看来,鱼肠回过神,红眼倒退两步:“奴,奴失礼了……”

    系统:‘!’

    楚纤:‘怎么?’

    系统下意识:‘她长得跟……没啥没啥,哈哈哈无关剧情?!’

    楚纤:。

    这抹红影的确与这间庭院不?搭,是其中唯一的亮色。

    “你家大人今日问了我的名?字,却没告诉我她叫什么。”楚纤一点也不?着急追上前方白影,“作为补偿,请姑娘告知我姓名?。”

    系统:‘宿主宝宝你在干嘛啊!!’

    楚纤:‘唔,我也不?知道。’

    系统刚要嚎出?声,楚纤又说:‘看她眼熟。’

    系统一哽。

    “……奴没有姓氏。”鱼肠没有再抬起那张脸,“奴叫鱼肠。”

    系统:‘哪个好人家给女孩子取名?这个呀?’

    楚纤:。

    鱼肠,是一把行刺之剑,因短小?柔韧而得名?。

    “好名?字。”黑袍道人继续转着伞柄,微微一笑,“不?知你与……”

    “你怎么还在这?”

    去而复返的陆婵语气很冲:“快滚。”

    这下好了,方才被楚纤哄得快要不?哭的小?娘子嘴唇一颤,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楚纤歪了歪头,又听陆婵冷冷道:“你离她远点。”

    默了片刻,黑袍道人掩唇,眼波潋滟:“陆大人真是霸道。”

    鱼肠似受了某种屈辱,来不?及行礼告辞,转头就?跑了。

    跑到?一半,耳边有轻风擦过——

    “且慢。”

    只见眼前黑影一晃。

    黑袍道人无比顺滑地从伞柄中抽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刀尖正直直抵着鱼肠脖颈。

    她一手举伞遮在两人头顶,一手扭着鱼肠刚刚受伤的胳膊将其制服,面上仍是温和得体的笑容:“陆大人,谈条件吧。”

    陆婵:“……”

    陆婵怒极反笑:“你可?知这什么地方?”

    黑袍道人煞有其事:“比阎王殿还可?怕的地方。”

    话是如此,不?见此人有半点惧怕。

    反倒是陆婵——乍一看见鱼肠有危险,险些端不?住高高在上的架子、冲过来不?顾一切将人夺走。

    哪怕她嘴上说:“她只是个低贱婢女,你以为能威胁谁?”

    黑袍道人从善如流:“哦,那我杀了。”

    说着,刀尖一横,寒光突现,下一秒就?能割断这轻薄柔软的一层皮,然后溅出?血。

    “……你敢!”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那刀尖堪堪停住,刺破几颗血珠落到?雪白的刃上。

    黑袍道人见陆婵浑身一震,仿佛难以置信自己对一个奴婢如此看重——可?话一出?口又难追回,只得深呼吸几口气,勉强装成个不?动声色的样子:“我可?以送你进宫,但见不?见得到?娘娘是你自己的事。”

    黑袍道人笑:“谈判失败。”

    “……”陆婵面色铁青,“你别得寸进尺!”

    黑袍道人还真就?进了,刀尖稳稳当?当?朝前,又是几颗血珠渗出?,渐渐连成一条血线。

    陆婵抿紧的唇一松。她闭了闭眼,道:“我可?……”

    “陆大人。”

    怀中人软软出?声:“是鱼肠对不?起您,太没用?了才使?您陷入困境。”

    这话中的不?祥意味太浓,陆婵听得心头火起:“你敢死在我面前你家五十二口统统别活了!”

    鱼肠满脸愣怔地望着她,嘴张了张,余下赴死的话的确说不?出?来了。

    黑袍道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是打趣:“原来陆大人是动了凡心啊?”

    “……!”鱼肠,“不?,不?是,是奴……”

    “我答应你。”陆婵沉声说。

    鱼肠一颤,泪无声落着:“您,您别为了……”

    陆婵不?耐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鱼肠面上有几分受伤。

    陆婵:“你还不?松手?”

    黑袍道人:“我改主意了。这小?娘子好看得很,我要收她为徒让她常伴我侧。”

    “……”陆婵似是被逼到?极限,“你敢碰她一下——”

    “你如何??”黑袍道人一歪头,伞面转了两圈,银刀叮叮,莫名?有了寒意。

    系统忍不?住评价:‘宿主你可?真像个反派啊!’喜怒无常、出?尔反尔什么的。

    楚纤:。

    陆婵接下来的话令楚纤微微挑眉。

    只见白衣女子‘唰’地一声抽出?腰间软剑,极怒极气之后倏地平静。

    她冷冷道:“那你先杀了她,我再杀了你。”

    ——她的奴婢只能属于她,若有不?长眼的旁人碰了,便二者一同去死就?是。

    死了,也就?干净了-

    黑袍道人闷闷笑了几声,撤回匕首,单手举起、是个投降姿态。她倒退几步,离红衣女子远了些。

    “陆大人别生气,我是同你开个玩笑,笑笑就?罢了。”

    黑袍道人幽幽道:“杀人什么的我可?不?敢,我只会除妖。”

    鱼肠仍呆呆站在原地,不?为重获自由?欢喜也不?为之忧愁,魂像是跟着刚才的哪句话飘走了。

    脖子划了道很浅的口子,涂点药粉过两天就?消了。

    陆婵心知如此,可?见着鱼肠既不?回到?她身边,也不?抬手擦血,不?悦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在那想什么,不?赶快滚过来等她再拿你威胁我吗?”

    鱼肠羞愧难当?,低垂着头匆匆往白衣那小?跑。

    见陆婵略略满意将鱼肠扯到?身后护着,黑袍道人疑惑:“陆大人何?必受我威胁?待我杀了她您再杀了我,不?好么?”

    陆婵面无表情?收了剑,顿了顿,才说:“楚纤,我记住你了。”

    第069章 第69章

    明面上陆婵和其他?大臣一样从宫门进出宫廷, 背地里?太?清司有一密道直通贵妃娘娘所住的白露宫。

    密道入口就在陆婵卧房中,除了她?无人知晓。

    系统嘿嘿:‘宿主觉不觉得陆大人跟目标有……咳,不可告人的关系?’

    楚纤:‘怎么说?’

    不是我问你咩!干嘛把问题抛回来!

    系统有点不爽, 出于种种原因,它?还是说:‘陆大人跟鱼肠不像普通主仆呀!明显超出一般范畴了!有鱼肠在前?, 又有这种密道在后?,答案都呼之欲出了好咩?’

    楚纤:‘你说得有理。’

    ……完, 完啦?系统愤愤道:‘你就不怕目标爱上别人咩!’

    楚纤疑惑:‘爱就爱了, 我的目标不是黑化值?’

    系统:‘目标不在乎你,你还怎么刷黑化值?!’

    楚纤:‘她?在乎我并不是必要条件。’

    系统:‘啊?!’

    楚纤耐心说:‘如果她?有在乎的人这自然最?好,我可以拿她?在乎的人刷她?的黑化值。如果没有也不算糟, 可以顺从你的逻辑让我变成她?在乎的人, 或者送给她?一个?能?够在乎的对象。’

    一个?问题往往不止一种解决方案,不必太?为难自己去走不想走的那条路。

    陆婵若是目标在乎的人, 这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她?知道陆婵有鱼肠这个?不大不小的弱点。

    系统:QAQ

    听着宿主这毫不在意甚至还想给目标……送人的话语, 系统莫名有一种头?上痒痒的感觉, 像是要长帽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失忆后?的宿主跟变了个?人似的,首当?其冲就是爱笑了, 整个?人有股邪性, 似是将一切都当?做游戏,不在意便也能?处处玩笑。

    这是宿主本?来的样子吗?在忘却所有之后??

    系统不得而知。

    毕竟它?一开始绑定时不算细心, 没浪费能?量去查宿主的详细过往-

    密道很长,走过前?面一段笔直小道再是错综复杂的分岔路,有地图都不一定能?走对。

    陆婵说到做到, 中途没耍花招,真把楚纤领到了白露宫门口。

    门边坐着两个?无所事事的白面小太?监, 见着陆婵了不像太?清司的官吏那样惧怕,还翘了翘兰花指,冲地上啐了口。

    “这个?时辰娘娘应当?在洗漱,”陆婵目不斜视,“我先进去,你等在此地。”

    此地指的是假山旁边、密道出口处。

    黑袍道人两手空空,不知将那把大黑伞收在何处:“来得这样不巧?”

    陆婵冷冷地:“若你不怕死,跟我进去也可。”

    说完就走。

    约莫一刻钟后?,陆婵带着一身伤和茶叶回来。

    黑袍道人唇边笑容稍敛。

    两杯茶斜泼过来,热水烫得面部泛红,唇角微肿,发丝上仍有热气飘荡。

    陆婵垂着眼?皮去捻袖子上的茶叶:“白露宫的太?监不放行,今日见不成了。”

    “这伤是?”

    “无恙。”

    没有白露宫的传讯,这条密道轻易不能?踏足,泼茶已?算额外开恩,若换成白露宫掌事的宫女,陆婵今日都不能?站着出去。

    陆大人在外官威再大,进了这地方也得看小太?监的脸色,任打任骂。

    只听‘叮’一声,那人侧身出了密道,撑着黑伞往白露宫去。

    “……你干什么?!”

    陆婵惊了一下,忙上前?拉拽住她?。

    本?以为此人是贼心不死想强闯白露宫,却见她?望见两个?小太?监的眼?神如同看死人,心中似是被什么碰了下,话音不自觉地软下来:“伤了他?们,你我也会死!”

    黑袍道人并不挣脱陆婵的手,温声解释:“他?们死在前?头?,不亏。”

    ……敢情你不止要擅闯,还要杀人?!先前?谁说的只会除妖不会杀人?!

    陆婵都要被她?气笑了:“我的命比那两太?监的命贵重得多。”

    “好说。”

    这二字一出,陆婵非但没松口气,反而越发警惕地盯住她?——

    果然,黑袍道人悠悠道:“你等在此地,当?做没看见就是。”

    陆婵:“……”

    前?半段分明是陆婵方才说过的话,这黑袍道人看似好相与,实则又记仇又翻脸无情。

    见她?神情冰冷,黑袍道人以一副好商量的口吻说:“这样,我将你打晕,你什么也不知道,可以了吧?”

    陆婵:“……”

    陆婵:“一起去。”

    她?看出来了,此人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顺着只会做出更骇人听闻的事-

    两个?小太?监翘着二郎腿坐在石阶上,一个?手里?捧着第三杯热茶,一个?嘴里?嗑着瓜子到处吐皮。

    “哟——”小太?监阴阳怪气长叫一声,“陆大人这是听不懂人话呐?娘娘此时不见客、不见客!”

    “也难怪。”另一个?小太?监冲陆婵脸上吐瓜子壳,嘻嘻笑道,“在太?清司那种鬼地方待久了,陆大人只会同畜生打交道,哪里?认得什么人? ”

    “哟——你还敢领道士来娘娘宫里??!”

    小太?监提根兰花指点陆婵,嗓音尖细刺耳:“你要造反啊!”

    系统:‘咦,他?们都没看清宿主宝宝的脸,怎么对你好感度这么低?!’

    楚纤:‘贵妃看重清微楼,他?们怕主子的宠爱被道士分了去,第一印象不佳实属正常。’

    系统:‘……原来如此!’

    陆婵甚至没有抬手去捻脸上沾了唾沫的瓜子壳,只低眼?说:“请两位公公通传一声,娘娘要找的人找到了。”

    “呸!”

    白露宫的太?监更不知何谓‘得寸进尺’,他?单手叉腰,跟骂狗似的骂陆婵:“你说找到就找到啦?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长得跟个?短命鬼似的还学人戴面具,也不找个?好看的面具戴,成心要吓娘娘是不是?!”

    “还有这破道士!大白天的举个?伞晦气谁呢?!真是欠泼——哎,你这茶给我,你这道士再走近点儿,我泼不到你!”

    这太?监哪里?像太?监,比街上纵马行凶的纨绔子弟也不差多少。

    泼人热茶也就罢了,还要人主动地、殷勤地凑上来给他?泼。

    陆婵冷眼?看着黑袍道人上前?两步,那太?监笑容还未展开,就见伞面一晃——

    银刀叮叮当?当?作响。

    本?以为伞拿开后?会是鲜血飞溅的残忍景象,谁料黑袍道人真的只是送上前?给太?监泼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倒是两个?太?监目瞪口呆,拿茶的那个?手一颤,茶水反泼到自个?儿腿上,烫得他?嗷哇乱叫。

    “你,你你你……”

    另一个?没受伤的太?监却是小脸一白,连滚带爬地从高石阶上爬下来,双手撑在地面,‘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一点也不带虚的。

    “饶命,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烫伤的太?监也顾不得腿上剧烈疼痛,跟着磕头?:“饶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陛下今日与陆大人在一起……陛下饶命,饶命!”

    黑袍道人不出声,他?们便一直求饶一直磕。

    爱吃瓜子的小太?监自作自受磕了一脑袋瓜子壳,爱喝茶的那位磕了一脑门茶叶,嘴里?除了‘饶命’不敢再说别的。

    常人见着这种逼死人的磕法好歹得先让他?们起身吧——无论作恶再多,有人脑袋开裂死在跟前?总是不好看的。

    这黑袍道人却侧眸望向一言不发的陆婵,笑:“陆大人怎么不早说这张脸管用呢?否则哪能?让您受这些伤?”

    陆婵抿紧了唇。

    楚纤懒得戳破她?的小心思,竟是干脆扮起他?们嘴里?的‘陛下’,像模像样道:“等陆大人什么时候消气了,你们再什么时候起来。”

    “陆大人!陆大人啊——”

    两个?人精一样的小太?监立马爬到白衣女子脚边,一人抱一边大腿,哭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见了:“陆大人,往常小的不这样,您知道的呀!今日实在是娘娘不见客,小的……”

    “求您救命啊!娘娘可习惯我们两个?伺候了,身边万万不能?少人呀!”

    话中暗含威胁,可见下回陆婵再来绝不可能?善了。

    陆婵眯了眯眼?,一脚蹬开一个?,用了狠劲。

    只见两个?小太?监如两滩破布似的踹飞老远,可能?只发出了‘嘎’地一声,歪头?昏了。

    黑袍道人转着伞柄,弯唇笑:“陆大人威武。”

    陆婵笑不出来。

    她?望着头?顶上金匾写着的‘白露宫’三字,轻声说:“……你我死期将至。”-

    进了白露宫,黑袍道人还掐指给陆婵算了一卦,言:“陆大人能?长命百岁呢,死期远着。倒是这姻缘线——啧,不太?好,薄情寡义、朝三暮四?,渣得很呐。”

    陆婵:。

    黑袍道人闲庭信步宛若在自家?庭院,看得陆婵一口白牙险些咬烂:“我有一破解之法,陆大人想听不想听?”

    “……”陆婵木着脸看她?。

    黑袍道人进了屋内也不收伞,真有病:“只要取陆大人黑心二两、妒心二两、良心一两……再混着一碗银针喝下去,保管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

    陆婵后?来想起也怪自己嘴贱,因为她?竟真顺着妖道的话问了句:“为何良心少取?”

    黑袍道人理所当?然:“你的良心本?就不多,当?然要少取多剩。”

    陆婵:。

    经道人这么一打岔,陆婵恍惚间有种同她?死在这也挺好的错觉。

    虽只与楚纤相识半个?时辰不到,但陆婵打心底里?排斥她?这种游离世俗之外的‘顽心’,眼?毒嘴毒,天底下怕再难找一个?了。

    更何况。

    她?和那人生得一模一样……

    人总要死的,能?见证这种人死在自己前?头?,的确算得上一件快事。陆婵冷冷地想。

    白露宫极致奢华,恨不能?每一块地砖都以黄金打造,金光遍洒。

    本?来无比庄严肃穆一地儿,黑袍道人眼?睛晃了一圈,摸摸伞沿坠着的银刀,自言自语:“你可千万不要自卑呢,这金子没什么好看,我们不看。”

    陆婵:。

    怎么有种你在指刀骂我的感觉??

    她?黑着脸刚要开口,忽而一段红绸子刺过来,正中她?膝盖!

    很清晰的脆响,骨头?断了。

    沾血的红绸子硬生生刺穿了陆婵的腿,在周围绕了两圈又回来,再度冲她?另一个?腿刺去!

    黑色伞面转动飞快,银刀旋成残影,‘滋啦’一声撕开半空中飘着的红绸子。

    不待她?抽出伞柄匕首,四?面八方凭空出现的红绸子已?将她?死死包围。

    隔着眼?前?不断扭动的红绸子,楚纤隐约看见殿内多出了一道人影。

    陆婵声音颤抖:“娘娘……”

    第070章 第70章

    踱步而?来的女人拥有一张跟鱼肠五六分相似的脸。

    或者更直白地说, 是鱼肠像她。

    轻易能折断人骨的红绸子宛若几条温顺又艳丽的毒蛇缓缓在她躯体上游移,除此之外?不着片缕。

    似雪莹白在殿内金光辉照下生?出些许神?圣意味,令那双阴冷凉薄的金眸也镀了层九天神佛才有的悲悯孤傲。

    软滑冰凉的红绸子慢慢摩挲着, 偶尔擦过?敏.感?处带出几声愉悦的轻哼。

    她每走一步,小腿处缠绕的红绸子便在她足下铺成红毯, 不让她的脚沾染纤尘。

    跪伏在地上的陆婵望着那红绸子一路铺到自己眼前,细微脚步声逐渐靠近, 最后是漂亮柔白的脚背停住。

    红色仿佛为?贵妃而?生?。

    陆婵见过?贵妃各种表情, 或怒或喜,也罪大恶极地观察过?几回——情绪波动一大,贵妃的眼定会先红了, 眼尾拖曳了圈又?轻又?薄的软粉色, 随着她的呵斥缓缓加深,能成一抹秾丽殊色。

    再是那比朱果还明艳的唇, 唇瓣开合, 极不客气地吐露出赐死?人的话语, 衬着金眸中不近人情的、属于上流贵族的高贵……

    陆婵不止一次暗地着迷。

    此刻女人离她这样近,身上沐浴过?后的香气丝丝袅袅沁入心脾,占据她的五识六感?——她不由自主轻慢了骨头断裂的疼痛, 伏地的狼狈, 眼中几乎痴迷地盯着那片白。

    “这是你给本宫带来的废物?”

    哪怕鱼肠穿了红衣,也及不上这宫中美人半分。

    她这一身是金玉堆砌的奢靡妖异, 常人再怎么学都只是东施效颦。

    整个北岚、甚至整片大陆也没有第二个如她这般的掌权者,所有人的性命皆在她脚底臣服,生?杀予夺, 不能违逆。

    她恣意妄为?,眼中没有礼法、没有人.伦, 偏偏大权在握,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

    跪她,怎能不心甘情愿?

    女人说话怪异得很,好似混着浅浅叹息,却不给人阴阳怪气之感?,反而?更想为?她肝脑涂地。

    “是臣没用,选不出……”

    “本宫许你不磕头了。”

    两根葱白手指轻轻垫在额间,使得陆婵这个头没有磕下去。

    女人哼笑一声,缠过?她身体的红绸子顺着她的腕、她的手指慢慢蹭着陆婵的脸,用软香蹭干净陆婵面上污秽。

    亦有一根稍细稍短的红绸子沿着面具缝隙探进去,在另半张常年?不见天日的脸上轻抚,似是调.情、似是奖励。

    “……”

    跪在地上的白衣浑身一僵,撑在地面的手猛地握成拳。

    而?贵妃那慢悠悠、宛若咏叹调的话音仍在继续:“杀了两个小太监没什么,本宫不怪你。可你办事不力,本宫不得不罚你。”

    话落,一旁将?黑袍道人包进去的‘红茧’里慢慢渗出血,不消片刻染红了一大片地。

    贵妃侧眸看着那滩血,眨了两下眼睛:“去,亲手杀了她。”

    不提陆婵腿骨多处断裂此刻根本无法动弹的现状,就是方才——黑袍道人为?了陆婵堪称不怕死?地去挡那飞速极快的红绸子,是有救命之恩。

    此刻黑袍道人被?困红绸子包成的茧中,重?伤未愈,贵妃却要陆婵爬也要爬去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几个字哪有她说出口?的那样轻飘飘。

    贵妃好整以暇地看白衣女官在杀与不杀中挣扎。

    杀人对陆婵来说闭着眼都可做到,她折磨人的手段只比杀人更惨烈千倍万倍,满手血腥跟贵妃的红绸子不相上下。

    “不愿?”

    于面上轻触的红绸子尽数收回,正?如贵妃给予的疼宠总是转瞬即逝。

    “……不。”白衣女官略有些放肆地拽住一段未彻底回去的红绸子,目光坚定将?其重?新贴回侧脸,“我杀。”

    “好~”

    贵妃也不怪罪女官,好似纵容过?许多回、也不差这一回两回。

    她嗓音轻柔,仿佛情人间才有的亲密呢喃:“待你杀了她,再给本宫找更好的。”

    “……是。”

    “去吧~”贵妃轻轻笑着,“本宫沐浴完还未更衣,等会辛苦陆大人了。”

    陆婵手微微一颤,音量大了点:“是。”-

    白衣女官踉跄着站起,拖着一条残腿往骤然散开的红绸子方向去。

    这红绸子应当格外?喜欢黑袍道人,不断在她身上伤口?处摩挲游走,像是对它的主人一般。

    黑袍道人侧头吐了两口?血,去厄伞掉在她手边,伞沿银刀碎了几个,空出缺口?。

    袖摆衣摆皆是吸饱了血沉甸甸,虚弱至极的她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努力几次仍碰不到伞柄,也就放弃了。

    眼前阵阵发黑,她内伤比外?伤严重?得多,这红绸子显然非常了解人体构造,哪儿脆弱就往哪儿打,既省事又?能让人痛不欲生?。

    有人靠近。

    黑袍道人费力睁开眼一瞧,还是个熟人。

    “陆大人?您不是——唔!”

    陆婵拿起去厄伞、抽出里面的短刀便刺向黑袍道人。

    她眸光冷凝,嘴角弧度却加深了,有大仇得报的快意:“还敢不敢威胁我?嗯?”

    “……”

    第一刀钉入左肩,她熟稔地左右碾了碾,听得利器搅拌血肉的声音,眼中隐隐有红光闪烁:“让你不要碰她,你非不听话。”

    第二刀钉入右肩,同样如此。

    “让你别来,你也不听话。”

    她抽出红刀子,见地上的人抽搐了一下,眼睛转动,转向黑袍道人的腿。

    “这一刀,是为?我的腿报仇。”陆婵冷冷说,“你可知我这条腿值多少钱?你一条贱命,便宜你了。”

    眼前又?被?另一种更深更稠的红色掩盖,也许是幻觉,也许是不知哪倒流进眼睛里的血,涩得她睁不开。

    黑袍道人默了几秒,忽而?嗤笑出声。

    “……我说过?,你死?期将?至。”陆婵继续说。

    与此同时,她的手抬了起来,刀尖对准黑袍道人的膝盖,狠狠往下一刺!-

    ‘叮’地一声,匕首脱手掉在一旁,陆婵蹙眉盯着飞来的红绸子——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贵妃。

    贵妃没看她,金眸直勾勾望着地上躺着的人,面上似是追忆,笑得断断续续,颇有些瘆人:“真像啊,真像。”

    “……”

    陆婵唇边笑容发苦,耗尽了全?部?力气瘫软在黑袍道人的血泊中。

    或许这血中也混了点她自己的,只是她早已感?知不到痛了,从贵妃现身那刻起。

    红影眨眼晃至身边,看也不看面色颓丧的白衣女官,贵妃纡尊降贵地低下腰,柔白软香的手轻轻触碰黑袍道人溅上几颗血珠的脸。

    细眉微皱,是血的味道不对。

    可这张脸真是……比她最完美的作品还要完美,简直像从小长在上面的一样!

    保养得宜的白沿着脸部?轮廓缓缓往下,指尖轻轻划过?修长脖颈,极其冒犯地停留在黑袍道人胸口?处。

    ——有心跳。这是个有心跳的活人,这点就不像了。

    贵妃略略苦恼地咬住唇,美目依赖又?不舍地在这张脸上转着。

    最终,金眸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在她指甲破开胸膛前,半死?不活的黑袍道人居然有闲情雅致同她玩笑:“娘娘的手,似乎放得不太规矩啊?”

    ‘啪!’

    贵妃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唇边翘起的那点弧度消散殆尽,仿佛看到了什么叫她非常厌恶的东西,表情很可怕:“谁让你这么说话?!!”

    保持跪坐姿态的陆婵安静极了。

    这力道有点恐怖了,险些甩飞黑袍道人的脑袋——并非夸张,真是字面意思。

    黑袍道人想转回脸去看贵妃,脑袋一动就痛得要命,像是连接身体的脆弱部?位中卡了颗大石头,失去运转能力。

    然而?‘嘎哒’一声脆响,她依旧转了回来。

    不止系统,连陆婵都忍不住抬眼看她——这人真是不要命了?脖子伤成这样也敢随便动?!就,就为?了看贵妃?

    系统:‘卧槽宿主你掉了10%的血啊啊啊!’

    楚纤:‘比我预想的少一些。’

    系统:‘……没必要啊!你眼睛不盯着贵妃也能放狠话的!’

    楚纤:‘她跟鱼肠长得很像,所以你先前失态是早知道此事?’

    系统打着哈哈:‘什么失态?什么早知道?哎呀宿主宝宝你的脖子真要小心点!’

    楚纤也不勉强,还去谢它:‘多谢关心。’

    “娘娘不该打我脸,”黑袍道人说一句话便有一口?血含在嘴里,她倒也吐得毫无心理压力,破损艳色的唇角甚至轻轻勾起,笑,“该拔了我的舌。”

    今酒:。

    那双金眸又?像被?什么蒙住了,生?出点点追忆意味。

    那人吞服妖丹后半人半妖,也是这般不怕死?、满嘴玩笑,只是那些玩笑近乎挑.逗,今酒很喜欢。

    来北岚国这几月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玩笑,哪怕说两句讨好的话都得斟酌再斟酌——没意思透了。

    陆婵将?贵妃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她自嘲地想,这道人一条命怕是就此保住了。

    早在她看清楚纤长相那一刻就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她一直避免,却……

    下一秒,她睁大了眼睛。

    那只放在黑袍道人胸口?处的手毫不怜惜地撕开道服、撕开胸口?,长到不似人类的指甲瞬间抓住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拖了出来。

    在黑袍道人低低的笑声中,贵妃像个小孩子般满足道:“这样才更像她了。”

    [黑化值+1,目前黑化值:1]

    系统:‘??’

    ……不是,此时此刻要涨黑化值的该是宿主吧?!

    目标你怎么啦!得逞了还黑化!匪夷所思!

    在很多种情况下,开膛破肚更像个恐吓语,没有人能身处那种地狱谈笑风生?。

    陆婵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她为?了离贵妃近一些早已变成披着人皮的怪物,见着这般血腥残忍的景象她竟只是撇了下嘴,转而?去担心贵妃的手指有没有伤到。

    贵妃唤来白露宫的宫女——这些宫女都戴着纯白面具,来无影去无踪。

    说是戴面具,若凑近看了便能知晓那些面具与皮.肉衔接得没有一丝缝隙,分明是长在上面的。

    不知是有人形的妖魅,还是撕了脸皮的人.奴。

    贵妃在红绸子上擦干净手,居高临下道:“拖回去救活,不必治好,留一口?气即可。”

    说到这里,金眸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奇异光泽。

    “我就喜欢她半死?不活的样子。”-

    楚纤在三日后真被?救活,只是胸口?少了颗心。

    贵妃自然不会将?那颗‘凡心’供起来,她当场就捏碎了。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这样笑。”

    贵妃换了件松松垮垮的宫装,里头少穿了好几件衣服,稍微一动作便能露出白.皙身体,姿态偏又?妩媚至极,似是引人粗.暴将?其拉下,在那一片白腻间留下暧昧又?鲜红的印记。

    温热指尖轻点在楚纤唇角,她竟规定了笑起来时唇边弯曲的弧度,不能超过?、也不能太淡。

    “你爱穿白色,身边养着黑衣女侍。”

    白露宫的面具宫女皆换上一身黑衣,腰间别着刀剑,正?齐齐站在几层纱幔之外?听候差遣。

    她像是在描摹一幅在脑海中勾勒多次的画,美目半阖,红唇愉悦翘起:“你因?双腿受伤无法下地行走,我为?你做好了轮椅,保证比先前的更金贵。”

    贵妃不由想起上一个送那人轮椅的娘娘,眼底蓦地阴沉。

    “……比她做得好。”她嗤笑着,“你从前那个算是什么废物?唯有我才会对你如此上心。”

    若林国工匠得知,该呕出血一头碰死?了。

    边关月国师坐的轮椅就差用金子堆起来了,哪一样不是世间极其名贵的材料?这要是废物,他们真都别活了。

    神?经质地说了好些有的没的,贵妃温柔抚摸着黑袍道人的眉眼,像得到了什么宝物笑得几乎不能自抑:“你叫阿月好不好?我以后护着你,不会让人再挖你的心、伤你了。”

    “天劫我也不怕,没人敢欺负你。”

    她只恩赐般地给了黑袍道人一个属于那人的字,宛若切了一块自己心爱的糕点分给道人。

    光是一个‘月’,便证明了她对这张脸的喜爱程度之深。

    旁人无此殊荣。

    楚纤听得出来目标是改造.人的一把好手。

    她很喜欢由外?及里一点点将?一个人改造成另一个人,而?真正?的那人多半是死?了,现今只活在目标记忆中,成了一道不可轻易触摸的影子。

    几句话可以概括出一个人的大致喜好。

    对方病弱、笑容温和有礼、颇受人喜爱,喜白色、位高权重?,该是一位君子。

    这样的人也会与妖狐有纠葛么?还是妖狐单方面对她有需求?

    楚纤又?想到白露宫小太监曾唤她‘陛下’。

    宁愿捏个一模一样的人扶持上皇位、自己当贵妃,也不愿承认对方已死?、剩自己一个的凄凉处境。

    这种情感?该是病态的、不存于世的,若那人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嫌恶吧?

    ——那这些戴了面具的宫女呢?是否只是换脸失败的残次品?她们失去了自己的脸,不得不用面具遮掩?

    如果一切属实,那么这只狐狸的确作恶多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将?整整一国的人当做傀儡。

    脑中思绪良多、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楚纤面上却已按照贵妃指引露出一个属于别人的笑:“是这样么?”

    因?伤重?的缘故她声音很轻,听在贵妃耳中是更接近那人,面上绽出许久未有的惊喜:“是,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就在贵妃忍不住想拥住这人时,黑袍道人猛地拽住那截要掉不掉的衣领,微微起身、启唇狠狠在那没有闭合的唇瓣上咬了口?。

    她咬得克制,既没出血也没破损,仅仅是比刚才红润一些。

    末了,黑袍道人倒回床榻,唇角笑意骤然加深,瞬间击碎了某种幻境:“我有个好办法。”

    “不如娘娘用钉子钉死?我的笑容,这样时时能看见那人,不必再有求于我,岂不快活?”

    系统:‘……6’宿主宝宝你的每个好办法都在作死?啊!

    金眸‘唰’地一下变成极为?阴狠可怕的兽瞳,仿佛下一秒就化作尖锐獠牙刺烂那放肆的唇。

    黑袍道人仍在开口?:“白衣我穿不惯,你有多少我撕多少,轮椅更是别了。”

    她说句话就要大大喘口?气,好缓和胸口?的钝痛:“否则我划花自己的脸。”

    这话听起来不像威胁,像调.情,像商量。说是自己划花,实则眸中含着挑衅笑意,在逼贵妃划花。

    “你可以试试。”

    掩在袖中的长甲不受控地动了下,这是她想撕.裂某种东西的下意识反应。

    然而?……这张脸实在难得。

    贵妃眯了眯眼,兽瞳中找不出一丝对这张脸的喜爱,只有对蝼蚁的厌恶与不屑:“本宫有的是办法完整取下你这张皮盖到听话的人身上。”

    黑袍道人看向那只挖了自己心脏的手,笑:“仍是用这手?”

    她的手还未碰上贵妃,贵妃似是避着脏东西一般起身,连衣角也不留在床上。

    “没有本宫允许,你的脏手离本宫远点。”

    贵妃冷冷道:“你若不知道何谓不配,本宫可以让人好好教你。”-

    待贵妃走了,系统暗搓搓问:‘你觉不觉得她像人格分裂?’

    一会爱得难舍难分,一会恨得锥心刺骨。

    楚纤没有回答,系统又?说:‘陆婵还在外?面跪着呢!哎,好可怜喏。’

    跪了三天?

    楚纤稍稍一动,就有面具宫女上前来扶她,或洗漱或吃饭,照顾得服服帖帖。

    宫女们身上没有血气,只有宫中专用的淡淡香薰味,脸上的面具也任由楚纤抚摸,甚至在上面提笔写字。

    面具没有嘴,她们便也不说话。没有姓名、没有喜怒哀乐,只在主人需要她们时出现并尽心伺候即可。

    看着自家宿主在面具上落笔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名字,系统感?慨:‘不愧是读完书房的你啊!’

    说实话,它看这些没有眼珠的面具人都发憷,不知宿主是哪来的勇气在上面写字……

    它总感?觉面具下的脸血肉模糊,更何况几个名字不能换来面具人的忠心,她们永远听命妖狐。

    在第五日,楚纤主动让宫女将?自己抱到床边一直搁置的轮椅中。

    挖心还能活下来已算不错,她身体恢复得没那么快,下床必须让人搂抱,光靠这双软绵绵的腿是没法前进一步的。

    正?如贵妃所说,这轮椅打造得极费心思,非珍稀之物不用。

    “陆大人在哪?”

    面具写了林栖的宫女轻轻一点头,慢慢推着轮椅往外?走。

    还未至外?殿,又?听贵妃娘娘那道柔媚嗓音轻轻响起:“陆大人,上回说让你替本宫更衣,你还记得么?”

    “……是。”

    这个字根本听不出陆婵的音色,沙哑至极。

    贵妃满意道:“那好呀,你爬过?来给本宫磕头,本宫就再给你次机会,如何?”

    殿内安静片刻。

    陆婵低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