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快到了申时,寂觉便留在御膳房帮忙,让段婉妆一人先行回到了宁寿宫。
不出半个时辰,形形色色的素斋被一道道端了上来,太后的眼睛满是欣慰,对段婉妆的用心感到宽心。张德妃等人也从各宫赶了过来,宁寿宫内挤满了人,一人一句格外的热闹,一向喜静的太后也难得面容带笑,听着后辈们说着一些有趣的事。
一场寿宴下来,已经是戌时过半。段婉妆从宁寿宫走出来,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她伸了伸懒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喝了些小酒的她一路走的摇摇晃晃,身后的赫女官想要上前搀扶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含含糊糊道:“我没醉,不用扶。”
赫女官在后哭笑不得,明明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摸样,说没醉谁会信。
段婉妆不满的撇了撇嘴,白皙的面颊早已变得红润一片,柔唇晶莹得似饱满的水晶,一张一合喃喃念叨着什么,拐弯的刹那间却撞进了一个结实又炙热的胸膛,还有些隐隐的烟草气味。
她伸手戳了戳面前这块似铁一般坚硬的胸脯,看上去一脸不解的回头望向赫女官,嘴里像是含了块蜜饯,说话模糊:“静儿,这里什么时候摆了面铜墙啊。”
赫女官羞红了脸,连忙拉住段婉妆的手把她望后扯了扯,在她身旁小声道:“娘娘!您真的喝醉了,这是寂觉方丈。”
寂觉有些诧异的看着烂醉成泥的段婉妆,胸口还有段婉妆戳过的痛感,剑眉微挑:“娘娘这是怎么了。”
赫女官费力的架着段婉妆歪七扭八的身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娘娘酒量比较差,不知不觉就喝醉了,不小心打扰到了师父。”
看着满面酡红又懵懂茫然的段婉妆,寂觉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上前帮赫女官架住她,声音也缓和了两分:“贫僧来帮忙吧,还请施主在前面带路。”
赫女官连连点头,要她扛着段婉妆回慈宁宫恐怕没这么容易,有人愿意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她把段婉妆交到寂觉手中,自己走在了最前头。
若是段婉妆清醒后知道赫女官就这么把她给丢了,非得用挠痒大法教训她一顿不可。
一觉睡到大中午,段婉妆才心满意足的爬起来。小喝一杯果真是有助睡眠,干脆以后再慈宁宫也每夜小酌一杯好了。
段婉妆心里这么想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赫女官啼笑皆非的表情。
从璇珠那里得知寂觉一大早就离开了皇宫,段婉妆觉得有些可惜,还没能感谢他替太后做了一桌的素斋呢,他就走了。
赫女官在一旁很乖巧的立着,下定决心要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瞒下去,可千万不能叫段婉妆知道了,若不然她肯定要羞赧的无地自容。
说起来自苏韶贞怀孕之后,她们两人就很少走动了,正巧今日得了空,段婉妆便想去看看苏韶贞的孕后的状态和胎象。
到了玉芙殿一看,苏韶贞正吃着八宝粥,尽管是炎炎夏日她也依旧坚持穿着外衫,不过短短一月的时间,她的脸就已经快圆成一个球了,体态也丰腴了不少。
见段婉妆来了,身后周女官的手里还提着一堆的补品,她笑盈盈的招了招手,眼睛弯成了小小的月牙状:“娘娘你来啦,要不要吃八宝粥。”
段婉妆轻轻笑着,自然的坐到了她的身边,问着她最近的状况如何。
虽然只有两个月,但苏韶贞的肚子却比同一时期受孕的叶淑仪大了两倍,连胃口都格外的好,也没有什么害喜症状,太医诊断后都说她有双子之相。
她的精神特别的好,心心念念的盼着肚中的孩子降生。段婉妆陪着她聊了几句,好生叮嘱了玉芙殿内所有的宫人要小心谨慎,便离开了。
选秀之事也马上要提上进程了,段婉妆此前已经收到了很多世家的花名册,每家每户的姑娘都认真的看过考虑过后,拟了一份待选名单放在宫中,以便当日给华英用作参考。
很快定好的选秀日就到了,皇宫宫门敞开,素衣粉面的姑娘们熙熙攘攘的从宫门走近,在内官和宫女的带领下排成几排在静怡轩偏殿处,等待着华英与段婉妆的召见。
姑娘们大多穿着素色清淡的衣着,乌黑的盘发上插着一只淡雅的玉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粉扑扑的脸上有着羞赧的神情,也有落落大方的自然,时不时交头接耳两句,偷偷揣测华英喜欢的类型。
“万秀女——齐秀女——”内官高声喊道。
被点到名字的两位姑娘从人群中走出,有些腼腆的跟在内官身后走向一旁的大殿内。
正座之上,段婉妆坐在华英的右侧,抬手免去了她们的行礼,保持着温婉端庄的摸样,声音柔和让人觉得亲切:“免礼了,请两位展示各自的才艺吧。”
一首秋夜长绮丽缠绵,一曲惊鸿舞翩若惊鸿。华英点了点头,段婉妆便含笑让她们退下,在偏厅等候最后的接过。
华英不与段婉妆交谈,只顾着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段婉妆也不管他,她只需要顾好选秀的流程就可以了,至于要选哪家的女子入宫,是华英自己的事。
连着两个时辰过去,再好听的琴曲、再美妙的舞姿,段婉妆都提不起兴趣了,她此刻只觉自己腰酸背痛,想要快点结束这场选秀。
剩下的秀女为数不多,她强撑了精神,看完了最后一名秀女的才艺展示,终于可以放松自己的背部腰部,她松松软软的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背过手又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腰。
华英斜睨她一眼,手下依旧快速写着几个人名,嘴里还不忘奚落她:“不过三个时辰你就这般摸样,说出去朕都嫌丢人。”
段婉妆在心底里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我又不指望自己能给陛下长脸,您还是操心操心秀女的事情吧。”
华英冷哼一声,笔下的字也写完了,叠好了放在一旁:“上面这些你给她们排品级,其余的不要,你别擅自安排。”
段婉妆无力的点点头,斜靠着贵妃椅翻了个身,背对着华英打了个哈欠,直到华英走出静怡轩。
赫女官将桌上的宣纸拿到她的面前,为她展开:“娘娘,您看看如何安排。”
段婉妆坐直了身子,从她的手中接过花名册。一眼看下来,所有姓段的女子全都被华英拒绝在外,特别是和她血缘关系的族妹们,更是名字都被涂得漆黑。
她觉得好气又好笑,华英此举像个小孩子一样,倒也说明了他对段家人的厌恶,已经上升到同姓段的都不行。
大约写了十来个名字,段婉妆吩咐赫女官将这些名字报下去,让内官在静怡轩处给入选的秀女们安排住处,等待三日后品级的公布。
拿着宣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段婉妆总觉得其中有一个名字特别眼熟,唤作毛琬琰。大原内毛姓的并不多,她也好像没有和姓毛的氏族有过往来,却莫名的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还有一阵不安的预感。
赫女官见她盯着毛琬琰的名字看了良久,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位是骠骑大将军的五小姐。”
一说到骠骑大将军,段婉妆马上就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大约十二年前,在她还年幼的时候,有一年毛将军带着他最小的五姑娘,也就是毛琬琰到了段府做客。
毛琬琰生性好动,在正厅里根本坐不住,段舒葶陪着她聊天也不闻不语的,根本不搭理,性格比较跋扈古怪。段丞相见她无聊的摸样,便特地准了她到望月楼找段婉妆一起玩耍。
她自幼生在广阔的将军府里,倒是第一次见到京城里深闺楼阁的摸样,显得有些好奇,当她看到躲在柱子后面的段婉妆时,捉弄她的心思一下便起来了,追在段婉妆的身后欺负她。
段婉妆早年还被段夫人严加管教着,哪里见过这般泼辣的女子,哭着在望月楼里到处乱窜,躲避着毛琬琰的追击,直到她累得昏厥,才停止了这场毫无缘由、百般委屈的两女战争。
说来这毛琬琰比她还要大上两岁,性子却比她还要顽劣,二人十几年没有见过面,方才在大殿上段婉妆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可她先前明明就仔细核对过花名册了,怎么会忽略掉这号人物。
赫女官寻了总管内官才知道,有几个名额是华英早就内定好了,花名册是直接送到飞霜殿的,并没有经过段婉妆之手。
知晓了缘由,段婉妆便摆摆手回了慈宁宫,她虽然表明了不会干预的态度,也不代表华英一定会信任她,尽管心里有些不舒坦,但她还是心很宽的就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思索着要怎么给秀女们分级,特别是那位令她头疼的毛琬琰。
翌日品级一出,华英对她的分配还是比较满意的。
毛琬琰身为骠骑大将军之女,段婉妆自然给了她一个妃嫔之位,赐号梅,正一品端妃,赏居仙游宫。
其余的还有万才人、甄修容等十位妃嫔,其中就属毛琬琰品级最高,免不得她一番神气。
面对着仙游宫内段婉妆分配来的宫女内官们,毛琬琰第一天就立下了令下人们毛骨悚然的规矩:若是被她发现宫中有叛主之人,她便按照军中对待叛徒的军规,将此人扒皮点灯。
扒皮点灯即将犯人生生剥去人皮,承受苦痛折磨,再以人皮制作成孔明灯,放飞到空中,任由犯人疼痛失血而亡。
这等残酷的规矩一立下,仙游宫的宫人们纷纷跪了一地版,脸上都布满了汗水,保证不会背叛主子,这样一来,就算其他宫安插了眼线在毛琬琰的身边,也无人敢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