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赵泯才在商场外的小饭馆里吃了点家常菜作为晚餐,之后便传送回家了。
家里空无一人,餐桌上留着一张纸条,说他们几个去串门,要晚点回来。
赵泯才回到卧室,在衣柜前换下外出服,身穿家居服。
贺敬朝正好在这时发来短信消息。
-那天别忘了来。
赵泯才盯着手机看了良久,问道:“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的?”
谢之怀提醒:“你忘了?他请你吃甜点那天,你给他的,不然他怎么给您发的地址。”
赵泯才像是才记起来,“哦”了一声说:“好像是。”
谢之怀:“您现在对贺敬朝的印象有没有好一点?”
赵泯才:“还行,至少现在能正常对话了。”
谢之怀靠着椅背,原地转了一圈。
珍惜现在还能正常对话的时候吧,他很快就不这样了。
等到回忆进度百分百的时候,就是贺敬朝超进化成阴鸷霸总的那日。
为了加快进度,赵泯才又开了一把“小游戏”,在里面连杀两个boss,时间调至周三。
他们两个走过发光的门,回到室内。
赵泯才转动手腕,坐在床上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面板左上角赫然显示:【11小时55分钟25秒】。
高级系统在“门”内的工作时间为12小时,到12小时后自动进入员工休息时间,员工可选择无人的自动系统服务。
“还有五分钟。”谢之怀如实回答。
“五分钟后,结束这个频道,存档存到和贺敬朝约定的日子。”赵泯才说。
谢之怀开始按流程进行今日的收尾:“好的,今天按12小时计算金额,结束频道后自动扣款,如果有问题可在一楼机器中输入#0010z*进行申诉。”
谢之怀点开赵泯才的个人信息,输入今日频道时间,界面与赵泯才同步。
等赵泯才点击确认,谢之怀的页面出现“发送成功”的字样。
时间一到,赵泯才面前自动出现一扇发着蓝光的木门。
虽然赵泯才来频道好多次,各种流程应该都熟悉了,谢之怀还是按惯例提醒他:“玩家走进这扇门就出来了。”
画面中的赵泯才慢慢悠悠地踏入门中,没有丝毫犹豫。
混沌的蓝光将赵泯才最后的发尾包围,谢之怀的控制面板自动息屏,任何功能键都暂停使用。
再看见赵泯才时,他已经从谢之怀对角的白门里走了出来。
赵泯才的衣服也变为自己的服装,扎头发的丝带也重新回到脑袋上,腿上的伤疤更是荡然无存。
谢之怀走过去,低头注视赵泯才的大腿,关切地询问:“玩家,您的腿麻吗?”
赵泯才转动脚腕,垫了垫脚,摇头道:“没感觉。”
谢之怀不放心,指示赵泯才多做几个动作:“您再蹦两下。”
赵泯才跳起来,这一跳果然出了偏差,落地时大腿没力,身子一歪。
好在谢之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赵泯才的胳膊,这才没有行大礼。
就猜到会这样。谢之怀拧眉,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泯才的大腿:“您看。”
赵泯才本人倒是很淡定:“哦,是有点。”
“您在走之前可以去医务室看一下,”谢之怀抬头与赵泯才对视,“您知道医务室在哪吗?”
赵泯才先“嗯”一声:“去过。”
“那就好,”谢之怀松开手,“我就不带您过去了。”
赵泯才的表情骤然凝固,偏头“啧”了一声。
这声“啧”轻轻的,但谢之怀还是听见了。
谢之怀歪头询问:“怎么了?”
赵泯才显然没有想告诉他的意思,敷衍地回答:“没什么,我不用去医务室。”
谢之怀见赵泯才本人都不在意这件事,他再提就显得唠叨了,于是只说:“玩家您似乎很能忍痛。”
“还好。”赵泯才说着,视线偏向漆黑的工作台。
屏幕旁边留有一杯早就冷却的黑咖啡底。
谢之怀将垃圾收起来,顺手关了灯。
“玩家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出去了。”谢之怀向大门做出“请”的手势。
谢之怀为赵泯才刷卡开“门”,二人走出“门”时,现实时间为下午两点。
今天早上的天气还不错,下午就不大行了。落地窗外头的天是阴阴的星灰色。云海翻涌,似遇见落日的沙滩。
谢之怀为赵泯才倒了一杯热水,两人站在落地窗前观望外面的天气,顺便看看对面那栋楼里到处奔波的工作人员。
真想下班啊。触景生情的谢之怀默默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下肚。
赵泯才捧着一次性纸杯,飘飘渺渺来了一句:“你还有多久下班?”
“四小时。”谢之怀回答。
系统公司的上班时间为“弹性不固定”,只要满八个半小时就可以,你来得早就走得早,来得迟就走得迟。
谢之怀一般会按照当天预约的时间调整上班时间,有时候会下午一点上班,九点半下班,有时候也会上午六点半上班,下午三点下班。
他今天本来想下午上班的,但上午十点有人找他,于是今天九点半上班了。
赵泯才随口又问:“我的结束后,你今天还有其他预约吗?”
谢之怀凝望窗外阴沉的天空,温声回答:“今天并没有,作为您的专属系统,这个季度以您为主,在接待您的这天,我不会接其他预约的。”
赵泯才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轻轻点头,转动手里的杯子。
等轻荡的水波趋于平稳后,他才说话,声音清冷通透:“那之后四小时,你是回工位上打表格吗?”
“我应该会去参与副本测试。”谢之怀看了眼工作手机,频道经理给他留了言,他虽然没有点进去,但他知道是什么事,“经理发消息让我结束后过去。”
“副本比赛的那个?”赵泯才瞥了一眼他的手机。
“是的。”谢之怀将手机放回口袋。
“那你今天应该会很忙碌,可能要加班吧。”赵泯才说罢,端起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随后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
他吹了吹水面,像杯子里有什么东西似的,可实际上水面透亮一片,什么都没有。
谢之怀注视着赵泯才有趣的举动,话语间不自禁带着笑:“别人可能会,但我不会,我一般到点了就自己下班了。”
“你不喜欢加班?”赵泯才问。
谢之怀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加班吧?”加班费都算成调休的加班,谁爱上谁上。
赵泯才斜睨谢之怀几秒,眼珠子又转了回去,没有再说话。
二人来到大厅,赵泯才喝完剩下的水,谢之怀接过空杯子,连同自己的一起丢进垃圾桶。
这时,一位穿着米白色西服与西裤的女士走到他们面前,先向赵泯才礼貌地点头道:“泯总,车已经开出来停好了。”
她再向谢之怀点头示意,谢之怀回应道:“你好。”
“这位是我的助理秘书,古月胡,清水雅致,胡清雅,”赵泯才眼神往胡秘书脸上一扫,向谢之怀介绍,“预约的事,我会让她提前五天发到你的工作号上。”
“好的。”谢之怀应答。
胡秘书利落地打开褐色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谢之怀。
名片的材质是银箔pvc,最上方是名为“云衡科技”的logo,旁边是黑体加粗的“执行助理”胡清雅,一横穿云入底,设计简单大气。
谢之怀对“云衡”这两个字并不陌生。
只要是从事电子科技行业的程序员都知道“云衡”。云衡科技是元望集团旗下的科技公司,开发软件,也是频道的最新风向标。
而元望集团则是“门”的最大投资方,据说“门”出现时,只有元望集团与悦宇电子愿意一试,注入亿万资金。
如今应该都赚回来了。
“难怪是贵客。”
谢之怀握着名片喃喃自语。
胡秘书又叫谢之怀试着扫描名片。
谢之怀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手机一扫,出现介绍公司的动态vr,时长一分半。
“不愧是科技公司,连名片都别具一格,”谢之怀看着视频介绍,想起上次无意刷到的热搜,“我前段时间在新闻上看到云衡科技出了个改革会议,不过照片上领导级别的都是别人,你们没有现身。”
胡秘书微微一笑,五指指向赵泯才:“因为泯总说,主要参与的人是他们,他们应该享受到应得的肯定,所以让他们出面比较好。”
谢之怀再看赵泯才。
赵泯才依旧双手插兜,大衣不染一丝尘埃,直挺挺地站着,连发丝都那么优雅端庄。
他用平静的视线打量大厅装修,像早就习惯胡秘书说这些话了,对此不为所动。
谢之怀收起名片,微笑道:“有这么好的老板,贵公司事业肯定蒸蒸日上。”
胡秘书自然地道谢:“谢谢。”
检查完装修的赵泯才这才开口:“清雅,我们走吧。”
“好的。”胡秘书自觉退到赵泯才的右侧。
赵泯才踏步前,凝望谢之怀的眼睛,谢之怀微微歪头,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忘了吗?”
赵泯才的视线偏向别处,语气淡淡地说道:“下次见。”
谢之怀扬起笑容,温声回答:“好的,下次见。”
……所以请告诉他,这所谓的“下次”,为什么是在五小时后。
而他,为什么会坐在赵泯才的车上?
谢之怀瞥了眼车窗外早已变黑的天,再偷瞄左侧那位闭目养神的赵泯才。
车载香氛被暖风吹散车厢四处,他的身体被专属于赵泯才的香气包围。
谢之怀并不讨厌这份香气。
只是现在的气氛,也不能让人细细品味。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靠回座椅靠背。
算了,只要不加班,让他怎么着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