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祓除
药香混合水汽充盈整个屋子,对望成三人。
贺凉水薄薄的里衣贴在身上,透出一点肉色,紧挨着另一具英俊挺拔的男性躯体,他只觉骨头都快摔碎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与楚孤逸的姿势有多惹人遐想。
邓阳臊着脸背过身,干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你们继续。”
贺凉水:“继续什么啊,都没水了……”浴桶翻了,还洗什么澡。
邓阳:“……”贺公子没水了,被楚师兄榨干了!天哪我为什么会懂?!
贺凉水推楚孤逸,“让开,疼死我了。”这一跤摔的,伤上加伤。
邓阳:“……”楚师兄真的好猛!就不能温柔点吗??
楚孤逸对邓阳说:“你出去。”
邓阳暗想,贺公子不要了,但楚师兄还要继续!他们,真的好激烈!
邓阳面庞涨红,呲溜跑了出去,并且贴心地给他们带上了门。
肥啾来不及飞进差点撞门上:“你干嘛?”
邓阳使出无影手,捉住这小胖鸟,深沉教育:“就算你是一只鸟,里面也有你不能看到的画面。”
“??什么东西?”
邓阳携鸟潜逃,肥啾奋力挣扎:“你个二[哔——]放开我!”
跑不过十步,忽见一行人走来,邓阳大惊失色。
徐平宽叫道:“邓阳——”
邓阳拔腿就往屋里跑:“楚师兄,不好了,掌门他们来了!你们快别双.修了!”
楚孤逸:“……”
贺凉水:“??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邓阳比他们还着急:“快把衣服穿好!”
“……”贺凉水觉得这愣头青大概脑子坏了。
他们已经换上干净衣服,再穿一件外衣即可。贺凉水身上还不得劲,既然有人来了,他就不能再躺回床上,坐在桌边饮茶。
楚孤逸也没有出去迎接的意思。
邓阳像个老妈子跑出去,毕恭毕敬谄笑:“掌门好,各位长老好,凤掌院好。”
徐平宽不悦道:“你刚才跑什么?我叫你没听到?”
邓阳装傻:“刚才尿急。”
徐平宽问:“楚孤逸何在?”
邓阳嘿嘿笑,让开身。
徐平宽抬脚走进屋里,楚孤逸这才起身,拱手行礼:“师父。”
徐平宽一瞥贺凉水,“贺公子无大碍了?”
“已无大碍。”贺凉水淡淡一笑,“只是身上没力气,无法起身相迎,徐掌门莫怪。”
“嗯。”徐平宽沉吟,“其实我们也没料到你会在那伏魔阵里,那是专门降服魔修的法阵,贺公子无事便好。”
凤藻出声:“不知这位贺公子,师承何门何派?”
他们怀疑他的身份。
贺凉水摇扇谦谦一笑:“无门无派。不过自学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法术罢了,实在登不得台面。”
众人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楚孤逸。
徐平宽背着手,一副身为人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小楚,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是无辜的。朵摩兰已死,我就不追究了。”
“师兄!”凤藻急道,“素素……”
徐平宽冷厉地觑她一眼,“素素的事之后再说,先把那十二个中蛊女子的子蛊给解决了,如此才对得起镇民殷切的期盼,否则传扬出去,我青霄派这点事都办不好,如何立足仙门?”
又道:“小楚,我相信你不会让为师失望的,也不会让那些镇民失望的,更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女子送命对吧?我知道,你向来仁义孝顺。”
一番看似正义凛然的大道理,让凤藻闭了嘴。
贺凉水想翻白眼,好一个慷他人之慨,楚孤逸帮忙,是理所应当;若楚孤逸不帮,那就是不仁不孝不道义。
楚孤逸不惊不动,道:“师父放心,我明天就会为那些女子祓除子蛊。”
徐平宽放宽了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是个温柔的孩子,就像你……”
话语戛然而止。
楚孤逸霍然抬眼,“就像我……什么?”
“没什么。”徐平宽想到什么,似有怅然之色,“你今晚就好好休息,为明天做准备。”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朱长老最后一个走,弥勒佛一样慈祥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和蔼笑容:“小楚,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的。”
楚孤逸道:“拒绝与否的结果,只在于是否会牺牲其他人。朱长老是在劝我选择最坏的结果吗?”
朱长老摇头,“有时候,太把别人的命看得太重,于修道并非好事。”
“……”
“你现在不懂,等你经历多了,就知道,芸芸众生,每人都有自己的命,勿要强求改变。”
楚孤逸道:“我没有想改任何人的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今天的选择。”
朱长老一愣,点头:“这样也好。你能有自己的主张,而非听从别人摆布,不被恩德道义左右,这样就好。”
哈哈一笑出门:“自在者,自得自在。”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贺凉水说:“这个朱长老说的话真是高深。”
楚孤逸:“故作高深吧,其实就是个老头子。”
“……”
比起朱长老的话,楚孤逸更在意徐平宽那句“就像你……”。
“贺先生。”楚孤逸从前无处诉说,此时眼前有一个贺凉水,就很难憋住话了。
“嗯?”
“你说,师父会不会知道我身世?”
贺凉水认真忖度,“你师父对你的态度确实挺奇怪的。你这么优秀的弟子,一般的师父宠爱还来不及。”
楚孤逸从未想过被人宠爱,还是徐平宽……忽然觉得现在被徐平宽不喜更好。
身世先放一边,眼下迫在眉睫的是祓除十二女子的子蛊。
贺凉水吃了点水果,脏腑又开始作痛,特别是肚子。
“贺先生,我扶你去床上。”
贺凉水一手捂着肚子,后悔吃了两个苹果,肚子凉凉的,刀割似的,就像女生来大姨妈。
坐到床上,楚孤逸碰他小腹,“疼?”
贺凉水点点头,还有闲心开玩笑:“可能动了胎气了。”
“?胎气?据我所探查,贺先生仍在金丹境界,并未结元婴。”
贺凉水笑得肚子更疼了,滚在床上,“我迟早要被你一本正经的笑话笑死。”
楚孤逸无奈了,“我帮你调理一下。”
贺凉水就这么四仰八叉,衣襟开敞,两条腿挂在床边,眯眼享受小腹传来的阵阵热流。
楚孤逸掌心贴在他小腹,向他丹田传送真气,原是极正经的,奈何贺凉水不正经,情态撩人,楚孤逸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不该看的地方瞟。
“……贺先生。”
“嗯?”贺凉水嗓音小猫似的,快要睡着了。
楚孤逸却没再说话,过了会儿,收回手,遮掩般说:“我去凉榻上。”
贺凉水立时睁眼拉住他手腕,“不许去,跟我睡。”
“贺先生……”
“没有你我睡不着。”贺凉水图方便,伸腿夹住楚孤逸的腰,把人一扭,楚孤逸就摔他身边了。
“……”
两张脸对着,贺凉水嘿嘿笑:“我这叫剪刀腿,厉害吧?”
楚孤逸要再被贺凉水的两条大长腿剪一下,就把持不住了。
贺凉水自觉地滚到里面,把位置让出来,拍拍枕头,“来嘛。”
楚孤逸认命躺下。烛火跳动,屋内蒙着一层昏昏晕黄,催人欲睡。
贺凉水闭上眼睛,嗓音轻轻的,像打在棉花上的雨滴,“不管明天如何,我陪你。”
楚孤逸低低“嗯”了一声。
一夜好眠。
翌日,惩戒院内聚集青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邓阳,他带着青霄内精锐弟子,各持长剑法宝,以防突发情况。
徐平宽更是将自己的掌门信物青霄宝剑给带来了,据传一剑可开山劈海,每次出鞘必定伴随大事发生。
贺凉水不知该说他怕死,还是太看重楚孤逸体内的蛊王。
人头来齐,十二中蛊女子也被一一抬了出来,放在院中的防御法阵内。
楚孤逸将在此法阵内为她们祓除体内子蛊。
一切准备妥当,楚孤逸最后看了一眼贺凉水,贺凉水含笑对他点点头,楚孤逸踏进防御法阵。
法阵开启,银蓝光芒笼罩楚孤逸与沉睡的十二女子。贺凉水笑意消散,难掩忧虑,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成功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楚孤逸盘腿坐下,并起中食二指,灵力自指尖发散,分作十二道,探测这些女子体内的蛊虫。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弟子们手握剑柄,以将要拔剑的姿态团团围住法阵。
林松烟来到贺凉水身边,说:“前晚是我利用了你。”
贺凉水淡然:“我知道。”
“你不恨我?”
“你是正,我是邪,没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我不恨你,你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不会。”林松烟道。
贺凉水摇扇道:“那就各为其道吧。”
林松烟默然。
贺凉水在心里补充一句,而且他现在没工夫跟人瞎逼逼,有那心思,不如放在楚孤逸身上。
忽然,防御法阵发出震颤之音,阵内蛊女子一齐挺起胸膛,脖颈后仰,嘴巴大张,眼瞳骤然圆睁,面上蛛网纹路变得浓黑赤红。
她们口中一齐发出诡异的嘶吼声。
弟子们骇然,铿锵拔剑三寸!
蛊女子们却未醒来——莫不如说,她们自从中蛊,真正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
她们维持如此诡异的体态,五指弯曲抓地,瞳中蔓延血丝。
楚孤逸变换手势,指尖探出的灵力越发强大。
徐平宽手握宝剑,眼睛一眨不眨,喝道:“小心点!别让她们断气了!”
楚孤逸收回一点灵力。渐渐的,煞气自十二女子口中耳中冒出,伴随着细微的蠕动声,宛如有什么东西在血肉里爬动。
贺凉水抿紧唇,后背渗出冷汗。他看到,楚孤逸眼角若隐若现凤尾翎羽般的火焰纹路,那是蛊王的印记?
朱长老望着那纹路,眯起眼睛。
贺凉水捏紧扇子,肥啾说:“……我可能需要避避。”
“去吧。”察觉到危险时这系统一向跑得快,他是知道的。
肥啾飞到了院门墙头上,暗下决心下个任务一定要接现代背景的,修真真的好危险啊。
太阳悄然隐没在乌云后方,蛊女子们身体扭曲到极限,口中发出震天嗡鸣,那根本不是人类会发出的声音!
伴着嗡鸣,她们口中飘出一团黑红“浓烟”,那便是子蛊?
子蛊才在她们身体里待了短短几天,还没有吸饱养分,扭动着,恋恋不舍,然而受到蛊王躯壳的召唤,它们无可选择。
十二团“浓烟”在飞出她们的身体瞬间,快速融为一体,紧接着朝楚孤逸袭去!
“楚孤逸!”贺凉水上前一步,却被挡在阵法外。
楚孤逸自是想到抵挡,将暝化形,一剑劈斩子蛊融合体,然而在强力的吸引下,“浓烟”一分为二冲进楚孤逸身体。
楚孤逸瞳孔紧缩,眼尾纹路彻底显现。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贺凉水觉得这纹路还蛮帅。
十二女子跌回地上,貌似晕厥。
是即刻打开防御法阵,救出她们,还是观察楚孤逸状态?弟子们踟蹰,纷纷看向徐平宽,等他下令。
徐平宽咬牙道:“救那些女子!”不知道她们状况如何,希望都还剩一口气,不然就白忙活了。
防御法阵落下,弟子们小心翼翼靠近。
楚孤逸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贺凉水走过去:“……楚孤逸?你还好吗?”
“楚孤逸?”贺凉水伸出手,轻轻放在楚孤逸肩上。
楚孤逸慢慢抬起眼睛,双瞳隐约笼罩一层雪蓝光泽。
贺凉水对他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须臾间,天旋地转。当贺凉水视线再次聚焦,看到的是晦暗的天空,与扼住他脖颈的楚孤逸。
“他失控了!!”周围弟子惊恐嘶喊,提剑围攻而来。
下一秒,他们一齐被楚孤逸随手一道法力震飞出去——
贺凉水望着楚孤逸,楚孤逸也在看着他,像在观察猎物。
“楚孤逸……”贺凉水的声音和在周围纷杂的声音中,实在微弱得很,况且被扼着喉咙。
喉骨受到挤压,他感到自己脸皮发烫,肺中氧气受到压迫,“清醒点,我被你……弄疼了。”
楚孤逸猛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贺凉水抓住他手腕,“乖……放手。你可以做到的……”
贺凉水脖颈上的力道确实一点一点松了,周围的声音却不歇止,蛊王显然讨厌这种声音,狂躁与理智在楚孤逸眼中拉扯。
这样下去,楚孤逸真的会失去控制。
贺凉水喘出一口气,伸臂勾住楚孤逸肩颈,将唇贴在他额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亲吻。
楚孤逸眼眶微微睁大。
众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主动亲我了,这次是额头,下次就是嘴了吧。
贺凉水:得寸进尺了还。
后来——
贺凉水:好吧,他还能更得寸进尺。
第052章 软禁
那一吻如同春风化冰,楚孤逸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贺先生?”
贺凉水弯起眼睛,“认出我了?”
“……”
周遭弟子惊愕慌乱至极,徐平宽喊道:“快,快布剑阵困住他!”
弟子们听令,提剑爬起,迅速围成八卦阵型,手中剑锋嗡鸣,浩气凛然。
贺凉水一惊:“等等!楚孤逸没有失控!他没有失控,你们看!”
双手捧住楚孤逸的脸,扭到左边,又扭到右边,“你们看,他好好的,没有失控!”
众弟子停止布防剑阵,惊疑不定。凤藻叫道:“他刚才打了那么多弟子!”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贺凉水坐起来,“在我爱的呼唤下,他已经醒了。”
“……”
弟子们:爱的呼唤,天哪!
楚孤逸不说话,眼角火焰纹忽隐忽现,他单手按住太阳穴,气息紊乱,“贺先生,我头疼……”
那必然是非常疼,才能让楚孤逸说出“疼”这个字。
贺凉水恨不能代他承受一点疼,环视一圈,除了林松烟与朱长老,其他人或多或少面带畏惧之色。贺凉水道:“楚孤逸救了这些中蛊女子,提前唤醒蛊王,他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难道都没人敢来吗?”
徐平宽第一个被踩到尾巴跳起来:“楚孤逸,你是否还保留神智?说话!”
不待楚孤逸回答,林松烟走上前来,施出第一道法力击打在楚孤逸身上。楚孤逸瞬间像是被电击了一下,闷哼一声。
“楚孤逸!”
“别碰他。”林松烟道。
贺凉水双手虚张,此时也只能相信林松烟没有害楚孤逸的意思。
林松烟道:“请师父与诸位长老相助,楚师弟体内的蛊王还未完全苏醒,若此时不压制,就晚了。”
徐平宽一听,立即道:“那快动手!”与三位长老一齐施法。
楚孤逸双目紧闭,脖颈青筋暴起,肌肤渗出滚烫的汗液与魔气,他紧绷着身体,双手无意识地抓紧,用力到指甲陷进掌心,滴下血来。
头痛欲裂,在他身上不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切切实实的,宛如千万根锥子同时扎进脑中的痛楚。
贺凉水想碰不敢碰,跪在他面前,急得不行:“弟弟,你忍忍,过会儿就好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为什么他还这么疼?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将他打晕怎么样?!”
“……”
徐平宽当真问林松烟:“此计可行否?”
林松烟冷笑:“楚师兄晕了,那醒着的是谁?”
“……”
那必然是蛊王。
贺凉水没法了,只得一声声地叫着:“楚孤逸,你听我说,你是最棒的,你绝对不能败给一只虫子。管他什么王,那就是一只虫子,虫子是低级生物,你是人,是高级生物,你要相信你自己能战胜这只虫子!”
却见楚孤逸脸色发青,越发痛苦。
“??”
林松烟冷声道:“贺公子,你再虫子虫子地叫,蛊王在被你气死之前,肯定会让楚师弟先死。”
贺凉水万万没想到,这蛊王居然能听到人说话,还能分出好歹。
为了减轻楚孤逸的痛楚,贺凉水当机立断改变策略:“蛊王啊蛊王,你真是英俊又潇洒,风流又倜傥,你就行行好,先睡个美容觉,等你醒来,万千小蛊虫都会为你着迷的!”
众人:“……”这位贺公子真的不是马屁成精吗?
马屁效果显著,楚孤逸眉间舒展些许,似乎没那么疼了。
正当此时,凤藻终于舍得伸出援手,一道强劲的法力击打在楚孤逸身上,楚孤逸倏地睁开眼睛,眼角火焰纹灼灼透出血光,他双瞳再次蒙上雪蓝光泽,喉中发出困兽般的低鸣。
“怎么回事?!”徐平宽惊道。
“楚孤逸?”贺凉水对上楚孤逸眼睛,发现他的瞳孔缩成了纺锤状。
林松烟分出一道灵力截断凤藻施法,凤藻踉跄退后三四步堪堪站稳,惊怒道:“林松烟你做什么?!”
林松烟沉声道:“凤师叔压制太过强势,反而会激发蛊王凶性。”
凤藻见状,哑口无言。
楚孤逸极力忍耐,却仍然挡不住濒临失控,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吐出:“贺先生,快走……”
“我不走。”贺凉水坚信自己爱的教育可以再次让楚孤逸恢复神智,“我要在这里——啊呀!”
楚孤逸再克制不住凶性,一口咬在他肩头。
众人:“……”为什么觉得有点感动,又有点活该呢?
贺凉水眼泪都快飙出来,拍打楚孤逸后背:“松嘴松嘴,疼死我了。”
楚孤逸把脸埋在他肩上,咬定了就不松口。
贺凉水嗷嗷惨叫:“蛊王肯定是属狗的!”说完只觉肩头两排牙齿咬得更狠,连忙改口,“不狗不狗,蛊王你最英俊,最潇洒,是个乖宝宝,快点睡觉吧!”
弟子们不忍直视,堂堂蛊王觉醒,竟变成了小狗咬人。
而能将蛊王凶性控制在这种程度,已是相当幸运。楚孤逸瞳孔渐渐恢复原状,他猛然惊醒,满口血腥,“……贺先生?我……”
贺凉水半边肩膀都痛麻了,强颜欢笑:“没事,回去上点药就好。”勉强挣扎站起,却是虚弱腿软,本就内伤未愈,此时又添外伤。
楚孤逸一把扶住他,只见他肩头血迹斑斑,衣衫破碎,怔怔问:“是我做的?”
贺凉水:“不是你,是……英俊潇洒的蛊王。”唉,都不敢骂了。
“……”
徐平宽与众长老罢手,徐平宽右手搭上青霄宝剑,问:“楚孤逸,你可是清醒的?”
楚孤逸眼角火焰纹路已然褪去,唇角沾着一丝血迹,他面对诸位师长,道:“是。”
“那我问你,你可知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
“在青霄山,为十二女子祓除子蛊。”
“蛊王呢?”
“力量不足,半醒半睡。弟子尚可压制。”
徐平宽摆起掌门架子:“好,尽管差点功亏一篑,你终究完成了任务,这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
楚孤逸抬眼,道:“弟子想要下山。”
贺凉水霎时明白,楚孤逸这是在履行与他的约定,一起下山——然而禀明师门还叫什么“私奔”?
果不其然,徐平宽一口回绝:“你绝不能下山。蛊王未除,在青霄说不定还有法子制住蛊王,到了山下只会出大乱子。”
制住蛊王的法子,就那么几个,一,杀了寄生者;二,杀了蛊王;三,压制蛊王。
前两个永绝后患,却有难度。最后一个即便成功,楚孤逸恐怕也要半生困在青霄。况且如今还未完全压制蛊王,就算悄悄离开青霄,徐平宽也不会轻易放过,到时顺理成章实行第一个办法,追杀楚孤逸。
凤藻提议:“不如将楚孤逸关押在水牢,周遭布下伏魔阵,这蛊王乃是炼魔境邪物,定然惧此法阵。”
贺凉水忍不住惊叹:“好一个馊主意,好一出恩将仇报。”
凤藻厉声:“你这黄口小儿说什么?!”
贺凉水道:“楚孤逸体内是有蛊王,但他不是犯人,水牢那是什么地方,凤院长你最清楚。用伏魔阵对付朵摩兰时是何等惨烈,凤院长你也看到了。亏你还能说出这种泯灭人性的话,是纯心要置楚孤逸于死地吗?”
凤藻恼羞成怒:“我是为了所有人着想,谁知道那蛊王什么时候苏醒,到时想要阻止,恐怕就来不及了。”
贺凉水气笑了:“所以,你要为了一件尚未发生的事,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对待你师侄?当然,你可以关押楚孤逸,也可以对他用伏魔阵,但蛊王一定不喜欢,若是不能将它一击至死,蛊王一定很乐意找你报仇。”
凤藻登时像吃了一只苍蝇,“你、你别胡说八道。”嗓门小了许多,像是怕蛊王听到。
徐平宽烦躁道:“那你说该如何?无论怎样是不能放任楚孤逸自由的。”
“师父。”林松烟淡淡出声,“就把楚师弟暂时软禁于他的无事院,以金光咒罩住整个院子,即便出事,金光咒也能暂且封住他行动。”
徐平宽道:“好,就这么办,还是松烟你有主意。”
凤藻咬牙瞪了林松烟一眼。
这样的结果就目前而言已是最好,楚孤逸暂时无法离开青霄,也不用入水牢,一切就看他能否彻底压制住蛊王。
贺凉水走了两步,忽听林松烟叫自己:“贺公子,你就别跟去了。蛊王残忍噬杀,恐怕会伤了你。”
“我不怕。”贺凉水说。
“贺公子,接下来是我青霄派的事,你不适合再参与。”
“楚孤逸需要我。”
林松烟看向楚孤逸,“楚师弟,是这样吗?蛊王随时会苏醒,你仍然要贺公子冒着生命危险待在你身边?”
楚孤逸宛如被拿捏住软肋,抿唇默然半晌,“……贺先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贺凉水抢先开口,“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一句,你会完全失去理智,会杀我吗?”
“不会。”楚孤逸坚定道。
“那不就得了。”贺凉水面朝众人,“我知道我是个外人,但没办法啊,蛊王就喜欢我拍马屁,要是它醒来听不到我说它英俊潇洒,恐怕会不高兴呢。”
众人:“……”好有道理。
林松烟没料到他会用这种理由留下,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贺凉水挽起楚孤逸手臂,二人在众弟子刀剑的护送下,回到无事院。
林松烟布下金光咒结界,罩住整个院子,徐平宽与诸位长老驻足一阵便离去。邓阳眼巴巴地问:“林师兄,我能不能进去?”
林松烟问:“你进去做什么?”
“万一楚师兄需要我呢?”
“需要你什么?你也想被他咬一口?”
“……”邓阳想到贺凉水血淋淋的肩膀,连忙摇头,“我就想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要是他发狂,我肯定跑得远远的。我打不过他。”
大约被他的大实话打动,林松烟随手丢给他一道符箓,“凭此符可自行出入结界,若楚孤逸需要什么,你就给他跑跑腿。”
邓阳笑得见牙不见眼:“哎!”
回到屋里,贺凉水就不装了,一屁股坐在凉塌上,嘶嘶喘气。
“贺先生,让我看看。”楚孤逸取来一堆药瓶子,望着贺凉水血斑斑的肩膀,竟无从下手。
好死不死的,伤的还是右肩,贺凉水用左手解开腰带,“快,快给我上药,疼死我了。”
楚孤逸指尖微颤,轻轻剥下他外衣,然后是一层夹衣,一层里衣。每撕开一层,贺凉水都要抖上一抖。特别是贴着肉的里衣,连着伤口,撕下来尤其疼,立时让他桃花眼中蓄满泪花,盈盈摇颤,欲坠未坠。
他侧头一看,委屈道:“还真像狗咬的。”
楚孤逸:“……”
两排牙印,几乎深入骨,仍在汩汩冒血,整个肩膀皮肉发紫,要么就是“白里透红”。怎一个惨字了得。
贺凉水仰头咽下男儿泪,说:“就用你上次给我的药,那个管用。”
楚孤逸找到药,却没急着上,低声说:“我先给你清理伤口。”
“嗯。”贺凉水呼出一口气,不忍再看肩上的咬伤,就像打针时,只要不看,疼痛似乎就会小点。
“贺先生……”楚孤逸嗓音低低的,宛如贴着贺凉水耳畔。
贺凉水伤口痒痒的,似被热热的气息拂过。接着便是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贺凉水心想还挺舒服,侧目望去,确实怔住了,楚孤逸竟然在亲吻他的伤口,一寸一寸细致而温柔为他清理血迹。
这豪华到让人面红耳热的待遇,将贺凉水定了身,动弹不得。他发不出声,只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快得像要逃出笼子的兔子。
“……对不起。”楚孤逸喃喃。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三个字竟比药还有用,贺凉水顿时全身麻了,酥了,热血奔流冲上脸。他知道自己应该避开,这太奇怪了,太……亲密了。
他亲楚孤逸额头的时候,都没这种感觉,但当楚孤逸亲他肩膀,明明没什么的,却又好像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混杂在里面。
“楚、楚孤逸……”
楚孤逸恍若未闻,继续用唇为他清理伤口。
一个煞风景的人闯了进来,“楚师兄,你要不要……”
邓阳被眼前一人香肩半露、一人抱着肩啃的场景慑住了。
继而想到在惩戒院中,蛊王被激出凶性,咬了贺凉水。
邓阳铿锵拔剑:“楚师兄你快醒醒!!你的道侣被蛊王这个色坯子轻薄了!!!”
楚孤逸:“……”
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爱听马屁的蛊王:这个人类甚合我意,快夸我哈哈哈!
楚孤逸一掌拍死虫子:贺先生是我的,只能夸我。
今天有点晚,鞠躬道歉。
第053章 赠剑
贺凉水觉得,邓阳这熊孩子大概天生缺了一只会敲门的手。
就算门没关,也该意思一下敲两声,万一屋子主人在做不方便让外人看到的事呢。
本来贺凉水不觉得楚孤逸给自己上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他们这姿势,确实不太说得清楚。
“楚师兄!你醒醒!”邓阳试图学习贺凉水的爱的呼唤。
楚孤逸并不接受他的呼唤,冷冷道:“出去。”
邓阳手上佩剑一抖,宛如纸老虎吼道:“蛊王,我不怕你,师兄的道侣,你别想欺负!”
“……”
如果邓阳口中的“师兄的道侣”不是贺凉水,他会觉得邓阳傻得可爱,然而,他现在只有窘迫:“邓阳,你师兄在给我上药,他不是蛊王。”
“上药?”邓阳不太信任地瞪着楚孤逸,“师兄用嘴给你上药?”
贺凉水庆幸自己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这时还能编出理由:“口水可以消毒,他在为我清理伤口。”
“真的假的?”
“出去。”楚孤逸冷冰冰重复。
邓阳瞄一眼贺凉水的肩,脸颊微红,挠挠头,“对不起啊,我就想问问师兄,要不要我帮忙……看来不用了,你们继续。”
就像一段小插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邓阳消失无踪,这里的旖旎气氛也没了。
贺凉水自顾捡起药瓶,“算了,我自己上药,你该干嘛干嘛去。”
楚孤逸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贺凉水,像是要透过他的面具,看到他表情,“贺先生在生我气吗?”
“生你气?”贺凉水诧异,“为什么?”
“我对你……失礼了。”
贺凉水耳根微热,给他找理由:“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就像弟弟对哥哥那样。”
“……”只有前半句是对的。
贺凉水不想细究楚孤逸的行为动机,赶紧掠过这茬:“大半天没喝水了,口都渴了。”
楚孤逸去给他倒水,待转身,贺凉水已上好药,穿上衣服,遮得严严实实。
贺凉水故作淡然,避开与楚孤逸视线接触。
楚孤逸将水杯递给他。
贺凉水接过时碰到楚孤逸手指,好险才没有反应过度,三两口咕噜噜喝完。
“还要吗?”楚孤逸问。
“不要了。”
楚孤逸取过他水杯,又去倒了一杯水,却是自己低头啜饮。
贺凉水:“……”不要乱想,弟弟肯定只是图方便而已。
楚孤逸喝到一半,蓦然意识到什么,悄然转动杯子,再喝一口,水好像比之前甜了点。
“啾~啾啾~”肥啾在窗户口探出拇指大的小脑袋。
贺凉水侧身望去,“怎么了?”
肥啾严肃地盯着楚孤逸,贺凉水知道它怕,偏要揶揄:“你不是鸟嘛,居然怕一只虫子?”
尾音特别小,怕蛊王听到又发神经。
肥啾硬是用它的鸟眼做出翻白眼的动作,“我不想被掐死或咬死。”
楚孤逸听到它的话,朝它伸出手,掌心是一只粗布袋。
肥啾认出那是蓬莱灵谷,立马欢快地飞过去:“我要我要~”
肥啾钻进布袋就不肯出来,最后是被贺凉水拽出来的,小嘴里还衔着一粒金黄稻谷,软蓬蓬的羽毛沾着稻壳,整个就是肥嘟嘟的幸福模样。
楚孤逸眼含笑意:“你的灵宠跟你很像。”
贺凉水:“你在侮辱我?”
肥啾:“……”化身愤怒的小鸟去啄贺凉水。
这般嬉闹一阵,天就黑了。
贺凉水出门寻人,没看到邓阳,问肥啾:“你能出去吗?”
整座院子被金光咒结界罩住,不用烛火照明,院子亮如白昼。
“要是能出去,我会挨饿吗?”肥啾这两天吃了不少青霄派灵田里的蔬菜谷物,嘴养刁了,贺凉水给它的炒米都不大吃了。
贺凉水不信:“你挨饿?刚才吃得圆滚滚的是谁?我怎么觉得你又胖了半斤?别站我头上了,我风流潇洒的发型撑不住你的体重了。”
肥啾在他头上乱踩,“出不去漂亮给谁看,洗洗睡吧你。”
找不到邓阳问关于柳画鸢的情况,贺凉水灵光一闪:“你能跟你大哥连线吧?”
肥啾:“我说了,我才不承认001是我大哥,不就比我早出生了一千零八个系统。”
“你问问他,是不是还在柳画鸢身体里。”
肥啾就去连线问了,回答来得很快:“他回系统总部了,柳画鸢回来了。”
“柳画鸢人怎么样?”
“无可奉告——他说的。”
贺凉水大概能猜到,柳画鸢的灵魂应该是安全“归窍”了。
楚孤逸拿了一只蒲团出来,铺在廊上,边上是将暝剑。不用的时候,将暝总是化成戒指戴在他手上的。
“你做什么?”贺凉水走过去问。
楚孤逸道:“我在这里调息,贺先生你进去睡。”捡起将暝剑,双手奉上,“这剑你拿着。”
贺凉水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道:“剑我拿着,你进屋。”
外面夜深秋露寒凉,待一夜怎么行?
楚孤逸主意已定:“贺先生,我不想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伤害你。”
贺凉水接过剑,差点没给他腰闪了——这铁剑太重了,起码十几斤。
“那、那我给你拿一床被子。”贺凉水故作自然地抱住剑,这玩意别说给他防御,不砸到自己脚就阿弥陀佛了。
想到楚孤逸平时就把十几斤的剑化成戒指戴在手指上,贺凉水由衷相信,楚孤逸绝对力能扛鼎。
给楚孤逸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廊上,贺凉水又想到楚孤逸半夜可能会口渴,把茶壶杯子也给拾掇出来,还有枕头。
楚孤逸失笑:“贺先生,你是要把屋子搬空吗?”
“哪里就搬空了,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贺凉水说。
“那……你去睡吧。”
贺凉水点点头,回屋,没关门。
楚孤逸盘腿坐到蒲团上,知道自己该做正事,心思却飘进了屋里。
屋里,贺凉水好奇打量楚孤逸的佩剑,它通体漆黑,笨重朴实,原书中说是天外陨铁打造。
那不就是流星陨石?果然外星的金属密度就是大,这么重。
贺凉水抚摸剑鞘上的雕刻,将暝发出嗡鸣,隐隐颤动。
楚孤逸说过,将暝遇到魔修,会自动识别。
贺凉水:“……楚孤逸!!”
楚孤逸拔腿跑进屋,“贺先生,怎么了?”
贺凉水指着剑,“它动了,是不是要杀我??”
楚孤逸眉目冷肃,喝道:“将暝!”
将暝停止颤动,楚孤逸对贺凉水说:“你再放上去看看。”
贺凉水试探地伸出手,铁剑老老实实由着他触碰,一如刚交到他手里时。又或许是因为楚孤逸在这里。
“……将暝认主。”楚孤逸覆上贺凉水的手,捂着穿过他指缝,触碰剑鞘。
贺凉水指缝发痒,脸皮微烫,“要不还是算了,剑你拿回去。”
“没事。”楚孤逸道,“将暝有灵,只要让它知道,你是我……看重的人,就不会再排斥你。”
贺凉水觉得自己手背像被放了一块烙铁,被楚孤逸触碰的指缝沁出汗。他坐在床上,而楚孤逸站着,微微俯身,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耳廓。
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
贺凉水不敢抬头,难耐地问:“好了么?”
楚孤逸望着他变红的耳尖,喉结上下一滚,过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收回手,“嗯,好了。”
贺凉水慢慢攥紧手指,听到楚孤逸再度开口:“贺先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脚步声远去,而后是关门声。
贺凉水把脸埋进被子,受不了了,弟弟为什么这么撩?
他探出两根手指,像一只小人儿走路,一点点靠近将暝,跳到剑鞘上,蹦了又蹦。
月上中天,楚孤逸坐在廊下,想了想,离开蒲团,坐到被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细细品尝。
明明是被软禁,他们却过得像二人世界。
楚孤逸觉得屁股下的被子很软,水很甜,月亮很圆,晚风很舒服。
就这么发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呆,才想起打坐调息,当然,打坐之前偷偷进去看了眼睡着的贺凉水。
贺凉水抱着他的将暝,就像……抱着他。
楚孤逸安心闭目调息。
天色将明时,他蓦然睁眼。
院门外一抹青色身影,不知立了多久,看了多久。
楚孤逸与之遥遥相对。
林松烟终是举步穿过结界,走了进来,“师弟。”
楚孤逸没有起身,“林师兄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林松烟问,“我们何时这么生分了?”
楚孤逸无言。
林松烟沉默须臾道:“那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你该道歉的是贺先生。”
“……”林松烟又道,“我知道你怪我绝情,我无可辩解。但你要知道,魔修终究是魔修,他们所修习的功法,让他们无法如普通修士一样清清白白。你真的觉得,贺凉水没有杀过人吗?”
楚孤逸道:“我也杀过人。”
“你杀的都是作恶多端之徒,他们死不足惜。”
“那你又怎知,贺先生杀过人,杀的又都是无辜之人?我认识的贺先生,他手上从未沾过血腥,也不会视生命如儿戏。他待人温柔,心怀悲悯。”
林松烟捏紧绿竹扇,用力到发出细微声响:“他,就那么好?”
“是。”楚孤逸望着天边的启明星,“他很好。”
“那你……又是如何看我的?”
楚孤逸视线落回林松烟身上,“什么?”
林松烟一字一字问:“这么多年来,你是如何看我的?”
“……”
目睹此景的肥啾从屋顶直挺挺滑了下去,坠地之前慌慌张张扑棱翅膀翻窗进屋,对着贺凉水的面具就是狂扇:“看大戏了!林松烟对楚孤逸表白了!!”
迷迷盹盹被闹醒的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我喜欢的人,可以摸我的剑。
贺凉水:我摸~
楚孤逸:我喜欢的人,可以摸我的剑。
贺凉水:?摸过了呀。
楚孤逸:另一把剑。
贺凉水:……
第054章 恩情
林松烟向楚孤逸表白?
贺凉水手一挥,赶走肥啾,翻个身继续睡,“怎么可能……”
肥啾孜孜不倦地在他头脸上扑腾,“是真的,就在门外,再不去就晚了!楚孤逸要被林松烟糟蹋了!”
“……”贺凉水虎着脸坐起来,“要是他不在,我就把你毛拔光,炖了给邓阳尝个鲜。”
肥啾愤愤:“林松烟要是在,你就把邓阳炖了给我尝个鲜。”
“你真是越来越凶残了。”贺凉水下床,来到门边,悄然拉开一条缝隙,眯着眼睛觑个来回,还真看到了林松烟的身影,暗道一声卧槽。
因为角度关系,贺凉水只能看到楚孤逸一点肩背,坐在被子上,背脊挺直,有点滑稽,有点可爱。
被子虽然是贺凉水抱出去的,但以楚孤逸的性格,贺凉水还以为他不会用,而是整夜坐在蒲团上。
师兄弟二人的气氛,看起来是怪怪的。
“……他们怎么不说话?”贺凉水小声问肥啾。
肥啾贴在门缝中,鸟眼溜圆,贺凉水只要把门一关,绝对能夹掉它鸟头。肥啾毫无身处命悬一夹危险中的自觉,“林松烟在等楚孤逸回应呢。”
这么一说,贺凉水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紧张,扒着门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贺凉水虽称不上力大如牛,却也跟手无缚鸡之力无缘,他穿的这个身体本就是高阶魔修,可以被称为大魔的存在,他在楚孤逸面前是身娇体弱,但对于一扇年久失修的门而言,可谓是千钧之力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门摇摇欲晃朝他砸来。
贺凉水:“?!!”
肥啾当机立断从门缝飞出去。
“等等!”贺凉水被迫扛住门,结果扯到肩伤,身形不稳,结结实实被压在门板下面,躺平了。
果然听人墙角是要遭报应的。
“贺先生!”楚孤逸奔过来,揭开门板,救出了灰头土脸的贺凉水。
贺凉水一脸无欲无求、大慈大悲,“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
楚孤逸:“贺先生,你是不是被砸到脑袋了?让我看看。”
“……”
贺凉水觉得丢人,“我起夜来着,没想到这门这么不结实。”
楚孤逸歉然:“这房子多年未曾修葺。”
贺凉水爬起来,与林松烟视线相接,礼节性一笑:“林公子天不亮造访,有何要事?”
林松烟面色冷冷:“我到我师弟住处,难不成还要经过贺公子同意?”
“林公子这是什么话,真是折煞我了。”
“这天也快亮了,我与师弟说的都是亮堂话,贺公子还是把心胸放宽些好。”
贺凉水:“林公子真是误会了,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肥啾在贺凉水肩上来了一句:“说话弯弯绕绕的,你们现在好像宫斗。”
贺凉水没好气弹它,“去。”
当他从茅房里出来,林松烟已经已经走了。贺凉水故作淡然地问:“你师兄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孤逸打了井水,倒在洗脸盆里,“没什么事,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贺凉水自觉洗脸,水扑在了面具上,滴滴答答落下,“……”
两两相望,楚孤逸背过身去,“他来道歉,我说他应该道歉的是你,然后他就问我对他怎么看。”
贺凉水相信楚孤逸为人,卸下面具洗脸,“那你怎么回答的?”
“……还未回答。”
贺凉水料想是被自己打断的,“那你原本想怎么回答?”
楚孤逸忖度半晌,道:“林师兄以前是个君子。”
贺凉水差点被洗脸水呛到,擦把脸,又把面具洗了洗,擦干重新戴上,笑道:“那他现在就不是君子了吗?”
楚孤逸却问:“我可以看贺先生了吗?”
“可以。”贺凉水无奈。
楚孤逸转过头来,望着贺凉水乳白无暇的面具,并未多言。反倒是贺凉水心虚,说:“将来有一天,你看到我的脸,可能会吓一跳。”
楚孤逸说:“不会。”光看贺先生的嘴巴眼睛,就知道是个美人。
恰逢邓阳来送爱心早餐:“楚师兄,贺公子,你们起这么早啊。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肉包子!”
楚孤逸陪着吃了一个,便到一边运功调息,压制体内蛊王。
邓阳凑到贺凉水身边,鬼鬼祟祟问:“贺公子,昨晚师兄有没有对你狂性大发?”
“没有。”贺凉水把肉包子里的肉馅用筷子挑成一粒一粒的,摆在盘子里,方便肥啾吃。肥啾啄得盘子叮叮响,像奏乐。
邓阳声音更低:“那兽性大发?色性大发?”
贺凉水:“……”
贺凉水由衷地问:“你来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邓阳震惊:“你怎么知道?!我今早刚要出门,但听一阵妖风刮过,把门啪一声带上,差点把我夹没了!”
“……”
肥啾昂起鸟头,“你们真是难兄难弟,今早他被门板砸了。”
邓阳喜滋滋:“真的?贺公子咱们真是有缘哪!”
贺凉水一点也不想要被门砸/夹的缘分,说起正事:“那些除蛊的女子怎么样了?”
邓阳说:“已经有两三个清醒,瞧着没什么大碍,已经让她们家人领回家了。”
“柳画鸢呢?醒了吗?”
“柳姑娘还没醒。”
贺凉水眯眼瞧了瞧刚升起的大太阳,“她可能还在睡,要是她醒了,麻烦你送她回梧桐镇,与二宝三宝会和。”
邓阳应下。
院门外除了有弟子换防看守,每日里徐平宽与凤藻总会过来一趟,询问情况。
楚孤逸对蛊王的压制似乎很成功,除却偶尔的头疼,表面看倒也没什么,未曾失控。同一屋檐下的贺凉水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三四日后,徐平宽渐渐放了心,凤藻却是一日比一日焦躁。凤素素噬心蛊未除,眼看那些被她下蛊的女子都好转下山了,凤素素还在日日煎熬,打滚惨叫。
凤藻见此怎能不痛心?不由得责怪起徐平宽来,怨怼了几句。
毕竟是亲闺女,徐平宽总不能真的看着凤素素痛死,与诸长老合计一番,得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小楚,我真的只能指望你了。”凤藻一进门,就摆出柔弱长辈姿态,“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素素啊。她毕竟是你师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啊。”
贺凉水就奇了怪了:“凤院长,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给你女儿除蛊呢?你明明有那个能力,非要等这么多天,分明是你自己眼睁睁看着你女儿受苦啊。”
凤藻脸色青红交错:“我们青霄派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徐平宽看向贺凉水的眼神亦是不喜,对楚孤逸道:“原本没想麻烦你,但事已至此,你何不顺手帮个忙?素素体内的噬心蛊,必然受蛊王克制。”
贺凉水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要楚孤逸体内的蛊王引出凤素素体内的噬心蛊?”
徐平宽道:“如此一来,既能除蛊,又不会耗费修为,何乐而不为?”
噬心蛊比起十三蛊,确实是小巫见大巫,蛊王更有统领万蛊的本事,若是受到蛊王的召唤,噬心必然会乖乖滚出凤素素身体。
贺凉水道:“但蛊王已睡,如此便是要唤醒蛊王。”
凤藻道:“我相信,小楚能再次压制蛊王。”
贺凉水气笑了:“你们这是拿楚孤逸的命来打赌?”
“你这竖子!”徐平宽怒道,“一而再再而三地插话,我青霄派的事,岂容你置喙?”
贺凉水还要辩驳,楚孤逸捉住他手腕,道:“不必唤醒蛊王,只要释放出一点蛊王的气息,逼出师妹体内的噬心蛊即可。”
凤藻喜道:“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不枉我青霄派养育你多年。只要你救了素素,从前种种,一笔勾销。”
说的好像楚孤逸欠她什么似的。
贺凉水气得甩开楚孤逸,回了屋子。
待徐平宽凤藻离开,楚孤逸缓步进来,贺凉水把脸一掉,嘴巴噘起。
“贺先生……”楚孤逸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凉水气成如此模样,一时间又好笑又无措。
贺凉水投去悱怨的一眼:“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命,你还听他们的话做什么?”
楚孤逸道:“凤师妹是他们的女儿,我只是他们的弟子,自然比不得亲生的。”
“比不得,那就离得远远的不好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楚孤逸道:“他们说的不错,青霄派养育我多年,我理应报恩。待报了恩,两不相欠,我自然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贺凉水怔然,“你一早就想好离开青霄了?”
楚孤逸沉吟片刻,说了真心话:“这些年,师父待我若即若离,凤师叔怨怒于我,凤师妹……不提也罢。以前二师兄三师兄还在的时候,能说笑两句,现在他们不在了,林师兄变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还有邓阳啊。”
“……邓阳,他跟谁都好,就是废话太多。”
贺凉水笑了:“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优点。”若邓阳没有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如何当楚孤逸的狗腿子?
当晚,金光咒结界打开,二人在软禁四天后,终于得以走出无事院,前往凤素素的住处。
在原书中,凤素素的住处叫“红莲园”,无论春晓秋冬,园中水池里总是开满红莲。她住的房子也是涂满了朱漆,金碧辉煌的,比任何弟子的住所都要精致奢华。特别是对比楚孤逸的住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掌门私生女的待遇由此可见一斑。
贺凉水还没进门,就被凤藻拦住:“贺公子,女儿闺房,你就不要进了。”
“哦,那我就不进了,蛊王醒了想听拍马屁也别叫我。”贺凉水云淡风轻摇扇。
“……”
“这些天,蛊王还挺喜欢我的。”贺凉水胡诌。
“……”
凤藻愤而甩袖。
贺凉水施施然踏进门,走到林松烟身边,“是你的主意吗?”
林松烟冷冷一瞥,道:“不是。”
“你为何不阻止?你不是很看重楚孤逸?”
“如果我能左右楚师弟的决定,岂容你在此放肆。”
贺凉水脚下一顿,点头,“倒也是。”又道,“但你能说服你师父改变主意,不是吗?”
林松烟:“如果你现在就走出这个门下山,再也不出现在楚孤逸眼前,我就劝说师父收回成命。”
贺凉水说:“我已经被你坑了两次了,再信你就是傻子。”
一次是易容丹,一次是伏魔阵。
穿过层层红纱帘幔,凤藻奔到一张圆形大床前,半跪着扶起蓝男不分再度昏迷的凤素素,“素素,素素,你有救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凤素素面白如纸,哪里还有平日的骄横,这些天的折磨,她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还在苟延残喘。
“素素。”凤藻捧着女儿的脸,流下泪来。
肥啾在贺凉水肩上嘀咕:“哭给谁看呢,早干嘛去了。”
徐平宽叹道:“好了,快让楚孤逸给素素治疗。”
凤藻擦擦眼睛,对楚孤逸说:“素素的命,可就在你手里了。”
楚孤逸并不多言,坐在床边,离凤素素有段距离。鉴于楚孤逸为十二女子除蛊时的场景,凤藻抱着女儿,不让她乱动。
俄顷,楚孤逸周身蕴满灵力,他抬起双臂,运转真气,并起中食二指,一道灵力探入凤素素心口。
凤素素陡然睁开眼睛,尖利惨叫:“娘!娘!虫子又来咬我了,我好痛啊!好痛啊!”
凤藻紧紧抱住剧烈颤动的女儿,“素素,马上就好了,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啊啊啊!!!”凤素素张大嘴巴,瞳仁往上翻,“好疼啊!我要杀了你们!!”
周围弟子不由得往后退,这些天,被凤素素无辜伤及的弟子不在少数。
“素素,素素……”凤藻叫道,“楚孤逸你快点!素素她很疼!”
贺凉水捏紧扇子,恨不能扇这师叔一巴掌,难道就她女儿疼?楚孤逸更疼好不好。
这些日子,楚孤逸为了压制蛊王,没少受罪,头疼时冒一夜虚汗,还是他给楚孤逸按摩缓解,不过是聊胜于无。
如今,却要冒着唤醒蛊王的危险引出凤素素体内的噬心蛊。
在凤素素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中,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紫黑虫子从她口中爬了出来。
凤藻大喜:“出来了!出来了!”
肥啾:“生了!生了!”
贺凉水:“……”
那蛊虫无人敢碰,突然,它迅如闪电跳向楚孤逸。
楚孤逸眼疾手快捉住,刚要一掌拍死,却是眉心一蹙,张开手掌,蛊虫不见了,唯留一点紫色痕迹在掌心。
“蛊虫去哪儿了?!”徐平宽惊问。
林松烟道:“噬心蛊受到蛊王召唤,自是与蛊王相会了。”
也就是说,蛊虫进入了楚孤逸身体。他如今是两蛊在身。
意识到这点的弟子们骇然后退,凤藻抱着女儿也躲得远远的,林松烟不动。
肥啾早就飞到了横梁上,贺凉水明白,它这是察觉到危险了。他咬了咬后槽牙,靠近尚且坐在床上的楚孤逸。
“……弟弟?”
又开始了,头痛欲裂,楚孤逸脑中嗡嗡,眼尾火焰纹若隐若现,他运功调息,拼命压制那股暴戾的力量。
然而成效不大,明明之前能控制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噬心蛊,他只觉五脏六腑被万蚁啃噬,丹田内真气总提不起来。
是了,正邪相对,他要提起真气,就是与蛊王的魔气作对。之前蛊王力量不足,他尚能压制,现在多了一个噬心蛊来帮忙,身体的控制权便很难再分出高低。
一个毒蛊就有够人受的,双蛊加身,已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楚。
顷刻间,楚孤逸已是大汗淋漓,唇色发青,吐出一口血来。
“楚孤逸!”贺凉水掐住楚孤逸双臂,“你怎么样?”
楚孤逸慢慢抬起头,眼中笼罩一层雪蓝光泽,染血双唇诡异翘起。
贺凉水猛然被掐住脖子,摔在床上。
却在下一秒,楚孤逸立即放开贺凉水。
“楚孤……唔。”贺凉水脖子又被掐住。
楚孤逸强行松开自己手指。
“楚……”又被掐住。
贺凉水:“……”我是娃娃吗?
楚孤逸口中喃喃:“杀,杀,杀……”
“不……”贺凉水艰难摇头。
“杀!!”楚孤逸脑中像是被一幕幕血腥的场景占据了,竟让他兴奋,十指越收越紧。
贺凉水拍打楚孤逸手臂:“要……死了……”
忽然,贺凉水头上万人迷光环亮了。
楚孤逸瞳孔扩张,瞬间安静,口中说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话:“美虫,本王封你做蛊后。”
“?????”
作者有话要说:
蛊王:这个人类好美!我要他变成我的虫子!
楚孤逸面无表情将蛊王千刀万剐,剁成肉沫,铁锅翻炒,挫骨扬灰。()
第055章 厮杀
继攻略无数炮灰反派后,万人迷光环迎来了它的新征途,向着非人发起了进攻。
贺凉水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只虫子表白。
即便这只虫子是用楚孤逸这张俊脸代言,依然改变不了在贺凉水心中,那就是一只黑不溜秋货真价实的虫子。
贺凉水整个人都要裂了。
三观受到冲击的,显然不止贺凉水。楚孤逸在代言蛊王的惊人表白后,脸变得无比阴沉,他双手抓住被褥,呲的一声,裂帛如云絮。
被褥被撕成一条又一条,在贺凉水头顶飘散落下,把他埋了,但依然挡不住他头顶光环的耀眼明亮。
弟子们看得呆了,喃喃:“美人要被糟蹋了。”
贺凉水:“……”
因为万人迷光环的限制,凤澡没被贺凉水迷惑,惊惶道:“怎么回事?”
徐平宽也只是晃了一下眼,恢复正色,沉默地看着楚孤逸“发狂”。
“……美虫……闭嘴!……美虫……我让你闭嘴!”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楚孤逸的自言自语。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在做怎样的一种挣扎。
他迫使自己清醒,蛊王却在他体内叫嚣,色迷心窍,想要跟它的美虫……交.媾。
这对楚孤逸而言,是羞辱,是冒犯,是罪无可恕。他掐住自己脖颈,“……闭嘴!”
弟子们战战兢兢,“楚师兄他疯了吗?”
贺凉水拨开棉絮与布条,捉住楚孤逸双手,扭过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弟子们被他头上光环迷了眼,一动不动。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一脚将楚孤逸踹到地上,自己把剩下的破被子往头上一裹,滚到了床另一边,跌到床下。
为今之计,只有不让大家看到他。
蛊王失去目标,果然再次发作,楚孤逸面上戾气横生。危险到了眼前,徐平宽方才有了主张:“摆阵!”
能进门的弟子都是训练有素的,立即拔剑摆阵,剑芒大绽,施法将楚孤逸围困,并口念清心咒。
在一声声的咒语中,楚孤逸如同困兽喘息,望着周遭迷乱又重叠的虚影,强行提起一口真气,闭目调息。
那厢楚孤逸度秒如年,这厢贺凉水已经在被子里闷出了汗,为了不再横生枝节,他像一只成了精的冬瓜,裹着被子朝门口滚去。
直到被一只脚踩住。
贺凉水探出脑壳,与林松烟四目相对。
“……林公子,请挪一下尊脚。”
林松烟玩味一笑:“现在才走,晚了吧。”
说着脚尖一动,将贺凉水踢了回去。
贺凉水被迫滚到一名弟子脚边,那弟子一愣,低头看到亮闪闪的贺凉水,立时忘记布阵,脸颊红红,眼冒爱心,就像平地捡到万两黄金。
“贺公子,你、你真好看,怪不得连虫子都喜欢。”那弟子害羞地说。
“……”
剑阵本就是团队合作,这一打乱,整个就乱了。此阵加上清心咒,可使人暂时心静,停下的瞬间楚孤逸猝然睁眼,戾气再次蔓延,出手如电,将周遭弟子一掌打飞。
徐平宽既惊且惧:“松烟!”
林松烟慢条斯理甩出一张定身符,灵力灌注于剑,而后身形舞动,将剑气灵力分别施加于楚孤逸身上几处大穴。
楚孤逸霎时无法动弹。
蛊王再厉害,也无法驱使一个僵如木头的人,尽管只是暂时拖延时间,却也足够了。
贺凉水头上的万人迷光环可算消失,他从被子里爬出来,看林松烟出风头,楚孤逸被捆仙绳绑缚。
其实楚孤逸已经有七八成清醒,第一时间去寻贺凉水身影,“贺先生……”嗓音低低的,竟让贺凉水听出了委屈。
他还没向贺先生诉说心意,居然让一只虫子抢先了……还是借着他的口。
贺凉水当他担心自己,说:“我没事。”除了脖子有些疼,被林松烟这个混蛋踩了一脚。
见楚孤逸恢复神智,徐平宽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兴师问罪贺凉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发光?为何我的弟子看了你,竟跟丢了魂似的?”
贺凉水:“说来话长,我练功时出了岔子,至今重伤未愈,这光环算是一种诅咒吧,看到的人也会被诅咒。”
“诅咒?什么诅咒??”凤澡叫道。
“说来不好意思,这个诅咒就是,别人会觉得我特别美。”
“……”
“不过凤院长看上去应该没中诅咒。”
凤澡冷笑:“世上竟有这种诅咒,恬不知耻。”
徐平宽环视周遭偷瞄贺凉水的弟子,沉声道:“快解了这诅咒。”
贺凉水:“我这光环消失,诅咒也会消失。”
“那他们为何还在看你?”
贺凉水:“这就跟诅咒无关了,是我的个人魅力。”
“……”
万人迷光环算是糊弄过去,弟子们对贺凉水着不着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孤逸。
元清殿前,金光咒结界占了大半场地,咒文于结界上流动,光华流转,隐约伴随呲啦电击之音。
这与原先布在无事院的金光咒不同,宛如升级版。
果不其然,林松烟道:“这道结界除了金光咒,我还融合了引雷符,无论防御还是攻击,效果不比伏魔阵差。”
“为何不直接布伏魔阵?”一名长老问。
“伏魔阵会刺激蛊王,让它狂躁。”
徐平宽:“那又如何?朵摩兰都能诛杀在伏魔阵内……”
语声一顿,这种话从作为师父的他口中说出,太绝情了。
林松烟脸色微冷,却未多言。
贺凉水听到了,他不知该不该庆幸,是林松烟布置法阵,否则交给其他人,直接伏魔阵伺候,判死刑。
“……楚孤逸。”贺凉水到一边唤道。
楚孤逸端正盘坐金光之内,双手置于膝,朝他望去,人虽清醒,眼尾火焰纹却未消失,这也是众人觉得他危险的证据。
“你头还疼吗?”贺凉水问。
隔着将近十米的距离,楚孤逸弯起唇角:“不疼。”
贺凉水知道他在说谎,因为楚孤逸的脸仍是煞白的,他一定每一秒,都在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
贺凉水鼻子一酸,问林松烟:“我可以进去吗?”
林松烟冷漠道:“不可以。”
“你坑了我两次,踩了我一脚,就不能做一次好事?”
“……”
楚孤逸问:“林师兄踩了你一脚?”
贺凉水面无表情装绿茶:“是啊,不过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他那么君子,才不会小肚鸡肠伺机报复,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
踩人能有什么苦衷?
林松烟面色难看,丢给贺凉水一道符箓,“只有三次自由出入的机会,如果你把小命丢里面,没人救你。”
贺凉水立马刷符箓进结界,给楚孤逸按摩脑袋。
因为万人迷光环后遗症,周围看守弟子纷纷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楚师兄真是艳福不浅。
三个时辰后,天都亮了,贺凉水还没从里面出来。
楚孤逸蓦然眉心紧蹙,鬓角渗出冷汗,唇抿成一条线。
贺凉水见状立马打起精神:“你头是不是又疼了?”
刚要上手给楚孤逸继续按摩,楚孤逸一把捉住他手腕,用力到几乎将其折断。贺凉水闷哼一声,试图安抚:“没事的,我再给你按按……”
楚孤逸声音颤抖,一字一字从牙关迸出:“出去。”
贺凉水愕然。
楚孤逸猛地一甩,贺凉水凭空浮起,衣摆翻飞——楚孤逸脱手,贺凉水便飞出了金光咒结界。
他堪堪站稳,还要再进,只听楚孤逸喝道:“别进来!”
贺凉水止住脚步,眼睁睁看着楚孤逸独自在里面忍受锥心刺骨之痛,看他脚下金色咒文涌动成莲花,看他跌跌撞撞,一拳一拳地砸着地面以控制暴戾嗜杀的渴望。
他的拳头鲜血淋漓,神情透出狰狞,没人敢靠近。
贺凉水想帮他,却只能站在这里。
林松烟走来,道:“噬心蛊开始与蛊王厮杀了。”
“厮杀?”
“一个容器内,只能有一个蛊。噬心蛊注定被蛊王吸收。”
“吸收会怎么样?”
林松烟冷然瞥他一眼,“蛊王力量壮大,彻底觉醒。”
贺凉水怔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林松烟望着金光之中戾气横生的楚孤逸,“他作出了选择,就会承担后果。”
贺凉水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松烟,“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孤逸是师弟,你不是……很看重他?”
“你当然不会懂我。”林松烟目光放空,像是在看着楚孤逸,又像空无一物,“我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合理?”贺凉水被这个词激怒,“你居然觉得让楚孤逸痛苦,是合理的?”
“是我让他痛苦吗?”林松烟反问。
贺凉水被问住了。确实是楚孤逸选择为凤素素除蛊,若说有人挟恩图报,也是凤藻与徐平宽。
蛊王是朵摩兰设计下在楚孤逸身上的。跟林松烟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好在一切尽在林松烟掌握之中。
“你有办法救他,对吗?”贺凉水肯定道。
林松烟抬脚踏进结界,声音缥缈如烟:“是,我有办法救他。”
“什么办法?”贺凉水喊道。
林松烟一步一步走近楚孤逸,手中化出长剑,“在那之前,必须让蛊王完全苏醒。”
他的声音太轻,贺凉水只听到前半句,看到他手中的剑,心头大骇,以为林松烟要将楚孤逸就地正法,再顾不得危险奔进去:“不可以——”
锵然一声,剑光扫过。
贺凉水眼一眨,楚孤逸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前,将暝与林松烟的石泉剑碰在一处。
“……不许……伤害……贺先生……”
楚孤逸周身杀气腾腾,神智被拽进黑暗深渊,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字字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凤素素:我的被子!谁撕的?!
弟子们喜滋滋将被子布条瓜分收藏,多年后捧着布条热泪盈眶回忆,想当年,有一个美人,差点在这上面被楚师兄糟蹋!
贺凉水:=_=
第056章 克星
半球形透明结界上,金光璀璨,咒文流动,地面宛如水面,一朵朵盛开的金光咒之花便是涟漪,在三人脚下漾开。
杀意,灵力,魔气,剑气,在两把剑之间碰撞。
林松烟霍然跃出三丈之远,眼色沉沉注视楚孤逸,旋即目光锋锐如刃刺向贺凉水。不待他说出半个字,楚孤逸提剑杀去!
原书中林松烟十五岁后就不是楚孤逸的对手,何况此时,楚孤逸体内蛊王发狂,林松烟就更不是对手了。
虽说在金光咒内,楚孤逸行动受到一定的限制,但林松烟的符咒亦有限制,是以他没用符箓,只跟楚孤逸比剑。
刚才还以为楚孤逸要被就地正法,此时看来,林松烟可能是来找虐的。
贺凉水眼睁睁看着林松烟被左砍一剑,右砍一剑,又被刺穿了肩,狼狈又凄惨。
说实话,贺凉水有点暗爽,让他踩自己,现在轮到他被虐了。
古怪的是,林松烟好像感觉不到痛,近乎冷酷地审视楚孤逸,直至眼底隐约浮起笑意。
贺凉水隐约觉得不妙,楚孤逸的神情,好似越来越癫狂了——林松烟的血,让他体内的蛊王无可遏制地兴奋,杀气如有实质,控制了他的肢体,让他不知疲倦地挥剑向自己的同门师兄。
“楚孤逸!!”贺凉水终于意识到林松烟的图谋,他想彻底唤醒蛊王!
楚孤逸持剑的手一颤,眼中有瞬间的清明。
“楚孤逸,你把剑放下。”贺凉水硬着头皮走向魔气缠绕的楚孤逸,“你看清楚,那是你从前光风霁月、现在满肚子坏水的林师兄。”
林松烟:“……”
楚孤逸瞳孔紧缩成纺锤状,似要努力辨清眼前之人。
林松烟倏地举剑刺向一旁的贺凉水!
未及贺凉水反应,比林松烟更快的剑凶猛斩断袭击,师兄弟二人再次战在一处。
贺凉水一句国骂憋在喉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打得昏天黑地,贺凉水也不好过,在金光咒内躲来躲去,稍不注意,就被一道剑气震出结界。
邓阳赶来,见状大惊:“贺公子,楚师兄与林师兄为你大打出手了?”
贺凉水没空跟他打诨,扶着差点摔断的老腰爬起来,“快去阻止林松烟,别让他刺激楚孤逸了,蛊王要醒了!”
邓阳傻乎乎问:“林师兄怎么刺激楚师兄了?他是不是非礼你了?”
贺凉水一拳头敲在邓阳头上,“蛊王醒了,你我都得完蛋!”
邓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贺公子,我觉得完蛋的是我,不是你。你可是要被封为蛊后的男人。”
“……”
邓阳拿出原先林松烟给他的符箓,竟也能进这加强版的金光咒结界,喜上眉梢:“小的们,跟我上!”
看守弟子惊恐摇头,要他们阻止蛊王可以,但要跟林松烟对着干,是万万不能的,他们说:“林师兄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邓阳:“有什么深意?不就是为贺公子争风吃醋?”
弟子们:“那我们就更不能掺和了。”语罢,欲说还休地一瞥贺凉水,好一个美人,果然只有强者才能得到他。
贺凉水要呕出一口老血,憋不住骂道:“什么万人迷光环,就是降智光环!让人恋爱脑光环!”
梧桐树上,肥啾弱弱辩解:“但你不能否认,万人迷光环对你有过帮助。而且它不光能让人恋爱脑,还能让非人恋爱脑。”
“……”
邓阳坚强地自己一个人踏进了结界,面对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位师兄,提起一口气喊道:“楚师兄,林师兄,你们别打了,贺公子说了,他两个都要。”
贺凉水:“???”
邓阳自以为聪明机智:“贺公子还说,每个月初一到十五是楚师兄,后半个月是林师兄,他雨露均沾,你们平分秋色。”
楚孤逸林松烟瞬间停下打斗,宛如同时被一道雷劈了。
贺凉水也被雷得不行:“邓阳你别胡说八道!我只要楚孤逸!!”
后半句,实乃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
楚孤逸与林松烟,贺凉水闭着眼睛都会选择楚孤逸——无论是否涉及儿女私情。
在这样的情景下,贺凉水的话,注定要被误解。姗姗来迟的徐平宽与诸位长老,成了一座座化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位贺公子好不知耻。
贺凉水试图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只跟楚孤逸交朋友。”
弟子们:我们明白,白天交朋友,晚上交叉叉。
满嘴跑火车的邓阳在结界内变成一只沙包,被楚孤逸林松烟混合双打,最后被林松烟一脚踢出结界,时长十五秒。
贺凉水觉得再揍他十五秒都不能解气。这个邓阳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专业拖后腿,贺凉水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
徐平宽白了贺凉水一眼,“狐媚子。”
贺凉水:“……”
徐平宽喝道:“松烟!你为了这么一个狐媚子,成何体统?”
林松烟一身青衣血迹斑斑,手中长剑却未沾染多少血,贺凉水注意到,楚孤逸身上确实没什么伤口。楚孤逸武力值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约莫是林松烟无意伤他,只是刺激他罢了。
贺凉水拧起眉,林松烟用一身伤,来换蛊王觉醒,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松烟自己也支撑不下了,寻个间隙退出结界,而楚孤逸正值蛊王狂躁之际,骤然失去目标,将暝剑四处狂砍,结界发出震颤。
徐平宽与诸位长老不由得退后几步,贺凉水站在结界边缘,一声声地喊着:“楚孤逸,楚孤逸……”
楚孤逸一剑劈向结界,而当意识到结界另一边就是贺凉水时,生生地收住了手,剑气激荡在结界上,依然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没有结界抵挡,贺凉水此时就算没被劈成两半,也要受重伤。
楚孤逸以左手遏制右手,一步一步朝贺凉水走来,“贺……”
贺凉水双手拍在结界上,说:“我没事,你冷静一点,好吗?”
楚孤逸猛地丢了将暝,按住太阳穴,头痛欲裂。
贺凉水再顾不得,使用最后一次进出结界的机会,一把抱住楚孤逸,在他耳边安抚:“没事的,你现在只是在做噩梦,等你醒来就好了。”
“噩梦……”
“对,噩梦。你在梦里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贺先生……是真的吗?”
贺凉水捧住他脸,弯起唇角:“只有我是真的。”
楚孤逸眼中雪蓝光泽幽幽流转,喃喃重复:“只有贺先生是真的……”眼皮缓缓合起,骤然倒在贺凉水肩头。
“楚孤逸!”贺凉水双臂接住他,奈何实在太重,双双跌跪在地。
“蛊王累了。”林松烟淡淡道,“他也累了。”
贺凉水慢慢将楚孤逸放在地上,问林松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徐平宽想问的,“松烟,此时的楚孤逸就是个……你何必自讨苦吃?”
省略的是“疯子”两个字,但凡有点智商的都能听出来。
贺凉水回敬了徐平宽一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徐掌门说得太好了,林公子可不就是自讨苦吃。”
徐平宽羞怒:“我说话,有你插嘴的地吗?”
“那你来打我啊。”
“……”
“进结界,快点,待会儿楚孤逸该醒了,蛊王也该醒了。”贺凉水这两日受的气,再不发泄一点就憋死他了。
徐平宽气得胡子飞起来:“无理竖子,懒得与你计较。”
“我并非在自讨苦吃。”林松烟轻飘飘将话拉回正题,“万物相生相克,弟子昨夜翻阅典籍,发现十三蛊是有克星的。”
“克星?是什么?”徐平宽忙问。
“琉璃天蚕。”
“琉璃天蚕?好似听说过。”
“此天蚕生在南疆丛林之中,是炼制返命丹的必备药材之一。”
“返命丹?!”徐平宽惊道,“便是那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返命丹?”
即便是修真设定,能起死回生的丹药,也是极其罕见的,要想炼成,更是难于上青天。
林松烟继续道:“然而世上见过琉璃天蚕的人并不多,据说极难繁衍,如今也就剩十只不到。”
徐平宽叹道:“这等宝物,自是稀缺。可惜了,蛊王唯一的克星……”
“弟子主持善修时顺道路过南疆,机缘巧合得到一只琉璃天蚕。”
“唉,楚孤逸恐怕……”徐平宽猛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得到一只琉璃天蚕?”
“是。”
“那岂不是可以炼制返命丹……”
“咳。”朱长老干咳一声。
徐平宽被狂喜冲昏的脑袋清醒了,讪讪道:“当然是救楚孤逸要紧,这等宝物,用在他身上……很好。”
朱长老笑眯眯问林松烟:“老朽还是想不通,你为何要进去刺激楚孤逸体内的蛊王呢?”
林松烟道:“用这琉璃天蚕有一个条件,必须在蛊王完全觉醒时,天蚕方能将其克制。”
“所以,你刚才所做,只是为了让蛊王觉醒,而非为贺公子争风吃醋?”
“……”林松烟脸一黑,“不是。”
徐平宽道:“既然要让蛊王觉醒,何必你亲身上阵,用伏魔阵,蛊王定然更受刺激。”
“不可。”林松烟厉声道。
徐平宽大约从未被温文儒雅的四徒弟吼过,一时怔然,林松烟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林松烟很快收敛情绪,“弟子刚才心急,还望师父见谅。伏魔阵绝对不可,蛊王是完全觉醒了,但是除去蛊王之后,楚师弟的脑子亦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简而言之就是,就算蛊王死了,楚孤逸也有可能变成一个傻子。
贺凉水不由得问:“那怎么办?”
林松烟盯他一眼,“只有让蛊王在楚师弟有意识的状态下醒来,才能避免最坏的结果。”
让蛊王醒,但不能让它感觉到被威胁,楚孤逸不能失去理智。这很难,但对于楚孤逸而言,是可行的。
楚孤逸是男主,他的意志力无人能比。
贺凉水心里本来堵着一块大石,不知道怎么才能救楚孤逸,现在看到了一道光,尽管这道光是林松烟给的,他仍诚恳道:“如果真能救楚孤逸,我既往不咎,还要感谢你。”
林楠枫松烟用帕子擦去手背上的血迹,拂袖而去:“楚孤逸是我师弟,我不会害他。”
贺凉水蹲在楚孤逸身边,俄顷,将外袍脱下来,盖在楚孤逸身上。
琉璃天蚕这等宝物,徐平宽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瞻。林松烟不吝啬地拿出檀木盒,众长老接过一一察看惊叹:“果然是琉璃天蚕,色如琉璃,晶莹剔透啊。”
最后才到了徐平宽手里,他原先是假装大方,才让长老们先看,此时终于轮到他,又开始装矜持:“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
却是拿在手里,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林松烟道:“琉璃天蚕需要用最嫩的桑叶芽喂食,芽上若有露珠更好。这便放在元清殿,待蛊王彻底觉醒,便可派上用场。”
徐平宽颔首,万般不舍才放下檀木盒。
贺凉水也想看看能救楚孤逸的宝物,奈何徐平宽小肚鸡肠,不让他进元清殿。他也不急,等徐平宽与长老们都离开了,月上中天之时,摇着扇子施施然走到元清殿门前,被看门弟子第三次拦截。
“贺公子,您不能进去,请回。”
贺凉水是观察过,这次换防的弟子,正是当时在凤素素的红莲园里被他万人迷光环迷过的,趁着光环后遗症还没过,他眨巴眼睛:“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大哥行行好。”
两名弟子登时脸颊爆红,吭哧半晌:“那、那就一眼,贺公子你快点。”
贺凉水大摇大摆进了门。
琉璃天蚕换了住所,从檀木盒移到了水晶盒里,底下不但有桑叶,还有棉絮垫着,可见徐平宽对它的疼爱……
“一只蚕,居然过得比楚孤逸还好。”贺凉水愤愤。
紧接着想到,楚孤逸的命与脑子就靠这只蚕了,过得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贺凉水顿生怜爱之情,低头细瞅蠕动的琉璃色半透明虫子,“……”
视线移开几秒。
再度定睛。
又移开。
又看。
贺凉水有点怕虫子。他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是楚孤逸的救星,要对它充满爱心。
贺凉水强迫自己盯了好一阵,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蚕还挺漂亮的。
“小天蚕,我家弟弟就靠你了。”
“蚕宝宝,宝宝?”
“宝宝,你快快吃,快些长大,楚孤逸在等着你呢。”
“宝宝,你这么可爱,楚孤逸看了一定喜欢。”
刚要进门查看琉璃天蚕的邓阳变成了石雕,缓缓开裂。
而后,他撒腿跑了出去,扑通跪在楚孤逸身边,嚎啕哭道:“楚师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贺公子已经怀了你的宝宝!!你不能丢下他们孤儿寡母啊!”
这一晚,贺凉水怀了楚孤逸的宝宝,传遍全青霄。
作者有话要说:
肥啾:他是被谁打的?
邓阳: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057章 渡劫
楚孤逸站在悬崖前,底下万丈黑云,深不见底,隐约传来金戈铁马的战斗之声。他被一股力量驱使往前,想探个究竟,突然脚下落空,猝不及防坠下去。
他伸出右手,想唤出将暝,却发现右手中指没有戒指。
他落到战场上,鼻尖嗅到血腥味,四顾望去,尸横遍野。
这些尸体中,有徐平宽、凤藻、凤素素、林松烟、邓阳、大师兄……楚孤逸走过他们,看到了梧桐镇的镇民、阿叶、二宝三宝。
再往前,他发现一道白色身影。
“贺先生……”楚孤逸走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白玉面具,扇子掉落在手边,一动不动。还有一只僵硬的肥啾。
楚孤逸半跪在贺凉水身边,颤颤巍巍伸出手,这真的是他的贺先生吗?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为什么全都死了?
忽然,楚孤逸目光呆滞,他看到,贺凉水的肚子大了起来……
“……师兄你快醒醒啊,贺公子怀了你的宝宝,你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啊!”
“师兄,你听到了没,贺公子怀了你的宝宝。”
“你跟贺公子有宝宝了,你有后了。”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楚孤逸:“……”
“师兄?师兄!”
听邓阳的声音,楚孤逸以为自己死了一次。
他坐起来,头依然疼,但在看到盖在身上的外袍时,脑中那股要命的肆虐风暴,慢慢平息下来。
“……什么宝宝?”楚孤逸总算能够思考邓阳的话。
邓阳言之凿凿:“贺公子怀了你的宝宝!”
“?”楚孤逸道,“贺先生是男人。”
邓阳一愣:“男人不能怀孕吗?”
“能吗?”
“不能吗?”
“你见过怀孕的男人?”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吧。”邓阳说了一句至理名言,这一刻就是他人生的高光点。
楚孤逸竟被他说服了,难道贺先生真能怀孕?还怀了他的……不可能,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不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睡过同一张床,还亲了嘴,拉了手,抱了很多次。
难道这样就能让人怀孕?
楚孤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还想对贺凉水做更多的事,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怀孕。
“师兄,”邓阳抹泪,“真好,你就快有孩子了。”
楚孤逸不太喜欢小孩,他的童年遇到的都是熊孩子……但如果是他跟贺凉水的孩子,应该是乖巧可爱的吧。
“师兄,你跟贺公子的孩子,能认我做干爹——呜哇!!”
邓阳被一脚踹趴,脸着地,双手乱刨试图爬起来,却被背上那只脚踩得牢牢的,费力转过沾满尘土的脸:“……贺、嫂子?”
贺凉水活动十指,噶嚓噶嚓响。
邓阳心生不妙:“嫂子??”
贺凉水揪住他耳朵,以猪耳朵为最终目标狠狠拽。
邓阳惨叫:“嫂子嫂子嫂子,疼疼疼!”
贺凉水揪完他耳朵,去撕他嘴,捏着他鼻子狂甩。
邓阳:“嗷嗷嗷嗷嗷呜呜呜……”
楚孤逸:“……”
肥啾:“……”
谁能想到,贺凉水生起气来,居然这么可怕。
十分钟后,邓阳跪在贺凉水面前哭鼻子:“贺公子,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听你在里面说什么宝宝,我以为你有了楚师兄的孩子。”
误会解除,流言蜚语却已经飞了出去。贺凉水懒得追究,只要了邓阳手中可自由出入结界的符箓。他现在只关心楚孤逸体内的蛊王能不能除。
肩上忽然多了一层重量,贺凉水垂眼,他的外袍回到了身上,楚孤逸给他披的。
“夜深露凉,贺先生别受凉了。”
贺凉水笑道:“我名字里就有一个‘凉’,我不怕凉。”
楚孤逸说:“御剑飞行的时候,你冻得发抖。”
“……用得着这么揭穿吗。”贺凉水穿好外袍,席地而坐,恰在一朵咒文金莲上。
他拍拍身边,“坐啊。”
楚孤逸道:“贺先生还是去结界外吧。”
贺凉水稍稍仰着脸,白玉面具在流转额金光中辉映出剔透光泽,但更亮的,是他面具后的眼睛,姣好,纯澈。他笑起来:“你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我。我相信。”
楚孤逸迟疑一下,落座他身边。
贺凉水指着天上,“看。”
楚孤逸抬眼望去,山高月小,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只是隔着金光咒结界,看不太分明,流动的咒文如同交错纵横的锁链,将他们困在这一方小天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贺凉水感性了一把,“以后就算我们分开了,也可以看着同一轮月亮。”
楚孤逸蹙眉:“为何要分开?”
“我就这么一说。难道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为何不能?”
贺凉水被问住了,“可是你以后,总要遇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她共度一生。”
楚孤逸沉默下来,侧脸瞧着好似生气模样。
贺凉水自己心里也有股怪怪的感觉,就像辛辛苦苦种的白菜,将来要送人。
“……不会的。”楚孤逸望着月疯亮,低低道。
贺凉水心弦无端拨弄一声,却等不到楚孤逸下半句。
到底什么“不会”?他们不会分开?不会遇到心爱的人?
……
有了琉璃天蚕,问题似乎得到了解决。楚孤逸积极配合,想方设法在不丧失神智的情况下,唤醒蛊王。
噬心蛊已经被蛊王吞噬,蛊王力量壮大,每当楚孤逸养足精神,就企图占据控制他。楚孤逸为了压制蛊王,又不至于太过于压制而让它陷入沉睡,可谓是费尽心力。
楚孤逸什么时候睡,贺凉水就什么时候睡;楚孤逸醒来时,贺凉水必定比他先醒,观察情况。
看守弟子还有轮休,贺凉水就跟保姆似的,除了喝水上厕所,废寝忘食守着楚孤逸,守着琉璃天蚕。
肥啾劝他:“何必这么折腾自己,楚孤逸是男主,肯定能熬过去的。”
贺凉水蹲在灵田的井边洗把脸,“你也说了,是‘熬’,他在煎熬,我怎么可能在床上呼呼大睡?”
青霄山的灵田土壤肥沃,不但有鲜美瓜果蔬菜,还有桑树。没有别处的桑叶比这里更嫩了,贺凉水这几天唯一的休闲活动就是提着小竹篮,采桑喂蚕。
他没忘,要采最嫩的叶芽,最好带着露珠,是以他总是一大早过来采摘,负责采摘的弟子还没起床。
肥啾在瓜田里啄香瓜,笃笃笃,汲取里面甜蜜的汁液,“这么上心,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楚孤逸了。”
贺凉水采桑动作一顿,“你就知足吧,遇到我这么负责的宿主。”
回到元清殿,楚孤逸在打坐。贺凉水看他片刻,走进殿内,却见几个弟子围在桌前惊慌至极,口中念念有词:“这下完了,完了……”
这桌子,正是放置琉璃天蚕的桌子,为了方便随时查看,就放在殿中央。
贺凉水心下一沉,问:“怎么了?”
众人慌忙回身,“贺公子,这、这天蚕好像不动了。”
“不动了?”竹篮落下,撒了一地桑叶嫩芽。贺凉水奔到桌前,水晶盒中,琉璃天蚕果然一动不动,色泽发暗。
贺凉水用手指拨弄它,“小东西,别睡了,你还有一个任务没完成呢。完成再睡好不好?”
“楚孤逸还等着你呢。”
“给我醒醒!!”
贺凉水一掌拍在桌上,“……我早上还看过,它还好好的,采个桑叶的工夫而已。是谁?是谁杀了它?!”
弟子们摇头,“我们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它不是宝物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贺凉水摇晃水晶盒,“琉璃天蚕!醒醒!”
桑叶翻卷,琉璃天蚕小小的虫身随之翻滚,死气沉沉。
刹那间,贺凉水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他每天那么小心地喂养,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门口传来一道中正威严的声音。
“掌门,林师兄。”众弟子惶恐行礼。
徐平宽看到贺凉水的背影,皱了皱眉:“你在那里做什么?”
贺凉水失魂落魄站直了,回过身,看着他们,又像看着别处。
林松烟低头瞥见地上的竹篮与桑叶,“怎么回事?”
众弟子面面相觑,扑通跪下:“弟子们看守不力,琉璃天蚕不知为何……死了。”
“死了?!”徐平宽大惊,跑过去做出与贺凉水如出一辙的摇盒动作,“怎么会?它怎么死的?!狐媚子,是不是你?”最后竟有了哭腔,可见心疼这宝物。
贺凉水无动于衷。
林松烟眉眼阴沉,问:“谁把它放在水晶盒里的?”
徐平宽愕然:“放在水晶盒里怎么了?”
“琉璃天蚕生于南疆,南疆气候溽热潮湿,适宜它生存。我带它回来,一直放在木盒里,就是为了保温。如今又是寒秋,把它放在水晶盒里,无异置它于死地。”
也就是说,琉璃天蚕是被冻死的。
徐平宽愣住了。
贺凉水缓缓侧目,眼眶发红,一字一字问:“徐掌门,你就这么想让楚孤逸死吗?”
徐平宽脸色青红交错,旋即勃然大怒:“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这琉璃天蚕居然这么脆弱!”
不管徐平宽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重要了。
没了琉璃天蚕,楚孤逸怎么办?
贺凉水疾步走出元清殿,当他看到还在认真打坐,与蛊王对抗的楚孤逸,眼眶鼻子不由得发酸。
肥啾目睹全程,此时亦无言以对。就算是男主,这命也太坎坷了,难道真要走个鬼门关才能渡过这劫?
贺凉水守在结界外,望着楚孤逸,心口一阵一阵刺痛。
看小说的时候贺凉水可以当个旁观者,当他面对真实的楚孤逸,楚孤逸的喜怒哀乐真实地展现在他眼前,他无法不触动,无法不心疼。
楚孤逸受了那么多苦,前五百万字也就罢了,如今是后续剧情,难道他也不能自由?
贺凉水伸手触碰结界,流动的咒文发出细微嗡鸣。
咫尺天涯,楚孤逸近在眼前,却好像随时会被苦难击碎消散。
“本打算,今晚就用琉璃天蚕为楚师弟除蛊的。”林松烟嗓音幽幽响起,抬手在结界上施了一道法力,“他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
贺凉水望着林松烟,“你是不是还有救楚孤逸的办法?”
“有。”林松烟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
“是什么?”贺凉水立即问。
“一,去南疆再寻一只琉璃天蚕,但时间不够,不一定能找到。即便侥幸找到,楚孤逸恐怕已经完全被蛊王控制,就算除蛊成功,也会变成傻子。或者在等到琉璃天蚕之前,就会被杀死。”
“也就是说,这个办法基本可以排除。二呢?”
林松烟望着贺凉水,弯唇吐出四个字:“大魔之血。”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宝宝没了,贺先生再给我生一个吧。
贺凉水:来,抱抱亲嘴拉小手。()
后来——
贺凉水:我真的生不出来,啊~
第058章 拯救
普通的魔修,便只是魔修。只有修炼到如血皇天、贺冽、朵摩罗之流的,才能称为大魔。这样的大魔纵然在炼魔境,也是少之又少。
“大魔之血?”贺凉水怔愣须臾,紧接着便是狂喜,“要多少?”
林松烟道:“越多越好。”
“……”
“蛊王喜食魔修之血,若是大魔,更是无上美味。若有大魔之血作引子,它一定会主动从楚师弟身体里出来,寄生于大魔。”
贺凉水如被泼了一盆冰水,“寄生大魔?”
“是。至于寄生之后,恐怕就非常人所能料了。”
也就是说,九死一生。
贺凉水抿唇默然。
树梢上,肥啾炸开了毛,紧张地盯着贺凉水。
林松烟目光落在结界中,“这世上的大魔只有寥寥几人,贺公子是其中之一,对吗?”
“……”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下山。此后楚孤逸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与你再无瓜葛,你不要再出现。”
贺凉水捏紧手指,惨然一笑:“你是算准了我会答应?”
林松烟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人心难测,生死有命。”
原地杵了半晌,直到肥啾把他扇醒:“贺凉水,你不能答应!林松烟明摆着又给你挖了一个坑!”
“我知道。”贺凉水望着结界内楚孤逸身影,“但这个坑,我必须跳。”
“他肯定是骗你的!”
“不是。”贺凉水回想,“其实,早就有迹象的……”
在他第一次进楚孤逸的无事院时,指肚被桌上的倒刺扎破,流了血,楚孤逸神情恍惚地给他吮了血。
那时候,蛊王已经在楚孤逸体内。它喜欢贺凉水的血,发狂时掐住的第一人,也总是贺凉水。
“林松烟没有说谎,是我早就变成了‘剧情’的一个配角。”贺凉水道,“我参与了楚孤逸的人生,陪他走过这段剧情,现在,是我做选择的时候了。”
肥啾:“那你也没必要把命送了。”
“现在只有我能救他。”贺凉水触碰结界,“只有我能。”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也许吧。可是,等不了了。”
楚孤逸等不了。
琉璃天蚕死了,在徐平宽看来,事情已经朝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蛊王已经觉醒,失去了克星,楚孤逸还能压制蛊王多久?
蛊王狂性大发的频率,已经从每日两三次,提升到每日七八次。
金光咒结界就快关不住他,弟子日夜不休修补结界,蛊王破界而出,也就这几日的事。
徐平宽连夜召集众长老与林松烟,商议对策。
“实在不行,只能大义灭亲了。”徐平宽佯装痛惜道。
凤藻道:“我知道,师兄你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若让蛊王狂性大发,到时遭殃的就是全青霄,还有山下的村民。”
朱长老罕见地沉了脸,说:“就没别的办法么?”
林松烟道:“还有一个,是用大魔之血。”
“大魔之血?”
林松烟稍加解释,徐平宽连连摆手:“别说大魔之血,现在到哪儿去找一个大魔?还是一个愿意为楚孤逸牺牲的大魔。这根本不可能。”
朱长老垂下了眼皮。
“这可不一定。”林松烟摩挲手指低喃。
尽管再找一只琉璃天蚕不太可能,邓阳仍是接了这个任务,走之前找到贺凉水,强笑道:“贺公子,你别难过,等我再去找一只琉璃天蚕,楚师兄就会好起来的。”
金光咒结界内,楚孤逸再一次被蛊王控制,提剑乱砍,周身魔气缠绕。
煞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便是魔气。这表明,蛊王正在蚕食楚孤逸的神智,让他一天比一天更难控制自己。
贺凉水望着这样的楚孤逸,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谁都知道,在这两日内找到琉璃天蚕,比登天还难。
邓阳哽咽:“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贺凉水:“别给自己立flag,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
邓阳带着几名内门弟子,连夜御剑前往南疆。
贺凉水就在金光咒结界外等,等到蛊王发泄完了,累了,楚孤逸的意识勉强占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脑子,他半跪下来,疲倦不堪。
贺凉水穿过施法维护结界的弟子,刷符进去,走到楚孤逸身边,用袖口给他擦汗:“玩累了吧,歇歇。”
护法弟子们汗颜,这叫玩吗?差点没把结界掀了。
楚孤逸眼尾的火焰纹染上诡异的幽蓝,他盯了贺凉水半晌,好似终于认出他:“贺先生?”
贺凉水弯起眼睛:“嗯,是我。”
楚孤逸按住锥刺般快要爆炸的太阳穴,“……我是不是又失控了?”
贺凉水哄他:“没事,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不会再痛,也不会再受折磨。”
“琉璃天蚕喂养好了?”
“……嗯,好了。”
弟子们默然,掌门已经决定明天处决楚孤逸。
他们畏惧此时的楚孤逸,但细细想来,楚师兄这些年并未为难过他们,相反,得到什么好东西,总会均分给有需要的弟子。
看似冷酷严肃,实则最好说话。只要合情合理,力所能及,楚师兄总会帮助他们。
而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师兄被当成蛊王处决。他自己还不知道,以为有救。
天道何在?
贺凉水没做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一口,“嗯,甜,给你。”
楚孤逸愣愣接过苹果,望着贺凉水咬过的地方。
“怎么,嫌我口水?”
“不是。”楚孤逸有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一口一口将苹果吃完了。
贺凉水坐他身边,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天,心里很安静。
天色将明时,贺凉水第一次踏足千石峰,听松苑。
此处就像原书林松烟的人设,文雅君子,端方如玉,一应景物雅致清幽。
听松苑的门没关,像是料到会有客来。
贺凉水走进去,看到林松烟坐在绿纱窗前,捧着一册书卷,眼不抬问:“想好了?”
“你等了我一夜,我总不能让你失望。”贺凉水道。
“……”林松烟放下书,示意桌上。
桌上放着一瓶药,一把匕首。
“药可消去你体内的隐息丹,匕首就不用我教你怎么用了吧。”
贺凉水拿起匕首,抽出一截,雪光照眼,可见锋利。他忽觉好笑:“你早就准备好这两样东西了吧?”
林松烟不置可否,只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贺凉水将药与匕首都揣怀里,走了出去。
林松烟不惊不动,直到东方既白。
他没告诉贺凉水的是,即便他走了也没关系,因为青霄派还有一个大魔。
……
日升的第一缕光照在楚孤逸眼皮上,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的,身上盖着贺凉水的外袍。
在熟悉的头痛中醒来,连日来与蛊王在脑中拼死搏斗,不由自主而疯狂的攻击,一幕幕的,碎片般在他神识中浮现。
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就是绝对不能屈服。
楚孤逸艰难坐起,周围影憧憧的,有很多人。透过纺锤状瞳孔,他费力辨认,徐平宽、凤藻、三位长老,以及大部分内门弟子,都来了。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一些弟子尤为惊惧,仿佛他是一只即将出笼的怪物。
而有的弟子,则满面哀戚,仿佛不忍。
徐平宽手持青霄宝剑,威严肃穆地望着他。
楚孤逸清晰地看到一张张面孔,金光咒结界已经消失,唯有他脚下的咒文莲花仍在绽放。他逐个扫视,没有看到贺凉水。
……贺先生呢?
“楚孤逸。”徐平宽道。
楚孤逸回神,抱着贺凉水的外袍站起来,“师父……”
这声师父,让徐平宽难得动容,嘴唇翕动,吐出的却是世上最冷酷的话:“你体内的蛊王已经无法压制,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莫要怪为师无情。”
楚孤逸怔住:“什么意思?”
“琉璃天蚕已死,这世上再无可克制蛊王的东西。作出这样的决断,为师也很难,希望你能理解。”
楚孤逸无法理解,琉璃天蚕死了,就必须判他死刑吗?
凤藻道:“楚孤逸,我们也没有办法。蛊王觉醒,六亲不认,大肆屠戮,到时你就算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为了大义,现在的你若慷慨赴死,还是我青霄弟子,死后自当供奉长生牌位,让你往生极乐。”
“……”楚孤逸喃喃重复,“慷慨赴死,往生极乐?”
他猛然按住头,锥刺般的痛又在他脑中重演,眼尾火焰纹越发诡谲,透出幽蓝,眼中亦蒙上一层雪蓝光泽,脖颈青筋暴起。
“他又发狂了!!”一名弟子惊恐叫道。
徐平宽:“快!筑金光柱!”
金光柱乃是金光咒的终极形态,若说伏魔阵内妖魔现行,那么金光柱上,妖魔必灭。
只是金光柱需要一百零八名精通金光咒的修士自四面八方一同施法,因条件苛刻,一般情况下很难达成。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原来不是助他除蛊,是来除他的。
一百零八道法力的作用下,金光柱在楚孤逸身后迅速成型,无数咒文在光柱上交错流动,发散飞舞,自动捕捉束缚周遭妖魔。
楚孤逸被两条锁链般的金色咒文绑缚,挣扎道:“师父,我不是妖魔,我不是!我可以控制蛊王的!我可以的!!”
纵然他眼底拉出血丝,声嘶力竭,徐平宽不为所动:“你今天在这里为了大义赴死,还是我的好徒儿,为师绝不会让你染上半点污迹。”
楚孤逸不明白,为什么为了大义,他就一定要死。大义是什么?
徐平宽口中的污迹又是什么?真的是为了他吗?还是为了青霄派的名誉?
牺牲他一个,换取所有人的岁月静好?
凭什么?
金光柱成型,与日月争辉。于是乌云蔽日,也就没有争的必要了。
仿佛这人间之事,天亦难决策。
天色昏昏,楚孤逸被缚金光柱上,剧烈挣动,却无济于事,面上隐约现出凶性:“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此话已不知是他说的,还是蛊王说的。
朱长老额上滚下冷汗,上前一步,刚要出声,蓦然一惊。
所有人,包括徐平宽在内,全都感觉到了,魔修的气息!
这种时候,会是谁?
众人回首望去,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这道身影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暗淡的天光下闲庭信步般走来,一步步,却走得沉稳笃定。
“……贺公子?”弟子们怔然,“他是……”
贺凉水周身魔气缠绕,林松烟给的药果然厉害,不但让隐息丹失效,还激发了他身为魔修的内力。就算他想让魔气散发少一点,都不行。
他不必说话,本身就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是魔修。
徐平宽锵然拔剑,“你、你果然是——”声音被数道一起拔剑的响动淹没。
朵摩罗朵摩兰身上还只是煞气,贺凉水身上却是魔气,可见他底子深厚,旁人如何看不出。凤藻拿剑的手都在颤:“你别过来!”
贺凉水平静地穿过他们的刀剑,众人自发分成两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遥遥相望,楚孤逸讷讷问:“贺先生?”
贺凉水朝他一笑。
徐平宽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凉水道:“我是大魔。”
“那又如何?我们不怕你!”
“我可以救楚孤逸。”
徐平宽愣住了,“……你说什么?”
贺凉水举步踏进金光咒范围,咒文金莲在他脚下一朵朵漾开。每多靠近楚孤逸一步,便觉肺腑像被灼到一般。
金光柱名不虚传,妖魔光是靠近,便已疼痛难忍。
被绑在柱上的楚孤逸又是何等痛苦?
贺凉水站在离楚孤逸十步之外,这是最恰当的距离,不至于靠太近痛晕过去,又不至于离得太远。
楚孤逸牙关咬出血,“贺先生,快走。”
贺凉水道:“我不能走。”
“快走!走!”师门中人会如何对付魔修,没人比楚孤逸更清楚。
贺凉水一如往常弯起眼睛,“弟弟,我真高兴,只有我能救你。”
他掏出匕首,拔掉鞘,雪光再次映入眼帘,他对着自己手腕用力划了一刀。
浓稠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楚孤逸猛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贺先生,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贺凉水撸起袖子,又在小臂划了深深的一刀。
“不要,贺先生不要……停下……”
一刀又一刀,左臂无处再下刀。贺凉水咬唇将匕首换到左手,开始割右手腕。
“停下!贺凉水,我让你停下!”
贺凉水再握不住匕首,铛啷掉在地上,血液大量流失让他唇色全无,他张开血淋淋的双臂,像迎着风,像一个拥抱。
楚孤逸想去抱住他,但他挣脱不了金光柱的束缚,陡然血气翻涌,大量的魔气自他身体冒出来,逐渐组成一团奇形怪状的黑雾。
这黑雾贪婪地嘶吼着,被贺凉水的血吸引,一点点抽离楚孤逸的身体,楚孤逸不可遏制地颤抖。
血从地上浮起来,包括贺凉水手臂流下的血,失去重力,在咒文中连成一条通往楚孤逸的线,将那团黑雾怪物引渡过来。
楚孤逸眼尾火焰纹越发明艳,酸涩自眼底渗出,“不,不要……蛊王!不要过去!不要……”
不要伤害他的……贺先生。
蛊王食髓知味,哪里肯听楚孤逸的话,仰天狂吼一声扑向贺凉水。
贺凉水整个人被撞得踉跄后退两步,黑雾与他身上魔气混淆,内里翻腾,几乎让他失去知觉。
原来被蛊王寄生,这么疼。楚孤逸忍了这么久。
“快!杀了蛊王!杀了这魔修!!”徐平宽喝道。
却无人敢动。
林松烟手指一动,一道法力射向楚孤逸。
徐平宽刚要提剑上前,猛然顿足。
楚孤逸中指戒指忽然化形,黑铁长剑铮然长鸣,倏地刺向贺凉水——!
楚孤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发出震天悲鸣:“将暝!!不要!!!”
呲——
贺凉水心口一凉,那一瞬间,所有的痛都歇止了。
他低头看看剑,又看看楚孤逸,世界好像在演一个无声的默片。
他看到楚孤逸在奋力挣扎,像是要脱离命运的束缚,终于,金光柱在楚孤逸身后破碎如万千雪片,纷纷扬扬落下。
还挺美的。
贺凉水望着天,与雪片一起落下。他看到了楚孤逸的脸,他从没见过楚孤逸如此无措悲痛的表情。
他想告诉楚孤逸,别怕,不是你的错,现在挺好的,一点也不疼了。
当他走到这里,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死在楚孤逸的剑下,比死在别人手里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不后悔。
第059章 回来
苍茫大地,绵延青山,通天金光柱散作点点雪片般的光,洒落巍峨大殿前。
楚孤逸抱着白衣染血的贺凉水,心像破了一个窟窿,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
他有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的不理解,最终通通化作:“……是我……杀了贺先生……?”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会杀贺凉水?
可是将暝,的的确确刺进了贺凉水心口。
那是他的佩剑,伴他十年,只听他召唤。为什么现在却违背他的意愿,杀了他最……看重的人。
就在前几天,他还与贺凉水共同触摸将暝,他的指尖插.进贺凉水指缝。将暝有灵,明明知道主人的心意,就算知道贺凉水是魔修,也不会伤害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将暝颤动起来,像是感受到主人悲痛彻骨的心境,锵然一声,竟裂出数道裂痕。
天外陨石打造的黑铁剑,多年来诛杀无数妖魔,与无数法宝交击,未曾退却,未曾惧怕,未曾伤过分毫。
今日,它几近断毁。
“贺先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是承诺,是誓言,是楚孤逸那晚对贺凉水最接近表白的话。
然而现在,他杀了贺凉水。
……场面长久地凝固在肃静中,人间仿佛也在为这场始料未及的惨剧默哀。
直到林松烟出声:“师弟……”
楚孤逸恍若未闻,抱起贺凉水,嗓音低沉嘶哑:“将暝。”
将暝倏然自贺凉水心口消失,旋即重新化形。
“师弟?!”林松烟抢上前两步,“你要去哪儿?”
楚孤逸怆然道:“我答应过贺先生,跟他一起下山。”
“他已经……”
一语未了,楚孤逸已怀抱一人踏剑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苍穹。
……
贺凉水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走廊墙壁上白下蓝,墙上有扶手,墙边有钢制长椅。
他停在一扇门前,门上有方形玻璃,他往里面瞅了瞅,只看到拉起来的浅蓝色床帘,随风微微飘动。
贺凉水抱着新鲜的百合花,轻轻转动门把。
他走进去,绕过床帘,看到少女的面庞,比他手里的百合还要娇嫩,无暇。
“……灵灵?”
医疗仪器在床头发出轻微噪音,少女秀发铺展在蓝白条纹病服上,她手上长期不离点滴,手背青筋蜿蜒,几近半透明,像山川河谷的脉络。
少女睁开与贺凉水打一娘胎里造化出来的桃花眼,打个哈欠:“哥,你来了。”
贺凉水将两天前的旧花处理掉,换水,新鲜的百合花插入长颈玻璃花瓶,“这两天东奔西走比较忙。我看了主治医师的意见,你现在身体免疫力上来了,能化疗。”
“嗯。那就化疗吧。”少女语气轻松。
贺凉水说:“一旦化疗,你就会慢慢变成秃子。”
少女丢他一个橘子,“那你也要跟我一起变秃。”
贺凉水接住橘子剥皮:“好,等你头发掉光了,我就去剃光头。”
少女灿烂地笑起来,比阳光还要明媚。
“……灵灵……你会好起来的……”
“楚孤逸,别哭……”
“灵灵,楚孤逸,你们怎么都在?”
“都死了?哦……我也死了……”
“……”
“贺凉水!贺凉水!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贺凉水迷迷盹盹:“小啾别吵,我跟灵灵还有楚孤逸一起吃火锅呢,再吵把你一起炖了……”
待到自然醒之时,贺凉水干瞪着眼,以为还在梦里,因为他看到的一切都是乳白的。
天花板、墙壁、门、窗、床、桌椅、水壶杯子,像刷了白漆。
只有窗外的天是黑的,缀着几颗星,特别亮,像假的。
这间房没有灯,却亮如白昼。
“……”啥玩意儿?异度空间?
记忆慢慢复苏,他以血为楚孤逸引出蛊王,然后被一剑捅穿心窝。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我更伟大的人了。”贺凉水自我评价很高。
砰的一声,门开了,门自动关上,一个约摸只有一米五,年龄不到十五的清秀少年鼻孔朝天走进来,手里端着两人份的快餐。
“吃饭了。”少年说。
这腔调,这声音,活脱脱的就是:“小啾?”
“你伟大,你无私,穿书一个月就死翘翘。”
“……”贺凉水打量少年,“原来你长这样,有十五岁吗?”
1009翻白眼,自顾拿起汉堡,啃了两口觉得不对味,没有楚孤逸给的蓬莱灵谷好吃。
贺凉水许久没吃垃圾食品,兴趣依然不大:“这是系统空间?”
“不然还能是地狱?”
“语气那么冲,招你惹你了?”
1009瞪贺凉水,“多亏我有先见之明,给你复活金手指傍身,否则我统生的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
这么一说,贺凉水忽然想起:“糟了!我忘了对楚孤逸说我不会死,他现在肯定以为我死了,哭得特别伤心,掉了很多金豆豆。”
1009:“你失忆症蛮严重的,这么快就忘了是楚孤逸把你捅了?也不知你私底下对他做了什么[哔——]事,他这么恨你。”
“……”
贺凉水说:“你狼心狗肺也蛮严重的,楚孤逸那么正直,我这么好,他怎么可能恨我?”
“那他为什么捅你?”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拿剑了?”
1009噎住了。
“你说的没错。”门忽然打开,001夹着一块平板电脑轻车熟路走进来,“楚孤逸没有拿剑,他不是自愿捅你。”
1009喝一口可乐吞下汉堡,恼道:“你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还偷听我们讲话!”
001与贺凉水想象中一模一样,一个冰冷高大英俊的成年男人,板着脸,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几句话就走,我很忙。”001自顾坐下。
1009鼓起腮帮子:“我也很忙的!”可惜这位系统大哥并不给他眼神。
001打开平板,直切正题:“贺凉水先生,这是你的死亡回放录像,请仔细看。”
贺凉水:“……”
录像不长,大约三分钟,从贺凉水以血引渡蛊王,到被将暝一剑刺穿心口。
看自己死翘翘的画面,这感觉非常怪异,幸而没有声音。
“怎么样?”001问。
贺凉水觉得他的问题一定有深意,回答:“我死的时候很唯美,这拍摄角度,这镜头,要不是亲身经历,还以为是特效。”
贺凉水竖起大拇指:“大哥,你改行当导演,绝对行。”
001:“……”
1009赶紧抢属于自己的功劳:“这是我拍的!程序自动矫正,就算我没有看到的地方,也会自动成像哦。”
贺凉水夸道:“你还有这本事?以后拍个风景视频什么的,放网上绝对火。”
1009昂起下巴,骄傲的小表情与当肥啾时简直一模一样。
001扶额,不跟他们绕圈子:“看林松烟。”
录像回放,贺凉水不明所以看画面中的另一个人,“……他怎么了?”
“看他手。”
“好像动了一下。”
“那是施展法力的手势,投射的方向是楚孤逸。”
“所以?”
001:“当他输出这道法力后,楚孤逸的将暝就失控了。”
贺凉水盯着平板屏幕,情绪没有太大起伏:“他还真是擅长给人挖坑。”
气愤吗?肯定是有一点的。重要的是,他知道楚孤逸并不想伤害他。
但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出现了最坏的“意外”,楚孤逸该有多难过?
“这个林松烟到底是什么人?”贺凉水问。
001熄灭平板屏幕,站起来说:“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真的林松烟。”
贺凉水对这个结论竟也不意外,“真正的林松烟被人穿了?”
“按理说,林松烟这样的重要配角,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被穿,是不太可能的。但确实发生了这样的bug,此人身份还在调查。”
“调查?”
“不是一个主神掌管的穿书系统,事情会很复杂。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贺凉水听明白了:“林松烟也有系统,但跟你们不是一个主神?”
001:“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主神就是公司老总,底下系统是员工。这世上有很多不同性质的公司,在做各种各样的穿书工作。”
贺凉水:“听着是挺复杂的,没想到你们系统也要商战。”
“你也要跟林松烟战斗。”
“……”如有可能,贺凉水只想当一条咸鱼。
可惜天不从人愿,楚孤逸的身边注定充满坎坷,他想要待在楚孤逸身边,就要锻炼出坚韧的心志,与强健的体魄。
001刚走,忽听外面传来一道喜气洋洋有些耳熟的声音:“听说小九回来了?我来看看。”
“一种植物!快走!”1009一把抓住贺凉水手腕。
贺凉水眼前闪过一阵刺目的白光,紧接着落进黑暗。
他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阳光灿烂,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以及吭哧吭哧的挖土声。
贺凉水转动脑袋,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副檀香木棺材里。
“……”我这是回档重来了吗?
第一次穿进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在棺材里,当时贺冽刚被楚孤逸斩杀,还是二宝三宝给贺冽买了一副薄木板的便宜棺材。
相较之下,这檀香木棺材就非常高级了,闻着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嗯,好闻。
再好闻,也改变不了这是棺材的事实。
贺凉水坐起来,他看到,自己身处一座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远山绵延,天清气朗,是个办丧事的好日子。
距离他不远,挺拔俊美的青年披麻戴孝,手握铁锨,正在挖一个长方形的土坑。
墓碑已经刻好:吾爱贺凉水之墓。
贺凉水:“…………”
要是再晚醒半小时,就真的被埋了。
贺凉水清清嗓子:“楚孤逸。”
楚孤逸身形僵滞,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头来,怕是自己的幻听。
“楚孤逸!”
“……”
“弟弟!”
这声叫完,楚孤逸手中铁锨落地,他缓缓转过头,“……贺先生?”
贺凉水喉间一哽,楚孤逸如此落魄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纵然在小说中,亦从未有过他眼眶发红、不修边幅的描述。
然而此时眼前这个宛如被一场疾风骤雨击打过的男人,分明就是那个原本意气风发、正直冷静的楚孤逸。
“贺先生……真的,是你吗?”几步距离,楚孤逸竟走得踉跄。
贺凉水跨出棺材抱住他,心脏一抽一抽疼:“是我。”
楚孤逸的拥抱用力到几乎将贺凉水融进骨血,嗓音嘶哑:“贺先生,你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
“我不是做梦?”
贺凉水再难忍住,捧住楚孤逸憔悴的俊脸,在他额头脸颊鼻尖分别亲一口:“是真的。”
楚孤逸喃喃:“我果然是在做梦,贺先生怎么可能这么亲我。”
“……”
贺凉水在楚孤逸左脸啵啵啵响亮亲了三口,又在他右脸啵啵啵响亮亲了三口:“现在相信了吧?”
楚孤逸:“……”
“还不信?”贺凉水捧住他脸,在他额头小鸡啄米似的一连响亮亲了十几口!
楚孤逸醒了。
贺凉水看楚孤逸这怔惘的表情,心疼得不行,弟弟莫不是伤心太过傻了吧?还要他亲多少口才相信他真的活过来了?
贺凉水灵光一闪:“要不你亲我,摸我,抱我。”
“……”
“快呀!”贺凉水主动凑上去,“你摸摸我,就知道我是真的了。”
楚孤逸抬手触碰贺凉水的下颌,慢慢低头,隔着面具,在贺凉水额头印下一吻。
“嗯,是真的贺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亲亲抱抱摸摸,一个都不能少。
贺凉水:……来吧!()
第060章 吾爱
秋季山野风光绮丽,大朵白云飘过蔚蓝天际,云影拂过山峦溪流,飞往遥远的地平线。
微风徐徐,带来青草芬芳,两道素色身影坐在山坡上。
贺凉水脚趾扣地,他知道楚孤逸在看自己,目光专注得像在研究一道数学题。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贺凉水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妥,居然亲了楚孤逸那么多口。
楚孤逸可能不是伤心傻的,而是被他亲傻的。
“……贺先生。”楚孤逸已经叫了不知多少次。
“嗯。”贺凉水第n次回应。
“你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问题很好,直切重点。
贺凉水微微一笑:“其实我没有死。”
“没有死?”楚孤逸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草叶,在手指上缠绕,如同他千结百绕的心绪,“可是,我是看着你没气的,那么多天,我试过各种办法,就是找不到你的魂魄……”
贺凉水愕然:“我死了多少天?”
楚孤逸反问:“贺先生的魂魄去了哪里?”
“……”
“罢了。”楚孤逸又说,手中的草叶被他揪成一段一段的,“贺先生回来就好。”
他身上的秘密与他这个人比起来,无足轻重。
贺凉水捉住楚孤逸手,覆在他手背上,下定决心:“将来有一天,我一定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待他楚孤逸摆脱单身,有一个能够相伴终身的道侣,贺凉水功成身退,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楚孤逸反握住他,“只要贺先生在我身边就好。”
“……”
一个想着功成身退,一个想着永不分离,这可咋办?那岂不是一辈子不能让楚孤逸看到他的脸?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贺凉水觉得手心有点硌,他掰开楚孤逸的骨节修长的大手,发现他掌心薄茧磨破,没流血,红红的。贺凉水按了按:“疼不疼?”
“不疼。”楚孤逸说。
想到方才看楚孤逸用铁锨挖坑的场景,贺凉水绷不住笑了,目光一滞,将楚孤逸的手翻来翻去,“你戒指……将暝呢?”
楚孤逸的中指,空空如也。
“丢了。”楚孤逸说。
“??你把将暝丢了?丢哪儿了?快找回来!”
楚孤逸抿唇不言。
贺凉水一想即通:“因为你觉得是它杀了我?”
楚孤逸握住五指,眼帘低垂,“它不听我的话。”
“这不是它的错,它也是——”语声顿住,要说受林松烟指使,有何证据?除非林松烟亲口承认。
与其说出来打草惊蛇,不如先放一放,秋后算账。
楚孤逸道:“是我的错。是我没管束好它。”
贺凉水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是一把只能任人驱使的铁剑。这事原本就是个‘意外’,将暝必然也不愿违背主人的意愿,只是当时我魔气缠绕,蛊王加身,就算不是它,也会是其他人的剑……”
楚孤逸道:“若是其他人的剑,我必让将暝将其斩断。但偏偏是将暝,刺向了贺先生。为什么是它?为什么?它是我的配剑,相伴十年,它怎么能……怎么能?”
“都过去了。”贺凉水捧住楚孤逸再度变得阴郁悲怆的脸,“楚孤逸,看着我,我现在好好的在你眼前。事情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吗?”
此事给楚孤逸造成的阴影与伤害必然不小,让楚孤逸此时去接回将暝,恐怕是不可能了。
贺凉水悄然为将暝抹一把辛酸泪,老铁,委屈你风吹日晒几天,等你主人消了气再去接你。
挖出的坑要填上,至于棺材,楚孤逸说:“可以送给柏姑娘。”
“柏姑娘?”贺凉水跟着一起填坑。
“我一个朋友,就住不远。”
贺凉水反应过来:“这里是药谷?”
“嗯。我来找柏姑娘医治贺先生,但她也没有办法……贺先生怎知药谷里住着柏姑娘?”
当然是因为书中写过。
药谷主人姓奇,人称奇老,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没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岁。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三十岁以上不救,男人不救,十岁以下小孩不救。
有传言,他是一个喜欢妙龄少女的老变态。
奇老有一个得意门生,也是唯一的一个,名叫柏灵儿,人美心善,医术精湛。这柏灵儿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有人上门求医,她不分贫穷富贵、善恶黑白,全凭医者仁心。
这对师徒简直就是反着来的,是以奇老总被气得离家出走,云游四方,每次一游就是三四年,药谷由柏灵儿打点。
原书中,楚孤逸先与奇老结缘。当时楚孤逸还是一个十六岁的俊秀少年,在执行师门任务时,遭到对手的暗算,中了毒,被推下悬崖。
事实证明,男主落下悬崖必有奇遇,这不,就遇到了正在攀岩采草药的奇老,把这老头……砸了下去。
有奇老有垫背,楚孤逸除了一身毒,毫发无伤。奇老差点被砸死。
奇老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这小子,但在看到楚孤逸尚未长开的漂亮脸蛋时,他改变了主意。
待给楚孤逸解毒,奇老发现楚孤逸居然是个男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吹胡子瞪眼奚落一番,拍拍屁股就走。
此后因缘巧合,楚孤逸与奇老又碰上两三次,楚孤逸顺其自然与柏灵儿相识,当时读者们还小小期待了一把。
柏灵儿与楚孤逸年岁相当,柏灵儿性情温婉,贤良大方,绝对是众多妹子中,正妻的最佳人选。可惜后续剧情中,柏灵儿的戏份很少,楚孤逸跟她相处又十分寡淡——他跟任何一个女角色好像都很寡淡。
后来新角色一个接着一个,大家对楚孤逸与柏灵儿拉郎配的热情逐渐消失,就此不了了之。
“奇老妙医圣手之名,我自是听过。”贺凉水笑道,“他的得意弟子柏灵儿姑娘,更是芳名在外。”
楚孤逸没有怀疑,继续填坑。
贺凉水视线离不开横陈在地的墓碑,上面的七个字火辣辣地冲进眼帘,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弟弟,这碑……刻错了吧?”
——吾爱贺凉水之墓。
楚孤逸拄着铁锨,注视碑上刻字,沉默了。
他没有刻错,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他以为贺先生死了,大胆地刻了“吾爱”两个字。现在被贺先生看到了,他想跳进坑里自埋。
秋风拂过,草叶纷飞,两两相望,楚孤逸未能给出回答。
贺凉水不好意思再问,只说:“反正用不着了,埋了吧。”
楚孤逸将墓碑一掌击碎,一同填进坑里。
贺凉水忽然注意到填起来的坑边有一个拳头大的小土包,还未细看,只听一道柔柔的女声:“楚孤逸?”
贺凉水回过头去,一个衣着素净温雅的女子走上山坡。
看到贺凉水好端端站着时,女子清丽面容难掩惊讶:“这位公子……”
“贺先生活过来了。”楚孤逸言简意赅。
柏灵儿杏眼圆睁,平生被她判定无救的人,从未有一个从鬼门关转回来。结果贺凉水在死了这么多天后,居然神奇地复活了?
她打量贺凉水,怀疑楚孤逸用了禁术。使用禁术复活的人,与普通人不同,类似行尸走肉。
贺凉水准确地读出了她眼中的困惑,微微一笑道:“柏姑娘你好,在下姓贺,名凉水。”
柏灵儿迟疑地看向楚孤逸。
楚孤逸道:“我没用禁术,他是贺先生。”
“当真?”
“是贺先生,不会有假。”
既然楚孤逸这么肯定,柏灵儿不好再怀疑,朝贺凉水一笑:“抱歉贺公子,我实在太吃惊了,你咽气了半个月,没有半点生息,我以为你救不回来了。”
贺凉水:“……”我竟然咽气了半个月?!
怪不得把人家姑娘吓到了。
贺凉水掏出扇子,故作淡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活过来的,就听见楚孤逸哭哭啼啼,可能是他感动了上天,才会把我送回来。”
柏灵儿:“……”楚孤逸哭哭啼啼?难以想象。
楚孤逸:“我没有哭哭啼啼。”
贺凉水:“那你眼睛那么红?”
“……”流过泪,熬过夜,才会红,绝对没有哭哭啼啼。
楚孤逸口拙不知如何解释,怎么解释都有点羞耻。
柏灵儿抿嘴一笑:“贺公子,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不然楚孤逸恐怕要跟着你去了。”
贺凉水笑道:“柏姑娘真会开玩笑。”
柏灵儿暗自唏嘘,她哪里是开玩笑,这半个月来楚孤逸的精神状态,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绝望。
既然楚孤逸不愿意多说,她也无需多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自会让人明白一切。
“柏姑娘,这棺材不用了,你要吗?”楚孤逸当场给人姑娘送棺材。
贺凉水:“……”
柏灵儿居然接受良好,走上前屈指敲了敲棺材,“我正缺一个书柜,这么好的檀香木,改制成书柜刚好,省了我出谷去买。”
能接住楚孤逸严肃又正经的“冷笑话”的人,少之又少,柏灵儿是其中一个。贺凉水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楚孤逸的良缘,就是柏灵儿。
理智上是这么告诉他的,心里却不对味。
要不问问系统。
……肥啾?1009呢?
贺凉水这才想起,从他醒来,就没看到肥啾这只小胖鸟。
难不成被丢在了青霄,正在赶来的途中?不应该啊,他都到了这里,它不会不跟来。
贺凉水举目四顾,苍穹高邈,渺无踪迹。
“贺先生,你看什么?”
“你看见我的灵宠了吗?”
楚孤逸沉默须臾,说:“贺先生,节哀顺变。”
“?”
楚孤逸一指地上的小土包。
贺凉水弯腰瞧去,只见小土包上插了一根筷子长的木片,木片上写:贺氏肥啾之墓。
贺凉水大惊:“……小啾啊!!你怎么被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肥啾:=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