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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何意!”

    “怎么了?”何意骤然回神, 茫然看向一旁同他说话的印商陆,“抱歉,我走神了。”

    印商陆略有些无语:“走神都能配制药草, 我说的话你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真不知该不该夸你。”

    何意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药草, 幸而印商陆不懂这些, 否则他就会发现其实早就配错了。

    从前总是孤身一人, 自从与谢潇澜在一起, 每次外出都是两人作伴, 即便有时对方不在, 他只要想到对方在家中等着便觉得心安许多。

    将药草重新配制, 何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印商陆浅聊着,许是谢潇澜给他下了什么命令, 这人每日都要来防己堂陪着自己,就算是多年好友能做到这般地步也实属不易。

    “只是有些累。”他低声说道,眉宇间透着一股无精打采。

    印商陆也有些无奈,京城有趣的地方太多,但他虽说同谢潇澜交好, 也不能趁对方不在时带着他夫郎独自出门,到底于名声有碍。

    何况,何意需要的也不是游山玩水。

    他撑着下巴懒懒打了个哈欠:“瞧你这幅没精神的样儿, 倒不如回去睡个痛快,之淮还有好些日子才能考完,你也不能总这样。”

    何意被他传染也打了个哈欠, 他眨眨眼睛:“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

    许是被何意的言外之意给惊着, 印商陆硬是愣了半晌才缓慢又复杂的重复着他的话。

    看向何意时神情纠结, 他想到了之前何意同封大夫说的那番话,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何意肚子上,至今都没有动静,说不定真是之淮不行……

    何意没注意他的神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怎么,我不能去吗?”

    虽说哥儿被默认为是嫁人的一方,却并不是所有哥儿都会嫁人,除了能生育他们其实和男子并无太大区别,那种地方自然也是能去的,要是玩痛快了,有的哥儿还会纳一个。

    印商陆倒是想拒绝,奈何对方神色无辜,看向他时带着诸多期许,让他无法拒绝!

    幸好谢潇澜一时半会不在,否则此事传到他耳朵里,自己怕是不死也得被扒层皮了。

    他立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能去!当然能去!咱们又不是不给银子!晚上我就带你去,但是你不能告诉之淮,他会杀了我的!”

    “我办事,你放心。”

    何意傻了才会想着告诉谢潇澜,他若是敢说,床榻三日游就送给自己了,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才不会做。

    两人一拍即合,何意觉得做事都有精神了。

    印商陆算不得是万花楼的常客,但到底是男子,平日里免不得来这种地方,自然也只限于吃吃酒听听曲,其他事他是万不敢做的,即便如此也不妨碍花妈妈把他当祖宗供着。

    夜晚的万花楼烛光摇曳,妓儿门有的站在楼前揽客,有的则是在里面,但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夸张,她们不会没皮没脸的凑上去,只是接待。

    见印商陆来,花妈妈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小手绢一甩就凑上来了:“哎呦印公子来了,这位贵客是哪家公子,模样真是俊俏!”

    “乃我故交好友,快些带我们去厢房。”印商陆将一锭银子塞进她手里,摆摆手不愿在门前和她有过多的交谈。

    初次来这种地方,何意只觉得样样新奇,但也怕看见些不该看的,一直目不斜视的跟着进了厢房。

    花妈妈十分上道,这些公子哥们不一定都是来寻乐子的,她便识趣的带着去了略清净些的厢房,还特意叫了两个伶人进去吹拉弹唱。

    进了厢房就没有外人了,何意打量着屋内的设施,无一处不精致,楼下正厅里还有展示才艺的,他便趴在窗前看了起来。

    “果真才艺双全。”何意虽听不懂那些词曲,但能弹能唱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厉害。

    印商陆哭笑不得:“若无半点本事,如何能在此处立足?”

    花楼不像何意想象中那般颓靡,至少一路走上楼都不曾瞧见过分的行为,至于关起门来的事,那自然就不同了。

    何意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目光在对面的厢房一一掠过,冷不丁就瞧见花妈妈带着几个人进了厢房,他撩起眼皮看了看,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只是下一秒就和另一个厢房的人对上了视线,男人穿着月白锦袍手持折扇,周身气度不凡,眼神却冷的可怕。

    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何意也神色淡淡的回看过去,直到对方先关上窗子,他才收回视线。

    只是面上虽毫无波澜,内里却有些疑惑,他今日可是换了男子装束出来的,总不会这般也被认出是哥儿吧?

    “印公子,曲绡来了,我让她给您二位唱曲作乐如何?”花妈妈敲了敲门问道。

    印商陆没应声,而是看向何意:“如何?曲字的姑娘们只卖艺。”

    “好啊。”

    曲绡抱着琴进了厢房,对两人柔柔行了一礼,放好琴试了试音:“两位公子可有想听的?”

    “弹你拿手的便是。”

    何意看了片刻就关上了窗子,目光落在曲绡身上不由得感慨万千,怪不得古书里那些老爷总爱娶楼里的姑娘,漂亮又风情。

    印商陆见他盯着那姑娘瞧,赶紧扯了扯他衣裳,低声提醒:“你可记着你已经嫁人了,若是你带个人回去,之淮会杀了我!”

    “只是欣赏罢了,并无其他意思。”何意抿了抿唇,“那我们吃些酒?也不知这花楼里的酒如何,我方才还瞧见对面厢房有公子哥也在吃酒。”

    说着他就去拿酒壶。

    印商陆又又拦住了他,再次低声提醒:“花楼里的酒都放了助兴的东西,你要是喝了这些,之淮会杀了我!”

    说罢,他赶紧叫人进来。

    婢子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送两壶清酒来!”

    清酒就是不加东西的,婢子恭敬应了一声便又退了出去,不消片刻端着酒壶进来了。

    何意曾某些地方打工,并非是滴酒不沾,他倒了两杯,端起一杯同印商陆碰了一下,面上带着笑:“干杯。”

    而后一饮而尽。

    印商陆见他这般豪迈,自然也跟着豪气干云,佐着些点心和小菜,两壶清酒就下了肚,酒劲不大,但脸却烧了起来。

    何意拍了拍脸:“不能再喝了,酒最是伤肝胃,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弹的真好。”他微微叹息,眸光有些涣散的看着那姑娘……手里的琴。

    印商陆笑:“这算什么,之淮盛名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不曾发生那种事,名冠天下都轻而易举,只是我也许久不见他弹琴了,甚是想念。”

    “他……还会弹琴啊。”

    真厉害。

    何意撑着下巴,因吃了酒浑身都暖乎乎的,估计是后劲上来了,总觉得有些困倦。

    曲绡见他们面带疲惫,换了首和缓些的曲子轻轻弹着,目光落在何意身上时带着丝缕缱绻。

    撑着下巴迷瞪的打了几个哈欠依旧睡不着,不是习惯的环境,周身也没有依赖的人,困倦的厉害都不敢合上眼睛。

    他扭头却瞧见印商陆已经趴着桌子睡着了。

    “曲绡姑娘,我出去片刻,劳烦看顾着他些。”杯酒下肚,其他的感觉就有些明显了。

    曲绡点点头:“公子可从对面的楼梯下去,那里离偏门近些。”

    “多谢。”

    何意开窗吹了吹凉风,待思绪清明才推门出去,按照曲绡说的路线走,而他先前看见的人也在这边的厢房。

    他边走边揉着脑袋,脚步有些虚浮踉跄,路过那些厢房时更是难受的厉害,步子更缓慢了些。

    “……若是……谢家……岂不是要被发现,谢…澜……中,那得……除……”

    丝竹声夹杂着靡靡之音,何意听的并不真切,但也能从只字片语里大致听出对方的意思,他们不敢看着谢潇澜成长,欲除之。

    何意原本还有些残存的酒意都被那些话冲散,方才还有些暖意的身子已经冷下来,后背更是潮湿一片。

    “若非养精蓄锐,此事怎会轮到他来办!”

    伴随着恼怒的声音而出来的是一道挺拔的身影,身影停在何意面前,眉心紧蹙,显然在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这不是刚才那个公子哥么,他佯装迷糊醉酒,眨眼间眸子便变得涣散,仿佛那一瞬的清明只是错觉。

    锦袍男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何意总觉得这些人的身份不简单,就想着蒙混过关,恰好隔壁的厢房也被打开,看着眼前的一幕将眼底的杀意掩去,面上一副茫然。

    “这是……”隔壁厢房出来的中年男子眯了眯眼。

    何意背对着他疲倦的看向锦袍男子,若是这人道出他方才偷听的事,他今日怕是得交代在这里。

    “本公子友人有些薄醉。”锦袍男子说着将假装的何意扶起来带回了厢房里。

    何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进屋就站在桌子面前警惕的看着他们:“为什么帮我?”

    “做任何事前都要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若非本公子相助,下场如何想必你心中有数。”锦袍男颇为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实在是有诸多不解。

    答非所问,便是不想答。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帮助自己,但眼下瞧着并没有恶意,何意却也不敢松懈,他微微点头:“多谢,先告辞了。”

    锦袍男子拿着折扇轻轻挥了挥,示意他赶快离开。

    何意出来时隔壁已经没了动静,花楼的伙计们正在打扫那间屋子,距离他们进去到离开并没有太多玩乐时间,可见对方只是为了说那几句话。

    可惜他刚开被拽走了,只看到了曹管家。

    但他也没时间想太多,步伐匆匆的下楼找茅房了。

    厢房内的几人似乎还有些没缓过劲来,一人轻笑:“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谢之淮,怎么就娶了这样的夫郎?唯有那张脸能看些。”

    “话多。”锦袍男子轻声斥责,显然也是没把何意放在眼里。

    何意刚走到厢房门口,门瞬间就被拉开了,他盯着印商陆那通红的眼眶愣愣道:“你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就在桌上小憩一会,怎么醒来你就不见踪影,曲绡说你去如厕,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要真出事,之淮会杀了我的!”

    “不会,我们回去吧。”这地方何意是不想继续待了,免得回头再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印商陆找他也就是为着此事,给了赏钱两人便出了花楼。

    虽说何意并未全然开心,但酒精作祟,他疲惫头晕,竟真的没空出多余的心思给谢潇澜,倒在床榻上便沉沉睡去了。

    虽说不是彻夜宿醉,但醉酒入睡还吹了凉风,何意清晨起床便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堵,也不敢多耽搁,忙将先前买的药材挑挑拣拣的给自己熬了锅治风寒的。

    印商陆也没来,八成是还睡着,要不然就是同他一样有点小风寒。

    何意将自己收拾好又去了防己堂,成日里闲着总爱胡思乱想,还不如让自己忙碌起来,也是赶得巧,今日刚好是防己堂义诊一日,他进去去时医馆里已经排满了人。

    药童伙计们也顾不得他来的这般晚,人一进来就被拽着去坐堂了。

    见防己堂突然拽了个年轻人坐堂,百姓们还以为是防己堂不乐意给他们治,故意找了个年轻的打发他们,可这想法到底架不住人多,胆子大且等不及的自然就去了何意那里,一番望闻问切成功将这些百姓拿捏住了。

    “给我也把把脉。”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何意抬头看去,就发现是昨晚那个锦袍男子,他点点头:“请坐。”

    何意缓缓搭到他手腕上,他倏然看向男人:“最近可有不适?”

    “你什么意思?”男人眯了眯眼,“我的脉象如何?”

    何意看了眼后面还在排着的队伍,放低嗓音:“劳烦公子先起来,待我将眼下的事做完,再重新为你请一次脉。”

    男人没再多说起身走到不起眼的地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脉搏有问题,但他不确定,到底是何意的功夫没到家,还是病况太浅不易察觉。

    可若是说身体不适,近日确实总觉得四肢乏力,但每日请脉之人从未说过脉象问题。

    直到过了晌午,防己堂才彻底清闲下来,还有些大夫更是直接离开了。

    何意走到男人面前,见他悠哉喝茶,坏心思起来,直白道:“公子体内有一种慢性毒,此毒会逐渐侵蚀公子的气血和心脉,长此以往必死无疑。”

    “……本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日日都有人请脉,从未说过有任何不适。”夜楚渊摇摇头,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那公子每日晨起可会觉得头晕脑胀,四肢和双腿无力,需静坐片刻才能缓神?”何意见自己都将话说到这份上对方依旧无动于衷,牵着唇角笑了,“那便等公子走投无路再来吧。”

    夜楚渊本就不是来瞧病的,只是知晓何意在这小破医馆里坐堂,所以特意来看看,只是这话他眼下不能直接说,不曾想真给自己诊出毛病了。

    他悄悄紧了紧拳头,面上不动声色:“日后若有机会会来的。”

    何意轻轻挑眉,笑了笑没再多理会对方。

    忙活一上午,何意闲暇后便领了银子回宅子里了,刚走进院子,不经意抬眼就瞧见主家程夫人坐在屋顶,青天白日的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何意敏感,早在第一日见时就知晓这位寡妇是个有故事的,当然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的故事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他微微扬声提醒:“程夫人,乘着冷风喝热酒,伤身。”

    “你个小毛孩懂什么,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比你过的可痛快多了。”程夫人轻嗤一声,抱着坛子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何意瞧着她一身红衣飒爽的模样,淡声问道:“那您如今,痛快吗?”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越界,说罢便回了屋里,他本也不是要等回答,可人不能总困在过去出不来。

    何意却不知,后来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也算是痛快玩了一日,何意再没颓丧着,印商陆来的不如之前勤快,但每每来总会给何意带许多吃食,省去了他和其他人一起吃饭的尴尬。

    印商陆仰躺在椅子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幸好之淮他们还有两日便结束了,这几日家中管束严格,我都不能在外玩的痛快。”

    “为何?”何意随口问道。

    “我爹说这几日朝廷出了大事,有几位皇子病了,他怕我在此时惹是生非,不许我在外招摇过市。”印商陆叹了口气,“可那些官员不照样每日都去花楼吗?”

    何意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你便在家待着便是,届时等谢潇澜考完,再来也不迟。”

    印商陆无奈应声:“瞧着皇室战争一触即发,这紧要关头竟有皇子生病,朝廷的风向又要变了。”

    “万变不离其宗。”

    何意将药草配制好包起来,上面特意贴着红纸做好记号,免得被药童不小心弄混,如今只等着那人来送钱就好。

    印商陆果然没有多留,同他抱怨了一会便离开了。

    临近科考结束,何意也不觉得累了,每日起早贪黑的去医馆做事都充满了动力。

    京城不歧视哥儿,防己堂的大夫们都喜欢聪慧有本事的,再加上何意本就长得好,平时看着清清冷冷的,但接触起来总归是温和的,医馆里的人也都对他改观了。

    可算是过到了科考结束这日,何意心里藏着事睡不安稳,大早上就起来准备去贡院前等着了。

    哪知他刚坐上马车就被拦住了。

    何意掀开轿帘便发现马车被一群孔武有力的侍卫给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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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什么人?”

    何意抬眸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们腰间的长刀, 生怕这些侍卫会当即发难对他们出手,他可就两个人,抵不过这些要人命的冷兵器。

    侍卫们先是盯着何意没做声, 片刻后拿出一张画像来上下比照了一番,像是有些不确定, 为首的侍卫问道:“可是防己堂何大夫?”

    不怪他怀疑, 画像中的人美则美, 可与眼前的人似乎还是有些出入, 至少画像并没有本人好看, 尽管是他们主子亲手画的, 却也可见此人美貌不足以用笔墨描摹。

    何意微微点头:“有何事?”

    “我们奉命请何大夫去给人看病, 请何大夫同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侍卫沉声说道。

    若是什么普通人请他去诊脉,他自然无不可, 只是眼下这些人的来历不明,且他还要去等谢潇澜出贡院,因此并不是很想跟他们走。

    “为谁治病?”何意继续问道。

    “我们主子说何大夫认得他,且先前曾说过许主子来请您治病的话。”像是早知道他会这般说,为首的侍卫回应的很快, 语气带着些祈求,将姿态放的很低。

    何意表情微变,原来是之前那个。

    他勾唇轻笑:“我如今有要紧事, 何况之前我同你家主子说过,等他走投无路时再来便可,继续赶车。”

    说罢, 何意放下轿帘示意车夫快些离开。

    到底也有赌的成分, 那位公子说每日都有人给他请平安脉, 可见地位不一般, 等了这些日子才找上他,无外乎是身边就有医术高明之人。

    可那些大夫连他脉搏有异常都把不出,自然也无法医治,所以会找上他。

    自然也会对他以礼相待,不敢发难。

    果然,车夫听他的驾着马车往前,原本围着的侍卫们迟疑片刻还是让了空隙出来,只是在马车即将加速时,为为首侍卫说话了。

    “不知何时才能请到何大夫?”

    何意并不想得罪那位身份不明的公子哥,虽说之前把脉时毒药还不曾渗进内里,却保不齐下毒之人不会暗中加重药量。

    他淡声:“尚不明确,若你无事,每日都来请我便是,切记不可放血治疗,莫要其让其他大夫给他用药,会死人。”

    “多谢何大夫。”

    何意到贡院时外面已经围着许多人了,他找了僻静的地方等着,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首选居然不是为病人看病,而是浪费时间在这里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出来的人。

    这样的事对从前的他来说太离经叛道,但他似乎开始明白自己的导师曾经说的那些话。

    他不是只有医学。

    “意哥儿,你来这么早啊!”

    何意扭头:“你怎么也来了?”

    印商陆喘着气摆摆手:“先前他考秀才时我也有陪同,只是因着早些年的事我父兄不便出面,特意放我来等他。”

    “多谢。”何意眉眼弯弯,是真心实意的谢。

    印家能做到这般地步实属不易,朝廷不曾剥夺谢潇澜的功名,还由着他继续参加考试,估计也是知晓那些事其实同谢家并没有关系。

    印商陆摆摆手:“这算什么,若非朝廷盯得紧,会有不少人为他接风洗尘,京城都是人精,明里暗里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两人闲聊着,号房里的谢潇澜心也跟着飘了起来,京城的贡院虽说大些,但里面的号房却依旧难以恭维,不由得感慨自己事事都要经历两回。

    会试有规定的交卷时间,到了时辰监考官员才会给考生们打开号房的锁让他们交卷,谢潇澜深吸一口气却被号房里的味道呛红了眼,强忍着呕吐感盯着木门望眼欲穿。

    许久过后,才听得一声锣声,外面响起监考官们的脚步声,谢潇澜唇边立刻挂起笑意。

    号房分远近,等在外面的人冷不丁瞧见有书生出来,恨不得冲上前扒着问问其他人怎么还没出来。

    只是出来的举人们面色各异,有欢喜的自然也有忧愁的。

    何意和印商陆死死盯着贡院的出口,生怕错过谢潇澜出来。

    “何大夫……我眼睛有些酸,我能眨眼吗?”印商陆瞪着通红的眼睛弱弱问。

    何意扭头看他一眼,就见对方的眼泪都快攒不住了,他扭头咧着嘴笑,再转头时依旧是一副清冷样子:“自然可以。”

    得了恩准,印商陆赶紧把眼泪眨出来,刚揉了揉眼睛,就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嗖的就离开了,他转身左看看右看看的,发现何意不见了!

    “何——”

    抬头就看见前面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他不由得有些鄙夷,朗朗乾坤世风日下,竟然做出这般——

    “你怎么了?”谢潇澜揽着何意走到他面前,显然刚刚抱着的就是他俩。

    ——这般恩爱之事。

    印商陆赶紧揉了揉眼睛:“没事儿,走走走回去说!”

    “我没让其他车夫来,等等灵微他们。”他们进去时卧具都带的劣质的,用一次就不用了,直接丢掉也不占地方,何意便没让其他车夫来。

    片刻他们几个出来,但由于几个人凑到一起的味道实在难闻,印商陆硬把何意拽上了他的马车,而谢潇澜他们几个“腌菜”则乘坐一辆。

    宅子里的小厮早知道他们今日结束,早早就烧好了热水方便他们使用。

    洗过澡几个人才觉得活了过来。

    何意帮谢潇澜擦拭着头发,想到了先前发生的事,自顾自说道:“前几日我偶然见到曹管家,听着他们说了些话,和他一起的人我没看见,当时差点被发现是一个不认得的公子帮我解了围。”

    谢潇澜不疑有他,只当何意是去外面用食时在酒楼偶然听到的。

    只是还是蹙起眉:“京城不比府城和乡镇,这里鱼龙混杂,不经意间都有可能被什么人盯上。”

    听到最后一句,何意抿了抿唇沉默了。

    谢潇澜诡异的从他的沉默里咂摸出点东西,他一把抓住何意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前,抬头看他:“老实说,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并未,就是那个公子很奇怪,他中了毒,今天还让侍卫来拦我去给他治病,我急着见你就拒绝了。”何意如实说道。

    “你胆子倒是不小。”谢潇澜叹气,“若对方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之人如何是好?便是不能接,我就不能回来了?”

    何意咬咬牙,揪起他耳朵:“谢潇澜,不要逼着我生气,你再这样以后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谢某哪里敢,他抚上何意的手将自己的耳朵救出来,伸手将他抱住:“京城人心复杂,我怕你不经意便出了事,万一我鞭长莫及,岂非要我悔恨终生?”

    “我心中有数,就是知晓他们不会对我出手才强硬了几分,你每次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是傻子吗?”何意略有些不悦,却到底没地方撒气,对着他捶了两拳便算了。

    面对何意,谢潇澜总是控制不住情绪,他躺平任捶,等他消了气才接着哄。

    三月里天气渐暖,如今最要紧的事也没有了,印商陆来前就想着要和他们去郊外踏青,否则等放榜,这几人怕是真的没有功夫搭理他了。

    郊游一事对何意来说十分新鲜,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闲暇时间都用了打工了,唯一一次游玩,还是学院组织的。

    他想去,谢潇澜自然不会拒绝。

    “何时去,能否晚两天?”何意问道,虽说他今日拒绝了给那人看病,可若是拖下去指不定会有变数也未可知。

    “不急,若有事先忙就是,春日里郊外的景儿最是秀丽,可惜我京郊的那间宅子前阵子输出去了,否则还能住呢。”印商陆每每想起此事都恨得牙根痒痒,以后定要把自己的宅子给收回来!

    何意点点头:“如此也好。”

    何意先前同那些侍卫说每日都来请他,也只是随口说的罢了,只是没想到第二日上午确实在家中见到了人,还同谢潇澜相谈甚欢?

    他在门口站了半晌对方也没发现,何意有些不痛快,若是按照往常,他定然会有些娇纵的拿果子丢他,只是眼下有外人在,他还是要给谢潇澜留了面子的。

    何意轻咳一声,谢潇澜瞬间扭头并朝他走来:“小厨房里还有早食,我去给你拿。”

    “我自己去便是。”

    何意说着顺着厨房的方向走,谢潇澜却是如何都不肯的,丢下那侍卫便跟了上去,看在他人眼中便是赤条条的惧内了。

    侍卫有些尴尬的的摸了摸腰间的长刀,希望日后主子莫要再派他来做事了,他还没娶到媳妇呢。

    厨房留的是蔬菜包和米粥,还有一碟小咸菜,晨起吃这些很爽口,何意吃完后才想起外面还有人等着,忙和谢潇澜出去了。

    “走吧。”何意看向那侍卫,面色平和。

    虽不知对方到底是何身份,但谢潇澜并未表露出不喜,他自然也不必再拿乔,去屋里拎出自己先前做的小药箱就要走。

    侍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赶紧看向谢潇澜同他确认,看到对方点头后立刻扬起笑脸做出手势请何意。

    何意却狐疑转身:“你不同我去?”

    “此去不便,我在宅子里等你回来。”谢潇澜有些无奈,“早去早回。”

    那男人的身份何意没问,心中却隐约有些猜测,可一想到谢潇澜都从考场出来了,都不能成日里陪着自己,心情立刻从云端跌落泥地里,对着侍卫也没了温和神色。

    直到看到“楚王府”的门匾才稍稍愣了神,府邸单是从外面瞧都能想到里面是如何光景,对他来说只会出现在历史和电视剧里的王府,跃然眼前,那种不真实感十分强烈,强烈到他有些不适。

    他好像无法融入这里。

    “何大夫,您请。”侍卫欲将他扶下马车,可何意看都没看他手臂一眼便直接跳了下来。

    楚王府很大,从正门进去能瞧见漂亮流水的假山,以及侧面的荷花池和湖心亭,简直像是独立的庄园,奢靡的不像话。

    一路上遇见无数婢女小厮,直到更往里面的院子守着不少侍卫,见何意来立刻迎了上去。

    “何大夫来了,快请进。”

    何意微微点头,面色有些凉的拎着药箱进去了,寝殿很大,他穿过了一道门才走到正屋,里面还有几个大夫模样的老头围着床榻上的楚王转悠,焦头烂额的模样看的何意都有点心疼了。

    他走过去:“楚王爷好,几位前辈好。”

    很敷衍的参见,若是放在其他时候,第一次正式见面,何意是要对他行跪拜礼的。

    只是此时的夜楚渊完全没这个想法,他已经浑身疼了好几日了,偏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床榻上挺着,实在让他慌乱不已。

    “你快些给我治!”夜楚渊急的厉害,说话时的语气却有气无力,如今他式微,怕是朝中风向又要有变动。

    旁边的几位御医在何意来之前便听说王爷要找个外面的大夫来给他瞧病,他们心中虽有些忿忿,但到底是王爷钦点的,若真有本事能治好就是,可谁能想到竟是这般年轻面嫩的,比太医院的小徒弟们都年轻。

    实在是让他们这些老胡子们汗颜且不屑,并不认为他能治好王爷的病。

    何意稍稍往前凑了凑,随意坐在床榻上给他把脉,旁边的几位御医瞧见他这副尊卑不分的模样头都跟着疼。

    “毒素蔓延的不深,王爷眼下这种情况并不是最严重的,还能再拖些日子。”何意把完脉不咸不淡的说着,伸手去掰他眼皮。

    一旁的御医又恼又惧:“大胆!竟敢这般同王爷说话!果真是乡下来的,这般尊卑不分!”

    “那不然诸位前辈治吧,我还是先走了。”何意说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夜楚渊是王爷,还是出钱的,要是训斥他两句就算了,这群老家伙可不行。

    夜楚渊听着何意方才的话就知道他是故意报复自己,那日说了些高傲之言,竟被他记到今日,惹不起就算了,偏这群老东西还故意激怒他。

    夜楚渊真怕何意离开,只是他心急,没发现何意并不是真的在收拾东西,怒骂:“你们都给本王滚出去!治不好本王的病还敢打扰何大夫为本王医治,太医院净养你们这些废物!”

    几位太医哪里敢和夜楚渊叫嚣,麻溜的淋着拎着药箱就要走。

    何意忙叫住他们:“哪位太医可愿将针灸针借我使用?”

    “你要放血?”一位太医瞬间捕捉到他的意图,“你先前还不许我们为王爷放血医治,怎的自己要这般做了?”

    话里带着些试探,恨不得立刻发现何意别有用心,好将他除之后快。

    “你们不能,我能。”何意微微一笑,“劳烦将针灸针借王爷一用。”

    几位御医听着他的话立刻吹胡子瞪眼,方才问话的忍无可忍将自己的针灸包拿出来给他,几位太医匆匆出去了。

    何意十分满意,下一秒扭头看向夜楚渊:“可能要唐突王爷,希望王爷莫要怪罪。”

    说着何意便撩开被子去解他的衣裳,夜楚渊立刻惊的大喊大叫:“你做什么!何大夫你夫君同我是至交,若他知晓你这般,我便是有口都说不清了,朋友妻不可欺,你——”

    “王爷安静些,只是给你施针而已,且我夫君人间绝色,无人能比。”何意快速将针扎进他心口的穴位处,将心脏护好,防止毒素进入。

    夜楚渊只觉得胸口处又疼又热,像是被什么重物给压着,明明是那样细小的针,扎进皮肉却觉得疼痛难忍。

    何意见他强忍着,忍不住哼笑:“王爷与我夫君是至交?我当真未看出来,哪有王爷生病至交不上门探望的道理?”

    夜楚渊大惊,这是记着他不许谢潇澜在这个档口来探望。

    他大口喘着气:“弟媳,你且听我说,我与之淮身份特殊,若此时他贸然探望,被有心人瞧见怕是会做文章,我——来人!快来人!”

    屋外都是耳力极好的侍卫,侍卫首领直接破门而入,就瞧见主子双眼含泪,他大惊:“何大夫这是……”

    “去!快去将之淮请来,他夫郎要杀我……”

    话毕,夜楚渊失了力安静躺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毒医!

    何意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侍卫大哥去请我夫君了,王爷这里有我在,无需担心。”

    侍卫首领看了眼夜楚渊,见他没有反对,立刻转身离开了,出门时心里还慌慌的,以后绝不能得罪大夫!

    谢潇澜看着去而复返的侍卫,见他脸色惴惴不安,便知晓何意又闹了动静,他无奈:“我随你去便是。”

    走进屋内就瞧见何意的背影,以及夜楚渊空无一物的胸膛,谢潇澜眉头一皱,立刻上去捂住何意的眼睛:“这是做什么?”

    “给王爷针灸,不曾想王爷不耐痛,非要找你来聊天。”何意扬起笑脸,“那你在旁边瞧着可好,等我施完针就好。”

    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夜楚渊身上,毕竟本就是他把谢潇澜喊来的,和何意有什么关系呢?

    夜楚渊动动嘴皮,很想爆粗口乱骂一通,可想到自己方才被针扎哭,实在丢人的厉害,不敢再同何意计较,倒真扭头同谢潇澜说起话,没想到接下来的施针竟真的不疼了。

    不仅不疼,还隐约觉得有了些力气。

    没想到这小毒医还有两副面孔!

    施针是力气活,要将纤细有弹性的软针扎进皮下较厚的穴位,也十分考验医者的力道,他曾经因为力气不足考试时吃过亏,后来潜心练习,绝不会错扎。

    将该扎的穴位扎完,何意刚抬手,额间的汗就被一方软帕给擦掉。

    夜楚渊无能狂怒:“给爷滚!”

    作者有话要说:

    印小六:狗男男!

    夜楚渊:狗男男+1

    第43章

    到底夜楚渊是王爷, 谢潇澜便是同他交情再好也不敢过分,拉着何意同他和和气气的道了歉。

    夜楚渊反而不适应,瞧着如今谢潇澜一副稳重书生样, 心里其实怅然若失,从前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郎, 竟变成这样, 可见在偏远山村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是娶了这样的毒医!

    这般想着带有怨念的目光便落在了何意身上, 之淮从前何等潇洒, 可近日听侍卫来报, 之淮被他的夫郎吃的死死的, 连用早食这样的小事都得陪着, 实在娇纵!

    何意眨巴着眼睛看向他:“王爷可是何处不适?”

    总盯着我做什么!

    “我这心疼的厉害,之淮从前都是被人伺候着用膳的。”夜楚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如今竟是全然变了,可见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瞎感慨什么呢?

    何意心中嫌弃,可面上却不敢,他微笑:“王爷既是心口疼,那我便重新为王爷施针, 势必要为王爷削除病灶。”

    “免了免了!”夜楚渊赶紧扬声拒绝,“何大夫你好生歇着!”

    谢潇澜见夜楚渊并没有真的生气,便也纵着两人偶尔逗嘴, 至于夜楚渊中毒是前世不曾发生的事,他虽不知晓是谁,但无外乎就是那些人。

    夜楚渊显然也知晓, 所以目前没有大动干戈的去查证, 总会露出马脚的人, 想解决也不急于一时。

    历来争夺皇位总是要血流成河, 中毒这样的小牺牲对夜楚渊来说不值一提。

    谢潇澜突然问道:“可能知晓是何时中毒的?”

    “这毒并不算狠烈,甚至算得上平和,毒发前身体不会有丝毫异样,所以其他太医并不能察觉到,但此毒极其折磨人心智,能让他毒发至这般,至少半年。”

    每每想到这毒,何意总觉得不寒而栗,如今大渊的圣上正处壮年,可他的儿子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按照何意学过的历史知识,皇子封亲王后迁出皇宫居住,基本上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了,除非此时的太子薨了或是被废黜,可如今的太子可活的好好的。

    何意又想起先前谢潇澜同他说的站队一事,他们可能就要站在夜楚渊这边了,这样不显山水的王爷,真的能成为日后的圣人吗?

    回程时,何意将自己的疑问表明,他并不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看起来十分不着调的人。

    这是人之常情。

    谢潇澜并未因为他的疑心不悦,他解释道:“先前同你说过,京城诡谲多变,你以为的也不一定就是你以为的,有我一日在,便不会让你走到那般境地。”

    何意听着他的话有些茫然,明明字句皆认识,可组成话听进耳朵里就那般让人费解。

    他又想到从前导师说他聪明,在医学方面有着天然造诣,他无法融入这时的朝廷政策,从前那些阴谋阳略都只在历史书上听到过,从未切身体验过。

    所以,即便他不懂,只要相信谢潇澜就不会有问题吧。

    “那我便不想这些了。”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他只需要做好医者本分。

    再无其他。

    何意一时半会不能不去楚王府,每日都要为他施针,就连熬煮药材这样的事情都得亲力亲为,合离怀疑是夜楚渊刻意针对他,明明有上百的小厮婢女使唤。

    “过几日我有事,为王爷施针的事便交给几位太医了。”何意惦记着要去郊外踏青的事,不愿在这里逗留浪费时间。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他们不仅不知晓此病灶如何去除,更别提施针一事了,可若是当众承认,岂非是要将自己无能公之于众了?

    像是知晓他们的难处,何意淡声:“无需担心,人体穴位我已悉数画下,也会告知几位前辈如何施针。”

    几位都是太医院翘楚,人体穴位自然是熟之又熟,因此并未将何意所说的图放在心上。

    一太医傲慢说道:“你只需将穴位说清便是,我们几位会看着办的。”

    何意并不理会他,自己明明有更加简便的方法,自然不会浪费时间讲与他们听,他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用炭笔画好的人体穴位,上面连每个穴位的顺序和功效都注的清清楚楚。

    “图在这里,几位太医自行观看便是,切记眼下不能服用解药。”何意沉声叮嘱着,今日的施针也没有避着他们,再加上有这幅图,他自然相信这些太医不会有苦难。

    出乎意料的是,几位太医看过穴位图便开始围着他转。

    “何大夫,这图画的当真不错,是用炭笔所作,怪不得这般流畅!”

    “正是,这穴位极其明白,竟是要比太医院的医书都要精巧许多!”

    “何大夫师承何人?可能帮我们引荐你的师父?”

    何意在心中冷笑,果真是一群善变之人,先前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叫,如今倒是一口一个何大夫叫的顺畅。

    想见他师父,他自己现在都见不到呢。

    可面对这几双“求贤若渴”的目光,何意不得已编了个离谱又神秘的故事,更是直接将传闻中的“左神医”给拉出来了。

    “何大夫当真气运好,竟然有此机遇,那你师父临终可有为你留些许医书?”太医们各个眼冒精光,就等着何意点头。

    何意也确实点了点头,只是口中的话与他的行为没有半毛钱关系:“师父留的书籍在乡下,进京时赶,便一切从简了。”

    “实在可惜。”太医们谄笑,“左右日后谢举人都要在京城,何大夫届时可要将好东西分享与我们啊!”

    “好说好说。”何意微笑。

    真当他年轻好糊弄呢?

    将事情交代清楚,何意便没再多留,同等在偏屋的谢潇澜一同离开了。

    翌日,他们便整装待发去了郊外,自然,此去前行并非是商议朝政的要紧事,因此印商陆特意喊上了其他的世家子弟,皆是从前与谢潇澜相交甚笃的友人。

    晨起时几位在城门相遇,见着谢潇澜那一刻都有几位红了眼,可见先前关系亲密。

    京郊的宅子虽说赌出去了,好在赢了宅子的人也在游玩人群中,虽然是厚着脸皮跟着的,但印商陆也没拒绝。

    三月中旬里,开的稍早的花已经在路边摇曳了,尽管只是野花,仿佛间好似也能闻到些花香。

    何意掀起帘子瞧着,道路两旁有半人高的野草,长的十分茂盛,再往远处看,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你从前也与他们游玩过吗?你们平时都玩些什么?吟诗作对吗?会不会烧烤?”何意扭头问谢潇澜,眼底闪着不同平常的光。

    “游玩只是散心,吟诗作对有何乐?再者商陆没读过几本书,若是吟诗作对他会闹脾气,吵起来没完没了的。”谢潇澜见他这般感兴趣,猛然想到何意的身份,他垂下眼睑不经意问道,“你先前可有外出游玩?”

    何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加上还在兴头上,回答也失了警惕:“我不曾外出游玩,每日都只顾着学习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玩?”

    而且他还要打工呢。

    谢潇澜眸色深沉的看着他,果然吧。

    何意见他不说话,稍稍诧异的看向他,对上那双眼睛时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咽了咽唾沫干笑:“我的意思是,只顾着做农活方便大哥读书……”

    “我自是知晓你在何家辛苦,日后每年春日都可带你外出踏青,吃喝玩乐全都有我负责。”谢潇澜装作听进去了他的解释,可不管解释与否他都心疼何意从前的日子。

    但,大概是要比在何家时好很多的,他还能读书,大概也是学些药理知识,所以才会有如今这番成就。

    “那你可好好科考,我且等着呢。”

    “好。”

    京郊的风景是要比城内四四方方的天要好看很多,也是鲜少出来的缘故,到了宅子,平日里那些矜贵的公子哥们便撒丫子往外跑。

    如今三月里,阳光正好,若是再待些时日,怕是都热的不敢轻易出门了。

    “之淮!咱们去山里捉鸟,小六说这时节野鸡子可多了!”

    “之淮之淮……”

    其他公子哥叫他叫的欢,谢潇澜自然无法拒绝,稍微知会了一声便有小厮进来收拾东西,他们两个就没在屋里继续藏着。

    公子哥们见到何意笑着打招呼:“嫂子好!”

    “不用客气,叫我名字就好。”何意依旧觉得“嫂子”二字很奇怪,他又不是女人。

    “那咱们一同进山里玩?这时节蚊虫不多,拿着棍子就成。”

    盛情邀请,自然却之不恭。

    一群人便顺着小路往山里走,这里先前是印商陆的宅子,他们自然是来过几次的,因此驾轻就熟的往前冲着。

    虽说如今三月中旬不算太热,但也怕真有不得了的东西咬到人,何意便四处观察着草丛,想着能不能瞧见防虫的药草,总归是有备无患。

    见他们人人都拿着根木棍打来打去的,何意悄悄和谢潇澜说话:“你怎么不和他们一样?”

    “我如何好同他们一样,我可是成家之人,若像他们那般,夫郎岂不是要嫌我不够成熟稳重了?”若是从前,谢潇澜确实会同他们一起打闹,可曾历经沧桑,如何还能像他们那般活泼。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姻亲也并不是要束缚彼此,你若想,大胆去便是,我再嫌你,也不能合离不是?若离了你,谁带我吃喝玩乐,谁让我做官夫郎?”何意故意打趣他,说着竟将自己给逗笑了。

    谢潇澜早知他私下性子格外开朗,如今真是什么打趣的话都敢说了,他也不遑多让:“那我也不去,若是被蛇虫咬了,我夫郎可要心疼的。”

    何意突然紧张起来:“若你夫郎知晓我与你一同玩乐,他会生气吗?”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你一个夫郎!”谢潇澜拧眉。

    “我知道,陪我玩会!”

    谢潇澜全然不知乐趣在何处,但何意要求他自然是要配合的,面色有些咸:“他不敢生气,若是敢生气我便不带他吃喝玩乐。”

    “之淮哥哥你真好!”何意捏着嗓子抱着他手臂黏糊糊的晃了晃,心里有点呕的其实。

    谢潇澜却被这一句“之淮哥哥”给叫的浑身舒畅了,他好像体会到其中的乐趣了。

    两人走在最后,他仗着后面无人,伸出胳膊揽在何意腰间,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挺翘的部分,笑道:“那你该如何答谢我?”

    “之淮哥哥想让我如何答谢?晚上为之淮哥哥查看身体可好?”何意说着踮脚在他耳垂轻一下。

    谢潇澜瞬间明白,此“查看身体”非彼“查看身体”,当即呼吸稍稍急促起来:“哪里学的这些花招?”

    “无师自通!”何意神情自豪。

    前面跑的都有些远了,两人赶紧追着快步走,路上还真让何意瞧见了几从紫花地丁,他忙折了几枝拿在手里,冷不丁就听见前面大喊了一声,何意心里一咯噔,不会真这么点背吧?

    他牵着谢潇澜匆匆跑上前,就见穆云连的手背上有个双洞小口,他顾不得其他,从谢潇澜怀里掏出帕子绑他手腕阻止血液流通。

    “什么样的蛇咬的?”他急忙问道。

    一直护着印商陆的褚决明道:“一条有红色花纹的——云连的手!”

    才这么一会就红肿热痛起来,何意咬牙:“是毒蛇,谁带匕首了?暂时不能移动,需要将毒先挤出来。”

    “这个可行?”印商陆颤巍巍的从头上拔下支素色银簪,“我还未及冠不能束冠,就用簪子盘发了。”

    “可以,帮我按住他。”

    何意捧着他的手轻声安抚:“可能会有些疼,但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嫂、嫂子……疼的厉害……”

    “别怕,很快就不疼了。”何意用簪戳破肿胀的脓包,边和他说话,“你这般好颜色,我自然不会让你出事,云连可有心悦的姑娘了?是哪家小姐,若真喜欢表明心意便可……”

    脓包破裂,从里面流出汩汩黑血,何意挤了好一会里面的液·体才变成带着血丝的脓水,将方才折来的紫花地丁放进嘴里嚼碎,直到挤出来的完全是鲜红的血液,他才赶紧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而后将苦涩的药草糊到伤口处。

    又借了方帕子给他包扎好。

    穆云连疼的额头直冒汗,何意让人扶着他:“别让他躺下,把胳膊举起来别动,我去找找药草。”

    “我跟你去。”谢潇澜忙拽住他。

    他之前看过那本左神医写的医书,凡是有毒蛇在的地方就会有七叶一枝花,他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应该不会有错。

    七叶一枝花又叫重楼,这个时节的重楼并未生长成熟,但有汁液也是足够的,得先找到再说。

    重楼喜阴喜湿,两人向前走了半坡才瞧见一株嫩株,何意是中医学生,对药草有着天然的欢喜,要他破坏一株未长成的药草实在有些不忍,但没办法。

    他毫不留情的使劲儿将嫩株给拔出来,脸上带笑:“走!”

    重楼苦寒且有小毒,何意不敢直接上嘴嚼,便借了帕子包住根茎,用石头砸碎挤出汁液滴到他伤口处,再次包扎好。

    一番折腾下来,其他人硬是连呼吸都放缓了,见他终于弄好,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何意也跟着抹了把汗,柔声安慰:“已经好了,回去再喝几贴药就没事了。”

    “嫂子,多谢你。”穆云连吓的眼睛都红了。

    这些世家公子哥,成日里吃喝玩乐,虽不学无术,却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眼下碰到这种事,各个心有余悸,都没了继续打野鸡子的心思,何况还拖着病患,得快些去宅子才行。

    许是知晓此地近山,宅子里倒是备着些药材,何意命人去熬煮了给穆云连喝,毕竟身体内还有些余毒,得快些清理。

    原本刚到京郊就该歇息会的,只是各个都急着玩才跑出去,眼下却是能好好休息一会了。

    何意叹了口气:“没想到只是随口一说,竟真的有。”

    “虽未到盛夏,天儿却已经暖和起来,有蛇虫也是应该的,这几日多防范着吧。”谢潇澜见他神情低落,安抚着,“若日后有机会,带你去南方瞧瞧,据说那里养人,可也好散散心。”

    “你若在朝为官,去南方得猴年马月了。”何意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欢喜的,“猴年满月我也等。”

    谢潇澜被他的直白逗笑,却不知南方一行早就天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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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抹了解毒药草还喝了些去余毒的汤药, 再加上当时处理及时,穆云连体内的毒素就已经全没了,只是伤口处还有些肿疼, 是何意戳破伤口的缘故,抹几日药草就好了。

    他们早先就知道何意懂药理, 毕竟有印商陆这个关键时候的大嘴巴在, 连他在防己堂当大夫还凭一己之力赢得叶荣都知道。

    这群要么只会读书, 要么只会吃喝玩闹的公子哥听了别提多佩服, 初次见何意时, 瞧他冷面如玉, 心中凛然不敢上前攀谈, 只敢叫几声人。

    可此次之事让他们看见了何意温和的一面,再和他对上时也不腼腆了。

    “嫂子, 你晚些时候想吃什么?小厨房的厨子做菜很好吃,是特意带来的,你可有想吃的菜?”

    “嫂子嫂子,我听之淮说你喜欢吃鱼,红烧清炖糖醋一样来一条如何?还想吃什么?”

    “嫂子嫂子……”

    何意被他们围着, 终于能体会到谢潇澜被他们围着时那种无可奈何了。

    他笑道:“都好,我不挑食。”

    谢潇澜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这种昧着良心的话他夫郎都敢说啊?

    “嫂子你可真好养活, 跟着之淮过日子辛苦你了,日后咱们多走动着,我带你去酒楼吃, 等之淮在京城做官, 来往就更方便了。”穆云连凑到他身边笑嘻嘻的, 这可是他救命恩人呢!

    谢潇澜在旁边听的直冷笑, 一个两个都攀扯着他夫郎,丁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看向面带微笑的何意,且等着晚上的。

    何意自觉不挑食,见他们诚心发问有心隐瞒,但架不住谢潇澜不做人,把他的忌口全丢出来给大家听,瞧着其他人表情都跟着变了变!

    好像……不太好养活。

    何意悄没声息的掐了他一把,扭头依旧是温和的笑。

    晚食吃的很丰盛,尤其是他们真的按照说的那般做了三种口味的鱼,何意光米饭都吃了两碗,摸着撑得圆鼓鼓的肚子惬意极了。

    “今日痛快了?”谢潇澜轻轻摸着他肚子,“也不怕撑着,平日里短你吃穿了?”

    “人多热闹,抢着吃才是最好吃的,不然那些孩子为何总爱争抢,无非是觉得别人的才是最好的。”何意先是笑,后又突然想到了他之前寄住在表哥家时的情景,那时候应该是被欺负了吧。

    谢潇澜眸色微暗:“可是想到令你伤心之事了?往日之事不可追,可惜我只能给予你安慰,却不能真为你做些什么。”

    灵异鬼怪之事他从前不信,可他自己能重活就已然够荒诞,于他而言,何意是谁都不重要,他只希望自己能慢慢抚平他曾经的伤痛。

    他不会自作聪明的去拆穿何意死活不肯说的秘密,一旦被发现,会发生什么事连他也不知道。

    何意握住他的手,唇边扬起笑,神色温柔:“我也只想要安慰罢了,那些事虽然不能淡忘,但会越来越不重要。”

    最重要的,已经在他身后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安静,何意享受着这份宁静和美好,渐渐发现原本落在腹部的手却开始不安分,先是游走在后腰然后向下……

    他又想起白日里两人悄悄说的那些话,虽说有其他房间还有外人在,但并不影响他们。

    屋外春景别致,屋内共赴春色。

    在这里无人管束他们,也不用留心他人的一举一动,更不用担心旁人盯着,因此在山间河畔玩的很是畅快。

    会试揭榜在即,待此次榜单揭晓,那京城便会更加风波不断,如今明面上无人拉拢谢潇澜,可从圣上不曾旧事重提的态度也能看出,此次他若高中,必定前途无忧。

    揭榜后明争暗斗的势力,便会开始笼络人心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日要更加警惕些了。”褚决明神情严肃,“那位那里,你可见过了?”

    谢潇澜摇头:“并未,城中人多眼杂,若是莽撞行事反而得不偿失,待日后在朝为官时接触也来得及。”

    褚决明点点头:“甚好。”

    说罢,目光落在院子外闹着玩的人,他突然问道:“若你高中,他该如何?据我所知,你们成亲近一年了。”

    何意却并未曾诞育子嗣。

    “我已应过他一生一世唯此一人,他有他的好。”说起何意,他总是无法掩饰内心的愉悦和欢喜,喜欢都要溢的到处都是了。

    “京城千金贵君何其多,为何要执着于他?”褚决明状似不解,若细看,便能瞧出他眉宇间都透着打趣。

    但谢潇澜未曾察觉,他只笑:“从前城中千金贵君也不少,我也未曾心悦过谁,可见他们即便再好都与我无关。”

    褚决明稍稍诧异,目光又落在何意身上,当真是位奇特之人。

    在京郊游玩几日,临走时各个华丽马车上都放着好些何意带他们挖的药草,都是些常见且不值钱的,但知晓了药性还亲手挖掘,意义自然不同。

    许是因为放榜日即将到来,城中的街道都热闹了许多,叫卖声络绎不绝,能瞧见书生模样打扮的人面上都带着笑,可见出来逛游的,都是有些把握的。

    从京郊回来,南灵微几人也生出点紧张之意:“老谢,若是会试落榜该如何是好啊!”

    “莫想这些,答题时如有神助,酣畅淋漓,何以见得要落榜,你且将心放回肚子里,等着放榜便是。”谢潇澜安抚着他们。

    京城有能者人才辈出,他们的排名也许会摸不到前面,但也绝不会落榜,再者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就算排名往后殿试答的好也不影响什么。

    谢潇澜言语间满是信任和倨傲,越是这般,他们越是相信对方的话,心情竟也奇迹般的平复下来。

    何意对谢潇澜有百分百的信任,见他这般胸有成竹,连多余的开解话都没多说,买了程夫人两个小花盆,将自己挖来的药草种了进去。

    他们提前订好了厢房,只等放榜日时方便观看,若是在榜下被捉,便是有理也要说不清了,这样的事,何意自然是不允许发生的。

    到了放榜这日,街道拥挤,好些乞丐或是小厮们都挤在告示板前,只等着传出好消息后就立刻跑到主家去报信,也好拿些喜钱儿。

    “我也无其他志向,若是能考中最好,考不中我担着举人的功名也能有个小官做,实在不行三年后继续考便是。”

    翟子桥是他们几人中成绩最不突出的,他倒也能放平心态,于寻常百姓来说,举人就已经是此生不可得的地位了,他也知足的。

    李鹤轻笑:“说不定咱们都中,南峪镇今年可就等着咱们做出些名堂了,便是在最末端的名次,那也是考中了!”

    “那老谢今年岂不是就要在朝当官了?”南灵微面色发苦,“我可不想同你们分开,初次考童生时我都没这般紧张,实在好考,一次便过了。”

    翟子桥被他的话逗的嘎嘎乐:“这话若是被何礼听到,怕是要被气死了!”

    提起何家人,何意毫无波澜,甚至还跟着笑了几声,何家那样的,有个童生就已经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不多时,身穿黄衣裳腰带长刀的侍卫便过来张贴皇榜了,他们面色冷漠,看见有探头问的百姓,忙挥手呵斥他们。

    张贴皇榜后,带刀侍卫扬声道:“此次会试结果已出,诸位可自行观看。”

    说完便再次离开了,百姓和书生们瞬间蜂拥上前,恨不得把眼睛埋进皇榜里。

    坐在厢房里的几位自然也难以抑制的紧张起来,谢潇澜亦是如此,他虽对前世事有记忆,可此次重来,也不知是不是娶了何意的缘故,导致许多事都不是前世那般。

    只是,再紧张结果也是改变不了的,毕竟考卷是如前世一模一样的。

    “我中了!我中了!爹娘孩儿不负期待考中了!”

    “让让让让,我家公子的名字呢?看过的起开些!”

    “会元是谁?”

    “谢潇澜!是谢潇澜!”

    “可是数年前谢家的?”

    楼下热闹非凡,厢房里的人自然也都听到了,当即开始恭喜谢潇澜,如今也算是连中两元了,这般才能定然能得圣人重视。

    酒楼被他们派出去看榜的伙计匆匆跑进厢房里,喘着粗气,连头上的头帽都跑丢了,衣衫都被扯开了些,只是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都看不见了。

    “恭喜各位老爷!谢老爷排名第一是会元,李老爷排名十四,南老爷十八,翟老爷在三十七。”

    此次会试录取的人格外多,皇榜都贴了两张,他们这些名次已经是极好的了,各个眉宇间都带着喜气。

    楼下的百姓都等着看第一名的会元,偏偏左等右等都等不着,便想着会元怕是知晓自己十拿九稳,便不来凑此热闹,当真是翩翩君子!

    谢潇澜几人给了伙计一荷包的赏钱,看着多,实际上真对比起来也不多,他们几人如今可不差这点俸禄怕。

    何意依旧觉得惊奇,谢潇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成了进士,还是第一名,他先前看过那些八股策论,只觉得头疼,不曾想对他却是手到擒来。

    谢潇澜俊美无双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他牵着何意的手放在胸口:“我这心跳的厉害,生怕不能让你如愿做官夫人。”

    “恭喜。”千言万语最终都化成这么简单的一句,他其实还想反驳对方的话,但眼下正欢喜着,回头再说也无碍。

    来观榜的小厮婢女不少,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千金贵君家,都等着挑个极好的,若是再有本事些,都能当三甲夫人了,可不是要把他们都眼馋坏了。

    一些婢女观榜后匆匆往家赶,叶家便是其中之一。

    叶紫珠早就等在府中有些不耐了,她爹可是说了要将他许配给会元,被别人抢走了可不行!

    “小姐小姐!会元、会元是、是——”

    “你快些说啊!赶紧喝口水快点说!”叶紫珠看着她急得不得了,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真是个废物,早知道就让小厮去了!

    婢女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喘息道:“是谢公子!会元是谢公子!”

    “竟是他?”叶紫珠脸色微红,“既是他那便好说了,从前就有口头婚约,如今让他娶我,也是门当户对了。”

    那婢女脸色微变,小声提醒:“可小姐,谢公子已经娶妻了……”

    “那又如何?一个哥儿罢了,又不是什么好生养的,若我嫁去,他自然是要被休弃的,若他求求本小姐,也是能让他做个通房伺候的!”叶紫珠十分倨傲,“你快去把我爹请来,我一定要嫁给谢潇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但是宝子们不会介意的对吧?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介意的!

    第45章

    别说叶紫珠想嫁给谢潇澜, 就是这城中数不清的千金贵君都想往他身上凑,如今中会元,可见有望中状元, 若是连中三元,日后前途无量。

    再加上谢潇澜的名字挂在榜上, 稍微一查便知晓他从前是谢家的, 就算谢家没落, 可到底还有许多世家人脉在, 翻身指日可待, 便是尚公主都有可能。

    只是碍于圣上的颜面, 许多世家不敢明着拉拢, 便只能找同谢家来往较多的世家牵线,那些曾一同去郊外的几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到底谢潇澜低调, 印商陆他们也没有随便将住处宣扬,知道的人不多,倒也算清净些。

    “这些日子来府上的人多了许多,明里是要结交,暗里却打探着你们的事, 只是到底碍于圣上的颜面,他们不曾闹太大动静。”褚决明哼笑,“你可小心些, 我听说叶家要与你重修两姓之好。”

    谢潇澜虽不曾将叶家放在眼里,却也不想因为过于疏忽让何意难做,他点头:“我心中有数, 眼下还未殿试, 他们估计也会观望着, 再者即便那些官员愿意将女儿送来, 也得看我夫郎愿不愿意才行。”

    他可不愿同何意那个倔脾气对上,吃亏的可是自己。

    见他神情分明,褚决明才放心些:“若有需要帮助的及时告知便是,我们都是自幼的交情,若是锦……若他还在,自然也会同你说这些。”

    提到那个不曾说出全名就被人知晓的人,屋内的几人奇异的沉默了片刻,那年之事,不止谢家遭了难,其他几家也都受了影响,只是没有谢家这般严重。

    多年情谊,知根知底,便是表亲都不如他们彼此亲近。

    何意向来不爱参与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来,一大早的就腾地方去防己堂做事了,听了一上午的溢美之词,脸都快笑僵了。

    “你还笑得出来?”嘲讽的声音在眼前响起,叶荣面色暗黄,神情也带着些迷乱,“给我把把脉!”

    何意光是瞧他这副模样都知道他去了哪,更何况身上的脂粉香甜腻腻的,该他虚。

    不知对方的手都做了什么,何意找了方白布搭在他手腕上:“给你开些进补的药,若是还想多过几年滋润日子,便克制着些。”

    他瞧叶荣这模样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想着叶家家大业大,估计也不差那些银子,便挑着好而贵的药写的药方。

    “诊金十两银子。”何意淡淡说道。

    “你讹我?你的诊金有这么贵?”他走时何意刚来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的诊金?

    何意立刻示意旁边的药童把药方收起来不给他,微笑道:“那叶公子另请高明。”

    叶荣被气的一口白牙都恨不得咬碎,可他自己就是个二把刀,何况今日来是有要紧事并非是瞧病,他不情不愿的从荷包里拿出银子给他。

    一旁的代笔药童立刻将方子给他快速离开了。

    何意靠着椅背,下巴微抬:“找我有事?”

    “你知道……?”叶荣有些疑惑,他表现的应该不明显才对。

    “你只管说你的便是。”

    叶荣哼笑一声,露出狡猾的笑:“那你应当是不知道,我表妹可是急着嫁给如今的会元老爷呢,他们从前便有口头婚约,当年若不是谢家落魄,早就成婚了。”

    何意静静听着,叶家当真是没脸没皮,虽说人往高处走,那种事明哲保身自然是常态,可事后又做出这许多的动静来,当真是吃相难看。

    但他眼下还不具备和叶家抗衡的资本。

    “你想要什么?”何意眉梢轻挑。

    “以谢潇澜从前的脾性,功成名就时自然会处置叶家,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你和我联手对抗叶家。”叶荣说的十分自信,似乎拿准了何意会答应。

    但何意只觉得好笑,他还以为自己要参与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我为何要与你联手?我夫君日后若是中状元,三妻四妾是应该的,我一个没生育的,委屈些就好,总不能让他后继无人,叶小姐若是想嫁,让叶家同我夫君商量便是。”何意失笑,说这话时带着漫不经心,好似全然不将这些事放在眼里。

    叶荣有些着急:“叶紫珠此人跋扈狂妄,即便你大度让她进门,她也容不下你!对她们来说,杀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何意微微蹙眉,“若她真容不下我,那我便自请下堂,求一纸合离书便是。”

    他说这话时还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叶荣浪荡了一阵子,贪恋了美色,更深知何意这般样貌是何等极品,他盯着那节白皙的脖颈舔了舔嘴唇,蜡黄的脸上带着薄红。

    他想,若是何意真的自请下堂,他接手也不错?

    思及此,叶荣面上也没了焦急,反而迫不及待的希望叶紫珠赶紧嫁过去。

    他邪魅一笑,意有所指:“若何大夫真合离,届时我为你介绍夫婿如何?”

    何意忍着心头的呕意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搓了搓,接过药童拿来的药递给叶荣:“好好喝。”

    “嘶——什么东西?”叶荣快速甩了一下手腕,去看时却并未看见异样,他接过药对何意挑眉一笑离开了。

    什么东西。

    何意嗤笑一声,将藏在手缝里的针放回原位,那样的肮脏心思,他从前不是没见过,但谢潇澜说的对,这京城诡谲多变,他不能露出马脚。

    期间唯有此插曲,忙到时辰,何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去找谢潇澜,却不曾想对方直接进了药室。

    “今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会还没收拾好?”谢潇澜说着帮他去提药箱,“和先前重量不同。”

    何意弯起眼眸:“对,在医书上瞧见了有意思的药方,准备拿回去试试。”

    “辛苦了。”谢潇澜牵起他的手,“过几日殿试时,你在宅子里等我,就莫要再去防己堂了,届时会有宴会可能要晚些回。”

    “还没考呢,就想着宴会的事儿了?”

    两人慢慢踱步往宅子里走,谢潇澜动了动喉咙,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将外面的风言风语说给何意听。

    只是,外面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回到宅子里,不等何意反应过来谢潇澜就已经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何意稍稍惊讶:“怎么了这是?”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你莫要生气。”谢潇澜双手紧紧握着他肩膀,神情认真又严肃。

    “不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就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准备怎么做就好。”他已经在别人那里听说了有人觊觎自己的郎君,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谢潇澜见他这么有条理反而松了口气:“你知晓我心意,定然不会娶,说与你听也是不想你过几日被那些流言扰乱心神,叶家不足为惧。”

    “事情要办的漂亮些,否则我真的会不高兴。”何意也认真说着,他不能否认谢潇澜的魅力,但要从根源解决这些问题,还得谢潇澜亲自出面。

    “有我在,你放心。”

    何意便掩去了他和叶荣的交谈,越少人知晓他和也叶荣的接触越好。

    果然。

    叶家到底是有名望的,不消几日,叶府嫡女叶紫珠心悦当今会元谢潇澜的事就传了个遍。

    自谢潇澜中会元那日起他的里里外外就已经被人调查清楚了,何况是早有正室之事,人人都道这叶紫珠怕不是要为人妾室了?

    还有些人拿出叶家曾经的所作所为说事,先前怕惹火上身斩断与谢家的关系,如今见人发达,竟开始拿往日旧情说事,当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叶家此番行径实在让人作呕。”

    “可不是?真当京城里没人知道他们做的那些事,忘恩负义落井下石,先前谢家那般地位,叶家可没少攀着。”

    “我若是谢夫郎,怕是都要被气死了!”

    “听说谢夫郎精通医术,先前还瞧见他出入楚王府了,前阵子楚王不是病了……”

    京城地方虽大,但其中的关系如蛛网一般,叶家嫡女要给人做妾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听着的人无一不是鄙夷的。

    “怎么会传成这样!谁敢让我做妾!”叶紫珠疯了一般对着面前跪着的婢女拳打脚踢,“都怪你们这些嘴上没把门的贱人!本小姐可是嫡女,是要做正室的!该死的东西!那个乡下哥儿也配占着本小姐的位置?”

    一旁的婢女谄媚道:“小姐,听说那何意在防己堂做大夫,不如咱们去会会他,若是他敢冲撞您,咱们也好有由头料理了他!”

    “你说的对…给本小姐梳妆打扮,即刻就去!”

    为彰显自己的身份,叶紫珠穿着紫色裳裙,衣衫上缀着颗颗明珠,就连头饰都是整套的昂贵流朱,十几岁的姑娘打扮起来是最好看的,连带着周身的气势都跟着拔高了几分。

    她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般好颜色,一定能让那个哥儿自惭形秽!

    叶荣像是打定主意要缠着何意,每日都会去防己堂坐坐,喝喝茶,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来溜达。

    今日倒是赶巧了,他刚坐下就看见了叶紫珠,他赶紧找了根柱子躲到后面去了。

    “哪位是何大夫?我家小姐身子不适,还不赶紧过来瞧瞧!”婢女倒是将叶紫珠的嚣张跋扈学了几成像。

    总跟着何意的药童赶紧上前解释:“何大夫眼下正在药室与人交谈,堂里还有其他大夫,亦能为小姐把脉。”

    “就要何大夫你们听不懂吗?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可是未来的会元夫人!”

    药童有些诧异:“何大夫才是谢老爷的夫郎。”

    “你个卑贱的东西,竟敢乱说话!”婢女在叶紫珠暗戳戳的眼神示意下,抬手就给了药童两个耳光,脸上当即就红了起来,可见力气之大。

    其他人哪里敢耽搁,硬着头皮去里面的药室请何意。

    何意应了一声看向谢潇澜:“我先去看看,你们先聊。”

    何意出去就瞧见自己惯用的药童被人打了,他定睛一瞧来人,穿着明艳,跋扈的气势逼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他捏着药童的下巴看了看:“去后面上点药。”

    而后转身看向叶紫珠,语气幽冷:“可是这位小姐吩咐婢女打了我的药童?”

    “你就是何意?那个卑贱的乡下胚子?”叶紫珠死死盯着何意的脸,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何意长得这么好看!

    凭什么……

    这样下贱的东西竟然有这般好颜色?

    叶紫珠气的咬紧牙关,这样的脸、就该放在自己身上才对!

    “请这位小姐说话放尊重些,还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你吩咐婢女打了我的药童吗?”再开口,何意的神情阴冷不少,撩起眼皮看叶紫珠时更是带着些许厌恶。

    叶紫珠猛的对上那双眼睛竟有些退缩了,可一想到往后的荣华富贵,她怒道:“是本小姐又如何!你们都是卑贱胚子!”

    话音刚落,何意凌厉的耳光便落在了叶紫珠旁边的婢女脸上,不多不少,正好两下。

    清脆的声响惊的堂内所有人侧目,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不少,各个都有些害怕的缩着脖子。

    叶紫珠气的直跳脚:“你个贱人!打狗都要看主人,你抢走我的夫婿不算,竟然敢如此羞辱我!本小姐要杀了你!”

    “你敢吗?”何意微微挑眉,“自甘下贱就莫要怪别人瞧不起,叶小姐虽说和我夫君有过口头婚约,可这些年过去了,我夫君都成家了,叶小姐还未嫁出去,就是不知是叶小姐要求高,还是碍于叶小姐名讳,无人敢娶?”

    “你敢侮辱本小姐?”叶紫珠狠狠瞪着他,“谢潇澜还没中状元呢,你嚣张跋扈给谁看?”

    何意微笑:“自然是给你看,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二个觊觎别人夫婿上赶着做妾的小贱人吗?”

    他将“贱人”二字咬的极重,也算是回给对方方才的骂声。

    “还有你方才说要杀了我……”何意突然扯出一抹怪笑,眼神带着兴奋和激动,“医者杀人,无孔不入,该小心的人……是你。”

    叶紫珠瞬间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何意的眼神,还是因为那番话。

    她抬着下巴强忍着恐惧道:“那又如何,我爹爹在朝为官,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待我回去同他说今日之事,你必死无疑!”

    “你叶家有何了不起,我无罪,你爹如何杀我,这大渊竟没有王法了吗?”何意看着她突然勾起唇,“还是说,你们叶家准备自立山门,与这大渊平起平坐?”

    “哼!我爹背靠三王爷,他就是王法!”

    “叶家竟有这般心思,竟不知我三皇兄有这般好能耐,能将父皇的面子踩在脚下!”夜楚渊沉声呵斥,“今日之事我必悉数上报,届时还需叶小姐莫要忘了自己今日的说辞!”

    叶紫珠人都傻了,她万万没想到五王爷居然在这里,那她刚刚所说的那些,岂不是都被对方听到了?

    她下意识看向何意,就见对方唇角微微上扬,得意至极。

    她竟中了这个贱人的圈套!

    “楚王爷您听紫珠解释,我方才只是说笑罢了……”

    谢潇澜冷笑:“叶小姐张口闭口都是要杀我夫郎,这偌大的京城,生杀大权竟是要轮到叶家做主不成?叶小姐还是要些脸面比较好,我谢潇澜对你是厌恶至极,倒贴之事更是令人作呕,真说起来,叶小姐这般丑陋之人,实在会让人倒胃口。”

    谢潇澜嘴毒是和他相熟之人都知晓的,这些话即便不是说给叶紫珠而是其他人,何意都觉得略有些过激,可他瞧其他人时,竟见他们面色寻常,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他便也佯装委屈的往谢潇澜身后躲了躲,他很委屈,真的超级委屈!

    叶紫珠当即被戳到了痛处,她本就不如京城其他女子那般好颜色,同龄的小姐里她只和那些不如她貌美的玩,以此获得信心。

    可今日谢潇澜的话却直接将她推进了深渊里,她是个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丑陋无比的丑八怪,她比不过那个下贱胚子好看!

    “啊!!!”叶紫珠突然大喊大叫的转身跑了,婢女们赶紧喊着追了上去,防己堂再次安静下来。

    夜楚渊神情严肃:“我还有事,你好生照看他,老三平时不动声色,没想到背地里心不小。”

    “叶紫珠一段时间不见,好像更疯了……”印商陆忍不住吐槽着,也太可怕了吧!

    谢潇澜拉起何意的手,就见他掌心的红痕还未褪去,可见方才那两巴掌用力多狠,他轻轻揉了揉:“莫生气,不和那种疯子一般见识。”

    何意扬唇浅笑,自然不会一般见识,他微微侧头,看向柱子后探头躲藏的叶荣。

    好戏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浅浅爽一下,以后加倍~

    第46章

    “贱人!”

    叶紫珠回到府上便开始大发脾气, 她万万没想到那样的下贱东西都敢和她叫嚣,竟还故意给她下套!

    思及此,她反手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就是一巴掌:“都怪你个贱婢让我去防己堂找他, 要不是你让本小姐去,也不会这么丢人!”

    婢女立刻跪在地上哭泣求饶:“小姐饶命, 莲香也不知他那么心机深沉, 竟这样暗害小姐, 都是奴婢的错, 求小姐饶恕奴婢!”

    莲香聪明, 话里都是何意如何不堪, 才害得叶紫珠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

    她气势汹汹进了防己堂却灰溜溜的离开, 不消数日,城中人便都会知晓她今日的糗事!

    当务之急就是嫁给谢潇澜, 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人敢嘲笑自己,至于那个何意,大不了杀了他,一了百了!

    看到她眼底的杀意, 莲香忙转着眼珠膝行上前,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从前会试结束会有宴会,只是上位者怕其居心叵测, 便免了个宴会,只有殿试结束才会有礼部举办的琼林宴,届时会有许多高官暗中抗衡, 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殿试时考策论, 先由考官出题, 以笔作答, 后便是圣上看卷再问些问题,何意知道谢潇澜文采,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反倒是谢潇澜对他百般叮嘱。

    “楚王身体已经好些,殿试一事不由他负责,若实在没了办法就去楚王府求得庇护。”

    “不过你安心,云连知你独自一人,已经和商陆说好了陪你,你无需有压力,该用着时用他们就是。”

    “我与他们私交甚笃,都是可信之人,我也定然会在殿试大放异彩,定会让你满意。”

    提起殿试之事,何意想到自己从前没反驳的话,他知晓谢潇澜有着这时候男人们独有的特殊脾性,所以言语间才说那些都是为着自己的话。

    尽管知道他没有将所有事都归咎于自己的意思,但听在何意耳朵里总归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他性子直,不想因为这种不经意的小事伤了彼此感情。

    “我知晓你本事,但你不能觉得是为了我才这般奋力去科考的,否则日后有不顺心的事你会将错误都归结到我身上,我不想成为你的压力。”何意抬头看着他,表情柔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是为了你,但不能只为你。”对谢潇澜来说,何意这番话他是不理解的,毕竟身为男子,支撑起整个家庭是没有为谁不为谁的,但何意想要他的保证,他说便是了。

    左右,日子都是过给他们自己的。

    何意满意了,继续帮他收拾东西。

    殿试只消一日便可结束,从明日天不亮就要赶往宫中,此次只录取了一百二十名贡士,和往年的人数相比少了有上百人,因此留下之人定然都是有能者。

    翌日天不亮,何意将他们送到门口没再跟着送,毕竟此次殿试是礼部亲自派官兵来接送,一人一车,连他们自己的马车都用不到,更别提让何意跟着去了。

    上位者多思多疑,惜命是应该的。

    官兵对何意礼敬有加,对他抱了抱拳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何意打了个哈欠回屋继续睡觉了。

    等天大亮时,穆云连和印商陆几人就已经在院子里闲坐着了,他听着动静洗漱好便出去了。

    “怎么都来了?”何意有些诧异,“我那药室若是再小些怕是要占不下你们。”

    穆云连赶紧凑到他身边,手持折扇给他扇着:“之淮说了,让我们寸步不离,若是被叶家找了麻烦,可不是要遭罪了?”

    “是这个理儿,你先前不在京城不知,那叶紫珠是泼辣至极,据说将叶府的庶女们打压的不像话,连她的嫡亲妹妹都得瞧她脸色,至今无人敢娶。”印商陆可是消息通,说这话时表情生动的不得了。

    何意已经同叶紫珠简单接触过了,自然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但是见这些世家子弟谈之色变,就知道那姑娘这几年怕是跟着那三王爷跋扈过了头。

    他笑:“那你们跟我去防己堂,这几日在配制新药,正好看看有没有病人需要。”

    “是治何病症的?从京郊挖的药草我还养着呢,可好了!”

    “我也养着呢!每日都浇水,长得很青翠。”

    像是一群迫不及待要得到认可和赞赏的小鸭崽儿,何意自然不会吝啬,将他们夸了个遍,拎着药箱在他们的陪同下去了防己堂。

    防己堂最近早就见惯了世家子弟们,在何意的示意下把他们请进了药室里,也不会打扰到别人,若是何意有需要帮助的,还能随时“召唤”。

    这几日都要来医馆晃悠的叶荣又来了,他盯着何意时再没了那股色意,毕竟他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每想办那档子事时总是不行,害得花楼的姑娘都不乐跟他了。

    “何大夫,劳烦帮我瞧瞧。”叶荣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可见被此事烦恼。

    何意撩起眼皮搭上他脉搏,淡声道:“药可有一直喝着?你这是虚不受补,药一顿都不能落下,你若是在叶家不方便熬煮,多出些银子在医馆煮也行。”

    许是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叶荣心思敏感,何意的话虽说是好意,但处处都透着“你叶荣在叶家没有一点地位”的意思,对方好强,自然要逞强。

    果然。

    何意说完,叶荣就立刻变了脸,他强装凶狠:“胡说八道什么,叶家是我家,怎会不方便!你再开些强健体魄之药,我定能好。”

    何意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吩咐药童按照药方给他抓药。

    像是突然想起何意昨日是如何教训叶紫珠的,叶荣嚷嚷完神情又变得臊眉耷眼,不敢再同何意叫嚣,拿到药草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在叶家当然是没有地位的。

    叶家各个宅院都有小厨房,偏叶紫珠那个小贱人一句话害得他不能在叶府熬药,每次都得带着药去破旧的小偏院里,里面都生杂草了,但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眼下何意不同他联手,他一时半会也只能忍气吞声,只希望叶紫珠赶紧倒大霉。

    他像往常那样端着药去破旧的院子熬,却不想刚生起火,叶紫珠便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来了,她今日心情不痛快,自然要好好发泄。

    “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不许在我府上熬煮这些闻着作呕的东西吗?”叶紫珠拿帕子虚虚掩着口鼻,看向叶荣时嫌弃至极,“你是不是得了什么脏病?”

    “没有,只是最近身子不适,过几日便好了。”叶荣谄笑着,“表妹再忍忍,我这还有个把时辰才能熬好。”

    叶紫珠闻言拨弄了一番打开的药草,都是些枯枯枝枝的,也没瞧见有什么名贵的药草,这才随意拨弄了两下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熬了。

    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施舍了一碗冷饭给叶荣。

    叶荣突然就很想知道,叶紫珠要是被踩进泥里,到底是什么落魄样,更想知道这个死丫头能不能禁得住折磨。

    阴暗的想法一经发散就恨不得立刻实施,他看着叶紫珠离去的背影,神情变得贪婪又淫·靡。

    叶紫珠走出破败院子,轻轻挠了挠略有些发痒的手指,语气傲然:“去打听一番,别真是惹了什么脏病,这府上还如何住?”

    婢女立刻点头表示知道。

    叶荣走后,何意立刻将自己新配制的药又悉数收好,不动声色的放进了药箱里,旁人要么忙着自己的事,要么认为他是在整理药箱,根本不会多想。

    何意给楚王爷看病的消息传早就了出去,有些胆子稍微大些的官家小姐们,都想着能不能在何意这里碰到楚王爷,因此临近晌午时候便看见几位模样姣好的千金小姐来了。

    何意一人自然是看不过来的,便想着招呼其他的大夫一同瞧,哪知当下就被拦住了。

    “我们只想找何大夫瞧,你就随便帮我们把把脉就好。”一身穿粉色裳群的小姐浑身都是浓重的香气,脸上还带着红晕,毕竟她们也不是真的来瞧病,却也不好意思说。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因为有叶紫珠在前,他见到这几位温婉柔和的姑娘总归是喜欢的,何意便用心帮她们号了号脉。

    不把不知道,一把倒还真把出点东西来。

    何意看向粉裙姑娘:“姑娘有自汗之症,府医可开过药了?”

    “你、你怎的还真号脉了?”粉裙姑娘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两个腋窝处。

    看这模样便是知晓自己身子不适,却碍于脸面没好意思让大夫瞧。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世家小姐,哪里好意思浑身带着汗味,想着若是让别人知道估计会被笑话,传出去怕是觉得要丢脸。

    何意微笑:“若是正常出汗自然无不对之处,但你出汗较多,乃是气血虚弱,若是讳疾忌医变得严重该如何?”

    “如何治……”

    何意当即叫了药童来,自己口述对方写,片刻后将一纸药方给了她。

    之后他又帮其他几位姑娘也把了脉,都是些不严重的病痛,但若是拖得久可能会吃些苦头,把完脉,这几位姑娘和他亲近了不少了,连其中瞧着最冷然的都多说了几句话。

    “谢夫郎……”

    一听这个称呼,何意就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不简单,他微微点头:“有话直说。”

    “我们听说你每日都有客人陪同,不知今日来的是哪几位啊?”身穿黄裙的夏香馥开朗一笑,问的毫不避讳。

    何意瞬间明了这几位的意思,唇边带了些笑意:“只有几位世家公子。”

    话音刚落,这些姑娘的脸上都有些失望,原来没有楚王爷啊?

    只是她们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也不好意思得了答案便离开,免得被笑话是为着男子来的,太羞耻了。

    几人便闲聊了起来,话茬子就点在了昨日来闹事的叶紫珠身上。

    连爱笑的夏香馥都蹙起眉了:“我们都瞧不上她,世家小姐中佼佼者众多,唯有她是以跋扈出名的,实在是有损名声。”

    “她自己都不要脸了,自然不用旁人给她兜着,也不瞧瞧叶家是什么小门小户,成日里肖想别人的郎君。”苏绫枝冷笑,“活该她说不上亲事。”

    她们几位不曾说亲,是因为家中要多留她们些时日,可叶紫珠不同,是京城无人喜欢她,因此才说不上。

    何意不便多做回应,只时不时微微一笑表示在听也就罢了。

    “何大夫!”

    听见叫声,何意站起身瞧着匆匆赶来的婢女,有些陌生。

    婢女平复着呼吸,急急问道:“何大夫,可能告知我家叶公子得了何病?家中老爷担心的紧,您能不能说说,也好让我们心中有数。”

    何意一听,带着她往旁边走了走,神情有些复杂和嫌弃:“你们公子得的是那种病,不过你们放心,喝着药便能治好。”

    他后面的话婢女一点都未听进去,只听得了前半句,立刻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小姐去,可不能让这样肮脏之人污了叶家的宅子!

    “叶家哪位少爷病了?”

    “嫡子叶自明不是殿试去了?”

    “何大夫,你快与我们说说,叶家肯定有得闹了!”

    何意微微一笑:“事关病人私隐,不能轻易告知,你们既已等不到人,便先离开吧。”

    几位姑娘要面子,自觉在此处留了这般久会有些打扰,便起身同他告辞了,口中还说着明日再来找他玩的话。

    何意自然也知道叶家要有的闹,就怕闹不起来不说,这叶紫珠还要时时将视线放在谢潇澜身上,他怎会允许?

    思及此,何意蹙眉叹了口气,若导师知晓他做的这些事,不知道是不是要骂他医者不仁,但他已经找到了和医术同样重要的东西。

    婢女匆匆赶回叶府,忙不迭的将何意说的话全都告诉叶紫珠,谁知这叶紫珠听完好一阵干呕不说,甚至开始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知道是因为叶荣这只臭虫的缘故。

    叶紫珠大怒:“来人!把他的衣物全都拿去烧掉,把他赶到方才的破院子里住着,找护院把他看起来,没有本小姐的允许,不许他踏出那院子半步!”

    叶荣还没从破院子离开,就见她们又回来了,他狐疑:“你们做什么?”

    “叶少爷,您得了那种病,为了整个叶府的名声,在您痊愈之前都要在此地住着了!”一狠厉嬷嬷沉声说道,“要怪就怪您没管住下半身!”

    叶荣一时语塞,每次抓药都是他亲自去,即便是近身伺候的都不知晓,怎么她们就知道了?

    叶紫珠居然背地里调查他!

    “大夫说过了,这病养养就好了,这破院子是养病的地方吗?”他怒不可遏,竟是连下人都要骑到他头上了!

    嬷嬷冷笑:“是与不是您自己受着!”

    “让我见叶紫珠!她竟敢这么对我,给我把她叫来!否则我就一头碰死!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叶家小姐是如何逼死自己表兄的!”叶荣是真的气红了眼,早知道叶家没良心,他竟还不全信。

    死少爷和死婢女可不同,嬷嬷狠狠瞪他一眼,即刻让人去找叶紫珠了。

    叶紫珠现在一想到叶荣都觉得浑身瘙·痒,想到前不久还和他走那么近,已经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了,却被婢女告知他以死威胁,更是气愤不已,但她不能不去。

    叶荣死在哪都行,就是不能死在叶府。

    她赶紧穿戴好去了那破院子,只是看向叶荣时恶心的不得了:“说罢,找我何事?”

    “何事?你将我逼到这般地步,我还没问问你何事!我这病很快就好了,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叶荣阴测测的看着她。

    “好?你得了那种肮脏之病如何能好!没把你一把火烧了都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

    叶荣算是明白了,她根本没有打探清楚自己的病,就迫不及待的要给自己扣上帽子,分明就是要抛弃他了。

    他爹娘早逝,从小在叶家长大的他也算是一条听话的狗,可如今只是一句话,就想把他给踢掉。

    要他怎么能忍?

    他哼哼几声笑,下一秒快速朝叶紫珠冲去,扑到她身上狠狠咬住她手臂,听着对方的痛苦呼喊他痛快极了!

    心中带着愤恨和不满,下口也极重,本就是夏日穿的薄,叶紫珠的手臂被咬出老大的牙齿印,还汩汩冒着血。

    人人都知道花柳巷的那种脏病是会传染的,因此当护院一脚把叶荣踢开后,无人敢去碰叶紫珠……

    叶荣口齿里都是鲜血,见她那副模样哈哈大笑起来:“你嫌我脏,你现在和我一样脏!叶紫珠你下地狱吧!”

    婢女们忍着惧意将叶紫珠搀扶回房间里,小厮立刻去外面找大夫,因着动静太大惊动了府上所有的妻妾们,其他经常被欺负的庶出小姐们听到这消息都乐坏了,糕点都多吃了两块。

    叶家闹的这般大,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叶荣在外面染了脏病,却又咬了叶紫珠一口也过给了她,就算日后真的治好,这叶紫珠名声是彻底毁完了。

    人群散去,叶荣躺在地上痴痴笑着。

    他有没有得那种脏病何意最清楚了,叶紫珠的婢女也只会去找他打听,之所以被误解的这般彻底,定是他从中作梗。

    可笑他以为自己能联手,却不知自己早就被利用了。

    “这叶家是怎么回事?”

    刚进酒楼,就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印商陆鄙夷不屑的轻嗤着:“嫂子,若是叶家喊你可别去,小心被他们过了病气!”

    何意抿唇轻笑,叶紫珠可不会由着叶家请他去,是嫌她自己活得久吗?

    果然,没有道德,就会很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痛快~

    今天可长了!

    第47章

    一个晌午的功夫, 叶家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叶紫珠的品行,世家女子多礼貌有教养, 即便有养的娇气些的,也只是脾气傲娇, 却少有动则打杀的。

    何意听着那些话不动声色的翘起了唇角。

    叶家这一闹自然没有功夫找何意的麻烦, 他在医馆做事都松快了很多, 还能教药童多帮着多配些药材。

    只可惜他不会在防己堂多留, 否则定要让药童成为自己专属的, 只是俗话说得好, 教会徒弟, 饿死师傅,以后和他不能同心, 教也白教。

    倒是药童甘松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也跟着合计起来,从前何意未来时,他虽说是药童,却一直都是在医馆打杂, 自从何意来后,自己便一直跟着他做事,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对他来说, 能学到东西自然是好的,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何意的认可,哪怕只是跟着他打杂, 也比给一群人跑腿要好。

    一日缓缓而过, 何意从防己堂出来就见印商陆几人已经备好马车, 他牵着嘴角登上去:“不是说今日不用来了?”

    “我大哥说殿试还未全然结束, 照旧让我们陪你。”印商陆笑说,“他还特意给了我许多银子,我一点都不亏!”

    何意忍不住笑了笑。

    想到殿试,也不知谢潇澜考的如何了。

    殿试是由礼部出题,策论的只有一题,却几乎是近千字的题目,字句都要好生斟酌着,打过草稿便是在试卷上公正抄写,之后则是由考官收走让那些老家伙们当场阅卷。

    判卷结束会将答的最好的递给圣上,再由圣上挨个考查他们的学问,按照往年三日后出结果。

    但谢潇澜知道,此次殿试当场便会有定夺。

    他对这些考题并不陌生,坐在位置上打着草稿,条条写的潦草却十分有理有据,转到他身边的监考官刻意在他身边驻足,看见那龙飞凤舞的草书先是皱眉,而后便耐人寻味的点了点头。

    其他的考官被他的举动勾起好奇心,当下都借着由头往他周围转,谢潇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身边坐着的考生们可就惨了,各个被吓的笔都有些拿不稳。

    谢潇澜倒是不介意考官肯定自己,可若是人人都来瞧他的试卷,被有心人摆一道就不好了,因此当第一位看过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稿纸给遮挡起来的,前世这些考官可没这么无聊。

    几个老家伙被他的态度给噎了一下,当下哼哼的吹胡子瞪眼,转身不再看了。

    谢潇澜这才放心将草稿挪到试卷上,莫约半个时辰过去,考官敲响铜锣开始收卷拿去阅览。

    此次贡士一百二十名,一甲三名,其余便是二三甲,他们坐在桌前焦急的等着审判,正殿上纱帐后的那位却昏昏欲睡,丝毫不将此次考试放在眼里。

    “老谢,你答了多少字?”南灵微悄悄戳了戳他后背,“我只写了两千左右……”

    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安心,你定能中。”

    南灵微表情有些绷不住,他想问的是这个吗?你一副预知未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殿内的蜡烛全都点起来,外面的太阳都跟着落山了,不知何意此时回去了没有,不知叶紫珠有没有找他麻烦,不知商陆他们几人有没有护好他……

    屋内烛影绰绰,倒是有些美感。

    个把时辰后,殿试结束,礼部刚要示意宫人将这些考生送出去,就听圣人问:“殿选结果可出来了?”

    “三日后会张贴皇榜,届时一同准备游街事宜。”礼部尚书拿不准他要做什么,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

    “既如此那便当庭宣布吧,三日后吉服赶制出来直接游街便是。”圣上不甚在意的说着,“游街结束便举行琼林宴,每次都要将此事久拖,耽误时辰!”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虽说这些年圣上愈发奢靡不管朝政,却也没做过太过分之事,碍于这些考生都在,他也不好抚了圣上的面子,便示意侍郎将名册拿来。

    当庭宣读!

    此事将在场的考生们都惊着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当下就要出成绩,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尽管许多人平日里低调,可眼下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免有些期待。

    礼部将阅卷后拟的册子呈上去。

    “一甲第一名——”

    所有人的心在此刻高高悬起,觉得不是自己,却又期待是自己,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即便是谢潇澜都有些微微紧张。

    “——谢潇澜!状元!”

    中了!

    一甲第二名的榜眼是叶自明,第三名的探花则是给到了一位模样俊美的寒门子弟,至于李鹤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南灵微和翟子桥的名字却是在三甲里。

    虽说稍微次些,但也实属不易。

    今日只是先宣读名册,三日后金榜便会张贴在集市,届时一甲三名便会骑马游街,名满天下指日可待。

    殿试考了整整一日,礼部派人将这些孱弱的书生们送回去,知谢潇澜几人住在一处,便安排了一辆马车。

    “请谢状元留步!”

    匆匆跑来的太监总管急忙喊着:“圣上请您去偏殿拜见。”

    谢潇澜身形微顿,一时弄不懂这圣上到底是何意,可眼下即便他心中挂念何意也只能再等等。

    太监总管周福看向马车里的其他人:“几位大人先行,谢大人此处稍后会派宫人再安排马车送回。”

    李鹤微微点头:“多谢公公。”

    他说罢对谢潇澜点点头,便示意太监赶车。

    周福带着谢潇澜往偏殿走,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状元郎走起长街来轻车熟路,仿佛曾来过数百回一般。

    他眼珠子一转卖了个好:“三王爷和太子殿下正陪着圣上说话,太傅也在里面,圣上心情很好。”

    “多谢公公提点。”谢潇澜沉声道谢。

    周福十分满意他的态度,当下也没再说其他的,将人带到偏殿进去通传后便守在外面了。

    偏殿内确实气氛不错,只是谢潇澜一进去便略微变了变,他只当不觉,恭敬行礼。

    圣上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赐座,会试你答的不错,治理灾情之法说的头头是道,可是你在乡下也曾遇到过灾情?”

    “圣上治下有方,南峪镇不曾有灾情。”谢潇澜昧着良心恭维。

    “多年不见,谢世子脾性沉稳不少,倒是没了数年前的狂妄。”三王爷夜霆渊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可见乡土有乡土的好。”

    谢潇澜也跟着笑:“人总归会变,倒是三王爷一如当年,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那么差劲,没有长进。

    “你不过就是个罪——”

    “三王爷慎言,谢家无罪,谢状元不是罪臣之子。”太傅毫不给脸的打断他的话,甚至还不悦的瞪了一眼。

    齐太傅是三朝元老,连当今圣上都得礼让几分,何况是夜霆渊,即便是被呵斥也只能默默闭上嘴。

    太子轻笑:“三弟已经不小了,万不能再说话没个忌讳的。”

    圣上觉得有些乏味,见谢潇澜还敢嘲讽夜霆渊也没出面,只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他已经老了,看不透年轻人。

    “怎么还不回来?”

    用过晚食何意就在宅子门口等着了,只是等来等去都见不着人,好不容易瞧见有马车来,他兴冲冲的跑上去迎接,却被告知谢潇澜被传唤了。

    他在门前踱步,时不时就要盯着街道发呆,前面几家的灯笼都高高挂着,若是胆小些的,怕是都要害怕了。

    刚才着急,也没问他们考的如何,但瞧着各个神情虽疲惫却没颓废,应当是还不错。

    夏日夜晚有些微凉,这里位处深巷,还有蚊虫一直在何意身上扑,幸好他佩戴者驱蚊的香囊,否则就要遭罪了。

    只是他眼下虽心神不宁,京城其他人家也不安稳。

    叶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威从宫中回来便见家中闹的鸡犬不宁,最疼爱的嫡女更是身染怪病,浑身瘙·痒难耐,即便是好好按着她,身上也被抓出了许多血痕,手臂上最为严重。

    叶紫珠的婢女哪里敢隐瞒,将白日之事全盘拖出,叶威老谋深算,只沉默片刻便知道这俩人是被算计了,但他不记得最近得罪过人。

    “老爷,去请何大夫吧?咱们紫珠可怎么办啊!那何大夫不是还给五王爷瞧过病吗?你就把他请来吧!我可怜的女儿啊!”叶夫人嚎叫啼哭,这下毁了容,更别想嫁出去了!

    叶威被她哭的心烦,当下便给了管家腰牌让他去竹叶巷请,也不知其他大夫是怎么回事,竟连病因都查不出!

    何意知道琼林宴是要在游街之后举行,但他也拿不准宫中是不是特意留下谢潇澜吃酒,等他几乎都要闹脾气了。

    他刚要转身回宅子里,就听见了马蹄声,眼睛都跟着亮了,立刻跑出去迎接,刚跑两步就见一老头从里马车跳下来。

    何意立刻停下脚步,表情都控制不住了:“你是谁?”

    “何大夫,我是叶府管家,我们小姐身染怪病,能否请您去帮忙医治?”管家说这话时都有些脸烫,谁不知先前他们家小姐还要抢人家的夫君。

    何意唇瓣紧抿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让他心情跌落低谷的人,要他去给叶紫珠治病,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

    “不去。”他干脆回绝。

    “何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家小姐计较了!求您先去帮忙看病吧!”

    管家都要急死了,今日他要是请不到何意,明日他这个管家怕是做不下去了!

    何意语带怒意:“我说了不去!叶府连其他大夫都请不到吗?什么狗屁七级浮屠,凭她也配我去——”

    “夫郎!”

    何意恍惚抬头,就见谢潇澜急匆匆朝他跑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陪同,悬着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立刻跑过去,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谢潇澜笑着捏捏他脸颊,走到叶府管家面前,冷声道:“我夫郎病了,叶管家另请高明吧!”

    叶管家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可瞧见旁边守着的侍卫,只能讪讪一笑灰溜溜的走了。

    侍卫们将谢潇澜安全送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当下便提出离开:“谢大人今日辛苦,早些安置,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多谢。”谢潇澜揽着何意微微点头。

    侍卫们面不改色朝他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不曾想这状元郎还是个惧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身子不爽快,略微短了些,各位千金贵君莫怪罪……(yue~)

    评论都没有了!!!(握拳)

    第48章

    三日后。

    礼部张贴金榜于闹市, 上面明确写着三甲排名,位列在前红纸金字的便是“谢潇澜”这三个字。

    此榜一出,谢潇澜的名声彻底在京城站住脚, 甚至比从前更甚,尽管他不再是那个谢世子, 可他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这样的学识, 足以名满天下。

    金榜题名, 一甲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便要身穿吉服打马游街, 前面有穿着红衫的侍卫开路, 走在前的则是谢潇澜, 身后是榜眼叶自明,和探花严藏雪。

    街道上的百姓们纷纷让路, 千金贵君们不便挤在人群中,便找了酒楼客栈观礼,而那些普通人家的哥儿姐儿,则是大着胆子拿出帕子和香囊往他们身上扔。

    谢潇澜即便是被砸的生疼却是连看也不敢看,生怕被暗处的何意瞧见, 使了小性子可有得哄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翘起唇角,却不知这一笑让那些千金贵君都丢了矜持, 也让婢女小厮们拿了香囊丢去。

    严藏雪紧紧揪着缰绳,生怕那些香囊把他砸下马。

    何意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瞧着,让他意外的是, 叶紫珠的哥哥居然是榜眼, 倒是瞧不出这样好学问之人, 有那样跋扈的妹妹, 怪不得那三王爷早早就笼络了叶家。

    “何大夫,茶水可需要给您续上?”小二笑问。

    “不用了,略坐坐我就离开了。”何意捻起茶点放进口中,茶水喝多了晚上可就睡不得好觉了。

    小二没再打扰他,何意见高头大马马上要从茶楼前走过了,他赶紧站起来从身上解下刚让人缝制的香囊,里面放着些凝神静气的药草。

    他放在掌心掂了掂然后快速扔了出去。

    下一秒,他的香囊被谢潇澜精准攥在手心,四目相对,何意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便眼睁睁看着谢潇澜将那香囊放进了袖口里。

    还真是明目张胆。

    游街队伍从茶楼前走过,何意便也没再继续留着,结过账离开了。

    他准备去防己堂找封大夫聊聊,先前就说过不会在防己堂久留,毕竟如今谢潇澜中了状元,虽说还未正式授予官职,但也预备着了,届时朝廷会给分配宅邸,和竹叶巷的距离就远了。

    “真不能留下?”封仁像是随口一问那般漫不经心。

    但何意知道,这个被人说“疯”的老大夫,才是最真性情的。

    他微微点头:“是的。”

    “那你便离去,有时间常来即可。”封仁没有说劝阻的话,“太医院也有哥儿御医,是专为宫中的娘娘贵君瞧病,你日后小心行事。”

    “是,多谢您。”何意郑重道谢。

    何意自觉将事情办完,这才往竹叶巷走,刚走到巷口就瞧见前面有好几辆马车,他不急不慢的走着,想着估计是外地来要住宿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马车竟在他们住的宅子前停下了。

    紧接着他从下马男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谁是骗子?我都说了和他是旧相识,他夫君中状元和我有何关系!”

    “曲鸩羽?”

    曲鸩羽扭头就瞧见何意,他赶紧把何意带到小厮面前:“你快与他说,你与我是不是旧相识?”

    “是吧。”何意对小厮点点头,“辛苦你了。”

    小厮有些尴尬:“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这几日上门的多,还以为您也是抱着那种心思呢。”

    曲鸩羽听他这番说辞,颇有些无奈的挥挥扇子表示不和他计较,让小厮把他们这些马车都安顿好。

    何意带着他进了院子,见他带着好些护卫和马车,想着八成是来做生意的,就是不知怎的来了这里。

    “情况比较复杂,目前我还不能去我家铺子里,得先看看情况。”曲鸩羽解释着,“进城就发现有热闹,问了人才知晓今日放榜游街,便打听了你们的住处。”

    “不怪小厮会误会,最近来往的人多。”自觉和他并没有很熟络,何意说话时便像往常那样不咸不淡的。

    曲鸩羽倒是习惯了,也并未说什么。

    他带着护卫们在这里住下了,同小厮交了租金便指使自己的贴身小厮去收拾屋子了。

    虽说早知道谢潇澜会中,今日高头大马上远远一瞥,倒真是有说不出的强势,曲鸩羽忍不住看向收拾药草的何意,早知道他们不是池中之物。

    “你收拾这些做什么?”曲鸩羽坐在廊下问他。

    何意没有隐瞒,温声将他们不日便会搬走的事告诉他。

    曲鸩羽有些不淡定:“我刚来,你们便要搬走?”

    “你是进京做生意,待差不多时自然也会离开,何况这是朝廷的安排。”何意不理解他的震惊,甚至从未想过曲鸩羽还真有想见他的心思。

    曲鸩羽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笑,先用生意做借口,哪里还敢再多说其他的。

    行游结束,侍卫们便将他们带着去了宫中,圣上好奢靡,琼林宴亦是举办的十分精致,那些碗具,都是镶金边的。

    谢潇澜身为新科状元,自然是所有人追捧的对象,毕竟他还能走到今日的地步,可见圣上并未打算继续揪着当年之事。

    台下歌舞升平,圣上夜辛只觉得乏味,奈何礼部还让他给这些人安排好的去处,无非就是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借他的口说出罢了。

    他懒恹的打着哈欠,说来国家有这些人才也确是幸事。

    “今日诸位金榜题名,明日也该为官一任了,历来新科状元都是去翰林院,谢状元便去做修撰,至于探花和榜眼便去编修吧,其余各部,则选自己看重的去用就是,礼部记得给安排宅邸。”

    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而编修则是正七品。

    礼部尚书立刻起身行礼:“臣遵旨。”

    说完这些夜辛乏味的不想再看,寻了由头便离开了,这下官员和学子们便更放的开了,有些部门早就瞧好了人,立刻端着酒杯去抢了。

    他们都知道,当今圣上昏庸,还是得挑些可用之人才行。

    谢潇澜也端着酒杯朝齐太傅走去,他温声道:“日后还要太傅多指点,学生定不负所望。”

    “你资质不俗,有今日是早晚之事,日后好好做事。”齐太傅从前便知他心性沉稳,否则那样嚣张之人,怎会从未闹出过事端,可见心中有杆秤。

    他喜欢这样的学生,同僚。

    谢潇澜即便是听他这般赞赏,也只是稳重的点了点头,让齐太傅愈加看中他了,若非谢潇澜已娶,他都想让自己的孙女嫁给他了。

    南灵微几人也在其中,只是因为他和翟子桥是三甲里的,并没有太受关注,倒是李鹤是传胪,也有不少人围着,他俩乐得清闲,躲在角落里喝酒。

    “两位。”太子走到他们身前微笑,“可愿来兵部?”

    若说先前他们两人不认得太子就算了,如今可是见过数次了,再加上京城除了圣上便只有太子能穿明黄。

    南灵微和翟子桥平日里虽跳脱些,却也知晓京城诡谲风波不断,此次挑选,分明就是让他们站队。

    都是一不小心会掉脑袋的事。

    南灵微赶紧起身,张口先是恭维:“多谢太子殿下抬爱,我们二人——”

    他话未说完,便被翟子桥轻轻碰了碰,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

    “——自当尽心竭力。”

    太子见他们同意,温声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就像是只是为了关爱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两位新人。

    毕竟太子的好脾气是人尽皆知的,否则也不会由着三王爷处处压着。

    待他离开,南灵微揪着翟子桥坐下,他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同意了,我宁愿被圣上随便指到什么地方。”

    “老谢点头了。”翟子桥说道。

    八成是从一开始就有注意到他们。

    南灵微瞬间消停了:“老谢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他这般示意咱们怕是心中已有对策,他也不会害咱们,听他的便是,且这太子瞧着就是随便选了咱俩,若是别人坐在此处,他怕也会选……”

    两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像是白捡的管职。

    许是有人瞧见太子同他们说了话,敬酒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抛开杂七杂八之事不说,琼林宴也着实热闹,美味珍馐,香的人口齿生津,可不是要举杯痛饮吗?

    眼看着宴会将散,夜霆渊看着醉酒的谢潇澜轻笑:“时日不早,谢大人又醉酒,不若去我府上歇息一夜?”

    “多谢三王爷厚爱,我们几位与谢大人同住,一同回去便是,劳三王爷费心了。”李鹤朝他行了一礼,缓声说着。

    有一甲前三名为他们挡着,他们自然都没喝太多,只是略有些微醺,回去还是不碍事的。

    夜霆渊扯着嘴角笑:“诸位都吃了酒,不妨还是——”

    “夫郎……”

    谢潇澜哼叫着,一口一个“夫郎”、“何意”,那模样活像是见不着就要闹脾气似的。

    这下就算夜霆渊再想挽留,也有些不好了,他也不能拦着人不见夫郎不是?

    “快些送谢大人回去,早听说谢大人是痴情之人,可见传言真实。”太子适时出现,“有官职者待宅子批下便会宣你们上朝,这几日且先回去等着便是。”

    “是。”

    太子身边的宫人立刻搀扶住谢潇澜,过了长街便有马车等在那里,太子心善,硬是见他们上了马车才离开。

    从宫中到竹叶巷这一整条路上,谢潇澜都哼唧着找何意,他们几人听着实在无奈,却又与醉鬼说不通,只能让宫人快些赶马。

    一路颠簸可算是到了宅子前,南灵微和翟子桥扶谢潇澜下马车,李鹤却是又同那宫人说了几句话,便让他离开了。

    刚进宅子,还不等谢潇澜醒酒,何意就匆忙跑出来了,他小心接过人:“幸好知道你们要喝酒,厨房里有解酒汤,去喝些吧。”

    “嫂子我们帮你扶进去。”翟子桥说着就要继续上手搀扶,却被李鹤一把拽住了。

    “没事儿,喝的不算太醉,带着就能走。”喝醉酒的人会有自主行为,只要有人牵着就能跌撞跟着走,还没到一滩烂泥的地步。

    李鹤和南灵微对视一眼,见老谢步子虽踉跄却一点都不打滑就知道他没醉,这人酒量深着呢,只是也从今日醉酒得知,他们要站在三王爷对立面。

    何意牵着谢潇澜进了屋,让他坐在椅子上,把晾好的解酒汤端到他面前:“双手捧着,然后咕嘟喝完。”

    醉酒的谢潇澜听话的接过汤碗喝掉,还不等他开口要,嘴里就被塞了蜜饯。

    何意褪去外衫,只穿着薄薄的里衣,如今五月,越发热的过分了。

    带着谢潇澜躺下,洗脸这种事他可不伺候,何意打了个哈欠:“明日再跟你算账,快些睡吧。”

    他吹灭床头的烛火,下一秒滚烫的身体贴了上来,若不是知道谢潇澜没病,这体温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发烧了。

    “你又骗我?”何意抬手就往揽着腰间的手臂上拧,“你这人闹腾人没够?烦不烦?”

    谢潇澜嘴唇贴着他后颈,低低笑:“我的错,以后再不这样了,今日实在累的厉害,我都数年不骑马了,磨的疼。”

    何意强压着给他两拳的冲动,从枕头下拿出药膏给他:“自己凑在窗前擦点得了,见你能吃能喝,还以为没事呢。”

    “你帮我。”

    谢潇澜的话太有歧义,何意愣了愣一胳膊肘怼他肚子上,粗声粗气道:“滚去自己擦!”

    挨了揍的人却乐不可支,非要闹人,拽着何意不肯撒手。

    这里夜里总要点蜡烛,外面倒是还有盏灯,但何意懒得拿,半推半就的被带到了窗前,借着月光谢潇澜褪去衣物。

    即便何意从前见过谢潇澜的嗯嗯,可每见一次都会脸红心跳,尤其是这次嗯嗯还和他面对面。

    情到深处时也做过某些事,但越不是奔着某些事去做的时候,越是能挑起人的兴致。

    他们彼此都是。

    因为在马背上骑了一日,大腿处皮肤已经青紫一片,何意轻啧一声抠了块药膏在掌心搓开,待发热后揉到受伤的皮肤上。

    有些黏腻。

    何意帮他涂匀:“这几日如何安排的?”

    “说在家中等着,待宅邸分配下来再去上朝,过些时日安定下来,便寄信出去,让娘和潇潇也来。”谢潇澜盯着他宽大的领口说着。

    “好啊。”何意随口应着。

    待涂好药,他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掌心,放下药膏欲从谢潇澜面前起身,却冷不丁的被对方拽住,直压在他身上。

    然后他感觉到了谢潇澜的嗯嗯。

    很是精神。

    于是,何意便在窗前忍着声看了半宿的月亮。

    他就知道谢潇澜没有发烧,是骚的不行。

    果然没睡得了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就“嗯嗯”吧……

    第49章

    礼部给安排的宅邸不在主街, 从竹叶巷过去大概要一个时辰,可相比从竹叶巷去宫中,确实是那边的宅子要近一些。

    倒不是礼部刻意为难, 实在是主街的府邸都是些亲王贵胄达官显贵,他们只是些六七品小官, 有朝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像三甲中的进士, 还有许多都没有安排官职的。

    统一安排的宅子, 彼此离的也较近一些, 礼部先让人清扫了一番, 而后才派人带他们过去。

    何意几人结清了租金, 临走时程夫人没露面,但他想, 这位已经见惯生死的女人,大概心里还是很柔软的。

    至此,他们彻底离开了竹叶巷。

    安排的宅子是二进出的,还是看在谢潇澜是状元且得齐太傅看重的份上,特意安排了一座稍微大些的, 否则像南灵微他们便只是单进院子。

    “打扫的很干净,将东西放到屋里去,不用进来伺候。”谢潇澜神情微傲, 对那几位婢女小厮也没表露出亲和,一副对他们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下人们自然不敢有意见, 忙将行李物件全都放进屋里, 生怕有一丝懈怠惹得主子不快。

    来京城时本就是一切从简, 这两月虽也添置了不少东西, 但都是些好整理的衣物,且何意向来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的药草,寻常东西也不多。

    谢潇澜没舍得让他动手收拾,快速将衣裳放进已经擦干净的柜子里,被褥则是直接铺在床榻上,左右晚上还得睡。

    何意撑着下巴看他:“方才为何对他们疾言厉色?”

    许是受惯了谢潇澜溺着他,偶尔见他真情绪外泄,总会有些不习惯。

    “我明日便写信让娘和潇潇进京,届时那些下人也会跟着来,用起来方便些。”谢潇澜说完又压低声线,“即便是礼部安排,也不是自己人。”

    “我明白了。”

    何意觉得,若是只有他自己想在这京城活下去,怕是当真要难出天际,说不定哪日一个不当心就丢了脑袋。

    许多门门道道的东西,若不是在这里生活或是切身体验之人,是无法能理解到的。

    “那何时上朝,等你上朝了我便去商陆家的医馆瞧瞧,他说最近刚好在招坐堂大夫,我自己应征还好,若是走后门,怕是又有的闹了。”何意叹了口气,眼下谢潇澜刚做官,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但何意压根没想到“低调”二字对谢潇澜来说根本不存在。

    京城不似乡下百姓那般瞧不上哥儿,谢潇澜也不拘着何意去哪,且他有事做,总好过成天在宅子里唉声叹气的好。

    他道:“后日便去,你若去医馆,马车给你留着。”

    “我得过几日呢,你先用着,商陆说离得不远,到时候我走着去也是一样的。”

    毕竟从这里到宫中得半个时辰左右,总不能让谢潇澜走着去,到时还得站着上朝,一日一日的腿都得废了。

    在这种事情上两人的谦让都是点到为止,再拉扯反而更尴尬,谢潇澜也就没跟他多掰扯。

    宅子挂上了“谢府”的匾,谢潇澜便也开始上朝了,因着要舍去在路上耗费的时间,谢潇澜寅时二刻便起床了,四刻时就已经用过早食坐着马车往宫中赶了。

    至于何意,一点动静都不曾察觉,直睡到天大亮才睁开眼。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早就没有丁点儿热乎气了,想着他们上朝的时辰,分明就和高考生差不多。

    何意换好衣服,刚打开门准备去打些水洗脸,就见门口站着昨日见的两个婢女,端着水盆恭敬站在屋前。

    “正君,奴婢伺候您洗漱。”

    何意眨了眨眼睛有点没缓过来,他淡声应允:“进来。”

    婢女端着铜盆双手举过头顶快而稳的走到他面前跪下,另一位婢女则是拿着擦脸布跪着。

    饶是何意再如何知晓这种时代背景的某些文化思想,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她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动了动喉咙,没说什么降智的话,飘忽忽的洗了漱,连刷牙子递来的时候都是沾好牙粉的。

    一通操作下来,何意得出结论:比谢潇澜伺候的利索。

    许是听了谢潇澜的吩咐,晨起的早食弄的很清口,他吃了半饱就不愿再吃了,又眼看着那些婢女将小桌子给收拾了。

    见他们做事利索,何意又想到谢潇澜昨日同他说的话,若不是自己人,他用起来确实不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何意看向之前递擦脸布的婢女。

    她一听这话立刻跪在地上:“奴婢们已经是谢府之人,请正君赐名。”

    “……”倒也不是要说这个。

    “稍后再说这个,你去将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廊前,我有话要说。”何意也知道如今谢潇澜在外做事,家中的一切自然是要由他打理。

    虽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二心之人,但也得先考察一下,连找工作都要面试,这些自然是要更严谨的对待。

    婢女伶俐,一听这话先是搬了张椅子到廊下,还放了把圆扇在椅子上,这才去将府上的下人全都叫来,各个像鸵鸟似的低头跪着。

    他自知前期气势一定要做到位,否则后面绝对镇不住,因此瞧着跪着的人,虽心生不忍,却也不曾示意他们起身,悠哉的扇了几下扇子。

    片刻。

    他微笑:“只是问些问题,如实回答便是。”

    这些婢女们都是在伢人那里受过调·教的,因此听何意这般说,便知道他大概要问些什么,纷纷想着各种问题的对策。

    “你们可都有家眷亲属?”他漫不经心问着。

    婢女小厮们显然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么简单的,甚至都无需动脑子。

    何意示意他们从挨个说。

    “奴婢是被卖到伢人处的,已经和家中断绝关系。”

    “奴才父母早逝,与亲戚并无来往。”

    “奴婢也是。”

    大都是因为一些家庭琐碎之事被卖,自然也有先前就在其他府上做事的,但因为那些人家犯了事被下狱,一些没有在近身伺候的二三等婢女小厮就被遣送了出来。

    不怪何意觉得她们做事麻利还十分有眼力见,竟都是别人先调教过的,用起来顺手,但不太放心。

    他便清嗓子笑声同他们说:“府上目前只有我与老爷两人,你们伺候着也清闲些,奴才在忠不再多,你们也知道老爷脾气不好,平日里做事警醒着些,若是谢府出了叛主之徒,晚上睡觉最好都睁着眼。”

    “是,奴婢(奴才)定当忠心耿耿。”

    何意满意点头:“都起来吧,先前听说你们还没名字,自己可有中意的?说与我听听。”

    其实名字这种东西只是代称,赐名时叫什么都无所谓,可让他们自己取意义就不一样了,会让他们觉得是被当人看的。

    听着他们交头接耳了一番,都给自己想了个好听的名字,何意又由着他们挨个介绍,把他们名字和脸对上了。

    何意看向红叶,就是给他搬凳子那位:“红叶带我在府上转转,其他人做自己的事便好。”

    前日住进宅子,昨日也在忙活着,就今日清闲下来能转悠转悠,否则真是要受不了这四方的天。

    宫中。

    晨起进宫时,谢潇澜在路上遇到了李鹤他们,几人结伴前去的,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有同乡同窗情,若是遮遮掩掩反而更让人心生猜测。

    当今圣上比他们还厌恶上早朝,坐在那金闪闪的位置上打着哈欠,让几位新为官的再次介绍了自己,便就是听老臣们开始说政事,听到户部说南方一镇遭了灾,才睁了睁眼皮。

    殿前立刻分了几派,有说派人去巡视的,有说拨银子赈灾的,也有不动声色眼瞧着的。

    说来说去也没个法子,夜辛便不想再听了,若他们真商量出好对策,自己自然就批准了。

    上了一个时辰的早朝就在争辩声中退了。

    谢潇澜和严藏雪便直接去了翰林院,修撰和编修不在一屋,走到内院便各自散开了,他一进屋就瞧见自己的顶头上翰林学士司曹勉。

    他拱了拱手:“大人好。”

    “先前曹管家同我说匆匆见过你一面,我那时忙着竟不曾见你,没成想倒是一同共事了,缘分啊!”曹勉笑着。

    实际上快呕死了,那日他让曹管家挑着好的宴请,没想到请的那几个会试时就被刷了下来,反倒是谢潇澜几人不错,尤其是这谢潇澜。

    他万万没想到谢潇澜竟中了状元。

    谢潇澜面带微笑:“是巧。”

    他可还记得前世这位不显山水的五品官做的那些好事,为着点银子,杨辛居然能与一中年男子勾搭在一起,当真是令人作呕。

    用那种卑鄙的手段陷害于他,无非也是出于嫉妒,可他不懂,能在翰林学士五品官的位置上做数年都不曾升官,这人该如何耐得住性子,又是如何的心思阴沉。

    想到何意先前同他说过的话,曹家早就盯上了他,不只是后来同杨辛勾结之事,那曹家这般对他除之后快,又是为什么?

    他能想到的便是六年前之事,若他也死掉,就再不会有人耿耿于怀王谢两家之事了……

    但眼下并没有证据,他便只能耐着性暗中观察,有前世的记忆在,总不会让曹勉还害了他。

    曹勉见他态度敷衍,也懒得再与他多说,摆摆手让他做事去了,修撰主要是掌修实录,记载圣上的言行,或是拟些文稿,进讲经书,听着清闲,做起来却繁杂琐碎。

    他前世便做过这些,眼下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把记录的册子都按照年份类别分开,编撰的经书更是加以润色修改完善,临近端午,也需要草拟宴会的章程。

    他深知“先苦后甜”,下笔如有神助,快速将所需的全都弄好,眼看着已经无事了,便起身去公厨处用午食了,出了屋子就瞧见了严藏雪。

    对方立刻侧身等他,朝他拱了拱手:“谢大人。”

    “你我同批做官,不拘这些礼,我刚要去公厨处,一同前往吧。”谢潇澜邀请他。

    “甚好。”严藏雪点点头,两人并排坐着,他突然笑了,“竟不知谢兄也会在公厨用食。”

    朝廷一日只管一午食,早食自己解决,晚食自然是回各自府上,菜品花样不多,左右是够吃。

    只是那些早就被养刁的老官员,或是家底不俗的,是绝对不会吃公厨的。

    谢潇澜有些无奈:“总要为养家做打算,且吃食而已,管饱即可。”

    “谢兄说的有理。”

    公厨里确实没什么用食的,里面零散坐着的,大都是他们同批做官的,谢潇澜眼睛好使,一眼就瞧见了李鹤他们。

    忙让宫人端了菜送来。

    “谢大人。”南灵微声音没克制,“快些与我们同坐。”

    谢潇澜微微点头,和严藏雪一同走过去,待坐下后打趣南灵微:“从你口中听到正经称呼,当真稀奇。”

    “你当我愿意?战战兢兢听上级的教诲一上午,自然要谨慎些。”

    南灵微是最不爱受拘束的,他若是在南峪镇上,只要他老爹不犯事,他就能一直在南峪镇横着走。

    但他心有志向,不愿那般。

    自然是该付出些“代价”。

    他们吃饭不讲究“食不言”,因此边说边时不时的交谈着,偶尔说些有意思之事,也不算太烦闷。

    严藏雪倒是觉得稀奇:“先前还以为诸位都是严肃刻板之辈,竟不知这般有趣,倒是我狭隘了。”

    “不怪不怪,日后多来往便是。”翟子桥笑说。

    用过午食,他们倒是没急着离开,依旧坐在桌前闲聊着,不曾想倒是把叶自明给聊来了。

    眼看着叶自明朝他们走来,谢潇澜面不改色,反倒是南灵微他们皱起眉:“这人要做什么?旁边那多空桌呢。”

    “谢兄。”叶自明看向谢潇澜道歉,“家妹前些日子闹了不少事端,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事小,我夫郎生气事大,叶编修既这般说,还请日后多管教着些,我与夫郎琴瑟和鸣,莫说纳妾,便是连瞧旁人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谢潇澜这番话刻意说的难听,说时还不忘盯着叶自明的表情,只见他微微蹙了蹙眉,点头应了一声,其他情绪丁点未见。

    前世时他少和叶自明来往,那时便不解其到底是和心性,如今再试探,反而觉得投靠三王爷之事,不像是他牵头的。

    叶自明也不愿自讨没趣,刚好宫人们端来他的午食,他便借口离开了。

    谢潇澜眯了眯眼睛,这般朴素,反而让人怀疑不起来了。

    他们又浅坐了片刻,回了各自的朝房。

    谢潇澜刚进屋,便听到了一声斥责。

    “谁许你外出不先过问本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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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下官已经将手头要事整理七七八八, 且正赶上午食时辰,去公厨用食也要同曹大人讲?”

    谢潇澜最后一句稍带了些嘲讽,他早知道曹勉针对于他, 却不知竟这般明显,难不成以后这样的小事都要日日回禀他不成?

    曹勉显然没想到他会顶撞, 当下更怒了:“本官身为你的上级, 都不曾用午食, 你只是将事情完成七八而已, 并非全部完成, 这般懈怠如何能成事?”

    “大人这话实在严重, 一来我不曾耽误正事, 二来你不曾用午食与我有何干系?我虽是大人下级,却也是与大人共事的同僚, 难不成大人不曾用午食还得我给你端来不成?”谢潇澜妙语连珠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曹勉死死盯着谢潇澜,六年前他就知晓此子难对付,十几岁的孩子智多近妖,性子桀骜不驯, 却偏生来就像是上位者,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他说了算。

    且那时王谢两家在京城地位仅一人之下, 太多人无法接受他们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可他没想到,六年过去,谢潇澜温和又稳重, 看似被磨平了棱角, 实际上骨子里依旧藏着嚣张和睥睨, 连周身的气势都非常人能比拟。

    怕是天家都要避其锋芒。

    曹勉无话可说, 他冷笑:“你便这般尊卑不分?”

    “何为尊卑?曹大人莫不是忘了,先前求着拜入王家门下时是何等的卑贱?”谢潇澜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王家之事错综复杂,但下官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曹勉被他盯的出了一身冷汗,连反驳之言都忘了说,此子气势磅礴,来日定是留不得了!

    待他回过神,谢潇澜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做事了。

    曹勉不知他是不是窥知到了什么,心绪一时有些不稳,但一想到被一小辈给唬住了又觉得面上无光,气愤不已的甩袖离开了。

    谢潇澜撩起眼皮冷冷盯着他的背影,不过三言两语就激的他自乱阵脚,想必是他离京太久,这些人已经忘记他从前的脾性。

    且等他找到证据的。

    修撰的工作杂乱无章,他只能耐着性子按部就班的把这些整理好,直到申时四刻,谢潇澜收拾好便起身离开了。

    曹勉来时看了一眼,见他已经离开冷笑一声。

    因为官员不能骑马或是乘坐马车进宫,各家的车夫便都等在宫门处,车夫见着谢潇澜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老爷。”

    “嗯,快些回去。”

    申时四刻是官员们陆续离宫的时辰,谢潇澜出来的快,走时南灵微他们未出来,便没有等着,他急着回家。

    何意这一日也没有闲着,逛完宅子歇了片刻便继续倒弄自己的医书古籍了,还是听婢女们说才想到谢潇澜估计快回来了,又赶紧让厨房做饭。

    从宫中回来的那点功夫也够小厨房做好晚食了,何意没了事便在廊下坐着等他,傍晚时日头已经没那么晒人了,他靠着廊柱懒恹的同婢女说话。

    “老爷回来了。”门房远远看见马车就赶紧进院子告诉何意。

    旁边的红叶立刻会意,起身告诉小厨房的赶紧把饭菜都端上桌。

    这个时辰若是放在前世,也就是下午五点,天还大亮着,他们倒是要吃晚饭了。

    谢潇澜进院子先找何意:“我回来了。”

    “刚好,小厨房也已经准备好晚食了。”何意眉眼俱笑,眼看着谢潇澜步伐匆匆的朝他走来,直到勾起他的手指。

    两人进了屋,待饭菜上齐,谢潇澜挥挥手:“都下去侯着。”

    “是。”红叶立刻将屋内的其他人全都带走。

    谢潇澜倒是有些诧异她们的表现,便跟着问出声,他也想知道何意这一日都做了什么。

    何意便将白天的事都告诉他,又问他在宫中做事如何。

    “那老匹夫竟还想骑到我头上,三言两语被我打发了,明日上朝怕是有的闹了。”按照谢潇澜对曹勉的了解,这人明日早朝定会告状。

    何意却是想到先前在花楼里的事,赶紧提醒:“曹管家能光明正大的约人在花楼里,定是想掩人耳目,且言谈间都透着杀机,你可一定要小心。”

    虽说他相信谢潇澜不会过于放肆,但朝廷那些老东西们平日里都被捧惯了,尤其是曹勉这个碌碌无为的“老好人”,骤然被这么顶嘴,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谢潇澜听到他的话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他倒是不知,自己夫郎当真是好风流……

    不急,回头再和他算总账。

    “我会留意着的,你准备哪日去医馆?”

    “明日,过几日便要招坐堂大夫,我先去了解情况,你无需担心我,医者脾性古怪的多,但没有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

    因为没有婢女们布菜伺候,他们二人聊起来也没什么顾及,虽说何意是哥儿,但吃的也不少,桌上的菜被他俩吃的七七八八,还是因为晚食吃太多对肠胃不好,才留了些肚子。

    谢潇澜也不想让他吃太多,不利于晚上算账。

    吃过晚食,婢女们将沐浴用的水准备好,供他们二人清洗,谢潇澜洗过后又吩咐婢女们继续烧,晚些时候还有得用。

    沐浴过后,两人穿着轻便的衣裳在院子里散步,因为宅子不大,也不曾像那些达官显贵府上一样有什么鲤鱼池。

    当然,何意觉得水多的地方也招蚊子。

    天渐暗,谢潇澜牵着何意进了屋内,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床榻上带,何意本来也没准备反抗,没想到这次换他被绑住手腕了。

    “你做什么……”

    “你在何处碰见那曹管家的?我竟不知夫郎骗了我这许久?”谢潇澜眸色暗沉,语气轻缓又危险。

    何意瞬间瞪大眼睛。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早先印商陆还不许他说出去,偏他今日关心则乱,忘记了这事是瞒着谢潇澜的,何意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谢潇澜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会对另一半去那种烟花之地生气。

    他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我没想骗你,就是知道你担心才瞒着你,你把我解开,我同你好好说。”

    “夫郎,你心虚的时候总是急着解释。”谢潇澜才不听他那些,本就打定主意今晚要教训他,自然不会让他享了福。

    “我错了……”何意被绑着手腕,时不时就要挣扎着用力挣一挣,这事若是说不好,他今天晚上会死在床榻上。

    这会才七八点左右,按照谢潇澜的本事,再加上今日他说错话,凌晨前他是别想睡的。

    谢潇澜不理会他的求饶,却也怕何意伤着自己,将缎带稍微松了松,不能将他勒着了。

    即便是这样,在绝对压倒性面前,何意那点劲儿根本不够看的。

    谢潇澜从前不喜欢玉,换句话说,他其实并不喜金银珠宝,他只享受权势滔天的滋味。

    可如驭兎言今,他反而爱上玉。

    他亲手褪去包着美玉的纱布,像是在拆何等珍贵的宝物,纱布被打开那一瞬,他眼睛都瞪大了,是极其漂亮的羊脂玉。

    玉质细腻,初碰微凉,可再摸则是温润无比,那剔透的模样,勾的谢潇澜口齿生津,恨不得一口将其吞掉。

    挣扎中束缚着何意手腕的缎带被挣脱,他忍耐不住的呜咽出声,紧紧搂着谢潇澜的脖颈,喘息未定。

    夜深,还长。

    翌日。

    何意醒时宅子里早就没了谢潇澜的踪影,这人怕是也知道自己昨日过分,特意吩咐小厨房给他做了些滋补的,那些婢女看他时脸都是红的。

    他觉得臊得慌,吃过饭赶紧让红叶陪着出门了。

    且说谢潇澜这边,也与他料想的一般,早朝开始,听几位元老说过话,便是圣人经典的“有本奏,无本退”。

    于是,谢潇澜便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顶头上级曹勉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新科状元谢编撰,目中无人,言辞凿凿不分尊卑,对待平日事物也极其敷衍,臣以为该罚!”曹勉掷地有声,甚至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谢潇澜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夜辛神色未变,淡声问道:“谢爱卿,曹学士说的可真?”

    “禀圣上,曹大人所言恕臣不敢苟同,臣将手中要事完成才去公厨,偏曹大人认为我不曾提前告知他,甚至还将自己不曾用午食之事怪罪于微臣,微臣自认进翰林院时日短,做事不敢不用心勤勉,圣上不信大可派人查看。”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便十分可信了。

    曹勉哼笑:“可你本就未曾严谨按照时辰去用午食,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谢潇澜是真的笑了,“那不如曹大人问问诸位大臣,哪位是日日都不曾严谨时辰离身的,一并发作了才好!”

    “你!”

    曹勉心慌的四下看了一眼,就见许多比他官位高的大臣都面露不悦的盯着他,光顾着闹谢潇澜,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谢大人好本事,一句话便能拉这许多的朝臣下水,不愧是新科状元!”夜霆渊似笑非笑开口,话里话外尽是嘲讽之意。

    “三王爷谬赞。”谢潇澜笑着应了他这嘲讽的夸赞,反而让夜霆渊无话可说了。

    太子适时站出来打圆场:“父皇,新人初次为官,把握不准时辰也是有的,且我先前听翰林院其他人说过,谢大人做事勤勉,定是一时疏忽了,再者谢大人脾性,父皇您也是知道的。”

    前面的话对夜辛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唯有最后一句才是真的戳到了痛处。

    谢潇澜从前如何他最清楚,谢家唯有他一子,偏这一子聪明能干但只和无心皇位的夜楚渊走得近,即便有那样嚣张的性子却从未惹出过事端。

    可从前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谢家子是如何骄矜高傲,便是老五在他面前都矮了几分。

    他摆摆手:“公厨本就是用膳之地,饿了去吃便是,这等小事也要上奏,你是没事做了吗?”

    这宛如羞辱一般的话成功让曹勉面红耳赤,连带着帮他说话的夜霆渊都跟着黑了脸,父皇竟如此偏心?

    可若真如此,当初又何必对谢家那般?

    夜辛怕还有人跳出来说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赶紧结束了早朝,想着方才朝堂上的事,把太子给叫到了殿里。

    夜霆渊瞧见父皇单独叫了太子,心里难免觉得有些不爽,瞧见走在前面的谢潇澜几人,他快速走过去:“谢大人好本事,倒是我小瞧你了。”

    “下官有何本事?实话实说罢了,若王爷因圣上不曾对我有处罚感到生气,倒不如去圣上跟前跪跪,说不定真能把我跪到牢里去。”谢潇澜张狂一笑,朝他拱了拱手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夜霆渊最讨厌他这幅模样,从前是,如今更是!

    偏他确实拿谢潇澜没办法,曹勉连“尊卑”都搬出来了,可父皇都不曾问责,分明就是有意要包庇,他又怎敢上赶着找不痛快!

    夜霆渊连朝房都没去,气冲冲的离开了。

    “母妃,您就帮我向父皇说说嘛~”

    “说何?琳琅你也不小了,日日都烦着母妃做什么?”

    夜霆渊刚走进他母妃柔妃的院子,就听得那好妹妹又在撒娇,当下更烦躁了。

    夜琳琅噘嘴:“三哥,你在前朝不痛快,对我发火做什么?你不也想让妹妹早些嫁人吗?我如今愿意了,还给我脸色瞧!”

    夜琳琅虽非正宫所生,却因为她母妃颇得恩宠,在宫中也有一席之地,性子自然也娇纵些,最是受不得委屈。

    夜霆渊一听来了兴趣:“我的好妹妹瞧上哪家公子了?”

    夜琳琅一听他这般问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躲在柔妃身边羞羞怯怯的。

    柔妃虽年纪大了,可到底保养得宜,且美貌依旧,柔声开口时便知道她为何恩宠不断了,她轻笑:“还能有谁,自然是新科状元,可我听说他已经成婚了?”

    “你看上的是谢潇澜?”夜霆渊冷笑,“倒真是个人物,母妃可知,孩儿今日刚被训斥,就是因为他!”

    夜琳琅轻呼:“怎会如此?父皇不是一向最疼三哥吗?”

    “反正你不许嫁他,且母妃说的没错,这谢潇澜已然娶了夫郎,你可是公主,怎能给人做妾室!”夜霆渊怒斥。

    “不就是个哥儿?把他降为妾室便是,本公主要做,也是做正室,若他不肯,杀了即可,我就不信谢潇澜不愿娶我!”

    夜琳琅才不愿放弃谢潇澜,对方可是新科状元,未来前途似锦,不可估量,再说对方那般俊朗,配自己也是可以的。

    她就要嫁!

    夜霆渊见她神情坚定,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笑了:“那你便去求父皇,若他应允,如日后有哥哥护你,晾他也不敢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何意:“你们清高了不起,每天都对我打打杀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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