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看长公主和沈言澈的眼神交流就知道有内情, 楚平乐立刻拉着沈言澈到角落,避开人群小声询问情况,这事看似不大, 但也不小,毕竟是要登基为帝的人,自身安全很重要。
赵林并不阻拦,转头安排士兵护送王太医回去,此时皇宫内情况复杂,不能让他受伤。
*
位于皇宫中心, 承乾宫算是主要目标, 守备森严, 目前来说一切如常, 赵乾并未察觉到危险迫近, 拥着柳寒霜安然入眠。
后半夜, 守卫换班, 信息得到更新, 知道长公主已经接手皇宫, 立刻精神振奋,二话不说让出站岗位置,顺便交代皇帝此刻的位置所在。
他们本是先帝赐给原主的“太子守军”, 双方磨合数年,对彼此都很满意, 就等登基后大展拳脚,可惜后来赵乾出生,为遏制原主野心, 先帝将之拆分,部分转成“皇宫禁军”。
手段不错, 但没料到后面外族攻城,原主一战封神,重新拿回兵权。
士兵们交换完所有信息,处理掉想跑去各宫报信的家伙,几人一组,快速将阻拦的宫女和太监收押捆绑,不断往承乾宫中心靠近。
宫门前,守门宫女低头打盹,突然被人推醒,冷眼扫去,就见守卫兵拔刀对准自己,并不畏惧,低声呵斥道:“陛下和淑妃娘娘在此,你们擅自闯入,可是想找死?”
杨武渊从后面大步走来,看也未看,摆摆手,立刻有士兵上前堵住宫女嘴巴,用绳子捆起来扔到后面,那里堆着许多太监和宫女,各个如惊弓之鸟,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殿下是从鬼门关闯出来,他对小皇帝就没有一丝好感,推门进入,撩开窗帘,也不提供叫醒服务,直接让士兵掀开被子开始捆绑。
酣睡中的两人穆然惊醒,看到甲胄齐全的士兵围着自己,神色惊惧,尤其是赵乾,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这里可是承乾宫,是戒备森严、守卫齐全的皇宫,谁能悄无声息地带兵出现,还如此轻易将自己捆住,有如此胆魄,又有如此能力的人,除当今镇国长公主,还会有谁!
被杨武渊亲自拖拽着往外走,赵乾感受着秋日呼啸的冷风,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大声斥责道:“叫皇姐亲自来见我,你们这是弑君篡位,罪不容诛!”
柳寒霜本没想到是谁,经过赵乾的提醒,瞬间脸色惨白,长公主没死,她竟然没死!怎么会这样,那晚饭不是已经吃光,毒素都开始发作,为什么没死?
那毒药,那晚饭,可是她亲自挑选派人送去。
质问得不到回应,沉默让赵乾心慌不已,作为皇帝,往日的朝堂斗争再激烈,臣子也不会表露在外,都是暗地里使用阴谋诡计,见到他仍然给予尊敬。
他习惯那样的权利倾轧,也以为权利争斗就是如此,可此时此刻,当他被捆绑结实拖在地上行走,皇帝的威严荡然无存,才意识到武力镇压的直接和可怕。
难怪那些老家伙那么想要军权,难怪他们对计划毫无怨言,甚至特别积极主动。
想清楚一些东西,赵乾忍受着后背摩擦地面的疼痛,诱惑道:“杨将军,你放开朕,朕能予你高官厚禄,你想当禁军都统吗,还是镇国大将?”
“只要你现在放开朕,带朕杀出重围,朕都能给你,怎么样?”
杨武渊不为所动,甚至觉得他呱噪得惹人厌烦,但想到他是殿下的弟弟,当今圣上,还是保留他的下巴,任他叭叭,反正皇宫内外已经尽在掌控,不会出问题。
就这样,去往太极殿的路上,赵乾的嘴巴始终没停,听得旁边同样待遇的柳寒霜无语,连心中即将见到赵林的恐慌都消退不少。
想着上辈子最后的结局,她特别想吼一句,您可闭嘴吧,再这么说下去,杨将军都能砍死你。
可惜不行,因为她之前欺骗赵乾是长公主杀的他。
不过赵乾如此能说也有个好处,就是沿途被扣押的宫女和太监都知道此次事件的主人,心中放松许多,原来是长公主。
长公主好啊,不滥杀无辜,看他们现在只被绑起来就知道,之后大概率也不会死。
生命无忧,有些人的心思便活络起来,都是宫中人精,非常时候,自然要行非常手段,为自己搏一搏未来和前程。
尤其留下看守者多是原本的皇宫守卫,彼此相熟的不在少数,简直是绝佳机会。
*
与此同时,寿安宫,太后年纪大了,本就睡得迟,此刻想到皇帝今夜的计划,心中存着许多情绪和顾虑,久久难以安睡。
靠坐在床头,太后满面愁容,“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
抬手帮她轻揉着太阳穴,陈嬷嬷心中叹气,温声宽慰,“陛下的决定,您阻拦也无用,反伤了母子情分,这样已是最好的安排。”
是啊,皇帝早就决定好的事,她阻拦又有什么用,只是徒增麻烦罢了。
太后心情好些,拍拍陈嬷嬷的手道:“劳你费心,今晚就不要守夜,好好回去休息。”
掀开被子,服侍太后躺下,陈嬷嬷笑道:“能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是奴婢的福气,您早些休息,不然明日见到陛下时气色不好,陛下又要担心,指不定还得怪罪我呢?”
被吼得开心,太后笑道:“他敢!”
“多谢娘娘疼爱。”
替太后盖好被子,陈嬷嬷放下床帘,吹灭蜡烛后叫来年轻宫女在床边看着,自己则退出去关上门。
扶着门框,陈嬷嬷眼神有瞬间不忍和惋惜,再抬头,又是冷静严肃的掌事嬷嬷,结果刚回头就被刀刃搭在肩头,呼吸骤然一窒。
看清持刀之人,她狠狠皱眉,“楚将军带刀入宫,可是对太后不满,对陛下不满。”
已经知道今夜起事的缘由,楚平乐对太后和皇帝都有怒气,殿下为国为民,这些只知争权夺利的家伙竟然暗害殿下。
若殿下当真亡故,边关百姓该如何生活,今年入冬后又该如何应对外敌,他们当真以为打胜仗很容易,哪个将军都行吗?
早在七年前那场艰难的守城之战,就已看清朝廷和皇室宗亲的丑陋面貌,楚平乐对联合朝臣暗害殿下的皇帝和太后已无半分敬意,更何况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刀刃向前,血珠滚落,他冷声说道:“进去,叫太后娘娘起床。”
陈嬷嬷抬眼看向他身后,数百士兵严阵以待,其中还有原本的皇宫守卫。心神俱震,她想到某种可能,颤声问道:“你是奉长公主之命前来?”
脖子刺痛加深,这是楚将军没耐心,也代表她的猜测成真。
喜忧参半,她不敢耽搁,转身开门,带着楚平乐往里走,守夜宫女见此情形,想尖叫又不敢,只能捂着嘴巴,被随后的士兵带出去捆好,扔在聚成一堆的宫人旁。
缓步走到床前,陈嬷嬷撩开床帘,轻声道:“娘娘,起床了,咱们去见殿下。”
刚眯上眼,太后意识还有些模糊,不耐道:“什么事情这般着急,非要现在就去?”
没有顺着太后,陈嬷嬷掀开被子扶她起身,淡淡道:“是啊,殿下着急。”
眉头紧蹙,她睁开眼,正要询问到底什么事,就见陈嬷嬷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脖颈上更是搭着一把锋利长刀,刀刃上还有残余的血色没有处理。
蹙眉瞪视楚平乐,太后怒道:“夜闯皇宫,持刀伤人,楚将军这是准备犯上作乱!”
非礼勿视,楚平乐闭着眼,听太后已醒,收刀后退,低垂着脑袋并不解释,只道:“殿下请太后娘娘去太极殿议事,陛下已经先行过去,还请太后娘娘尽快出发。”
说完带着士兵退出门外,还贴心的关上门,给太后娘娘梳洗时间。
看着大门关闭,太后气怒交加,挥手便将床头的摆件推倒,“荒谬,这世上哪有母亲夜半起床去见女儿的道理,她还敢让人用皇帝威胁哀家,简直胆大包天!”
站在门外,楚平乐听到屋内动静,冷声笑笑,提醒道:“太后娘娘最好动作快些,不然殿下生气,陛下没人护着,怕是要出大事。”
话音落,屋内再次想起乒铃乓啷的碎裂声,一听就是上好瓷器,真是浪费。
*
太极殿内,御厨端着被士兵全权监工做出来的宵夜,小心放在临时长桌上,不敢有丝毫逾矩动作,放好便推到一边,等待用餐后再收拾。
这一晚上又是催吐,又是赶路,还杀掉不少忤逆之人,赵林确实饿得很,看着摆好的丰盛夜宵,端起饭碗大口吃起来。
御膳房出品,果然精品,味道比前两个世界花钱请的五星级大厨都好。
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赵林吃得开心,看向将御厨带来的小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任职?”
被殿下点名,这是要被记住的节奏,小将很是惊喜,“回殿下,臣姓云,名西望,在羽林卫任职。”
“希望?”赵林微笑,“是个好名字。”
小将有些憨直,摸头笑笑,“臣也觉得挺好。”
等着后宫主位妃嫔人员到齐,赵林暂时无事,就和这位爽朗的小将闲话家常,知道不少北衙禁军的事情,比如饷银总是推迟,上个月还被克扣等等。
吃完饭,赵林看向大殿,此时人员差不多到齐,就是有些人满为患,让原本巍峨的大殿看起来像乱糟糟的菜市场。
挥手叫来沈言澈,让对方以家庭为单位,按社会地位高低从前往后排序,不要像无头苍蝇似得挤成一堆,待会问话都不方便。
沈言澈应是,带着士兵开始忙活,两刻钟后,大殿焕然一新,中间还刻意流出过道让待会的皇帝和太后能够通行。
亲朋相会,父子相聚,朝臣们的神情更加颓唐,原本还想着自家小子不归家,说不定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被抓过来,真是没用!
纨绔子弟们从红颜暖帐中被揪出来,一路拖行到太极殿,更是搞不清状况,还等着自家长辈赎人,却没想在此会面,长辈比自己还狼狈,简直脏得没眼看!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朝堂,大家心情沉入谷底,努力揣测长公主的用意。
被抓的人在想,抓人的将军们也在想。弑君篡位不是攻入皇城斩杀皇帝吗?怎么殿下却把京都所有官员及继承人抓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思考中时间很快过去,赵乾和柳寒霜被带进来扔在最前方,抬头就能看到赵林。
终于看到人,赵乾又惊又怒,又有些害怕,“皇姐是要取朕而代之吗?”
第112章 第 112 章
高坐于皇位之上, 赵林神色淡淡,俯视着满身狼狈的赵乾仿若蝼蚁,微笑反问, “不然呢?你当朕坐在这里是闹着玩的?”
计划失败,稳固帝位的幻想彻底破灭,还将自己弄成这幅凄惨模样,赵乾躺在地上,强撑着脑袋惊恐地望向她,大声道:“朝臣不会同意, 母后不会同意!”
仿佛听到笑话, 赵林忍俊不禁, “皇位这种东西, 那是有能者得之, 英明的君主都是自己动手抢, 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需要继承, 还需要同意。”
“你胡说!”
啧啧摇头, 赵林眼神扫过大殿之上, 所有朝臣都当自己是聋子瞎子,或低头,或背身, 或趴下,总之并不参与这场皇家子嗣间的争执。
本来就危机重重, 再多嘴多舌,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见皇姐不搭理自己,赵乾不甘于此, 努力挪动身体,看到不远处的王太尉, 惊喜道:“王太尉,你快告诉皇姐,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她是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被当众点名,王太尉深感晦气,却又不能表露,只能无奈仰头,将自己扭曲的下巴呈现在灯火下,表明自己不是不说,实在是说不出来。
被拖进太极殿的路上,赵乾只顾着说服杨武渊,根本没注意两侧朝臣,此刻细看,才发现大家都衣衫褴褛,有伤在身,还有些摊在地上哎呦呦地叫着,显然伤势不轻。
勃然变色,赵乾怒道:“你怎能如此对待朝廷重臣,他们可都是朕的肱骨之臣。”
赵林笑容不减,“哦,是吗,那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为你陪葬,就从王太尉开始。”
杨武渊送来赵乾后就站在侧边等候,闻言立刻上前将王太尉的下巴装好,查看无误后又默默退回原位。
王太尉心中暗骂小皇帝,表面还要维持谦和,“臣年老体弱,受不住陛下此等厚爱。”
回身的第一眼就看到王太尉,可见在赵乾心里对方的份量,此刻被无情抛弃,心中大为震动,还有些委屈,“太尉?你极力主张召回皇姐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靠,他这是想让我九族都死无全尸的节奏!
看过李太师被灭满门,王太尉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立刻趴下,以头抢地,磕头磕得砰砰响,“殿下明察,那并非臣本意,实在是圣意难违!”
赵乾愤懑不已,怒道:“太尉何故跪她,她是谋朝篡位,罪该万死!”
并不在意他的话,赵林笑着催促,“来,下一个,李太师。”
杨武渊听话地走出阴影,抬手就将李太师的下巴装好。李太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家可就剩一个独苗苗,再死就没有了!
赵乾将目光转向李太师,急切地寻求认同,“太师你说,朕是不是正统,她是不是乱臣贼子,合该五马分尸。”
李太师咬牙,往日上朝不见小皇帝的真知灼见,现在倒是会说话。脑门冷汗直冒,他努力思考如何回答才能既不得罪长公主,还为赵乾保留一丝帝王颜面。
正当太师苦思冥想不知如何作答,躺在赵乾身边的柳寒霜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眼神直直望着赵林,不可思议道:“不可能,殿下最是疼爱陛下,怎会想当皇帝!”
若此刻的朝臣还有完好无损的下巴,大概会是“惊起蛙声一片”,但即便没有,那些陡然瞪大的双眼也足够说明其震惊。
赵林成功被她转移注意,想了很久才从原主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柳家嫡长女,三年前被选入后宫,仅有一面之缘。
赵乾闻言更是不解,侧头看她,“霜儿,你在说什么?”
上辈子长公主誓死守卫边关,年年传信敦促陛下,还附赠许多珍宝,完全将对弟弟的关爱摆在明面,从未有半分逾矩。
来的路上,她虽然害怕自己暴露,但想到当年流传甚广的姐弟亲厚,手足情深,还是合理怀疑这辈子的赵乾小人之心,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可见到长公主,听到两人毫不遮掩的对话,才知道是真的,长公主真要称帝!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柳寒霜压根没听到赵乾的问话,眼中都是不解和困惑。是因为谋杀失败,所以让长公主性情大变,才会想取代赵乾吗?
要知道按正常轨迹发展,长公主到死都没离开边关,援兵不到,粮草短缺,她硬撑两月后知道死期将至,立刻给京都报信,让赵乾尽快组织兵马,还能守住京都以北的城池。
可惜当时的朝廷沉迷于争权夺利,将边关信件全部扣押。什么战事告急,粮草短缺,什么不出半月就会沦陷,他们不信。
见过长公主追杀外族的辉煌战绩,他们有恃无恐,只当是骗兵骗粮草的把戏。哪知外族联合起兵,五十万大军压境,是边关根本挡不住的敌我悬殊。
最后长公主战死,边关被破,沿途城池不过一月全线崩溃。
京都守将抵死反抗,想再现长公主的辉煌,可长公主只有一个。
城破,国灭,杨武渊直到最后,才从慌乱逃亡的朝臣口中知道长公主的真正死因,两个月的长线对战,最后力竭而亡。
他为长公主惋惜,回头却发现赵乾带着太后准备出宫逃走。
这样无用懦弱的君主,便是逃脱也是废物,他趁自己还有力气,回过头将赵乾斩首,后来悍不畏死,竭力对战,死在乱兵冲杀之中。
将军死国,君王也该死社稷。
至于赵乾的头颅,最后不知被谁捡走,用来换取荣华富贵。仔细想想,还挺唏嘘。
赵林看她大喊一声后啥也不说,就望着自己发呆,时不时还摇头晃脑,惺惺作态地惋惜和感叹,蹙眉道:“我疼爱陛下,从何说起?”
问话也不回答,抬手示意,杨武渊立刻上前,一巴掌拍在柳寒霜后脑勺,没有收力,直将她飘走的灵魂拉回原位,“啊,嘶!”
“殿下问你话,快快回答。”
还不知道自己的震惊脱口而出,柳寒霜不明所以,看着赵林睥睨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回答什么?”
赵林道:“你为何说我疼爱赵乾,我不记得自己与他有多亲近?”
这辈子因她从中作梗,确实好像可能不太亲近,但上辈子关系很好,还被百姓传唱,柳寒霜无奈尬笑,“呵呵,是吗?不亲近吗?”
“我常听陛下提起边关苦寒,外敌屡屡骚扰,殿下镇守关外,实在辛苦。”
赵林挑眉,“这么辛苦,所以想让我死,好赶紧入土为安,彻底休息?”
“呃……”
并不给她反应时间,赵林继续道:“快点说,给我个合理回答,不然我赐死你。”
说实话,柳寒霜只是侥幸重生,知道些重大事件笼络圣心,实际智商并不高,现在被盯着要说法,实在想不出高明回答。
“殿下怜贫惜弱,众所周知。”
她不说实话,赵林自己猜,“你是穿书,预知梦,还是重生,亦或者。”
话未说完,就见柳寒霜目露惊恐,神色巨变,赵林微笑,“看来是重生,倒是好运道,可惜脑子不行,也就只能当个妃子,还是蠢货的妃子。”
莫名被骂,赵乾已不在意,而是不断回味这番莫名其妙的对话。
到底不算太蠢,他慢慢明白过来,神色复杂地看向柳寒霜,厉声质问道:“你是不是骗了朕?皇姐根本没有杀朕对不对!”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赵林站起身走下台阶,从侧边侍卫身上抽出佩剑,一脚踹开丢人现眼的赵乾,剑尖对准柳寒霜心口。
“给你个机会,说说看未来如何,若是让我满意,就给你条生路。”
砰得一声跌在地上,赵乾磕得头晕眼花,唇角流血,闻言不甘地扭动身体,拼命挪回赵林面前,“皇姐,都是她骗我,我才一时糊涂犯下错事,你要相信我。”
原主死因已明,留他无用,赵林挥剑斩落,好大一颗头颅飞起,咕噜噜滚落在地。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众人虽早有预料,可看长公主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征兆,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这就结束了?没有对峙,没有审问,更不排查参与谋害的具体人员,就这么简单直接地杀掉,真得没关系吗?
参与谋害计划的人看着死不瞑目的头颅,一时不知是忧是喜,脸色复杂难辨。
柳寒霜呆若木鸡,飞溅的鲜血淋在脸上,僵硬转头,看着鲜血汩汩往外冒的脖颈,以及不远处滚动的头颅,那双熟悉温柔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和不敢置信。
回过神来,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胜尖叫,“啊,啊,啊!”
将剑刃在赵乾的衣服上蹭干净,赵林重新用剑尖对准柳寒霜,淡淡道:“我给你十秒时间考虑,十秒后若是你无用,我立刻送你去见他。”
“十,九,八……”
尖叫声戛然而止,柳寒霜惊疑不定,脑筋快速转动,她不想死。好不容易再活一次,还是受宠妃嫔,每天锦衣玉食地养着,她才不要死!
最最重要的是,长公主还活着,国家未灭,若之后她登基执政,说不定还能国乍绵长,这都是因她的重生而改变,她凭什么去死!
在死亡危险的笼罩下,她快速抛开无用记忆,提取重要信息,在赵林喊出一的时候,连忙开口,“天启九年春,五月,旱。”
“天气九年夏,七月,大旱,蝗灾泛滥。”
“天启十年春,三月,大雨,黄河决堤,洪灾泛滥,中原数万良田被淹。”
“天启十年冬,十二月,大雨雪,民皆冻死。”
据她所致,其后三年灾害频发,朝廷只知掩盖灾情,高呼盛世,导致流民连年增多。边关因长公主治理得当,受灾轻微,安置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以至存粮损耗过多。
所以才在三年后的对抗中粮草告急,最后战死。
虽然对家族被灭怀恨在心,但柳寒霜很清楚,在座所有人加起来或许都没有长公主的爱民爱国之心,说出这些信息,她会留自己一命!
原主已经离开,但赵林对此也颇感兴趣,毕竟是要当皇帝的人,待她战战兢兢说完,举剑轻她的脸颊,问道:“没有了?”
感受着脸颊传来的冰冷,柳寒霜汗毛倒竖,紧张道:“有,但怕殿下杀我,所以留点东西备用。”
还不算太蠢,赵林信守承诺,收剑绕她性命,不过有些事得弄清楚,“为何怂恿赵乾杀我?”
第113章 第 113 章
柳寒霜不忿, 嘟囔道:“你屠我柳家满门,我不能想杀你?”
七年前那场屠杀,原主确实杀了不少人, 柳家就是其一,赵林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杀不了我,最好收敛恨意,不然我哪天看你不顺眼, 抬手就砍了, 你可别怨怪。”
“……”沉默无言, 柳寒霜垂下眼眸以示恭敬, 顺便藏住眼底深处的恐惧, 至于恨, 早在赵乾头颅飞出的瞬间就荡然无存。
现在别说报复, 她只想搜肠刮肚地回忆, 多攒攒有用信息, 好提高利用价值,不至于被随便杀掉。
毕竟柳家只剩自己,她若死了, 才是真正绝后。
*
寂静的两刻钟后,楚平乐先行到达, 随后便是太后的专用轿碾。
心中存着事,太后情绪不好,神色阴沉沉的, 透着几分风雨欲来之势。
跟在楚平乐身后,太后一进太极殿便看到许多狼狈的文臣武将, 全部排排坐着,几乎布满整个大殿。
越往前走,看到的官员品级越高,最前面还有熟悉的皇室宗亲,各亲王、侯爵等等应有尽有,却是一样的衣衫褴褛,满身污秽,并未受到任何优待。
放眼望去,如今的太极殿内,已将整座皇城位高权重的人全部囊括,或者说一网打尽也非常合适。
王嬷嬷走着看着,不禁倒吸冷气,想和长公主打楚将军小报告的心思瞬间熄灭,垂首维持应有的本分,不听不看不想。
太后看着此情此景,眸色渐渐深沉,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的更加严重,愤愤不平的情绪骤然熄灭,只剩对赵乾的担忧。
走到最前方,没看见赵乾,却见赵林坐在龙椅之上,她心情无比沉重,“长明,你如此苛待文武百官,到底想做什么?”
闭眼假寐,赵林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微抬眸,将太后不愉的表情看在眼里,抬手轻拍座下龙椅,“这还不够明显吗?”
本想好言相劝,可看到如此张狂的女儿,太后忍不住皱紧眉头,“长明,先帝与我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叫她过来,不是想听训诫,赵林抬抬手,楚平乐会意,亲自上前将王嬷嬷拉开。
想着大殿内百官的凄惨形象,王嬷嬷常年维持的稳重不在,脸色巨变,伸手便抓住太后衣服,焦急道:“太后娘娘?”
握住王嬷嬷的手,太后怒斥楚平乐,“放开她。”
楚平乐站在原地停顿数秒,没得到赵林指示,继续拉着王嬷嬷往前走。太后不肯松手,被拉得踉跄,他不能对太后不敬,想了想,抽刀对准王嬷嬷手腕。
太后一惊,立刻松手,转头对赵林怒目而视,“长明,让他住手!”
“我又没杀她,你急什么?”
“我是你的母亲,也是本朝太后,你该予我和应有的尊重!”
王嬷嬷是她身边老人,就是她脸面的象征,此时被如此不体面地拉走,就是将她的脸扔在脚下踩,如何不令她生气!
赵林不以为意,“哦,我不给,你又能如何?”
太后面容染上薄怒,眼中都是火光,“你是要和哀家作对吗?”
上位者当久了,就是不会说话,这时候还拎不清,赵林不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赵乾毒杀我的计划,你知道多少,又参与多少?”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朝臣纷纷偷瞄太后,再看看角落里赵乾还没凉透的尸体,心中有种她命不久矣的感觉。
太后也是一愣,愤怒稍稍收敛,神情颇为复杂,“你质问哀家?“
赵林挑眉,眸色流转间杀机毕现,“我是给你自首的机会。”
被她毫不掩饰的杀意震慑,太后心间一跳,恍然觉出此刻的不对劲,殿上如此多朝臣,为何没有应和之声,他们不该一起骂赵林心怀不轨,异想天开吗?
无人言语,殿内呈现出诡异的安静,她清楚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勉强笑道:“这件事,是母亲对不住你,可你这般反应激烈,是否太过。”
“看来你知道,那就不用废话。”
站起身,赵林缓步走下台阶,经过同样的位置,还是同一个侍卫,这次他很上道,主动递上佩剑。
太后看她下来,以为自己的话有用,正想笑一笑,就看她提剑走来,本能觉得害怕,忍不住小步往后退,却还是没能从母亲的身份中抽离,自以为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别怪皇帝,他也不容易,年少登基总是分外艰难。你作为姐姐,深受先帝器重,本该帮他稳固朝政,可你却处处与他意见不一,让他在朝臣面前难堪,他如何自处?”
太后喋喋不休,赵林只当听不见,而被拉到角落的王嬷嬷却看得胆战心惊,想出去却被按在角落,不经意间低头,正好对上赵乾死不瞑目的头颅!
张嘴想呼叫,脖颈却传来熟悉的凉意,王嬷嬷看向楚平乐,他头也没回,握刀的手沉稳有力,“不要打扰殿下办事。”
“那是太后!”
“与我何关?”
心中止不住地发冷,王嬷嬷看看赵乾的头颅,再看看不断拉近距离的赵林,一咬牙,一狠心,大步往前跑,高声道:“娘娘快跑!”
话音落,鲜血飞溅,楚平乐收刀,王嬷嬷前倾的身体软到,却还努力往前爬,可谓忠心耿耿,“娘,娘,快跑,啊……”
“你若好好辅佐皇帝,他定然不会忌惮你,我也能从中说和。”
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太后骤然听到王嬷嬷的声音,疑惑地转头望去,只看到飞溅的鲜血和王嬷嬷软到的身体,半边映衬在烛火下,半边遗落在黑暗里。
“嬷嬷?”
眼睛瞪大,心神俱震,太后猛地转头想要质问赵林,却见寒光一闪,脖颈刺痛,自己再开不了口,只剩呜呜咽咽的水流音。
双手捂住脖颈,喷涌的鲜血落在指尖,湿哒哒黏糊糊,很是难受。
感受着生机的流逝,她慢慢倒在地上,仰头望着眼前之人,觉得分外陌生。这是她的长明吗?她的长明便是再生气再愤怒,也不会杀她。
艰难伸手,太后抓住赵林衣角,急得眼泪滚落,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你是谁?我的长明呢?把她还给我。’
赵林低头看她,神情冷漠,能给她留全尸,已是莫大的仁慈。待她咽气后挣开衣摆,转身将剑还给侍卫,才砍两人就卷了刃,质量太差,等她登基得配更好的。
叫来几个管事太监,吩咐把太后和赵乾的尸体抬出去,按已有的规格准备后续事宜。目前皇宫已尽在掌握,宫人都很听话,许多事情都能正常办,没出幺蛾子。
登基的主要障碍清理完,接下来就是次要障碍。
先是皇室宗亲,被沈言澈按超一品的最高待遇安置,在她视线左前方,以示地位尊贵,可惜大多都是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没什么本事。
缓步走到他们面前,赵林向后伸手,“楚将军,把你的刀给我。”
擦干净刀刃上的鲜血,楚平乐递上刀后默默退回原位,原本王嬷嬷的尸体已被懂事的太监抬下去,甚至连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
沈言澈站在暗处,看皇室宗亲嘴歪眼斜,立刻让侍卫给他们装下巴。
侍卫中有些人手生,有些人不知轻重,还有些人就是纯粹的公报私仇,总之动手时痛得皇室宗亲们眼泪狂飙,却愣是没敢出声,只咬牙忍着。
等侍卫们退下,赵林举刀指向最前方,也是身份最高的荣亲王,话还没开口,就见对方猛地趴下,好话不要命地往外蹦,还不忘连连磕头。
“陛下应文武双全,乃人中龙风,理当继位执掌天下!”
辈分最高的荣亲王都跪了,其他人更不讲究,全部跟着趴下磕头,动作那叫一个丝滑,夸奖更是张口就来。
“殿下英明神武,万民称颂,合该登基。”
“殿下品行高贵如皎皎明月,令世人敬仰,正是帝位的不二人选。”
“殿下才智过人……”
自知没本事,不过是沾着血脉的光才被朝廷荣养,这些皇室宗亲跪得很彻底,也跪得心服口服,生怕惹赵林不快,被送去和先帝见面。
若赵乾没死,看到此等景象,怕是得气到吐血,这些老家伙面见自己时个顶个的高傲,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现在倒是跪得干脆!
赵林微微蹙眉,到嘴的话生生咽回去,多少有些憋闷,不满地啧了一声,收刀往右侧的一品大员位置走。
皇室宗亲们堪堪躲过一劫,心中甚是欢喜,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还能苟!
目测赵林的行动,侍卫立刻给一品大员安装下巴,动作同样粗鲁,疼得他们泪眼汪汪。
忍痛眨眨眼,刘司徒对皇室宗亲的态度很是不屑,见赵林走过来,语重心长道:“殿下身份高贵,合该礼贤下士赢得众人尊重,这般兵刃相见武力威胁,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赵林点头,在对方欣喜的眼神中挥刀,而后随手甩去刀刃上的血色,平静看向其他人,淡淡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头颅落地,刘司徒满眼错愕,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却很清楚,并在心里暗骂他多嘴,都什么时候了竟敢摆谱,还想当殿下的老师,简直是找死。
他人尚在权衡,李太师却很果断,他李家只剩李施寒一人,犹豫不得,当即便跪下,高声道:“臣觉陛下冠绝古今,乃当仁不让的治世明君,登基为帝更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皇室宗亲:要命,这老东西怎么比他们还舔,冠绝古今,天命所归,这话都说得出口!
赵林很满意,冲沈言澈挥手,对方秒懂,立刻命人替太师松绑,然后搀扶着对方离开太极殿,去专门房间洗漱更衣。
李太师也很上道,谦卑道:“多谢陛下厚爱。”
众朝臣:要死,至于吗,连“陛下”都出来了,你这么舔,我们怎么办!
皇室宗亲看他被士兵请着离开,心里微酸,他们也跪了夸了,为什么没这个待遇,连绳子都没松,是他们跪得姿势不够标准吗?
王太尉若有所思,想想七年前的惨烈,再看看刘司徒的尸体,释然笑笑,成为第二个低头夸赞的人,夸得赵林天上有地下无,不当皇帝那就是天下人的损失。
赵林很满意,王太尉顺利得到自由,随后被士兵松开绳子,搀扶着离开。
有人开头,后续顺利很多,一刻钟不到,伴随着满天飞的彩虹屁,十之八九的一品官都被侍卫们带走洗漱。
剩下的人想谈条件,可惜赵林没给他们机会,大手一挥,全部杀了,一颗颗脑袋叮叮当当掉在地上,却仿佛敲在现场所有人的心中。
第114章 第 114 章
这态度很明显, 没得谈,一切按她的来,可以就能活, 不可以就去死,很干脆。
至于朝臣死绝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那是她的事,不用他们担忧,也不受他们威胁,他们只需要思考自己想不想活。
赵林甩甩刀刃上的血, 缓步走向二品官, 顺便吩咐侧边站定的杨武渊, “杨将军, 点兵三千, 从刘司徒的府邸开始, 将这些乱臣贼子抄家灭族, 为陛下和太后报仇雪恨。”
“遵命!”
杨武渊眼神发亮, 即刻退出太极殿, 于殿门外点兵出宫。这是要把黑锅甩出去,朝臣如今都被困在皇宫,外面如何传, 就看他如何说,抄家的时候可得大张旗鼓些!
众朝臣紧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满身颓然,心如死灰。
死一人不够,还要抄家灭族, 还要污人清白,“乱臣贼子”的名号, 这是把皇帝和太后之死扣在已经死去和即将死去的朝臣头上,让他们遗臭万年啊!
这是威胁,是阳谋,是赤裸裸地逼他们低头。
都怪小皇帝作死,都怪那些老家伙无用,长公主好好在边关镇守,抵御外族,不要钱也不要粮,多好一人,非要叫回来弄死人家干嘛,现在遭殃了吧!
本来还想着长公主登基,肯定需要官员维持朝廷运转,若柳寒霜所言不虚,之后几年必定灾害频发,更需要朝廷增派人手赈灾,他们多少还有谈判余地。
结果长公主压根不在意,人说杀就杀,都没有预告,也不给机会反悔。
按这个节奏杀下去,朝廷绝对会因为官员过少而效率低下,进而导致后续的赈灾不利,她难道就不怕吗?
赵林怕吗?
当然不怕,人少怎么了,九九六,零零七,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这些当官当的心宽体胖的家伙,是时候享受加班熬夜的滋味。
何况她杀的都是大官,是管理层,又不是基层真正干活的人,能出什么乱子?只要上层抓得紧,中层自然会领悟上意,下面的办事效率也会更快。
赵林无所畏惧,感受着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心情甚好,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已经从一品大员身上看到教训,二品官员看她停下脚步,心脏都跟着颤抖,等侍卫们安装好下巴,没有任何犹豫,全部姿势标准地跪下磕头,顺便附赠辞藻华丽的夸奖。
前方跪得迅速,后方却看得失望,要是大官们能多点骨气就好了,这样死的越多,他们这些小官的上升空间就越大。
可惜蠢人有,但不多,从二品官开始,后续的硬骨头寥寥无几,便是有人想开口,也会熟悉的被亲朋摁住暴揍,双手被捆就用头撞,用脚踹,用牙咬,总之想尽办法让他闭嘴。
你丫想死就自己挖个坑埋掉,别想拖累老子全家!
这样的窝里斗,赵林乐见其成,每每等他们打完,就会抬手把刺头杀掉,再说句令人安心的话,“拖出去,不要污了爱卿们的眼。”
这代表她只杀一人,不过多追求。
有前面一品官的抄家灭族作对比,朝臣对赵林这样的举动很是感激,什么“陛下圣明,陛下仁慈等”,不要钱似的往外夸。
让人不禁感叹,做坏人真好,做暴君真妙,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
鉴于大家异常配合的态度,整个问询流程走得很快,半个时辰后,赵林成功得到朝臣的一致拥护,被推举着成为下一任帝王。
各“忠臣良将”都得到松绑,由宫人带领,分批洗漱更衣,受伤者还得到太医治疗,收拾干净后又重回太极殿。
至于回家,别想了,赵林的重头戏还没开始,不可能放他们回去。
*
经过大半夜的担惊受怕,官员们再没有心理包袱,回到太极殿就席地而坐,思考第一天的朝会内容。
刚登基,无非是商议改元年,先帝谥号,顺便大赦天下,发诏书,然后请司天监计算良辰吉日举办登基大典。
但新帝看着就准备走“暴君”路线,怕是不会按常理出牌。
最先离开也是最快回来,李太师、王太尉等一品大员挨着坐下,低头小声交换意见,只他们自己能听见,以免被两侧侍卫上报给新帝,再造成误会,徒增杀虐。
正当他们罗列出各种可能,鼻尖突然闻到一股飘香,抬头看,竟是御膳房派人在太极殿两侧搭建简易“粥铺”,有台子还有桌椅板凳,碗筷也是每桌都放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准备做什么?
没人知道,他们看着慢慢成型的粥铺,布置完全相同,唯挂在侧边的招牌不同,一边写着五品下,一边写着四品上,叫人不明所以。
众臣心中好奇,却不敢议论,默默看向带人筹备的沈言澈,这年轻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突然就得到陛下青眼,日后怕是要青云直上。
沈言澈等粥铺施工完毕,施施然走到众大人面前,拱手道:“这是陛下吩咐御膳房准备的早餐,大人可自行选择。”
李太师回礼,“敢问沈大人,这两边可有讲究?”
沈言澈微笑摇头,“并无。”
说完不在太极殿停留,转身前往养心殿回话,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大殿之上苦思冥想的众位大人,眉眼含笑地摇摇头。
陛下可真有主意,小小布置就让他们抽不出心神思考其他,只想琢磨圣上心意。
*
养心殿,赵林洗漱完毕,换好崭新的衣服,身后是新升官的秋月帮她细心擦拭头发,她则坐在案桌前翻阅奏章,看了几个就烦躁地扔到一边。
这些家伙把奏章当命题作文,还是散文,写得那叫一个花里胡哨没有重点,费眼睛。
小太监进门行礼,禀报,“回陛下,沈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被带进养心殿,沈言澈躬身行礼,说道:“陛下,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好,效果显著。”
无聊地敲着奏章,赵林点头,而后想了想,说道:“你去太极殿把谢廷尉请走,让他审问柳寒霜上辈子的事,但别把人弄死,我之后准备让她去司天监任职。”
沈言澈应下,又道:“需要悄悄的吗?”
赵林摇头,“光明正大去请,若有他人询问,只管如实回答。”
“微臣明白。”这是要让朝臣知道,沈言澈思考着如何安排最合适,躬身告退。
殿内恢复安静,赵林再次面对案桌上公文,认命地继续翻看,得了解国情,了解地方,不然暴君做不久就得死,还怎么快活。
一目十行地往下看,一本本奏章往外扔,太多垃圾信息充斥在里面,叫人心烦。
比如:这是当地土产,叫芒果,献给陛下。
比如:陛下,我可以回京给您过生日吗?
比如:陛下,您好吗?
看似简单的信息,却是赵林浓缩后的精华,而大臣要花费一万多字描写。吩咐秋月执笔将这些官员的名字和字数全部记录,她明天要挨个打板子!
*
深夜,林霄带兵两万回援,守门士兵放行,他第一时间接管京都守备,等所有事情按计划安排妥当,才带人前往皇宫报信,得知进展顺利。
杨武渊连夜抄家,几乎敲锣打鼓地进行,最后将抄没的家产统统搬入皇帝私库。
楚平乐继续带兵包围内城,将所有官员的府邸人数记录在册。
沈言澈趁大臣汇聚讨论,出面将谢廷尉带走,还与旁边的太师闲聊几句。
后宫嫔妃得到自由,回宫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传消息,可惜宫人都被敲打过,已经知道现在皇宫谁是老大,头脑清醒的很,所以直接将小纸条送给看守侍卫。
侍卫知道后大惊,立刻交给侍卫长,侍卫长又连忙传给沈言澈,沈言澈看过内容后模仿字迹写下新内容后还给宫人,让宫人按原计划送出宫外。
如此,司徒府联合神武军刺杀皇帝和太后,又被长公主带兵镇压的消息不胫而走,后续伴随杨武渊的抄家动静被证实,在第二天天明后迅速传开,传入千家万户。
*
卯时,太阳还没升起,天边刚泛起亮光,赵林便被秋月叫醒,艰难从案桌上抬起头,“几点了?”
连夜赶制的龙袍已经完成,秋月扶她起身,一边快速帮她整理新衣,一边道:“陛下,现在是卯时,你昨天定下的上朝时间。”
上朝?是的,她昨夜批奏章批到想吐,实在撑不住便趴着睡会,让秋月到点喊自己起床。
昨夜的威胁只是前奏,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处理,处理好才能安心当皇帝。她强打精神,配合着洗漱,然后喝上一碗清粥垫垫肚子,前往太极殿上朝。
此时粥铺已经拆除,大殿恢复干净整洁,看起来依旧威严肃穆,众臣早已等候多时,看她终于出现,纷纷跪地行礼,高呼万岁。
坐在龙椅上,赵林泰然自若地享受朝臣叩拜,经过昨夜奏折的废话文学,她没心思和他们绕弯子,免礼后直接道:“现在开始赎人。”
众臣面露不解,楚平乐出列,将连夜记录整理的册子递交给小太监,再由小太监走上台阶交给秋月,她现在暂代首领太监一职。
展开名册,秋月朗声念道:“李太师,一女,仆役二十六,共计一万五千两,可否赎回。”
还没搞清楚状况,骤然被点名,李太师有些愣怔,但听到问话内容涉及李家独苗,很是果断地躬身回道:“赎。”
秋月执笔划勾,视线往下,继续念,“王太尉,一妻两妾,四子三女,十一孙,仆役六百四十二,共计八十二万四千六百三十七两五钱,可否赎回。”
虽然猜到价格不会低,但真的听到数额,还是忍不住倒吸冷气。
不过人数这么精确,想来府邸那边还被士兵围着,就等给钱放人。昨晚都跪了,现在不过是给点钱而已,身外之物,他给得起。
想通这点,王太尉躬身道:“赎。”
如此这般,秋月按官位品级从前往后念,一个个询问,最后所有官员的家眷都赎回,有些家产不丰或有顾虑的,没有赎回仆从。
两刻钟时间,赵林轻松入账九千六百万两,视线扫过下方,“户部尚书何在?”
刚忍痛大出血,微胖的中年男子脸上还有些肉疼,闻言立刻收敛表情,躬身从人群中走出来,“臣在。”
秋月合上册子交给小太监,小太监又交给户部尚书,赵林道:“楚将军,你派兵跟随何尚书,即刻点兵出宫,去各家府邸收缴赎金,然后送去国库。”
接过册子,何尚书闻言心中苦笑,面上却不显分毫,“微臣遵旨。”
第115章 第 115 章
等户部尚书离开, 赵林坐直身体,继续道:“小事说完,咱们来谈谈大事, 不过在此之前朕想问一问,诸位爱卿对今日的早饭可还满意?”
各类米粥配各色小菜,种类丰富,味道醇香,确实不错。毕竟是朝会前的吃食,不能吃太多太杂, 否则气味和后续事情不好处理。
尤其在惊险过后, 心神未定之时, 一碗热乎乎的米粥配上几碟爽口小菜, 让人不禁有重新活过来的舒心感。当然, 前提是忽略那两块奇怪的牌匾。
朝臣猜不透粥铺的真实用意, 只当不知, 纷纷笑着夸赞早饭的美味, 语言之丰富, 辞藻之华丽,仿佛他们吃得不是清粥小菜,而是满汉全席。
赵林见此笑着点头, “最后一顿能让众位爱卿都满意,朕心甚慰。”
朝臣先是一愣, 而后脸色巨变,黑沉沉的仿佛乌云罩顶。
跪也跪了,钱也给了, 怎么还要死?狗皇帝!暴君!没人性啊!这一天天提心吊胆的,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赵林坐在高处, 将众人的川剧变脸看得清楚,只是毫不在乎,侧头看了秋月一眼,对方立刻上前两步,高声道:“宣淑妃柳寒霜觐见。”
早早站在殿外等候,柳寒霜听到声音后跨步走入大殿,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几乎一步三喘,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掩住嘴角的手帕还能看到渗透的血色。
这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命不久矣,和昨晚的红润健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想想她的身份,再想想她昨夜在大殿之上说的话,朝臣们的脸色变来变去,犹如调色盘般丰富多彩,最后一致看向人群中站得笔直挺拔的谢廷尉。
谢廷尉,九卿之一,中央最高司法官,掌诏狱和律令修订。其人最擅审讯,只要出手就没有挖不出的秘密,手段之残忍冷酷,让人不忍直视。
看淑妃如此凄惨,怕是没少用刑,也不知被套出多少秘密,又有多少和自己有关。
柳寒霜艰难走到正前方,叩首行礼后退到侧边,谢廷尉在万众瞩目下走出人群,从宽大袖袍中拿出厚厚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看得人心肝直颤。
“幸得淑妃娘娘配合,臣不负所望,已将所得信息整理完毕,请陛下过目。”
看着小太监将纸张递到赵林手上,柳寒霜虚弱开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胡编乱造刻意抹黑,便让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朕知道了。”
接过纸张,赵林细细翻阅,前面几张记录赵乾谋害原主的计划,以及参与人员名单,其中有些已经被抄家灭族,有些还好好站在朝堂。
往后翻,是上辈子在关键时刻给原主使绊的家伙,人数还不少。再往后,就是各官员的后宅隐私和八卦?
微微蹙眉,她再三确定没看错,忍不住低头瞄向谢廷尉。
谢廷尉身姿昂扬向上,仿佛山间青松,自有一股威严不容侵犯的气度。
真能装啊,赵林感叹着翻回第一页,看着上面的人名道:“没想到朕的人缘如此差劲,竟有这么多人想致朕与死地,可惜棋差一着,没能成功。”
众臣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紧张地额头直冒冷汗,不敢回答。
大殿陷入死寂,赵林冷笑,“刑部尚书陈景,你协助贼子赵乾谋害与给朕,可有此事?”
果然淑妃受宠,知道的事情不少,陈尚书深知此刻狡辩无用,直接跪下磕头,“陛下明察,是臣有眼无珠立场不坚,还望陛下给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以。”
额头磕出血,陈尚书心中惊惧,没听到赵林的话,更不敢停止动作,继续猛猛磕头,大声哭求道:“陛下一定要相信臣,之前是皇命难违,实则臣对陛下敬仰已久,是。”
不想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赵林厉声制止,“闭嘴!朕说可以。”
陈尚书被呵斥得一哆嗦,而后是被惊喜砸中的狂喜,“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胸襟宽。”
打住他无畏的夸赞,赵林道:“说好话无用,你要出钱买,你准备出多少钱。”
这这这,作为第一个被点名的人,陈尚书也不知该出多少钱,出的少显得没诚意,可出太多就有贪污受贿的实锤,毕竟按他的俸禄计算,之前赎买家人的钱已经够他倾家荡产了。
看出他的忧虑,赵林善解人意道:“可以用良田置换。”
连夜批阅完所有奏章,她从巨量的垃圾信息中找出重点,雨水不丰,流民过多。
雨水不丰对应来年干旱,而流民过多,无战争也无灾荒的年岁,怎会流民过多,无非是土地兼并严重,导致百姓无地可种。
既如此,那就从世家大族手里挖出来,然后租给百姓。
至于免费分地,那是不行的,百姓面对世家大族的诸多手段,根本守不住田,只有租借出去才能保证双方收益。
陈尚书被这话惊得呼吸一窒,良田,这比要钱还让他心疼。但陛下既然给出选择,就必须得用上,还得用的够多,不然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到底是自己的姓名更重要,他仔细思考,斟酌再三,说道:“臣愿出良田一千五百亩,白银三万两。”
掏出袖珍小册子,翻到陈尚书,赵林对照册子给出的数字换算比例,点头道:“可以,今日下朝后把地契准备好,内务府会派人去收。”
听到今天下朝,陈尚书知道自己性命无虞,高兴道:“臣遵旨。”
他开心,其他人可不开心,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良田,是他们真金白银买回来,辛辛苦苦养到现在的良田,凭什么送给暴君,但不送又不行,好气啊!
众臣瞄了眼厚厚的纸张,猜测自己定然在名单之上,心如死灰。
诶,明君杀人看证据,暴君杀人看心情。明明柳寒霜只有一张嘴,根本拿不出证据,可暴君相信她,那就会因此而杀人,是真的杀人不眨眼的杀人。
寂静中,赵林挥手让陈尚书归队,按名单继续念,被点名的官员哪怕心中万分不舍,该给的良田和银两还得给,只是数额多少略有不同。
但有些人总想着耍小聪明,尤其是上一轮没有赎买仆役,装出财力不足的官员,见前面官员顺利通过,被点名后也报出大差不差的数字,却与自己实际家产完全不符。
这点蝇头小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赵林看着册子上的巨额数字,再看底下装得人模狗样的光禄寺卿,只觉此人腹内藏奸,阴险狡诈,轻抬手道:“来人,把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拖出去,乱棍打死。”
“冯将军,即刻点兵去抄家产,若在楚将军之后到达,其亲眷流放三千里,若楚将军还未收赎金,那就都杀了。”
光禄寺卿立刻明白给少了,连忙叩首往上加,“臣愿出良田两千亩,白银五万两。”
赵林不为所动,只冷眼瞧着他挣扎无效,被侍卫捂住嘴拖下去。
随着杖责开始实施,光禄寺卿惨烈的叫声不断传来,在威严的大殿中回荡,一声接一声地砸在众臣心尖,让人脊背发寒。
眼神扫过剩余官员,赵林冷冷道:“朕给你们机会赎罪,不是让你们把朕当傻子。”
众臣齐声高呼,“臣不敢。”
*
点兵五百,冯丘山带兵离宫,出宫时看到一人神色匆匆,绕过士兵往宫内跑。
感觉此人背影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走到守门侍卫前下马询问,“刚刚离开那人是谁,这时候怎么还放行?”
心中正纠结着,准备派人往太极殿通报一声,侍卫长闻言看向冯将军,无奈道:“是苏驸马,说有重要事情求见陛下,若不放行便要摘咱们的脑袋,谁敢阻拦?”
“驸马?”那就是未来“皇后”,确实不好阻拦,冯丘山拍拍侍卫肩膀,“辛苦了。”
*
太极殿,点名继续,有光禄寺卿的作死反例,后续官员老实许多,斟酌着出钱买命,其出资比例远比前头的官员更高。
等名单念完,赵林收益共计良田四万六千亩,白银一百六十万两。
再次保住性命,众臣松了口气,以为此事过后应该可以开始正常朝会,哪曾想陛下随后翻页,又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大事谈完,咱们再来说说诸位爱卿与朕的私事。”
柳寒霜闻言努力站直身体,再次虚弱道:“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胡编乱造刻意抹黑,便让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臣脸色黢黑,心里一咯噔。
糟糕,这是要用淑妃的名义,以莫须有的罪名继续刮钱。要命,他们再有钱,往日贪污再多,也经不住这样一遍遍的刮啊!
“天启十年冬,外族联合,率雄狮百万进犯边关,朕死守阳关城两月有余,屡屡向京都求援,却始终未见援兵,最后粮草耗尽,在新年伊始之际力竭而亡。”
“诸位爱卿,你们那时在干什么呢?”
“在休沐,在和家人团聚,在过新年,在压着朕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坐等边关被破,你们好及时派兵救援,然后顺利接手兵权。”
“真是叫人寒心啊!”
众臣惶恐,全部跪下叩首,不敢出言辩解,只道:“臣等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赎罪!”
看着一排排后脑勺,赵林继续道:“朕在那样的境况中死去,该是何等绝望,爱卿啊,朕不敢信任你们,这可如何是好。”
跪在最前面,李太师默默感叹,这是暴君给他们表忠心的机会,可不是昨晚那样随便说说好话就行,忠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要用实际物件对标才能显出价值。
仔细计算过家产,他忍痛道:“臣愿出良田八千亩,白银四十万两。”
赵林对这个数字很满意,笑着鼓掌,“李爱卿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如此直白的夸奖,便是再蠢的人也明白陛下意思。由此,一个个官员仔细斟酌后,自动按官位高低爆数字。
等所有人报数完毕,赵林简单心算后眼睛一亮,良田一万多顷,白银三千万两,真是高收益,再加上昨夜抄家得到的收益,私库和国库现在都异常富裕。
有钱好办事,待她登基后颁布各种政策,钱就是最好的底气,兵就是最好的保障。
稳固统治的正事结束,赵林打算正常开朝会,商议赵乾的谥号等,让大臣放松放松,却见秋月脸色古怪,走上前小声道:“驸马在殿外求见,说有大事向您禀报。”
赵林疑惑,“驸马,大事?”
第116章 第 116 章
忙着给自己的登基修桥铺路, 倒把这家伙给忘了。
按记忆所见,原主挺喜欢这个驸马,驸马最初也很喜欢原主, 虽是包办婚姻,但他们彼此心意相通,也算幸运。
后来原主当街屠杀官员,镇压京都乱象,驸马挑拨觉得残忍,两人为此大吵一架, 不欢而散, 关系就此产生隔阂, 后续一直冷冰冰的, 再没有亲近过。
即便如此, 原主驻守边关的时间里, 公主府依旧对他敞开, 可以自由进入。
昨晚那么大动静, 却没看见他, 想来是在公主府休息,倒是幸运地躲过一劫。
看秋月说话时奇奇怪怪的脸色,想必所谓的“大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还可能是个坑,要不要趁此机会干掉对方, 以除后患呢?
静静思索着,赵林眼中杀机流转,平静点头道:“传他进来。”
“是, 陛下。”
收敛表情,秋月压住紧张的情绪, 走向正前方,仰头高声道:“宣,驸马苏云杰觐见。”
已经站在殿外,苏云杰小心整理衣着,听到传话后紧紧抱着怀中信封往殿内走,脸上是视死如归的郑重。
苏尚书转头向后看,果然看见自己空有美貌,但过分愚蠢和固执的次子。
看他这身打扮和精神面貌,想来昨夜没受惊,在这种时刻还能平安进宫,走到太极殿,想来两人的夫妻感情也不错。
他暗暗点头,这儿子没本事,又不聪明,长相却是一等一的好,很会讨女人欢心。
正当苏尚书幻想日后怎么当“国舅爷”,如何让儿子吹枕边风,好为苏家谋利时,苏云杰却只想着怎样才能在交出证据后,保住长公主的性命,就算贬为庶人也没关系。
夫妻本一体,他还有尚书次子的名头,绝对能养活两个人。
努力转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智商,他全程没有抬头,压低的视线只能看到最高处金黄色的袍角,以及两侧官员的官袍,尚不知龙椅上的陛下已经换人。
官员们见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再想想昨晚身首异处的赵乾和太后,都对苏尚书流出隐隐的羡慕,这时候进宫,怕不是被陛下请来当“皇后”,真是好命。
柳寒霜见他慢慢走进,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信封,脸色大变。
完蛋,这家伙怎么带着那些东西出现,该不会是来举报吧?
要死要死,现在宫外戒严成那样,他就不知道打听打听发生什么,就算不打听,进殿时好歹抬头看看龙椅上坐的谁啊!
走到抬价前,苏云杰深呼吸,撩起衣袍跪下,将信封高举过头,说道:“臣苏云杰,叩见陛下,在此提交长公主私通外敌意图谋反的往来信件,还请陛下过目。”
大殿内陷入死寂,所有朝臣目瞪口呆地看向苏尚书:你儿子,好本事!
有证据赵林不意外,赵乾做事还是有点准备的,毕竟想原主死的彻底,就得吧帽子扣得结结实实。只是提交证据的人选,倒是有些意外。
低头看向柳寒霜,见她恨不得以头抢地,钻进地缝里,就知道谢廷尉昨晚没问干净。
谢廷尉同样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额头直冒冷汗,小心往上偷瞄,就看陛下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立刻低下头,装作自己没看到。
第一次办事就出现如此大的纰漏,他怕是得大出血,诶,他那点可怜的家产。
见谢廷尉惭愧低头,赵林收回视线,转而怜悯地看向苏尚书,心中默默给他竖大拇指,这抄家灭族的大礼包可是你亲儿子送给你的,不怪我。
苏尚书感觉到什么,嗡嗡作响的脑袋瞬间拉起警笛,当下扑通一声跪得结实,“陛下,此子自幼心肠歹毒,诡辩成精,实令老臣头疼不已,现恳请陛下做主,断绝父子关系!”
抄家灭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林有些可惜,不过苏尚书之前交的“忠心”很足,很有诚意,所以她不介意再给一次自赎机会。
正当赵林准备询问他出价几何,赎买几人,就见苏云杰满脸不解,回头质问,“爹,您老糊涂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您怎能如此畏畏缩缩,裹足不前?”
众朝臣闻言纷纷倒吸冷气,这儿子,生了还不如直接掐死。
赵林也默默闭上嘴,收回询问的话,这小子,真把他爹往死里坑啊。
苏尚书更是听得两眼一黑,你丫说话如此恶毒,是看老子不顺眼,还是看祖宗不顺眼,是想让暴君一怒之下掘咱们家祖坟吗?
不能深想,不能犹豫,他立刻砰砰磕头,高声道:“此子言语恶毒,口无遮拦,恳请陛下即刻赐死,还微臣和苏氏家族一个青白。”
苏云杰倍感诧异,甚至有些失望,“爹,您不要被权势和利益迷花眼,忘记自己为官的初心是什么,是为百姓谋福祉,为天下谋长治久安啊!”
苏尚书气得脸色涨红,不顾形象不顾场合地直接蹦起来,一个健步冲上前,给愚蠢的儿子啪啪两个大嘴巴子,厉声怒斥道:“逆子,你给老子闭嘴!”
脸颊瞬间红肿,苏云杰却顾不上,只不忿地看着苏尚书,“您身为长辈,在小辈走错路时不加以指正,反倒助纣为虐,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苏尚书差点气得厥过去,大口呼吸才缓过来,而后再次跪下,痛哭流涕道:“陛下,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事都是逆子自作主张,万望陛下明察秋毫!”
苏云杰继续补刀,“陛下,臣愿与长公主殿下对峙。”
苏尚书简直万念俱灰,猛地站起身,迎头就往柱子跑,“陛下,臣愿以死明志。”
看父子互坑的戏码还挺有意思,赵林抬手道:“拦住他。”
朝臣就等这句话,应声而动,一拥而上,就地按住苏尚书,劝慰道:“陛下仁善,绝对会还你清白,切不可做傻事。”
苏尚书哭得声泪俱下,倒在地上也不忘为自己求情,“陛下,您要相信臣啊!”
没想到自己老爹的反应如此激烈,苏云杰疑惑道:“爹?”
被众臣按在地上,苏尚书恶狠狠道:“你闭嘴,我不是你爹,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戏份到这里已经差不多,赵林开口道:“苏驸马,你想和朕对峙什么?”
听着高位传来熟悉的声音,苏云杰有些不敢置信,愣愣抬头,就见赵林垂眸望着自己,眼里是赤裸裸的杀意,叫人心惊。
“殿,下?”
看龙袍,看龙椅,再看痛哭流涕表忠心的父亲,以及满朝文武异样的目光,他震惊到无以复加,“你你你,难道你已经谋反成功,怎么会这样,我还是来晚了吗?陛下呢?”
这蠢样,怕是问不出东西,赵林看向拼命降低存在感的某人,笑问道:“柳寒霜,你来和朕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就跪着,柳寒霜闻言瞬间跪得五体投地,“回陛下,那些信件是先帝命人伪造,后派人悄悄藏匿在公主府,想栽赃嫁祸,让陛下死无对证。”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赵林反问,“你是想说驸马毫不知情?”
柳寒霜脊背发寒,“妾只是说出实情,并无他意。”
苏云杰还没捋清因果,也没搞懂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说道:“我亲眼看见殿下在书房私藏信件,就是这些。”
柳寒霜无奈,都看到陛下是谁,怎么还说这种蠢话,“那是先帝命人假扮,刻意寻时机让你看见并深信不疑,为的就是污蔑陛下名誉。”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若陛下真想私通外族,何不在边关自由往来,非要将信件留在公主府给你发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
被这话彻底问住,苏云杰神情恍惚,“是啊,为什么要拿回公主府呢?”
他心慌不已,看着高位上的陛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颓然低下脑袋,静静等候发落。
真相明了,赵林道:“来人,把苏云杰拖下去砍了。杨将军,现在点兵出宫,若楚将军已经去尚书府收过赎金,其亲眷便流放三千里,若楚将军尚未登门,就全部杀了。”
苏尚书彻底摊在地上,其他朝臣见此,意兴阑珊地松开手,慢慢退回原位站好。有人与苏尚书交好,离开前小声提醒,“杨将军。”
苏尚书猛然回神,是的,还有转机,自己死就死了,可家中老小还有机会活。
他抬头寻找杨将军的身影,在他躬身离开时对上视线,对方了然地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尚书释然笑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苏云杰本来欣然赴死,都跟着侍卫主动往殿外走,此刻见自己的愚蠢连累苏家满门,立刻奔回去跪下,“殿下,这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处死我就好,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侍卫没想到他会往回跑,连忙追过去架起来,强硬地带他离开。
“殿下,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发现信件,是我要来举报,是我不相信您,都是我的错,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
苏云杰泣不成声,每一声都压在柳寒霜所剩无几的良心上。
脑袋死死抵着地面,凉意顺着额头遍布全身,她想着自己当初向赵乾提供建议的场景,于心难安,忍不住抬头看向龙椅之上。
想求情,可话未出口便对上赵林毫无情绪的冷漠眼神,仿佛无声询问,你想死吗?
不想,她不想死。
可苏云杰呢?苏家满门呢?他们就该死吗?苏云杰是蠢笨,可心肠不坏,是她用计将对方拖入这场无解的棋局,是她的问题。
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现在的局面,有什么价值能让陛下中意,是什么,是什么,她要赶快想起来才好。
额间细汗顺着皮肤一滴滴落在地面,柳寒霜心跳如雷,终于在对方即将被拖出殿门前,想到件万中无一的事。
“陛下,苏云杰会种地,他种的很好,苏家每年粮产都比别家多出两成,都是他偷偷跑去和老农学习多年后总结的经验,绝对好用。”
种地,粮产,确实有些用处,赵林问道:“确有此事?”
柳寒霜抬头,眼神镇定,“千真万确。”
杨武渊此刻就站在殿门口,侧头看了看泪眼婆娑的苏云杰,决定再等一等,看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
赵林抬手,“把人带回来。”
苏云杰大喜,摸干眼泪,不用侍卫带着,自己快步跑回台阶前跪好,哽咽道:“陛下,我会种地,我能种好。”
第117章 第 117 章
对苏云杰的话不置可否, 赵林看向重燃希望的苏尚书,“爱卿可有话说。”
这是救命稻草,但苏尚书不敢胡言乱语, 诚实道:“回陛下,微臣家中粮产是从五年前开始提高,臣并不知其中原委,只以为是近年来风调雨顺,所以产量增加。”
苏云杰立刻邀功,“是我, 是我和陈伯伯、牛伯伯一起实验完成, 现在也是每年都要去田里视察, 保证发育良好。”
某些与苏尚书关系密切的官员见事情出现转机, 陛下表情也是沉思而非震怒, 纷纷站出来作证苏家粮产确实高, 至于是不是苏云杰在其中起到作用, 大家持观望状态。
等众人发言结束, 苏云杰和苏尚书期待地看着赵林, 等待最后宣判。
赵林想想之后频繁的自然灾害,对粮食需要只会越来越多,若能从现在就增加全国各地的粮食产量, 确实是件非常重要又必要的事。
斟酌过后,她道:“苏云杰以下犯上, 蔑视天威,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特许入司农司戴罪立功, 任司农少卿一职,为期两年, 望你勤勉务实,早有成果。”
“苏尚书教子无方,德不配位,官降两级,任水部郎中,另罚良田五百亩,白银十万两,择日送往内务府。”
苏尚书老泪纵横,叩谢圣恩。
苏云杰也是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叩谢。
柳寒霜见事情被拉回来,放松地舒了口气,这可真是刺激。日后苏云杰能走到哪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她不会再多管闲事。
此事毕,朝会回归正常,众臣听到熟悉的议题,心中万分激动。
熟悉的话题,熟悉的氛围,太极殿内紧张的情绪慢慢消散,众臣还能就赵乾的谥号和皇陵修建的问题小小吵上几句,就是偶尔会往上偷瞄,看陛下是否生气。
最后几方争论不休,还是赵林拍板,谥号选承平,代表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皇陵不再修建,直接用他爹的,省得浪费国库银钱,那可都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
父子两任帝王共用一个皇陵,也是前无古人。
对此等大逆不道的做法,朝臣连连认同,甚至挑着角度可劲地夸赞,“陛下节俭,乃万民之福分啊。”
除这两件事,赵林没再发表意见,其他都按朝臣商议的结果办。
临近朝会结束,众臣期待地望向秋月,等她说出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看大家归心似箭,赵林也不拖延,让秋月宣布退朝,不过退朝前她扔了个重磅炸弹,起码在朝臣看来绝对是重磅级别。
“来年春天朕要开恩科,科举和武举一起召开,男女不论。李太师,莫要阻拦李施寒,朕很中意她。杨将军,你的女儿很有能力,朕会放她出宫。”
“众位爱卿回去后且仔细想想,明□□会,我希望能看到章程。”
说完就走,赵林没做任何停留,朝臣等陛下离开后也陆续退出太极殿。
当距离足够远,周围没再看见往来巡逻的侍卫,所有朝臣立刻分成文武两派。文臣将李太师团团围住,武将把杨武渊重重包围。
“太师,您说陛下是什么意思,女子怎能科举?”
“将军,陛下的想法未免过于荒谬,女子武举,万一被打死怎么办?”
对此李太师的回答是,“我李家现在只有施寒一个孩子,她能科举,能为自己和李家努力挣出一条出路,我没有异议,只会全力支持。”
“诸位若是觉得不妥,今日回去后可以仔细想想,等明日早朝再同陛下认真商议,陛下心胸宽广,仁心仁义,应当会听取大家意见,取众家之长。”
杨武渊没太师那么文绉绉,话也说得更加直率,“武举开办数十年,从来就没有打死人的说法,就是打残都少有,要是真有人被打死,那就是对方蓄意谋杀。”
“陛下既开武举,就不会不管,你们真有胆子就派人试试,看最后谁死得快。”
“还有一点你们可别忘记,咱们陛下也是女子,武功是何水平想必大家都清楚。当年京都被围困,可是陛下一人带兵突围,杀穿敌军,为咱们杀出条康庄大道。”
文臣武将们被话堵得呐呐不言,杨武渊和李太师无心再理会他们,隔空相望,微笑着点头示意,而后大步往前走。
他们膝下只有一女(一孙),陛下敢在众人面前说那样的话,就是要保她日后前程,只要她自己不出错,又能在考试中上榜,未来绝对能在朝堂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什么女子男子,都是人,只要能在这世上站稳脚跟,掌握主动权,那就比什么都强。
何况这次科举和武举的事宜,陛下是直接告知他们结果,她就要男女共同参加,不是询问他们的意见,而是让他们想办法把这个决策落实。
英明的君主从不被臣子左右,只有平庸又压不住朝臣的君主,才会被臣子掣肘。
现在的陛下,别看杀人不眨眼,但行动果断,遇事稳健,一夜间反败为胜,还让众朝臣无话可说,这是何等的魄力!
或许他日青史留名,未必就是暴君。
*
众臣陆续离开,苏郎中看苏云杰在身后磨磨唧唧,不仅走得慢还不断往后看,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走!”
并不想走,苏云杰道:“父亲,我想找殿下说些话。”
苏郎中怒目而视,“什么殿下,那是陛下。”
苏云杰从善如流,“我想找陛下说些话。”
苏郎中蹙眉,“说什么?”
抿紧嘴唇,苏云杰不说话,默默看着父亲,看得苏郎中烦躁不已,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说说说,你说个屁,赶紧和我回家等消息。”
苏云杰被拖拽着走,眼神还落在后面,疑惑道:“等什么消息?”
苏郎中深呼吸,咬牙道:“等陛下给你的休书。”
苏云杰一愣,“陛下她,会吗?”
苏郎中冷笑不语,这时候还问这种屁话,真是蠢到家了。
苏云杰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低下头默默往前走,心里却想着日后要好好种地,把粮产扩大,不给她添乱。
*
已经把事甩出去,赵林可不管后续朝臣如何想,她只需要明□□会时能有章程,不要拖延事情进展,毕竟古代信息传递慢,只有尽快发往地方,才能保证来年春天传遍全境。
坐轿碾前往凤阳宫,原主曾经的寝宫,秋月已经命人提前准备,此时正堂内的饭桌上已经开始上菜,待她到达时刚好可以吃上热乎新鲜的,不必等。
正堂外,沈言澈拿着一本书站在廊下沉思,直到明黄色的衣袍映入眼帘才恍然回神,忙躬身行礼,“陛下。”
赵林点头,当先往室内走,“李施寒送走了?”
紧随其后走进屋内,沈言澈道:“是的,后续事宜处理完毕,就派人送出宫了。”
坐在饭桌前,赵林自然地拿起筷子,继续道:“你觉得她能力如何?”
仔细斟酌过,沈言澈道:“术数一门很是精通,经史子集略差,但基础足够牢固,过府试肯定没问题,后续考试有太师亲自教导,再加上此次会试陛下准备扩招,问题应当不大。”
昨夜批阅奏章后,沈言澈前来汇报谢廷尉的事,她想到科举,便简单和沈言澈交流过想法和具体步骤,所以对方知道的比朝臣更多,也能给出对方评价。
赵林已经知道沈言澈的能力,听他如此评价,对李施寒更满意。
这就说明她有基础,不愧是太师府的孩子,那来年会试后就能把她直接调上来做官,现在的朝廷官位可是很富裕的,想往哪放都行。
虽然她是皇帝,又有实权,想让谁当官都可以,但若想对方未来仕途顺利,还是走科举的路子最正,毕竟她的威名不可能落到朝廷的方方面面,同窗和同僚的情谊还是很有用的。
回想今早上朝前,她拿到秋月递来的秀珍小册子,翻看上面官员的家底,起初是震惊这些家伙真能贪,后来就看字迹差距。
前面飘逸厚重,后面娟秀灵动,显然出自两人之手。
问秋月,才知昨晚睡着后,沈言澈是同李施寒一起计算,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所有官员财产的整合。当然,这些信息都是沈言澈两年来日夜不断地观察和积累。
倒是李施寒,昨晚那样的情况,竟然可以说服楚平乐带她回宫,还成功让沈言澈接受她一起工作,有能力,有眼光,还会抓时机,值得培养。
所以临上朝前,她才让秋月传话给沈言澈,让他好好考察。
说完按李施寒,赵林谈起正事,“赎金整理好了吗?”
沈言澈把抄录的书册递上,“都在这里。”
京都官员众多,只有六品以上官员必须上朝,六品以下看自己意向。今早朝会赵林强制分流,八品以上在太极殿,六品及以下则被沈言澈带去明光殿。
想想自己的收益,赵林还蛮好奇沈言澈的结果,翻开册子查看数额后不禁诧异,“这个赎金比例,可比朕的高出不少,怎么办到的?”
沈言澈垂首,恭敬道:“都是仰赖陛下威名。”
想到昨夜那些大臣的彩虹屁,赵林翻页的动作顿了顿,说道:“他们贪念过重,私心太多,不得朕的信任,才需要靠场面话哄朕开心,你不必学他们。”
唇角不受控地弯起,沈言澈笑着点头,“谢陛下厚爱,臣将诸位大臣分批谈话,让他们彼此猜忌,恐惧,所以给的多些。”
赵林好奇,“怎么分?”
“无靠山的一批,靠山已死的一批,靠山还在的一批。”
这个分法好,赵林轻挑眉头,看到沈言澈面色淡淡,并未以此邀功,很是沉得住气,不由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竟能捞到这么好用的人才。
看完册子,对国库收入有所了解,赵林吩咐秋月,“给沈大人添一副碗筷。”
*
午饭后,沈言澈离宫,赵林提醒他回去记得准备御史大夫的官服,明日早朝她就会给他升官,顺便调拨几个他看重的下属过去。
知道他没钱,不一定置办得起官服那般规制的衣服,又让几个小太监抬着几大箱银子和古董玉器跟随其后离开,让他日常花用。
都是昨夜抄家新得到的,不心疼。其实还有几处位置和景观都极好的宅院,就是现在血气太重,等轻扫干净,她就让沈言澈选一套作为御史府。
这般想着,赵林在附近慢走两刻钟,消食后把王太医嘱咐的药喝完,才摆架养心殿。
此时的养心殿外,谢廷尉已经带着柳寒霜站了一个时辰,看陛下终于出现,宣见自己,立刻走进去跪下,“臣办事不力,恳请陛下责罚。”
柳寒霜同样走进来,臊眉耷眼地跪在谢廷尉旁边,脸上苍白的妆容已经擦掉,露出原本红润透亮的面色,同样俯首道:“请陛下治罪。”
没看柳寒霜,也没看谢廷尉,赵林展开纸张,提笔写下休书二字,淡淡道:“谢廷尉,朕给你的机会要懂得珍惜。”
经过朝会的三次“刮痧”,谢廷尉早有准备,立刻道:“臣愿出良田六千亩,白银三十万两,以铭记自己的错误。”
这数字已经过半,再加上之前出的钱和田,谢廷尉很实在,看得出诚意,赵林也不多加为难,毕竟日后还有用到的地方,边写休书内容边道:“回去准备吧。”
谢廷尉激动地连连磕头,“多谢陛下。”
高兴地躬身退到殿外,谢廷尉擦去额头冷汗,心中唏嘘,以后可得好好工作,不然性命无忧却银钱紧凑,生活也没发过。
殿内就剩柳寒霜和陛下,她跪得更加标准,也更加拘束。她没钱,起码没那么多,抬头看陛下认真批阅奏折,不敢开口打扰,就继续跪着。
秋月得到宫人汇报,进来时自然绕过柳寒霜,不问不看,说道:“陛下,先帝和太后的遗容已经整理完毕,您看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登基的障碍已经扫清,后续就是稳固统治,赵林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很是明媚,既如此,就不和两个死人计较。
“传朕旨意,鸣丧钟。”
“是。”
*
一声声低沉而恢弘的钟声从皇宫内响起,几分钟后,京都内外所有寺观陆续敲钟,绵长而悠远的钟声很快响彻整个京都,悼念先帝的逝世。
已经回府的官员正与家人团聚,期期艾艾地拥在一起哭泣,与钟声相伴很是应景。
城外街道,没人派车接的李太师还在半路闲逛,一边听着人声鼎沸,一边思考太师府的将来,骤然听到钟声想起,忍不住转身回望。
巍峨的城墙依旧高高耸立,他却看得莫名激动,心中猛地燃气一团火焰。
陛下杀伐果断,魄力非凡,会是开创之君吗?
往后是盛世,还是炼狱?
真是让人期待。
第118章 第 118 章
建安一年春。
太极殿, 例行早朝,众朝臣为会试女子的考场事宜激烈讨论,久久没有结果。
赵林知道他们为什么吵, 无非是不敢直接拒绝,所以暗戳戳表达女子科举造成麻的烦,说明女子不该科举,然后让她开口取消女子参与会试的资格,真是异想天开。
并不生气,她抬手示意, 众臣立刻闭嘴, 老老实实站在原位。
“爱卿不必着急, 也不必忧心, 若商议不出解决办法, 就取消今年的会试, 明年再说。”
众臣闻言倒吸冷气,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自陛下清理掉大批官员又无人填补空缺, 他们就被迫身兼数职,每天忙到脚不沾地,睁开眼就得处理公务, 睡着后梦里还是公务,忙得头昏脑涨, 身心俱疲。
就这样,陛下还嫌他们办事效率太低,一旦哪天的成果让她不满意, 不但撤销原本定好的休沐,还派兵直接把俯衙围住, 让他们通宵处理地忙,处理不完就不许走。
那可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所以这次会试大家都很期待,甚至可以说是望眼欲穿,就等着新人赶快分配到各部,赶紧分担无法承受的过量公务。
要是这次会试取消,那他们就得再忙一整年!那可是一整年啊!
想想全年无休,想想吃住都在俯衙,想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邋遢男人,他们就觉得生无可恋,这破官真是当的一点乐趣都没有。
将众臣五颜六色的表情看在眼里,赵林只觉讽刺,继续道:“今□□会到此结束,众位爱卿回去仔细想想,想不出办法也不要紧,朕不急。”
离开太极殿,朝臣们一个个皆是丧气无比,你看我叹息,我看你无奈,他们不想回俯衙,不想面对小山般处理不完的公文!
李太师看众人垂头丧气,心中冷笑,才过去几个月,这群家伙就开始认不清现实,不会真得以为陛下很好说话吧?
要知道陛下杀人,从来不会通知,那是觉得你该死,当下就杀了,都不会给你反应和反悔的时间。
会试若真因为这些朝臣办不成,到时又不知得死多少人,想想最近不见少的公务,李太师不想再有同僚被送走,他这把老骨头,可真经不起熬夜的苦。
想到这里,李太师走到前方,主动说道:“会试不可能延期,你们与其苦恼女子科举,不如想想女子科举后,若是成绩不理想,该当如何。”
吏部尚书是反对女子科举的主要成员,却不敢去触陛下眉头,闻言蹙眉道:“女子读书不佳,自然成绩不好,我们想什么?”
李太师微笑,“诸位家中的孩子有名师教导,想来成绩不会太差,对了,我记得您文尚书的长女颇有才名,前不久参加乡试,不知结果如何?”
结果不错,得了第九名,但文尚书对儿子更关心,并不在意女儿如何,此刻也无法领会李太师的良苦用心,语气生硬道:“太师想说什么尽管直说。”
围在旁边的众臣纷纷点头,他们感觉到太师话里有话,却没听懂。
看大家眼下青黑,神情也是掩不住的萎靡,李太师无奈叹气,看来休息不好真会让人智力退化,这些人精似的官员竟也有听不懂话的时候。
不能绕弯子,他只好说得直白些,“这是陛下登基后发的第一个政令,结果太难看,她会生气,还可能觉得诸位办事不利,教导无方。”
“尤其当初缴纳赎金时,陛下对诸位官员家中的女眷一清二楚。若是儿子一塌糊涂也就罢了,若儿子悉心教导而高中,女儿却连参与资格都没有,陛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众臣这才听明白,也就是说地方来的女子可以考差,京都贫民百姓家的女子可以考差,唯独他们这些人的女儿(孙女)不行,必须榜上有名,给陛下长脸!
难怪陛下不急,还能延期,这是想给女眷更多时间学习,好让她们交出更好成绩。
要死,怎么现在才明白过来,都怪那些处理不完的公务!
想通真正的利害关系,官员们晚上回家就改变教育策略,将男女一视同仁,甚至有些长辈对女孩更加严厉,因为她们从前虽然学习,但并非为了科举考试,所以知识很杂。
现在要与经年苦读的男子一起竞争,就得加倍努力才行。
两月后,会试如期而至,之后是殿试。最终结果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其中李施寒位列榜眼,远超李太师最初预想。
二甲六十人,赐进士,其中十五人女子。三甲一百人,赐同进士,其中二十七人女子。
虽然女子录取比例远低于男子,却远超所有朝臣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多?
不仅官员惊讶,百姓听闻此事也很震惊,他们本以为不会有女子考中,却不想最后竟有这么多人,纷纷站在金榜前左看右看。
他们无法理解,想不明白,却不知道这将是之后科举中女子人数最少的一界,以后她们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时常压得男子抬不了头。
*
建安一年夏,北地大旱。
养心殿,赵林正加急批阅奏折,虽早知今年北地雨水少,干旱严重,也提前做足准备,但当干旱真正出现后,地方上的问题依旧层出不穷,必须尽快处理。
秋月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小心放到案桌上,轻声问道:“清禾殿的云太妃求见,您见不见?”
政务多得处理不完,赵林头也不抬,“不见。”
“好的。”
把批改完的奏折放到另一边,赵林猛然想到云太妃是谁,出声叫住秋月,“云太妃,可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如今十五岁?”
没想到陛下记得如此清楚,秋月点头,“是的。”
想到杨武渊前几日特意来求恩典,还带着材质特殊的箭矢,赵林放下笔,轻揉眉心,“让她进来吧。”
端着亲手制作的糕点,云太妃宁岚真小心翼翼走进来,虚岁十五,实际只有十二的脸庞还带着婴儿肥,圆溜溜的眼睛大而有神,忐忑不安地望着赵林。
走到案桌前,她将点心拿出来,“陛下,这是我做的樱花饼,您尝尝。”
赵林看了一眼点心,收回视线时略过她双肩,淡淡道:“找我什么事,你那群姐姐妹妹是什么想法。”
被猜到来意,宁岚真拘禁地坐在对面,看了眼站在侧边的秋月,“听秋宫令说,您要将我们送回家,我们不想回去。”
赵林指尖轻点案桌,“你们不想,与我有什么关系?”
早先只把杨武渊的女儿送出宫,后来忙于政事,便将后妃忘在宫里。最近也是杨武渊进宫求恩典才想起来,就派人送信给各府,让他们带上“抚养费”接人。
赈灾需要钱也需要粮食,趁有机会多捞点,省得后续需要却不够用。
宁岚真一时呆住,“啊?”
见她脑子不够用,赵林挑眉,“她们派你出来谈判,是为了搞笑吗?”
宁岚真摇头,诚实回答,“姐姐们说我藏不住心思,又没有坏心思,见陛下最合适。”
赵林确实对这类人宽容度稍微高点,摆摆手道:“我不养闲人,你回去告诉她们,想想自己有什么用处,想好了再来找我。”
宁岚真眼睛一亮,激动道:“我会做樱花饼,我做的樱花饼天下最好吃。”
赵林冷漠回视,“我不喜欢樱花饼,我有御膳房的大厨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的好,想吃什么点什么。”
“……”
被秋月带着离开,宁岚真一步三回头,异常不舍。
回到寝宫,等待已久的各宫太妃瞬间将她围住,上上下下观察后确定没受伤,才放心地询问情况,“怎么样,陛下如何说?”
宁岚真认真复述完对话,看大家思考自己的能力,然后商量哪些能力对陛下有价值,心情很是低落。
颖姐姐会写故事,目前京都大受追捧的戏剧都是出自她手,她可以将陛下的英武事迹写进剧里,让天下百姓都知道。
华姐姐精通刺绣,她出手的绣品在京都城内向来有市无价,可以帮陛下赚很多钱。
丽姐姐喜欢画样子,做衣服,偷偷在坊市开了成衣铺,每次上新都供不应求,也能帮陛下赚钱。
其余姐姐都有一技之长,商量得热火朝天,只有她什么都不会,被母亲强压着学会的樱花饼,陛下还不爱吃。
想到此,宁岚真嘴角下撇,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看得众人心疼不已。
最年长,但其实虚岁不过十八的华晓灵看见,连忙将宁岚真搂入怀中,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我们小岚岚怎么这么伤心,是在养心殿受委屈了?”
宁岚真连忙摇头,“不是的,陛下没有为难我,是我自己不争气,什么都不会。再过不久肯定要被送回家,然后再嫁出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姐姐们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呜哇哇哇!我不要回家,我不想家人,我想在留在宫里和大家一起生活,怎么办呀!哇哇哇!”
“傻岚岚,你才是咱们中间最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送出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岚真往后看,就见杨双易身着利索干练的骑装,跟着宫人满眼笑意地走进来。
宁岚真冲出去欢迎,全然忘记刚才的伤心,“双双姐,你怎么来的?”
杨双易扬着下巴,语气颇为骄傲,“我此次乡试拿了解元,爹爹奖励我,特意向陛下求的入宫恩典,今晚还能在这里住下,明日午后再走。”
宁岚真高兴地蹦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杨双易点头,“当然,我人都站在这里,还能有假。”
宁岚真不拘小节地以袖擦泪,挽上杨双易的手臂,亲昵道:“双双姐,你方才说我是最有本事的人,是说的什么呀?”
摸摸她藏在宽大袖袍下依然结实有力的肌肉,杨双易很放心,“你会打铁,你忘了?”
宁岚真皱着脸嘟囔,“双双姐,那是冶金术,不是打铁,是我和玄虚道长学的独门绝技。”
“好,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会冶金术,你忘了。”
宁岚真很为难,她倒是没忘,毕竟每天都要偷偷玩,不可能忘记,只是,“我爹说那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不堪大用。”
杨双易冷笑,嗤道:“听他放屁,还不是因为你是”
女子二字没能说出,因为华晓灵偷偷掐她的后腰肉,有点疼,只能咬牙转换话题,“总之你很有用,前年生日你专门为我炼制的箭矢,我爹用着很好,已经呈给陛下。”
宁岚真瞪大眼,“真的吗?陛下喜欢吗?”
杨双易点头,“当然,我爹说你做的箭矢不仅更轻更锋利,射程还更远。他当时在演武场试用的时候惊为天人,抱着箭矢就入宫去找陛下。”
“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提此事,但脸都快笑裂,陛下肯定喜欢。”
高兴地直跺脚,宁岚真原地转圈,而后兴奋地转身往屋里跑,那些箭矢她还有很多,都是留着给双双姐备用更换。
她最近又在为双双姐准备新礼物,知道她要考武举,以后还能当将军,要领兵打仗,所以想为她做一件合身的盔甲。
但目前制作盔甲的材料都很笨重,穿在身上不方便作战,她就在研究新材料,希望能让铠甲轻便又坚固,近来有些眉目,说不定很快就能做出来。
杨双易看她跑得飞快,转头看向华晓灵,“她这是怎么了?”
华晓灵微笑,“她去看自己的宝贝。”
回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金属,热乎乎的炉子,所有人相视一笑,继续商议自己的事。不然岚真被留下来,她们却被陛下送回家,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而且后宫生活真得很快乐,没有长辈,没有丈夫,她们从出生到现在,从没过得如此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本就是家族送进皇宫的牺牲品,被送回去的结局不过是再嫁,然后相夫教子一辈子。
可是不想,她们不想要那样的人生,她们想要自己决策,自己选择。
此刻惴惴不安,因为她们前途未卜,但不久的将来,她们会成为赵林的钱袋子、眼线子、管家子等等,替她分担许多的事,成就自己光明璀璨的一生。
而天真不知世事的宁岚真,也会成为厉害的锻造师,还将她的师父玄虚道长请进京都安享晚年,那也是位厉害的“化学大师”,为军队改进出不少武器,包括火药。
只是她有个小癖好,炼丹,据说是“长生丹”,被赵林无情拒绝。
第119章 第 119 章
建安四年, 秋。
外族近年来动作频繁,终于在入秋后的第三日联合起兵,率军五十万攻打边关。
边关因柳寒霜的欲言早有准备, 始终保持戒备,第一场守城之战轻松取胜。
外族联军并不气馁,他们此次同样准备充足,也做好持久战的可能,因此这一战就是足足两月,打得边关守军都感到棘手。
倒不是害怕输, 或者城破, 而是临近年关, 他们这些士兵也想好好过年, 最近生活越来越好, 他们想阖家团圆, 只是现在看来没有可能了。
京都, 赵林翻看边关传回来的消息, 眉头紧锁。
提前准备, 粮草充足,兵马强壮,甚至连边关百姓都得到提前安抚, 对此战信心十足,最后竟打成持久战, 还是长达两个月的持久战,真是失败!
至此,她终于明白柳寒霜提起的上辈子, 为什么原主死后,外族大军能长驱直入, 杀得这些窝囊废抱头鼠窜,十不存一,实在是没有好用的将才。
想想前几年武举提拔起来的小将,其中有几个也算可造之材,若加以锻炼,日后未必不能成为朝廷栋梁。
新年来临之际,赵林看着边关奏报,越来越不满意,磨磨唧唧的净浪费时间。
年前十天,她提早给大臣放年假,自己则带上几个还算有培养价值的年轻小将,以及两千左武卫快马加鞭赶赴边关。
她倒要看看外族都是什么战力,能把她充足准备下的边关拖到两月未能大捷。
官员得到休息,倍感兴奋,回家后诸事不问,彻彻底底让疲惫的大脑休息。
若是以前,他们肯定做不到,还会趁着节日到处走亲访友,顺便交流些意见和心得。但现在,他们不想在休息的时候听到任何有关政务的事,哪怕一个字也觉得犯恶心。
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众臣年假过得异常开心,年后更是精神奕奕,连上朝都不再艰难,可心心念念着准备感谢陛下,却在头天晚上收到旨意,不必上朝。
第二天,各省各部的一把手最先赶到当值衙门,案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书册,上书“任务计划”,翻开是最近两月需要完成的任务,据说是陛下亲自布置,由宫人抄录。
这个任务量,就算朝廷把效率拉满,所有官员通宵达旦地忙碌,也得做到来年春天。
看着如此厚重的任务计划,各位一把手意识到不对劲,先把当天任务下发,然后驾车直奔银台司,京都接受和分选地方驿站信息的专门机构。
因为休年假,银台司的分选工作刚开始,年前送来的信息都放在一处,还没有挑选。
没有早朝,不必面见陛下,给事郎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坐下,正准备开始新工作,就见下属急急忙忙冲进来,“大清早有狗追你,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下属紧张地咽着口水,连忙解释,“大大大人,不是的,是李太师,王太尉,六部尚书,十二卫将军,以及监察御史的沈大人,现在都想找您问话。”
“什么!”
惊得一拍桌子站起来,给事郎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催促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在前面带路啊!”
等他们慌忙赶到前厅,几位大人已经自行前往分拣处,亲自找出驿站发来的加急信,知道陛下对边关战事拖延太久感到不满,年前就带兵御驾亲征!
本朝自开国以来,已有八十多年没有御驾亲征,也禁不起这样的风险,尤其柳寒霜几乎半公开的上辈子,陛下就是在这场战役中离世,怎能叫人不担心。
礼部尚书心慌意乱,直接对杨武渊开炮,“陛下带的是左武卫两千轻骑兵,那可是你管辖的队伍,都离开京都这么久,你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杨武渊也很诧异,为什么自己的兵被带走,竟然没人向他通报,要知道金吾卫总共五千六百人,调走两千还剩三千六,剩下的兵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陛下在士兵中的威望远胜自己。
想到此,杨武渊先是一愣,而后是佩服,却又忍不住感到疑惑。陛下虽然无事就喜欢去营地练兵,但绝对比不上自己和士兵的接触时间长,这是怎么办到的呢?
史少府见杨武渊想着想着开始发呆,皱眉道:“杨将军,你该不会刻意隐瞒消息吧?”
杨武渊回神,掩下心中疑惑,回道:“我要是知道,早和陛下赶往边关,会在这里被你们逼问。再说左武卫年前轮休,事情多的不得了,我怎么知道!”
吏部尚书冷笑,“你女儿就在左武卫任职,过年没见到人影,你不会找找!”
杨武渊可不接这茬,“双易今年入宫陪太妃过年,你们难道不清楚,可别忘了你们拖她带入宫的礼物,就为让颖太妃笔下留情!”
近年来颖太妃编写的剧目越发受欢迎,而她又偏爱写朝廷斗争,虽然都是不可考的前朝往事,但百姓爱往本朝套,听到什么贪官坏官,就会在他们之中找原型,然后唾骂。
那段时间,他们府邸的仆人都不乐意出门,直到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见他们不说话,杨武渊看向沈言澈,出声乞求援助,“沈御史,你是什么说法?”
将所有信件看完,沈言澈心中沉甸甸的,“陛下走得急,未带多少粮草,边关即便粮草充足,也需要更多武器补充,持久战的消耗无法估量,咱们得早做准备,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后方,给陛下全力支持,而不是纠结谁的疏漏导致陛下离京。说直白些,以咱们陛下的性格,真正想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
众臣呐呐不言,他们要是能拦住,女子科举就不会这般如火如荼。
大家渐渐冷静下来,收敛情绪,不再揪着杨将军问责,转身回当值衙门。既然陛下已经御驾亲征,许多事情确实应该早做准备,以免出现意外。
当年的陛下可以为百姓驻守边关到死,现在的陛下同样可以,但若是明知必死,现在的陛下怕是会昼夜不停地赶回京都,就为把他们这群酒囊饭袋先杀干净。
如此,陛下远赴边关的消息被捂在几位大人之间,底下人根本不清楚状况,只是每天面对处理不完的公务忙成狗。
哪怕偶尔想起朝会,也来不及深想,就被其他事务分去注意。
按部就班地继续各种工作,几位大人兢兢业业的等待着,半月后,边关传来捷报,之后更是每天一封,天天不重样的大捷,看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直接飞去边关为陛下助威。
又是半月,陛下率兵直入对方皇城,吓得皇室连夜奔逃,溃不成军。
至此,外族危机已灭,想来往后三十年间都不会再有问题。
赵林班师回朝,随军两千轻骑受伤者七成,却无一人死亡,几名随军小将在真正的血腥对战中迅速成长,初次显露出日后名将的些许丰彩。
同时,他们在亲眼见证陛下以一敌百的英勇,以及陛下和其他将军用兵和带兵的巨大差距后,彻底被她的人格魅力征服,成为日后坚定不移的保皇党,简称“陛下死忠粉”。
回程不如来时着急,赵林速度不快不慢,按理说十五天就能回京,可惜众臣翘首以盼二十多天,仍没看见陛下的身影,最后只等来一封厚厚的书信。
打开后,发现是分给不同部门长达半年的“任务清单”,最后还附录考核计划表。
众臣看得眼前一黑,这没有陛下,没有朝会,任务反而越来越多,真是要命。尤其这些任务言之有物,并不悬浮,很是符和当下的实际情况结合,确实需要尽快完成。
想到此,他们忍不住彼此看看,寻找是谁和陛下暗中通信,最后视线一致落在神色轻松眉眼带笑的沈言澈身上。
众臣:他啊,那算了,职责所在,陛下真正的“爱卿”,不敢动。
默默收回视线,众臣暗自叹气,老老实实回去处理公务。不过在此之前,他们纷纷派人查探陛下延期未归的原因,原是有百姓拦路告御状。
由于颖太妃的大力宣传,陛下在民间的形象被无限拔高,就是“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盛世明君”“千百年才出一个的天生帝王”等美好词汇的集合体。
所以当百姓知道陛下的队伍路过,就有走投无路之人告御状。
陛下知道情况后,立刻调转方向,直接带兵包围县衙,翻阅卷宗,查清真相后将所有涉事官员和当地乡绅及其家眷逮捕,游街示众半天后当街斩首。
有些陈年旧案也挑选典型处理,把百姓被侵吞的田地全部物归原主,其中也有刁民趁机想要更多,都被原本的典史识破,重打二十大板后丢出县衙。
看着往日背景深厚的大老爷被处死,良田回到自己手里,备受欺压的百姓异常振奋,走街串巷地大说特说,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告御状的成倍增加。
当地官府也想阻拦,可总有人过不下去,选择铤而走险,所以根本禁不住。
赵林的回京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每过一个人口略多的县城就会杀一批人。被杀的人中不少都和京中官员有关系,以至拔出萝卜带出泥,杀的人越来越多。
回京之路变成扫荡之路,一走就是四个月,赵林清洗掉许多地头蛇,回京后又拔除掉不少保护伞,导致朝廷官位再度陷入空缺,工作量倍增,但无人敢有怨言。
倒是京都百姓听闻此事甚为高兴,他们家子女的成功率又高了!
*
建安六年。
会试成绩公布,女子成绩斐然,男子席位再度减少,大批学子对此不满,聚众抗议,要求主考官剔除女子资格。
有些还仗着人多势众,在某些女官府邸门前大闹。
对此事早有预料,李施寒等一众女官见事情发酵,没等第二□□会和政敌争辩,直接整理好所有信息,连夜入宫呈给陛下。
当晚,京都城门提前关闭,宵禁也提前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百姓几乎是被禁卫军追赶着撵回家,并要求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门。
随后不久,金吾卫根据名单挨家挨户抓人,从外地学子到本地百姓,从世家贵胄到朝廷命官,一晚上连抓一千两百六十四人,京都大牢瞬间人满为患。
第二□□会,上任不过五年,目前还没有任何大作为的官员,首到其冲对昨晚的事情发表意见,斥责金吾卫无权抓捕,此事不该如此粗暴,实在有伤众臣为国为民的心。
听他们大放厥词,就差直接说陛下是暴君,当初从陛下登基挺老臣们安静如鸡。
赵林无心听他们吵吵嚷嚷,直接抬手打断,而后道:“来人,把吏部尚书拖下去砍了。”
本来还庆幸自己遮掩的好,昨晚没有暴露,文尚书闻言神色大变,立刻跪下,“陛下,臣愿出良田八千。”
想要良田和金银,抄家就能拿到,用不着如此复杂,赵林蹙眉,“让他闭嘴。”
侍卫们手动卸下巴,按住挣扎不休的吏部尚书强硬拖出殿外。
处理掉领头羊,赵林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下方,看着跳梁小丑们战战兢兢,继续道:“文清晚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官升两级,择日起担任吏部尚书一职。”
在众臣震惊的目光中,文清晚施施然走出来,对自己父亲被拖出,甚至再过不久便身首异处的事情不为所动,躬身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免礼。”
文尚书一事就此结束,也意味着昨晚的事盖棺定论,毕竟朝臣就那些,到底是谁暗中组织学子抗议,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朝会结束,赵林站起来,离开前淡淡道:“朕能授予你们官职,也能罢免你们官职,把脑袋摆正,朕想杀你们,连证据都不需要。”
寂静的大殿上,这句话掷地有声,狠狠敲击在年轻官员的心上。
等必陛下离开,众臣也离开太极殿,之前口出狂言的年轻官员彼此搀扶着往前走,许多女官则围到李施寒身侧。
“大人,咱们整理的名单中没有安主事,但她昨夜也被抓入牢狱,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施寒摇头,“什么也不做。”
女官面露为难,“那她岂不是。”
话未尽,但意思谁都懂,李施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可我们明明没有提交她,陛下怎会知道?”
其他人听闻此话,脸色骤然阴沉,昨夜整理好名册,是李施寒独自前去皇宫高密,这问题就是在质疑李施寒口头夹带私货,“你想说什么!”
李施寒拍拍身边女官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那名质疑的女官,反问,“你以为陛下只有我们提交的证据,在今天前,你知道文尚书会被拉下马?”
要知道她们守了很久,就是想抓住文尚书煽动学子的把柄,可惜一直都找不到,直到昨夜提交名单时还有人为此懊悔不已。
女官恍然大悟,李施寒不再多言,心中却想着将此人边缘化,省得日后犯蠢牵连自己。
皇宫外,被关押的犯人分批游街砍头,从高位者开始,依次往下排序,最末尾是直接参与的学子。
至于他们的家眷,这次没有杀掉,而是听取新任文尚书的建议,冲入边城苦役。
至此,女子科举成为国策,无人可以撼动。
第120章 第 120 章
建安七年, 夏。
司天监,褚少卿在上书房等柳寒霜点卯。
每天上值的清晨,一个人精神最好的时候, 柳寒霜都要来汇报昨天的情况,看看是否因为什么突发事件而想起新记忆,对日后的政策火行动有帮助,好记录在案呈给陛下。
往日卯时不到,她就会带着灵感小册子出现,然后把小册子交给褚少卿抄录, 便是贪睡迟到, 也会在卯时一刻前到达, 今天都卯时二刻却不见人影。
有些不对劲, 褚少卿微微蹙眉, 翻出最近递交的“曹状”, 也就是下属的请假报告。目前朝廷也就只有司天监还能请假, 其他部门不是生死大事, 一律不批。
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柳寒霜的曹状, 那就是没请假。
没请假,以她那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性子,敢不来?她可是挂在陛下的黑名单上, 天天念叨着要变有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想着柳寒霜的身份, 褚少卿没多犹豫,立刻上报。
赵林收到消息时,正在太极殿主持朝会, 听到秋月耳语后立刻让谢廷尉去查。等朝会结束后人还没找到,又让杨武渊点兵, 挨家挨户搜查。
虽然没有柳寒霜,她也能安稳做自己的皇帝,甚至能保证做的不错,但这家伙偶尔的灵光一闪确实能帮朝廷省下很多功夫,所以还是很有用的。
等大臣下朝后知道谁丢了,也跟着紧张,这么好用的“天灾预报”要是丢了,他们的工作量岂不是得翻倍,都心心念念地关注着事情发展。
最后,柳寒霜实在城东坊市后院被找到,当时她被绑在椅子上,面前跪着个纨绔子弟,对方手里还拿着大把银票,正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柳大人,您就教教我吧,我保证不外传,只要您帮我渡过谢廷尉审讯这一劫,您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我肯定毫无怨言。”
“您可是全京都被谢廷尉审讯后,唯一还能活超过五年的人,听说您当时还在他的逼问下隐瞒驸马的事,真是了不起,您就可怜可怜我,教教我吧!求求您了!呜呜呜!”
柳寒霜听得满脸无语,她能活是因为根本没受刑,当时谢廷尉问什么,她就答什么,配合的不得了,根本用不上各种刑罚。
至于驸马的事,纯碎是当时太害怕,要说的事情太多,脑子不够用,导致后来说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然后就忘了。
实在没法教授什么秘诀,柳寒霜苦思冥想,准备编瞎话糊弄过去,大门突然被推开,杨武渊和谢廷尉一起出现,她大喜,“杨将军,谢大人,快救我!”
杨武渊看着痛哭流涕的富家少爷,神色困惑,“这是,什么情况?”
谢廷尉看清纨绔子弟的脸,瞬间恍然大悟,这是本该今天审讯的人,立刻抬手,让鱼贯而入的士兵把人按住。
“杨将军,汇报的事就交给你,我带人回去审讯。”
正给柳寒霜松绑,杨将军闻言点头,“行,我带柳大人回去复命。”
回宫路上,柳寒霜坐在马车上,吃着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心情很是平静。她不是自己想跑,是被纨绔子弟迷晕带走,陛下肯定不会怪罪。
这么多年过去,她生活越来越自在,已经逐渐淡忘灭门之仇。
对此,她偶尔会忍不住唾弃自己,但又没办法改变,毕竟愉快的生活就是让人放松。她还为此颓废过一段时间,后来慢慢释怀,现在也算自我接纳。
看街道两侧人来人往,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无论大人小孩,都精神奕奕的,看起来生活很有盼头。
这样热闹又有活力的景象,远比十年前仿佛被阴霾笼罩的京都好太多,也比记忆中诚惶诚恐的京都好太多,可见陛下治国有道!
想到此处,柳寒霜抿唇笑笑,暗道:诶呀,今天又找到一个不报仇的正当理由,我可真聪明。
*
建安九年,秋。
在长年累月的磨合下,京都官员渐渐摸懂几分陛下的性子,知道什么事绝对不能做,什么事做了会被罚款但不会有性命之忧,什么事可以随意做,陛下不在乎。
就这么相安无事着,已经很久没有官员被当众拖下去。
赵林看着日渐稳固的朝廷越发觉得乏味,再看地方上奏的案牍,依然那么有趣,决定挑选京官下放地方,相应的,也会挑地方官上调到京都。
这种光明正大远离京都远离暴君的机会,一经公布,所有京官都拐着弯和秋宫令、沈御史这些陛下爱臣打探消息,询问下放条件是什么,不出意外,是良田和金银。
最后这次机会算半拍卖性质,以价高者得到下放机会,每位官员离京时都跃跃欲试,热泪盈眶,终于不用被迫加班熬夜处理公务,真是太好了。
可惜没高兴多会,当马车逐渐远离送行队伍,就在必经之路上遇到提前等待的将军和五百士兵,再打开陛下密旨,看到三个大目标外加十个小目标,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狗皇帝,他可是花重金买的下放机会,竟然有这么多任务,是不是玩他啊!
心里再生气,官员面上也不敢显露半分,因为随行将军和士兵几乎将陛下奉若神明,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听不得别人说一句陛下坏话。
隐晦委婉的话可以说,因为他们普遍没读过书,大概率听不懂。但要是不小心遇到个读过书的被听懂,那挨揍就是不可避免,他们本着受罚的准备也会打你!
曾经某纨绔子弟就被巡逻的金吾卫追着打了三条街,最后还是他爹出来赎人才作罢。
杨双易被安排下放,看文官打开密旨后就不说话,蹙眉道:“你看完没,咱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这天气晚上露宿野外可是很冷的。”
连忙收起密旨,如今已是唐县令的文官笑着道:“这就走,这就走。”
杨双易觉得对方笑得怪怪的,但没心思探究,继续道:“陛下让我给你带句话,一切恐惧源于兵力不足,她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想着密旨上的目标,最重要的就是收归田亩,唐县令心间狂跳,这是准他用兵强收?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总归不全是糟糕的事。
送走京官,赵林在皇宫坐等地方官来京后闹事,果不其然,当他们陆陆续续抵达后,先是老实一段时间,然后开始暗中走动,自以为拜好码头就原形毕露。
没让人失望,赵林立刻开始罚钱、杀头两手抓。
三年后,当这批地方官也慢慢学乖,开始真正懂得如何乖巧做事,新一轮的上调和下放也开启报名通道,各家又开始暗中比拼财力,帮赵林丰盈国库。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的调换,一次又一次的教育,地方浑浊的水域慢慢清澈起来,哪怕比不上赵林亲自坐镇的京都,也让各地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而生活越来越好,供孩子求学的家庭也越来越多,哪怕女子机会比起男子来说依旧少,但有赵林在最上头撑着,不改进政策,地方的情况也在逐步变好。
有些事就这样慢慢渗透,思想也跟着渐渐转变,为后来者奠定结实基础。
*
建安三十二年,春。
太子赵君卓起兵谋反,困帝于养心殿,逼其让位。
已带兵包围皇宫,赵君卓推开养心殿大门,带着甲胄齐全的士兵走进去,看到烛火摇曳下鬓边早已灰白的陛下还在批阅奏折,眉心微蹙。
紧紧握住腰间长剑,太子道:“传位于我,我放您离宫。”
有始有终,赵林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抬头看着已然成年的太子,眉眼间都是锋锐进去之气,还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很是不错。
将早已准备好的传位诏书扔过去,她站起来,穿上邱宫令递来的斗篷,抬步往外走。
士兵立刻渐起圣旨交给赵君卓,她看到是玉玺盖章,忍不住弯起嘴角。再看往日威严的陛下要在夜色下被赶出宫,心中升起不忍,“您可以明早再走。”
认真筹备三年终于等到太子造反,赵林觉得这继承人培养得不错,有智谋有魄力,她晚年应该能好好享受大好河山,正想临走前多夸几句,就听到这话。
“对敌人要够狠,不然一时心软换一世后悔,可没人替你哭。”
明明逼宫顺利,但面对母亲的严肃教导,赵军若依然紧张,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您这是想让我,杀掉您吗?”
赵林摇头,“你有这个心就好。”
这对话着实奇怪,赵君卓不懂母亲的意思,也看不透母亲的想法,只能目送她离开,并派人跟上去,确保她真的出宫,并真得连夜离开京都。
她做不到对母亲下死手,哪怕近三年母亲不断剪除她的羽翼,打压她,羞辱她,让她这个太子形同虚设,也根本办不到。
别人不清楚她的来历,她自己最清楚。可尝试过权利的滋味,谁想回归一无所有,起码她不愿意。
以母亲的能力和人格魅力,放在皇宫不安全,总感觉身边人随时都有可能被策反,到时候皇帝没做几天,就被母亲重新拿回去,那就很可笑,还是离开京都最好。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第二天,赵君卓登上龙椅,初次召开朝会,本想商议正事,却被一连串的老臣请辞惊到。
她本想着日后羽翼丰满,再把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扳倒,怎么现在就自己主动滚蛋了?是真心的,还是假装谦让?
赵君卓微微蹙眉,眸色低沉,静静望着请辞的老臣,久久没有说话。
众老臣:陛下这是怎么了,赶紧答应啊,太上皇现在可没走远,他们还想颐养天年,不想秘密死在家中!
并不知道赵林暗中替她清理掉障碍,赵君卓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俯身低头的老臣,心想:算了,时机难得,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先清出朝堂再说。
“准奏。”
此时的京都城外,赵林骑着高头大马,慢慢欣赏沿途春景,身后是一架架马车,都是赵卓然事先准备好,钱财外物都很齐。
坐在马车上清点东西,秋宫令记录完毕,撩起窗帘道:“陛,大人,咱们往哪走?”
“往南面看看,听说那边的春景很漂亮。”
旭日东升,朝阳灿烂,一切都刚刚好。
*
后世论坛
主题:关于承朝在众多朝代中特立独行这件事。
【楼主】连夜写信给导师:楼主最近在准备毕业论文,选题是导师订的《论承武帝开创的宫变篡位史》,细致研究后发现,承朝真的是从承武帝开始,宫变篡位变得稀松平常。
而且当时的文人从不拿“得位不正”这件事攻击皇帝,就算偶尔提及也多是一笔带过,野史对此的描述更是大为赞赏,甚至有人专门对比哪个皇帝篡位最快。
简直离谱!
再说篡位之后,只要是身体健康的太上皇全部寿终正寝,尤其承武帝,更是活到一百一十二岁,那时候的承惠帝都已经被篡位,下台成为太上皇。
剧史料记载,承惠帝退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宫找承武帝,后续更是赖着不走,和承武帝游山玩水,直到后来身体不好,才被顺帝接回宫荣养。
都说皇室无亲情,承朝中期以后的皇帝上位大多血腥又暴力,可最后的结局又很温馨,着实让人费解。
【1楼】霍一杯:楼主可真不会说话,什么叫篡位,那是人家的“结业考试”。
【2楼】名动四方:武帝上位也是吗?她可是弑母杀弟!
【3楼】我爱螺蛳粉:那是平帝想杀陛下,陛下反击而已。
【4楼】连夜写信给导师:大家别引战,我就是想说些承朝特别的事。比如其他朝代纨绔子弟犯事,其家长都是求情走关系,承朝是直接打到半死,然后连夜送去御史台。
【5楼】我爱陛下:那是因为我陛下的优良传统,抄家灭族!
【6楼】大爱无疆(已黑化):要说特别,外放算一个。其他朝代的大臣都是铆足劲想调回京都,只有承朝,是大臣们花重金也想去地方上任。
【7楼】我爱螺蛳粉:我也说一个,其他朝代的大臣想上班(搞事),承朝的大臣想放假!
【8楼】大爱无疆(已黑化):楼上哈哈哈,按陛下的话说就是,“我给你们发俸禄,你们就得给我往死里干,不行就物理换人”。
【9楼】霍一杯:其他朝代的大臣:陛下,我没贪污!
承朝的大臣:陛下,这是我贪的赃款,您请笑纳!
【10楼】喜好当爹:说实话,武帝在当时明明算是暴君,杀起人来都是一批批的,但就是眼光好,能找出谁是忠臣谁是佞臣,从没被佞臣利用而杀过一位忠臣。
【11楼】霍一杯:是的,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很难,有专家猜测陛下有专门的暗卫负责搜查群臣信息,所以杀人比较准。
【12楼】上山大脑虎:你们怎么把怀帝忘了,她也是篡位哦~~~
【13楼】霍一杯:人家是篡位,她是窜稀,要不是景帝身体差,轮得到她。
【14楼】抱紧我的小被子:就没人好奇这些皇帝是哪来的吗?从武帝开始,继承人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史书上都没记载,父不详。
【15楼】上山打老虎:怀帝传位给女儿啦~她亲生的呦~和真爱生的呦~
【16楼】我爱螺蛳粉:啊啊啊,我大承朝四百余年国祚毁于一旦,快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拖出去砍了!
【17楼】连夜写信给导师:拖出去!
【18楼】霍一杯: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