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接到苏晗电话时, 祁明远正在开会,扫了一眼来电显示,顺手倒扣在桌面上, 继续听下属汇报。可听着听着便有些神思不属,不知为何,脑海自动回放她昨晚情绪失控的样子。
眉头越皱越紧,下属汇报声越来越小,他抬手打断,拿起手机回拨, 本以为是撒娇或约会邀请, 没想到竟是离婚, 还是非常郑重已经通知父母的离婚。
挂掉电话, 祁明远脸色阴沉, 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听完下属汇报, 分配具体任务, 然后推迟后续的相关工作, 马不停蹄赶回老宅。
此时的一楼会客厅,苏晗说完来意,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交给两位长辈, “妈,爸, 这是专业律师拟定的协议,你们看看有哪里不合适,我可以再改。”
祁明远虽然管理顺明集团, 但目前不管是集团还是家里,真正当家人是祁齐, 离婚分得的东西理当让他知晓。
当初结婚,她没有被要求签署婚前协议,现在离婚,也不想贪心去分财产。祁家父母对她很好,或者说整个祁家包括赵林都对她不错,她不想走的时候闹得难看。
陈青云不懂这些条条框框,直接把协议递给祁齐,眼神落在苏晗身上,“你看起来有些憔悴,是生病了吗?”
原生家庭并不幸福,苏晗很少能从长辈那得到关怀,听到这话瞬间红了眼眶,却强行压住那点波澜,微笑道:“没有,只是最近浅眠,没怎么睡好。”
粗略看过协议,祁齐蹙眉,“你想净身出户?”
苏晗点头,虽有些紧张,但语气很坦然,“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自然也是。”
祁齐断然摇头,并不赞同,“不必苛责自己,我们家不缺那点东西,你能把明远平安带回来,就值很多。”
这话让苏晗意外,她连忙道:“我救明远是凭本心做事,不图这些。”
抬手打断她的解释,祁齐直接叫来管家,吩咐他安排专业人士重新准备协议,顺便报出添加的东西。
苏晗听得心头狂跳,立刻站起来,“我不需要这些,您可以留给明远,或者送赵小姐,她现在出去闯荡,应该很需要资金帮扶。”
看她诚惶诚恐的样子,陈青云安抚道:“不要有负担,也别把我们想的太好,能给你的就是你应得的,多的我们也不会给。”
祁齐吩咐完,摆摆手道:“坐吧,说说你和明远之间的事。”
知道这些东西非要不可,苏晗坐下来,只说祁明远回复记忆的过程,并未添油加醋,也没说两人的感情问题,却听得陈青云和祁齐脸色越来越黑。
她不说,祁家夫妻也能猜到,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歪,歪得还那么离谱。辜负林林换来的婚姻,竟也不能好好维持,三心二意,能做成什么!
半小时后,祁明远赶到家,简单和父母打招呼,拉住苏晗就准备离开。
祁家夫妻虽不愿意掺和小辈的事,但苏晗既然认真提出,他们就不会阻拦,更不会让祁明远阻拦,做出什么糊涂事。
陈青云拍着桌子,嗤道:“放手,就在这把话说清楚。”
“我们的事可以自己处理。”淡淡说道,祁明远并不让步,又蹙眉看向苏晗,“为什么麻烦爸妈,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挣开手腕,苏晗将重新打印好并签字的离婚协议放进他手里,“结婚的时候需要告知,离婚的时候自然也要说明,总不能让爸妈蒙在鼓里,这是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你看看。”
随手放下离婚协议,他看也没看,抬手捏着眉心,满身都是低沉的气压,“我昨晚就说过不会离婚,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胡闹好不好,我真得很累。”
翻开协议,递上黑色水笔,苏晗表情认真,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你每晚都在书房看什么,你也在犹豫不决,不是吗?”
瞳孔微微颤抖,祁明远冷声质问,“你翻我东西?”
苏晗好笑,“你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
直接将笔塞进他手里,苏晗道:“那你签字。”
死死捏着笔,祁明远看出她没在开玩笑,更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想离开。他不明白,明明昨晚还抱着自己哭的人,为什么今天能如此决绝。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好好生活不行吗,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苏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气愤道:“我一直在好好生活,是你逼我,你的心不在我这,凭什么不许我走。”
祁明远很烦躁,“不在你那,能在哪?”
“你自己知道。”
祁明远只觉莫名其妙,“我知道什么?”
见他还要自欺欺人,苏晗好笑,冷声道:“开不完的会,接不完的电话,出不完的差,你工作就这么忙,忙到回家只有睡觉的时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本来平稳的情绪一点点崩溃,苏晗到底还喜欢着祁明远,一句句质问对方的话很尖锐,可刺伤对方的同时,何尝不是刺向自己。
她扣问自己,这样的婚姻值得么?不值得……
她不想哭,但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往下掉,
祁明远想解释,却又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如此。他从未想过记忆复苏的时候,情感也会随之萌芽,从儿时纯真的友谊,到青春期朦胧的暧昧,再到后来互通心意的彼此相爱。
曾经十几年的感情,在这几十天的夜晚生根发芽,慢慢长成参天大树,一点点挤占他的心房,将坐在里面的苏晗挤到角落,蒙上尘埃。
他知道,自己的爱开始游移,目光也跟着转移。
不能也不敢去见赵林,就只能拿出儿时的相册集翻看,可这样的行为对苏晗同样残忍,他没能整理好自己,无法面对苏晗,就只能拼命用工作伪装。
但就算如此,他从头到尾都不想离婚,更不想失去苏晗。
看她流泪满面,祁明远很心疼,想如往常般帮她拭泪,却被对方侧脸躲开,瞳孔微颤,失落地垂下手,问道:“你真要和我离婚吗?”
拿起纸巾自己擦掉眼泪,苏晗笑了笑,郑重道:“嗯,我要离婚。”
曾经父母给予的稀薄爱意,困住她的童年和少年,她不能再让自己被左右为难的狼狈婚姻困住,如果爱已经开始向外抽离,那人也要尽快转身才好。
祁明远沉默着签好协议,对内容并无异议,然后两人当天就去民政局申请离婚,三个月后就能拿到离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苏晗不准备再和祁明远住一起,回家收拾好东西打算暂住酒店,然后慢慢找合适的房子。
离婚协议中,祁父给的都是中心区的铺面,用来收租比自己住赚钱,不过更改户主需要时间,她得先等等才能拿到。
真是没想到一段婚姻的最后,她收货的竟是儿时不可得的父母之爱。
推着行李箱出门,身后是亦步亦趋跟着的祁明远,她有些无奈,还有些难过,“你赶紧回去工作啊,跟着我做什么?”
虽然同意,但祁明远不甘心,“我们真的……”
不想听他废话,苏晗单手捂着耳朵,单手推着行李大步往前。正在考虑去哪个酒店,就看到路边的轿车放下车窗,陈青云笑着向她招手,“晗晗过来,带你回家住。”
那笑容温柔又慈爱,和梦想中的妈妈一模一样,苏晗冲动了,甩开祁明远,二话没说就上车,直到两边道路越来越熟悉,才猛然回神。
感觉到她的局促,陈青云拍拍她的手,“别担心,这三个月不会让明远打扰你。”
苏晗疑惑,却没多问,在之后的日常生活才终于明白。
这祁明远,离婚前忙到只有睡觉时间,离婚后倒是天天能看到,哪怕被管家拦在别墅大门外还是乐此不疲,每日报到。
已经得到过,就不再那么执着,对现在纠缠不休的祁明远有些烦,苏晗打算出国旅游,等取证时间到了再回来。
刚好祁家夫妻准备去A国比赛,她们就凑到一起,至于在赵林那暂住,完全是聊天时随口说到,却没想到成为现实。
*
时间转回现在,赵林闭目养神,一路无话。
回到家,让阿姨把向阳的客卧收拾出来给苏晗住,又让管家带她熟悉房间布局,自己则回屋洗澡,然后吃着小零食,趴在床上翻“狗血之家”的八卦。
不看不知道,一看事情还真不少。
除顺明集团的董事会闹了半天屁事没有,祁明远的位置依旧稳固外,就属苏晗和祁明远闹离婚的事最劲爆,在“狗血之家”连刷好几秒都没翻到底。
正看得津津有味,赵林听到房间门被敲响,翻身坐起来,“请进。”
看苏晗推门进来,一脸的心事重重,再想想手机群聊里的信息,她端着还剩一半的零食离开卧室,带她去书房聊。
路过客厅时,看到叶少虞在冰箱里觅食,王磊在旁边小心提点,“那个是赵林要吃的,那个也是,你别拿,旁边……”
关上书房门,苏晗坐在设计独特的矮凳上,心情有些忐忑。
没办法,虽然自诩做事坦荡,但和祁明远结婚这事,始终觉得对不起赵林。面对她,总有挥之不去的歉疚感,以至于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抱歉,爸妈是被我说动才会带我过来,明早我就直飞回国,不给你添麻烦。”
拿起茶壶,赵林给自己和她斟茶,瞬间明白这话意思,笑道:“我不讨厌你。”
正想着如何揽责,不让赵林因这件事和祁家夫妻产生不愉快,就冷不丁听到这话,苏晗的思路有些卡顿,表情也跟着呆滞,“啊?”
原主记忆中的苏晗有这么呆吗?
赵林仔细扒拉,发现对方出现场景很少,除非原主特意去找,否则就是同一个场合,对方也会慢慢退到原主的视线范围外,不声不响地呆在角落,倒是知情识趣。
屈指悄悄桌面,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喝点,我厨师特意从国内带来的新茶。”
蓦然回神,苏晗顺从地接过茶杯,“谢谢。”
轻抿一口,虽苦却不涩,有回甘,和外面喝倒的茶有些不同,让她忍不住又偿一口,本就极小的茶杯两口见底。
赵林笑笑,提起茶壶给她满上,淡淡道:“随便住,不用着急走。”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假话,苏晗小心将茶杯放在桌上,问道:“我抢走祁明远,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祁明远不是你抢走的,是他自己走的。”
第102章 第 102 章
人不是物品, 说抢走就能抢走。重点在祁明远,原主该做的都做了,没用就是没用。
至于苏晗, 不能说原主真的圣人,对她毫无负面情绪,但终归是感谢更多些。毕竟祁明远除了是原主的未婚夫,还是祁家夫妻的独生子。
喝掉茶水,赵林给自己蓄满,继续道:“我和祁明远的事, 与你无关, 你不必自责。”
指尖捏紧茶杯, 苏晗摇头, “怎会无关呢, 若是没有我, 你不会……”
不喜欢听口头道歉, 那很没用, 赵林搁下茶杯, 淡淡道:“那你去死吧。”
苏晗一愣,神色略显迷茫,“你说, 什么?”
唇角微弯带着笑意,眼神却似冬日晚风, 透着凌冽寒意,直直望向苏晗眼底,赵林耐心地重复道:“我说, 你可以去死,如果你真感到抱歉和愧疚的话。”
茶杯轻晃, 平静的茶水泛起涟漪,苏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我,你。”
赵林轻轻挑眉,“怎么,不敢,还是不舍?”
脑海在瞬间闪过太过画面,苏晗无法短时间内理顺,只能勉强挑出重点,“为什么,我那么做,你会高兴吗?”
看表情就知道她大脑几乎宕机,赵林好笑,“祁明远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迁怒?你死不死的与我何关,只是看你那么主动揽责,给你出个主意罢了。”
知道赵林不是真想让她死,苏晗找回呼吸,才发现指尖被茶水打湿,还有小半顺着手腕流到茶桌,连忙站起来拿起纸巾擦,顺便轻声喃喃,“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不过说起祁明远,苏晗偷偷去看赵林,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怀念或者温情,问道:“你不喜欢他了?”
提着小茶壶,赵林看她收拾好茶桌和茶杯,又给她续上茶水,反问道:“不明显吗?”
对上她平静的视线,里面清清冷冷似谷中清潭,看不出半点人间情爱、俗世烟火,让苏晗有瞬间沉溺,回神后将茶水一饮而尽,回道:“挺明显的。”
见她喝了几杯茶水,赵林把盛着果脯的碟子往前推,“听说你在和祁明远闹离婚?”
确定她放下祁明远,苏晗说起这个话题不再局促,坦诚道:“不是闹离婚,是离婚,我们已经在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再过两个半月就能领离婚证。”
虽然有所猜测,但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赵林还挺开心,“干得不错,继续保持。”
突如其来被夸奖,苏晗很迷糊,嘴巴微张,“啊?”
拿起一颗蓝莓干塞她嘴里,赵林站起来道:“多吃点,能让你眼明心亮。”
说完就大步离开,只剩苏晗下意识嚼着蓝莓干,有些不懂她的意思。眼明心亮,是说祁明远不值得回头吗?
*
敞开心扉聊过后,苏晗安心住下,压在心底的歉意稍稍消散,整个人活泼不少。每天和叶少虞出门游玩,都会带些纪念品回来,一式两份,自己一份,赵林一份。
不过赵林对这种小玩意没兴趣,全部交给阿姨打理,花瓶就用来插画,艺术摆件就放陈列柜,总之阿姨物尽其用,没有任何浪费。
苏晗这次会住很久,叶少虞不被允许留宿,除非王磊愿意和他挤一张床,但王磊极其不愿意,他就把隔壁的大平层租下,和他们当一梯两户的邻居,然后每天厚着脸皮蹭饭。
时间就这么平淡地往前走,很快四十天过去,FOT自由搏击国际赛正式开始。
赵林体重维持在62公斤,登上赛场后一路势如破竹,半月全胜战绩直接挺近八强,获得休息三天时间,之后就是FOT的金腰带争夺。
这天比赛结束,她在车上睡到家门口,被王磊叫醒后打着哈欠下车,抬眼就看到昏黄路灯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互相指责。
“插足别人的婚姻,你有没有道德!”
“你们已经离婚,我有追求自由!”
“放屁,我们离婚证还没拿!”
“那也已经申请,再说苏晗也没答应我,我们只是朋友!”
“谁家异性朋友半夜还住在一起!”
听着如此清晰又响亮的骂账,赵林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谁,叶少虞和祁明远,大半夜在楼底打架,真是有活力。
王磊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听着骂账的主人公是苏晗,再凑近看看,竟然是叶少虞。自家人打架可不能吃亏,他屡起袖子就想上去拉偏架,却被赵林一把按住肩膀。
“别着急,这么热闹,好歹让主人公出来看看,不然多可惜。”
淡笑着说道,赵林拿出手机拨通苏晗电话,“别摆弄你的布料了,赶紧出来,有狗咬狗的热闹看。”
长住后每天旅游,起初兴致勃勃,后来看多了也就那样,有些地方还不如国内。
失去兴趣,苏晗捡起自己的老本行,服装设计,趁当地秀场多,打算多看看长长见识,回国后好成立服装工作室,开展属于自己的事业。
这会正在屋里画设计稿,她道:“我不喜欢看狗打架。”
赵林轻笑,“是你的狗哦~”
看着挂掉的电话,苏晗疑惑,“我没养狗啊?”
相处日久,她对赵林更加了解,想想这狗或许是比喻,便放下纸笔出门,结果刚下楼就看到打得火热的叶少虞和祁明远。
若从前看到这样的情形,苏晗肯定急着叫停,可最近灵感枯竭,她常常去看赵林的比赛现场。那拳拳到肉,精准碾压的攻击,看着特别解压。
再看这两人菜鸡互啄,多少有些没意思,还觉得乏味。
走到赵林身边,苏晗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狗?”
赵林点头,“怎么样,挺有意思吧?”
苏晗诚实回道:“有点菜,比你差远了。”
赵林摇头,“我是说他们的对骂。”
仔细听,原来是在争自己,苏晗满头黑线,嘴角微抽,“我又不是物件,他们谁打赢了,还能把我拿走不成,真是幼稚。”
这话赵林爱听,对她举起大拇指,“有觉悟。”
对你来我往、拳脚相向的两个男人没兴趣,苏晗挽上赵林的胳膊道:“回去吧,张大厨给你准备的宵夜还在炉子上温着,你现在回去刚好可以吃。”
“嗯。”
两人携手回去,王磊看向还沉浸在打架和骂账的两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喊道:“正主都走了,你们还打个屁,消停点吧!”
双双回神,叶少虞迅速撤开,揉着酸疼的脸怒视祁明远,“算你走远,下次我肯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撑着下巴,祁明远抹掉嘴角的血,嗤道:“别下次,你有种现在就来。”
好不容易找到苏晗,提前安排好公司工作,调出十天时间过来“追妻”,却发现妻子身边围着个苍蝇,还是明显另有所图、野心不小的苍蝇,让他气得不行。
他们谁也不让谁,哪怕停手,嘴里还不断输出,直到站在赵林家门口,才冷哼一声,各自休战。
叶少虞敲门,祁明远低头摆弄被摔在地上的花。
阿姨帮忙摆好夜宵,听到敲门,擦擦手准备去开门,赵林闻着香气弥漫的小龙虾,带好一次性手套,说道:“不用管,回去休息吧。”
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阿姨点头应下,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多嘴询问,立刻回屋休息。
门内,赵林三人愉快地吃着小龙虾,喝着厨师亲手酿的青梅酒,时不时聊两句,气氛很是融洽。
门外,叶少虞两人满身狼狈,呆呆站在原地,几分钟过去大门毫无动静。可能是自己敲门声太小,阿姨没听见,他再次屈指敲门,几分钟后依旧。
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今晚夜宵没得吃,叶少虞怒瞪祁明远,“都怪你,晦气!”
祁明远本就看他不爽,可不受他的气,冷笑道:“谁让你没皮没脸地围着苏晗,还出手打烂我的花。”
对花有阴影,祁明远理直气壮,“谁让你凑那么近,那是你活该!”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结果气没少受,夜宵还没了。叶少虞懒得理他,转身走到隔壁,输入密码后进屋,正要随手关门,却被祁明远抵住。
“你干什么,还想找揍吗?”
手掌按住大门,祁明远直接把花塞他怀里,趁他嫌弃避开时大步走进屋子。
眼神扫过屋内布局,知道卧室数量足够,随便找间距离近的次卧,边往里走边道:“你打烂我的花,理应赔偿,就当房租,我不和你计较。”
一脚把花踢出门外,叶少虞看他大摇大摆往里走,气得心口疼,“不许进去,你这花才值几个钱,想换我这么好的住宿,你想屁吃!”
根本不搭理他的话,祁明远打开卧室门,看里面有独立卫生间,且家具齐全,被褥枕头什么都有,满意地关上门顺便反锁。
被关在门外,叶少虞用力拍门,“喂,你这家伙有没有听我说话,赶紧出来,我这里不欢迎你!”
已经走进浴室,祁明远试过水温后脱衣洗澡,热水哗啦啦地淋在脸上,让他紧绷的精神得到舒缓,长长叹了口气。
今天出师不利,明天得加倍努力,希望苏晗不要生气。
卧室外,叶少虞叫喊半天都没人应答,知道今晚是赶不走对方,只能作罢。但愤愤不平的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回卧室揍枕头,可惜越揍越气。
“啊啊啊,天杀的祁明远,真是晦气!今晚夜宵可是小龙虾,我期待好久,竟然没吃到!
*
馋了整晚小龙虾,半夜做梦都是小龙虾,叶少虞第二天被闹钟吵醒,一看时间,连忙爬起来洗漱干净出门。
看到门口的花朵尸体,他很是不待见,抬脚跨过后去隔壁敲门。
第103章 第 103 章
晨练结束, 赵林从电梯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自家门口的叶少虞,也看到对面门口的祁明远, 两人眼角和嘴角都带着些浮肿和青紫,显然昨天打架没收力。
叶少虞看到赵林,立刻扬起谄媚的笑,准备说说昨晚的事,结果回头就看到身后同样走出来的祁明远,穿得人模狗样, 也不知从哪拿的新衣服。
想到两人关系不好, 他又站在自家门口, 未免被迁怒, 忙开口撇清关系, “他昨天趁我不备赖在我家, 不是我主动收留, 衣服也不是我给的。”
衣服是祁明远昨夜让人送来, 今天要见苏晗, 他不想一身狼狈。
只是此刻遇见赵林,距离还如此近,让他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扑通扑通跳得欢快,尤其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手脚更是隐隐发麻。
明明出国前已经想好,放下过去,只看现在和未来, 他才专门整理好工作,腾出半月时间找苏晗和解。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看到赵林,他会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莫名紧张,还有些口干舌燥,祁明远挤出微笑,干巴巴道:“早上好。”
视线从他微颤的手指看到僵硬的笑容,赵林轻挑眉头,这么有礼貌,倒是稀奇。不过不重要,大清早遇见他,这是流年不利,倒霉。
抬手示意叶少虞让开,她指纹解锁,开门关门一气呵成,直接将两人无视得彻底。
阿姨听到敲门声,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见赵林回来后顺手关门,门外叶少虞瞪大眼睛的模样一闪而逝。
跟在她身后,阿姨问道:“赵小姐,厨师那边需要通知吗?”
抬头看向伸着懒腰走出卧室的苏晗,赵林想想,摇头道:“不用,有人会帮忙处理。”
阿姨看到苏晗,秒懂,笑着点头,转身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洗漱完毕,苏晗走到餐厅却没看见叶少虞,以他的贪吃程度,往常这时候早坐在餐桌前等开饭,看到她会笑着招手闲聊,顺便帮忙拉凳子。
难不成是昨晚打架的伤势很严重?
有些不放心,她打算去隔壁看看情况,刚走到门口,就听赵林提醒,“记得看猫眼。”
很是听劝,苏晗掀开猫眼盖,眯着一只眼往外看,发现叶少虞就站在门口,但他身后还站着祁明远,两人表情都不好,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在吵架。
今天有好几场新春秀要看,都是当季流行趋势,叶少虞得帮她拿各种东西,不吃早饭可没有力气。
仔细想想,苏晗打开门,一把拉住叶少虞的衣服领子,二话没说直接拽进屋来,看也不看祁明远地把门关上。
脖子被嘞着,叶少虞进屋后扶着入户柜咳嗽,抬头看到苏晗,嘴角忍不住翘起,笑得格外灿烂,“咳咳,哈哈,我就知道,咳,我肯定能吃上饭,咳,哈哈哈。”
看他傻乎乎又乐呵呵的样子,苏晗努力压下唇角笑意,警告道:“赵林不喜欢他,你自己说话做事注意点,要是待会在饭桌上被赶出去,你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吃西餐。”
白人饭难吃,叶少虞可不想顿顿吃,捏住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角,从左划到右,像拉拉链似的表示明白。
之后的早餐时间,他闭上自己特别能叭叭的嘴,显得格外安静,还尽量缩小存在感,有什么想吃的都让苏晗帮忙夹到碗里。
虽然气氛莫名有些诡异,但叶少虞乐在其中,哈哈哈,都是苏晗帮我夹菜,真香真好吃!
赵林并不想吃狗粮,没怎么在意两人,但偶尔瞥到,还是会被叶少虞傻乐的样子蠢到,忍不住怀疑之前的想法行不行,就凭这家伙的锄头,真能撬走祁明远的墙角?
算了,祁明远的墙角本就岌岌可危,谁的锄头不重要,早晚得塌就是。
早饭后,叶少虞和苏晗照常出门看秀,没想到祁明远还在门口等着,并跟在两人身后一起看秀,这一看就是连续十天。
祁明远绞尽脑汁地挽回,想方设法逗苏晗开心,拿出现有的诚意,又是保证又是承诺,还有满腔沸腾的爱意,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苏晗对祁明远本就还有感情,正是知道这点,她怕自己动摇,才会出国。
可现在出国竟没用,这家伙和没工作似的,天天围在身边,殷勤备至,呵护有加,把叶少虞衬得像个呆头呆脑的傻子。
死灰复燃的情意初露苗头,叶少虞比祁明远和苏晗本人都更早感知到,当晚就忍不住给赵林打电话哭诉,“赵林,怎么办,呜呜呜,苏晗好像要回头了,我要重蹈覆辙了!”
因为联系人不多,也从不半夜打电话,赵林没有关机或静音再睡觉的习惯,所以这会突然被铃声吵醒,她有些懵也有些烦,“你就只会哭?”
趴在自己床上,叶少虞哽咽道:“呜呜呜,那我要怎么办?”
到底承诺过一对一教学,也不想看祁明远得偿所愿,赵林抬手搓了搓脑门,问道:“明天晚上你们有什么活动吗?”
向来只在白天出门,苏晗晚上要整理资料,画图或者弄设计稿,叶少虞道:“没有,就呆在家里。”
“明晚是我HOT的最终决赛,你带他们两个去看,尽量想办法弄到前排门票。”
如果上次见面时没看错,祁明远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且对原主余情未了。愧疚加上压抑的爱,只要稍加利用,就能激发出不小能量。
苏晗若看见,大概率会彻底死心。毕竟爱情不是西瓜,不能分两半,谁也不想称为二分之一。
“好的。”
乖巧应下,叶少虞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还是连夜托人加价购买,最后以三十倍的价格拿到三张连座票,带上苏晗和祁明远一起观看。
位置靠前,角度绝佳,三人靠着椅背,能将擂台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裁判说明规则,赵林站在擂台上,眼神环视周围,看到笑着挥手的祁家夫妻,也看到坐立不安的叶少虞,以及他旁边的祁明远和苏晗。
观众已就位,她今天就稍稍演演戏,让比赛惊心动魄些。
实力足够,赵林控分能力极强,让对手看到赢的希望,打得那叫一个竭尽全力,疯狂而扭曲的表情让观众跟着呐喊。
祁家夫妻看得心惊肉跳,叶少虞都顾不上思考,跟着观众一起助威,替赵林加油。
唯有祁明远不同,他频频站起,眼神几乎黏在擂台上,里面的心疼、担忧以及掩饰不住的爱慕,全部暴露得彻底。
苏晗站在旁边,起初没有注意,因为她也看得心惊胆战。可当中场休息,她心有余悸地坐回位置,就发现身边人的异样。
他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全程注视着赵林,没有哪怕一丝分心。
最后比赛结束,赵林收货金腰带,祁明远终于从紧张惶恐的情绪中抽离,才注意到身边苏晗失落又失望的眼神。
观众陆续离场,苏晗起身离开,祁明远连忙跟上,“晗晗,我以后会继续努力。”
她还没说,他就主动解释,苏晗觉得分外好笑,“爱不需要努力,只有不爱才需要努力去爱。明远,别自欺欺人,认清现实吧。”
紧紧握住苏晗的手,祁明远心中止不住的慌乱,“晗晗,我是爱你的,给我些时间,我会整理好自己,相信我,好吗?”
缓慢而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苏晗反问,“你出国前就整理过,不是吗?”
祁明远被问得无措,他出国前确实整理过,也告诫自己放下过去,放下赵林,但看到她在赛场上受伤,心还是不受控制。
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苏晗释然一笑,“祁明远,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
终归还是听到这句话,祁明远惨然笑着,低头道:“好。”
戏剧的开始,惨淡的收场,爱情来去匆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
*
半月后,苏晗回国前夜。
赵林窝在阳台晒月光,顺便翻看狗血之家的最新八卦,什么苏晗“断情绝爱”,祁明远“追求火葬场”,小王总“再遇白月光”等等,跟看各家连载小说似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发现其中一位正主走到自己旁边,赵林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把手机熄屏后放下,发现苏晗双手还捧着的几件衣服。
拿起来看,是一整套春季运动服,“送我的?”
苏晗笑着点头,“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所以特意做的,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她目前还在离婚过程中,没有多少钱,无法回馈赵林同价值的礼物,所以仔细想想,就回馈同等心意的礼物。
把衣服放在她腿上,苏晗眼中闪过期待,“你要不要现在试试,中午时已经洗过烘干,还晒过太阳。”
衣服拿在手里,赵林看配色有些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王磊筛选完近期递来的邀请,正准备向赵林汇报之后几天的工作行程,就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衣服,疑惑道:“你拿训练服做什么?”
训练服?这配色,这款式,难怪觉得眼熟。
知道苏晗最近几天都在忙这套衣服,白天跑市场选料子,晚上改设计调版型,花费不少心思,就是没想到是送给自己。
赵林回卧室换上,第一感觉是轻盈、亲肤,穿起来比之前的训练服舒适。
再照全身镜,虽然配色和训练服差不多,但苏晗调整过颜色比重,视觉效果更和谐,看起来更漂亮。且版型在细微处进行修改,让运动更自在,活动起没有束缚感。
从配色到版型,从裁剪到面料,苏晗都做的很好。
若自家训练服是这件,赵林愿意多穿几次,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只在宣传时穿,拍过宣传照就放衣柜里落灰。
对这份礼物很满意,她直接穿出去,又将外套脱下来扔给王磊,“你试试。”
王磊连忙接住,免得掉地上,闻言眼神略带迷茫,“我比你壮,穿不下。”
赵林道:“我是说料子和重量。”
王磊颠颠手里的衣服,又用指腹搓了搓,再放在脸颊边蹭蹭,眼神放光,“好轻,摸起来也好舒服,苏晗,你这用的什么料子?”
还没等苏晗介绍,他又摇头拒绝,“算了,你不用和我说,说了我也不知道。赵林,你是不是想换工厂?”
赵林没回答,转头看向苏晗,“冬天很快就会过去,我们俱乐部打算在开春前会订购一批新的春季训练服,你要接单吗?”
第104章 第 104 章
这问题属实在苏晗的意料之外,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 我工作室还没成立,地址也没选,员工目前只有自己,真的可以吗?”
赵林轻笑,“我不喜欢听反问,再给你一次机会。”
立刻挺直背脊, 苏晗郑重点头, “我可以, 我要接!”
找出俱乐部经理的电话号码, 截图后发给苏晗, 赵林道:“回国后好好准备, 准备好就联系这个人, 她会派人和你谈具体的合作细节。”
是的, 目前俱乐部的管理者已经不是祁齐, 而是专门雇佣的职业经理人。
因为她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逐渐增强,粉丝越来越多,俱乐部的规模也跟着扩大, 工作量急剧增多。祁齐曾经大病一场,无法承担越来越多的工作, 便招聘经理,自己退到幕后。
而俱乐部的股份在两次获得金腰带后,被祁家夫妻分批赠给赵林, 所以目前俱乐部的实际老板是她,自然对训练服的订购渠道有绝对选择权。
苏晗拿出手机, 看着截图发来的手机号,心情雀跃,内心小小呐喊:啊啊啊,果然甩掉烂桃花,事业就有起色,真是一整个期待!
高高兴兴地回屋收拾行李,明天就回国领离婚证,她要抓紧一切时间招聘员工,成立工作室,寻找合适工厂,让赵林不会觉得给自己机会是个错误。
*
第二天,叶少虞率先吃完早饭,带着大件行李下楼装车,却在楼下看到久未出现的祁明远,狠狠皱眉,“真是阴魂不散,你又来干嘛?”
出差顺路,祁明远特意空出时间来看赵林,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和反思,他已经能承担起错误,为曾经的恶劣行径道歉,而不是纠缠苏晗。
可叶少虞一脸防备,让他看着很不爽,也就没说实话,反问道:“我来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舔狗,还是备胎?”
没想到祁明远嘴巴这么毒,叶少虞气得眼睛发红,但他身份确实不明朗,只能瞪着对方生闷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苏晗推着行李箱下楼,看到叶少虞气鼓鼓的,还挺可爱。视线再往前,就是西装革履的祁明远,愉快的心情瞬间跌倒谷底,倍感厌烦。
“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吗?”
先听到苏晗的声音,祁明远抬头,正对上她投来的目光,冷漠而疏离,没有一丝温情。
忍着心尖抽痛,他自嘲笑笑,侧身让开,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纠缠,“放心,我这次过来不是为你,明天的民政局,我会按时过去。”
推着行李箱往前走,苏晗听到这话先是放松,而后更加警惕。能来这里,不是为自己,那就是为赵林,“你想干什么,她过得很好,不想看见你。”
被这个眼神刺痛,祁明远有些愣怔,解释道:“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清楚后过来道歉。”
并不怎么相信,苏晗上下打量他,转头看向叶少虞,“我们飞机几点,还有多长时间?”
同样不信任祁明远,叶少虞打开手机查看,仔细回道:“机票是十一点,赶去机场要两小时车程,再预留半小时登机准备,现在是七点半,我们还有一小时。”
时间来得及,苏晗先把行李放上车,王磊跟在她身后推着大行李箱,一起搬到车上,然后三个人站成一排看着祁明远,和他一起等,一等就是三十分钟。
没有比赛,每日训练相对简单,赵林的晨练时间延长,这会正抱着顺路买的法棍,从小公园慢悠悠地散步回来。
走到近处,看楼下人员齐全,挑眉笑道:“怎么,这是准备开欢送会?”
叶少虞率先凑过去,轻抬下巴,眼神审视地看向祁明远,“我和苏晗今天回国,这家伙现在来找你,不知道存着什么坏心思。”
没想过这个问题,祁明远立刻道:“我没计算时间,只是出差顺路。”
苏晗撇嘴,同样凑到赵林身边,“他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别相信。”
看两人告状的“奸佞”样子,祁明远略微有些头疼,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走到赵林面前,真诚道:“抱歉,之前做了过分的事情,惹你伤心,这是赔罪礼。”
礼物来者不拒,赵林打开礼盒,是条蓝宝石项链,宝石又大又漂亮。记忆若没出错,这曾是原主曾经很要的礼物,只是祁明远答应后的第二天就失踪,所以没买到。
盖上礼盒,装进口袋,她面不改色道:“需要原谅吗?”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询问,祁明远若说不需要,显得虚伪,说需要,又怕她为难,深思熟虑后认真道:“按你的心意来就好。”
“我的心意?你还真敢说。”
抽出怀里抱着的一根法棍,这是厨师长早晨看她出门,特意嘱咐买的,想切小块后放粥里闷煮增加口感。
赵林放手心敲敲,硬度刚刚好,她抬手指向左侧大树,淡淡道:“去那边站着,低下头,双手扶着树干,屁股撅起来,我打高兴就原谅你。”
起初依言照做,可走到半路,祁明远发觉这话越来越不对劲,脸色涨红,回首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苏晗见此情形,放心带叶少虞离开,赵林比自己坚定,绝不会吃亏。
并不管祁明远的反应,要求已经说了,做不做随意。和苏晗、叶少虞挥手告别,她将剩余两根法棍交给王磊,让他上楼送给厨师。
今天苏晗两人赶飞机,早饭分开做,赵林和王磊那份,现在应该还差点工序。
王磊依言上楼,赵林重新看向祁明远,见他原地不动也不催促,只看了看手机时间,“我等五分钟,现在开始倒计时。”
脚步几乎钉在原地,祁明远等王磊离开视线,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才红着脸,不情不愿地靠近大树,问道:“你确定这样可以?”
看他羞愤难忍,却又不敢拒绝,赵林觉得有意思。一个人的性格怎么能在记忆恢复前后差别如此大,换做从前,别说让他听话地走过去,怕不是得跳起来大骂她无耻。
不过无所谓,她就喜欢为难不喜欢的人,去做不愿意的事。
没有回答,赵林走到他身边,无视他泛红的眼眶,用法棍轻敲他僵硬的腰,“赶紧的,姿势摆起来。”
本就紧张,被这么一碰,祁明远差点一蹦三尺高,脸色更是红得滴血,不敢再看赵林,顺从地双手扶着大树,摆出姿势,咬牙道:“开始吧。”
这姿势,配上这脸色,赵林弯起眉眼,又用法棍敲敲他屁股,挑剔道:“再翘点。”
屈辱照做,祁明远的脸红已经顺着脸颊蔓延到脖颈,闭上眼道:“你快点。”
顺明是祁齐的心血,不能丢,不能毁。而祁明远在管理方面确实有天赋,是能带领集团更上一层楼的总裁,她的分红也需要他工作才能照常拿到。
掂量法棍的硬度,她抬起手臂,象征性地打了几下,不重,也不轻,毕竟祁明远回去后还得按时上班,给她赚高额分红。
戏弄结束,祁明远重新直起腰,忍痛忍得龇牙咧嘴,问道:“你消气了吗?”
把法棍塞他怀里,赵林拍拍手,笑问,“我没生气,消什么气?”
并不想要,但也不敢扔,祁明远被迫抱着法棍,换了个问题,“那你原谅我了吗?”
赵林依旧微微笑着,“我不恨你,原谅什么?”
如此油盐不进的回答,再看她满是戏谑的眼神,祁明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骗,又羞又气,脸色更是一会红一会白,“你出尔反尔!”
赵林耸肩,“对啊,你能怎样?”
她不喜欢祁明远是明摆着的事,借机耍一耍、玩一玩怎么了,开心就好。再说,难得他配合度这么高,让人不玩都觉得错失良机。
祁明远确实不能怎样,心里有愧,连句讽刺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自己忍着,愤愤不平地抱着法棍离开。走得极慢,姿势一瘸一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痔疮犯了。
*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赵林陆续参加完所有比赛,将自由搏击领域内分量足够的金腰带拿了个遍,有些冠军甚至蝉联三次,彻底实现曾经在媒体面前的狂言。
“只要我参见的比赛,冠军必定是我的。”
随着她的金腰带越来越多,国际影响力再次增强,粉丝遍布全球,俱乐部的规模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职业俱乐部。
这一年,HOT国际比赛如约召开,正在报名环节,赵林本在国外训练,突然收到苏晗和叶少虞的婚礼请柬,特意飞回国参见。
两人共事一年,恋情长跑三年,终于修成正果。
婚礼现场,苏晗和叶少虞手牵手,笑得幸福,望着彼此的眼神里都是甜蜜。
她们身上的礼服是“重启工作室”定制,也就是苏晗自己的服装品牌,每个环节配备的礼服各有不同,重工且精致,看得不少年轻朋友都很心动。
想来这场婚礼结束,苏晗的工作室会迎来新一轮爆单。
流程一步步进行,最后两人站在聚光等下交换戒指,台下众人欢笑着鼓掌祝福,大声呼喊着“亲一个,亲一个”,好不快乐。
赵林喜欢看这样的热闹,却不想参与,慢慢后退,站在人群之外,正好看到同样站在外围的祁明远。着装得体,脸带笑意,只是眼神过于落寞。
最近几年,顺明集团在他的管理下做大做强,分红持续增长,不刻意花钱的话,赵林觉得自己倒死都未必花得完。
不过集团规模扩大,工作量也会相应增多,他这头发怎么还是这么茂盛?
祁明远本来在缅怀自己的过去,突然感觉到赵林的视线,那目光直直落在自己头顶,他先是一愣,而后捂住脑袋后退。
若非场合过于隆重,不能破坏自己形象,他甚至想一手捂头发,一手捂屁股。
自那次道歉无果,他回国后的噩梦就开始升级,之前再恐怖也不过秃头威胁,现在还有法棍打腚威胁,边追边打那种,让他每每半夜惊醒都觉无语至极!
但梦境不受控,先是美好回忆,后是夺命追击,四年间断断续续,从未停止。所以哪怕许久未见,祁明远对她的感情却越来越深刻,简直是又爱又恨。
赵林不清楚,只觉他此刻的表情和动作略显滑稽,甚至暗暗思索,这家伙怎么知道她想薅头发看看是不是假发套?
*
没能亲手验证真假,婚礼结束她就飞回A国参加比赛,却被王磊告知不用。
赵林很困惑,“为什么?”
拿出一张比赛举办方发来的荣誉专家邀请函,王磊苦笑,“你太强,下面那批选手打不过你,觉得没有出头之日,就联合推举你成为荣誉教练和评委,官方已经通过。”
“所以你现在可以当评委,可以打分,可以决定选手合约,但就是不能参加比赛。”
接过邀请函,看完上面内容,赵林挑眉,“这待遇还不错。”
王磊点头,又从身后拿出几张邀请函,“别家比赛还没开始筹备,但觉得这方法不错,所以都给你提高身份,你以后怕是没比赛能参加了。”
这倒是没想到,赵林有些无语,“这届选手怎么这么怂?”
王磊倒是能理解,回道:“四年时间,几百场比赛,从无败绩,也够她们认清现实,知道自己和你之间的实力差距,不怂不行。”
毕竟没人参与比赛是为争取第二名,赵林这种绝对强者,相当于永远无法打败的对手,实在太打击其他选手的比赛积极性以及参与热情。
官方也是权衡利,才会发送邀请函,给的待遇都不差,往常这种机会不是十年老选手都不可能有,但赵林实力够强,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被其他选手送上去。
看赵林翻阅一张张邀请函,王磊询问,“你还想比赛吗?”
如果不想,他就没什么用处,可以回国在俱乐部任职,带带新人。或者国家有需要,他也可以应聘国家单位的教练,都可以。
因为带出赵林这样优秀的国际选手,现在他的职业选择范围很大,不需要担心。
赵林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仔细翻阅过邀请函之后,回道:“我多吃点,体重应该能往上走走,参加其他重量级的比赛。”
这倒是王磊没想过的,毕竟自由搏击这种东西,不同量级就是完全不同的比赛选手,赵林在目前级别无敌,不代表在其他级别也无敌。
当然,按赵林私下训练的成果来看,就是其他重量级,估计也没有人能战胜她。
但其他选手和官方不知道,更换重量级后,比赛对手都将是全新的对手。他记得赵林最强新人王,以及媒体赋予的同级无敌称号,在其他重量级的选手中没少被讽刺。
毕竟从没真正站在一个擂台上比斗,谁也不想承认自己差劲。
若赵林增重,参加高一级别的比赛,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大概率会很高兴。甚至觉得她狂妄至极,不识好歹,竟敢挑衅自己,一定要在之后的比赛里给她点颜色瞧瞧。
选手都是这样的心理,官方也乐得继续,毕竟赵林人气旺,她选择换赛道,就是新的招揽观众的噱头,怎么能错过呢?
所以当赵林收下邀请函,但比赛照常参加,只是量级不同时,官方予以通过,并主动花费高昂宣传费进行推广。
没人知道,正是从这次开始,赵林开启她横扫所有量级金腰带的职业新道路,真正成为后来让所有选手都惧怕的“大魔王”。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这辈子吃得好, 玩得好,过得很舒心,最后寿终正寝, 也没病没灾,纯粹的老死。
上一刻,赵林还在冬日的院子里眯眼晒太阳,下一刻,蓝天白云和鸟语花香全部消失,只剩白茫茫一片的系统空间, 多少有些败兴。
惬意的笑容收敛, 她看向飘在半空的系统, 还是拟态乒乓球形象, 圆溜溜光灿灿, 自动弹出此次任务世界的结果。
【任务完成度:SSS】
【任务奖励:功德+10, 大道喜爱值+1, 天道信任值+1】
【大道喜爱值:2/10(可升级), 天道信任值:2/10(可升级), 功德:20(可在商城购物时使用)】
看着完美评级的任务结果,赵林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眉眼间全是不屑。
从前她用心完成任务, 兢兢业业按照系统要求走,最好也不过得到S评级。现在她随心随性, 只想快乐度过自己最后的生活,倒是得到SSS完美评级,真可笑。
明显感觉到宿主正在走向失控, 系统不敢靠近,只远远观察。看到她嘴角的笑容, 更是没来由的恐慌,不想继续和她呆在同一个空间。
这次赵林在任务世界完成任务,它则在躲在空间认真研读《宿主指导手册》,压根没管任务进度,但认真研读几十年,也才看完十分之一不到。
这内容,实在是太长了,规则和案例都长,最后还要附上一句,【情况不同,具体对策不同,系统要灵活变通。】
他大爷的,就没有完全一致的案例可以参考,不是这边不对,就是那里不同,系统看得脑子绕成毛线团,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赵林目前的情况,只能先避其锋芒。
这般想着,系统调出任务界面,准备送她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却发现界面虽然还在,任务也在实时向上滚动,自己却没有选择权。
【请注意,你已经失去选择权,请勿多次触碰,违者将有惩罚。】
系统不信邪,连连点击,第四次就被电击直击灵魂,忍不住发出痛呼,【啊!好疼!】
在任务世界待太久,赵林都快忘记自己有惩罚权,听系统叫唤才想起来。
嘴角笑意变大,她调出惩罚界面,看着【电击惩罚】按钮,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点击一次后,按钮描述出现变化,【二级电击惩罚】。原来是按压升级,赵林笑容明媚,手指连续按压,从无间断,速度快到出现残影。
被惩罚,系统心有余悸,不敢再选择任务。
可惜电击只消停几秒,随后重新出现,且疼痛程度明显增加,让它无法思考,只能痛叫出声,像个无头苍蝇般满空间乱飞。
看系统浑身冒着噼里啪啦的电光,赵林手指不停,保持快速连击状态,喃喃道:“若空间是黑色就好了,这东西还能勉强当个烟花看。”
话音刚落,纯白无垠的空间瞬间变黑,唯有系统像闪烁的萤火虫在空间乱窜。因为飞行速度太快,电光划过后留下长长的光晕,像流星,也像烟花坠落的瞬间,还挺好看。
赵林重新躺下,听着系统“动听的歌喉”,欣赏着系统“优美的舞姿”,心情甚是愉悦。
空间无岁月,不知过去多久,系统飞不动,只能瘫在地上抽搐,还不断冒着青烟,连声音都只剩下无意识的哼唧,赵林才停下。
“好玩吗?”
系统已经没劲,声音很虚弱,【是你?怎么会是你?】
看它动也动不了,却还在质疑,赵林又按下【电击惩罚】,系统浑身一哆嗦,并不敢再说话,只能自己在心里呜呜咽咽地哭,好惨啊,它怎么会这么惨,竟然被宿主反杀。
并不管它心中怎么想,赵林抬手捏起,把它当橡皮泥,揉圆搓扁,捏来捏去,疼得系统再次开始哼唧。
【啊,好痛,别捏了!呜呜呜!别捏了!】
和她曾经承受的痛苦来说,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赵林才不管它的哀嚎,一边玩着,还时不时电击两下,看它电光四射的样子。
如此被欺负,系统也没将她送入新的任务世界,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此猜测,赵林打开面板,果然看到新的界面,【任务选择】。
有点类似群聊,有人发任务,有人抢任务,抢到的任务颜色会变淡,赵林看着这些聊天名称,【0962古早世界天道】,【62174霸总世界天道】,【……】
看来她最开始的猜测没错,发布任务的并不是原主,而是原主所在世界的天道,所以才会出现任务描述和原主本身愿望不符的情况。
所以按任务描述做任务,只是保证最低程度的完成,而不按照任务描述做任务,只要原主和世界天道满意,同样能完成,且评价有可能更好。
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都无所谓,就算了解到之前不知道的隐秘,赵林也没兴趣分析。她说退休,就是真的退休,不管任务怎么变,她只要自己开心。
*
没有系统强制选择,赵林等休息完全,身心都感到无聊,才打开【任务选择】界面,此时没被接受的任务仅剩一个,发布于【4183古言世界天道】。
选择任务,赵林没得到任何系统提示,眼睛一闭一整就是新世界,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也没存在系统面板,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犹如死前走马灯般快速回放。
原主名赵林,皇后所出,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便备受宠爱,封长明公主,食邑五百户,还是极为富庶的之地。
自她之后,包括皇后在内,各妃嫔陆续生下两子三女,全都夭折,唯原主健健康康,还非常皮实,每天四处跑跳,让人看着就安心。
原主六岁那年,后宫仍旧只有她一个孩子,本来皇帝正值壮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继续生就是,总有能活下来的。
但冬季严寒,皇帝感染风寒后,身体开始衰弱,与子嗣一事渐渐力不从心。
不想将赵家基业拱手相让,尤其是让给那些好吃懒做的皇室宗亲,皇帝开始把原主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一应规格都按太子的章程来办,决议将她培养成为下一代继承人。
原主虽不聪慧,但胜在吃苦好学,无论教什么都能耐得住性子认真学习,且常年如一日地刻苦,皇帝看在眼里,自然更加喜欢。
随着原主的年龄不断增长,她开始显露出武学上的天赋,不仅力气越来越大,教授的功夫也总能举一反三,九岁时便能将二十四斤的长戟舞得虎虎生威。
皇帝倍感欣慰,为此特意将闲赋在家的老将军请来,教授她兵法。随着时间推移,原主文武兼备,渐渐成为合格的储君。
未免她登位受阻,皇帝细心铺路,从最开始便将不少文臣武将的二代三代召进宫,从小和原主一起学习,一起练武,都是为日后的领导班子做准备。
朝臣起初也有异议,但皇帝就是皇帝,你们可以反对,他也可以不听,实在不行就杀一批、打一批、扶一批,反对声自然而然会消下去,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地进行着。
虽有太医费心调养,皇帝的身体依旧每况日下,他知道时日无多,慢慢将权利下放,不出意外,原主会在十二岁时成为太子,然后监国,最后登基为帝。
但不出意外的话,出了意外。原主十一岁半时,皇后有孕,十二岁刚过没几月,嫡长子赵乾出生。
虽是嫡长子,虽然名正言顺,但孩子年幼,能否长大尚不可知,所以皇帝欣喜,却没有停止自己为原主安排的动作,只是和从前略有不同,教导时也会多说几句。
原主慢慢知道,她是女子,本不能为帝,只是父皇无子,这好事才会轮到自己头上。
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太师、太傅,所有人都在潜移默化地告诉她,若赵乾日后能顺利长大,那皇位必定是他的,她不能生出二心。
原主很困惑,若是不能,为何要给她机会,若是能,又为何让她谨守本分。
将好东西掉在她面前,却让她忍着让着,千万不能偷吃,真得很残忍。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原主依旧不停学习,不停磨炼,几次被派去江南等地查案,杀掉不少贪官,替朝廷收回许多贪污赃款,充盈国库。
慢慢的,她从太子变成太子的一把刀,是老皇帝为儿子准备的锋利武器和靠山。
元光三十五年,皇帝已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尽力交代和安排好所有事宜,让原主和李太尉、王司徒同时辅政,彼此牵制,助尚是幼帝的赵乾稳固皇位。
就在如此急急忙忙的时间里,皇帝还不曾忘记给原主赐婚,司空次子苏云杰,彻底将她绑上赵乾的船。
随后在元光三十五年冬,那一年赵林十七岁,刚完婚十天,赵乾不过五岁,只会唤着母后撒娇要抱抱年纪,皇帝驾崩。
天启一年春,幼帝登基,赵林被封为镇国长公主,统领南衙十六卫,共十六万禁军,拱卫京都安全。
辅政以来,原主兢兢业业,白天练兵熟悉军营,晚上理政批阅公文,未有一刻懈怠。是公务繁忙,也是内心不甘在隐隐作祟。
她知道现在的位置已经很好,再想往上,没人支持,包括母亲。
可不甘就像春日的一粒种子,生命力极其旺盛,不必多加关注,随意的雨水浇灌便能生根发芽。
正当她不断压抑着蓬勃的野心,劝诫自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时候,边关战事骤起,外族入侵,半月不到连破五城。
满朝文武哗然,却无一人敢应战,全是固守求和,割地赔偿。
第106章 第 106 章
固守无用, 赵林极力主战,但无人响应。
因为自老将军受伤卸甲归田,元光年间的所有对外战事全部失败, 那些心高气傲的武将被打怕,文臣也不再允许这样的消耗,不仅浪费大量银钱和物资,还死掉许多人。
所以现在,当原主坚决主站,便得到满朝文武的反对。
他们既不想破费, 也不想担责, 只想缩在京都当乌龟, 继续屈辱地割地赔款, 寻求一时一刻的安稳, 只顾自己苟且偷生!
原主据理力争, 可惜势单力薄, 哪怕是曾经交好的二代三代帮忙也无济于事, 还害得他们回家后被父亲责骂上家法, 导致不得不请假在家,养伤几天后才重新当值。
朝廷一力祝贺,她无能为力, 心中愤懑却又无处排解,只能去郊外军营练兵。
这些兵还是赵乾未出生, 皇帝想培养她当太子时,精挑细选出来,陪她从最初的太子十率到现在扩充成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 承担护卫皇宫和拱卫皇城之责。
自朝廷将大把赔偿送出去,南衙和北衙的军营便开始每天不停地操练, 原主总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则火不灭。
果不其然,隔壁赔偿换得的太平不过一年,一年后外族卷土重来,又是连破五城。
朝廷大臣仍是坚决主和,想派侍者求和,可惜这次对方没给他们机会,直接杀掉侍者,又用半月再破五城,直逼京都城外。
幼帝年少,只知吃喝睡觉,不知情况危急。百官知道情况紧张,却只想弃城而逃,与外族划江而治,尽是酒囊饭袋。
站在京都巍峨的城墙之上,原主看着拖家带口弃全城百姓于不顾,只想自己逃跑的当朝大官们,只觉讽刺又好笑,当即下令关闭城门。
没有任何犹豫,她挑出足够的精兵强将,在外族杀来之前,先将这些逃跑的官员极家眷当街杀死,一个不留,以安全城百姓之心。
而后亲自领兵,与城外百米处浴血奋战,三天灭敌两万,敌军溃败,原主带兵追击,其后半年时间,连破敌军八万,夺回十城。
这一战,她打出威名,打出声望,再回京城,便是只手遮天的镇国长公主,哪怕某些人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真正见到时仍要笑脸相迎恭敬行礼。
初次尝到大权在握的甜头,原主有些迷恋,有些不可自拔,但面对幼弟孺慕的眼神,母亲信赖倚重的神色,她没让权欲肆意生长,而是极力控制着,好好做一个辅政长公主。
日后五年,她坐镇京都,幼帝变少帝,时年十一岁,野心初露,朝臣以为找到靠山,开始暗戳戳地各种找事。
原主军政一把抓,事情繁多,对这些没事找事的家伙没什么耐心,但也知道是少帝在背后试探,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跳得太欢,才会直接杀掉。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找茬,直到天启六年深秋,北风呼啸,百官和少帝开始一唱一和,时不时就在朝堂上表演“还政于君”“三请三让”的戏码。
五年的手握大权,原主享受权利的同时也担下许多责任,不仅看见朝廷腐败滋生,同样看见脑满肠肥的官员们自甘堕落。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很想宰掉这些家伙,但京都官员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没有外族攻城这样大敌当前的绝妙机会,她没法大刀阔斧地行事,否则引火上身,只会自取灭亡。
动不了,便只能尽力遏制,拆东墙补西墙,如此循环,不过五年便让原主身心俱疲,比在生死边缘打仗那一年还累。
这从上层日渐糜烂的王朝,常常让她感到无奈,有种“就这样吧,算了吧”的颓丧。
可作为太子被培养长大,她始终记得父皇的谆谆教导,要担起皇家责任,要努力治国平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
困守在京都这个中央执政圈,原主始终找不到答案,她很清楚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支撑下去,早晚会有崩盘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既然少帝想掌权,那就给他,她正好自请去边关,看看底层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过走得太轻松太随意,这帮家伙只会吃亏,说不定还会使绊子。所以去边关前,她顺手灭掉一批贪官,抄没大批家产,没冲入国库,而是直接置换成粮草带去边关。
她很清楚,一旦自己离开中央,那以后的粮草想按时抵达边关就不会容易。
正好冬季即将来临,外族因物资匮乏蠢蠢欲动,朝臣见她杀人泄愤,还带着大批物资,就没为难,几乎是敲锣打鼓地送她离开。
去边关并非只为驻守,原主抵当天,留下足够士兵留守原地,抵御随时来犯的敌人,然后连夜带兵包围附近城池的俯衙,逼迫府尹当间谍,拿到当地实权。
在京都执政需要顾忌的人和事太多,她从未放开手脚,现在不同,她有兵有权,就是边关的土皇帝,可以说一不二。
实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原主提拔新人,审核旧人,一切都看自己的想法来,所有政令颁布即实行,还会不定期派人抽查,看落实情况。
因管理严苛,上行下效,不过两年时间,边关四城的风气为之一清,百姓家家有余粮,对原主更是感恩戴德,甚至有人偷偷在家里立长生牌位,每天祭拜以求她长命百岁。
因管理得当,边关粮草丰盈,再加上最初带来的存粮,完全够自负盈亏,所以哪怕中央调拨粮草几乎次次缺斤少两还常常延迟,边关守军却再未有过缺衣少食,挨饿受冻。
不过现状越来越好,已经叛变的府尹依旧写着哭穷的折子,每天都是要粮草。
第三年秋,也是天启第九年,太后五十大寿,原主准备好礼物送回京都,却被皇帝征召回京,说是太后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想着边关稳固,执政理念得到落实,她也有机会离开,便想回京都看看。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在边关日久,怕小皇帝多心有诈,还是秘密调兵两万回京,一万五屯兵在附近的县城外以防不测,五千随她回京都,其中四千五在京郊扎营,五百随她入城暂住公主府。
寿宴开始前,一切风平浪静,太后与皇帝努力扮演温情脉脉,直到寿宴过去,原主收拾东西准备返回边关,却在出发前被收押下狱,原因是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这名头扣得实在太过荒唐,也没拿出证据,就连抓捕之人也是原主旧友——南衙十六卫的左骁卫大将军杨武渊。
她以为这只是拙劣的构陷,想让她吃点苦头,但无大碍。所以虽有疑虑,还是跟着杨将军进入御史台狱,全程没受到任何不公对待,所有人都恭恭敬敬。
离开前,杨武渊还小声同她道:“长公主且安心,那起子小人根本拿不出证据,不过空穴来风,明日早朝我们必将那些蠢货打下去,亲自接你出去。”
一句我们,说明南衙十六卫当中归属原主的人还在,并未投效小皇帝或他人。
这两年,她人虽在边关,但对京都的消息不是一无所知,起码小皇帝的执政之路并非一帆风顺,那些老家伙的指指点点从未停止,双方的较量更是如火如荼。
正因如此,她没有任何防备,在牢头送来晚饭时照常进食,却在一刻钟后感到不对劲,灼心蚀骨的痛从五脏六腑涌现,她没忍住连吐几口鲜血,溅在地上是红中透黑的浓烈。
原想着会有审问,会有朝堂对峙,也可能会有囚禁和扣押,却没想过这些家伙能卑鄙到如此境地,全然不给她开口机会,直接在饭里下毒,想要死无对证。
这里面都有谁的手笔呢?
小皇帝?母后?百官?那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呢,他们还忠心与否?
抓着心口的衣服,她痛得蜷缩在地上,没忍住大笑起来。到底是她顾忌太多,不够狠也不够决绝,才会给少帝成长起来,联合百官反杀的机会。
是她错了,权利之上,哪有亲情,哪有羁绊!笑着笑着她又开始吐血,边笑边吐,根本停不下来。
鲜血在地面快速蔓延,大片大片的红透着诡异的糜烂,看得对面牢房之人心惊胆战,忍不住大喊,“快来人啊,张牢头快来,长公主吐血了!”
瘫倒在地上,原主无力反抗,任由毒药侵蚀生命,眼角都是悔恨的血泪,若可以,她要直接宰了赵乾,宰了那些贪污受贿的朝臣,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暴君!
女子又如何,她有兵有粮,只要杀掉皇室宗亲,杀赵乾,自己就是唯一的皇帝!
浓重的不甘啃食这仅有的意思,赵林便是在这时穿来,感受到体内奔涌的鲜血和撕裂的惨痛,第一时间抬手在几处紧要位置点穴,然后站起来半弯着腰逼自己吐出晚饭。
当腹中空空,她又撸起衣袖和裤脚,拔下束发的簪子,在手臂和小腿上连戳几个洞,再用手指按压固定穴位往两侧游走,将黑色毒血一点点逼出来。
等所有事情做完,毒素也清空大半,仅剩的那点靠原主超强的身体素质也能恢复。
后退几步,赵林靠着墙壁大口喘息,手脚全是血淋淋的洞,衣衫也被鲜血浸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隔壁牢房内,沈言澈还在大声呼救,被惊动的张牢头过来查看,看到满地鲜血,以及赵林身上血涔涔的衣服,吓得呆住,“这这这,长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第107章 第 107 章
目睹赵林自救全过程, 也听到她的自嘲和笑声,沈言澈深知这是场见不得光的阴谋,不做任何解释, 直接怒斥牢头。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你看不到长公主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若是在这里出事,你有几颗脑袋陪,还不快滚去找大夫,真是愚蠢至极!”
“对对对。”
连连点头, 牢头被这话点醒, 连忙转身去找大夫,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走远, 其中还有碰撞和诶呦的痛呼声, 可见其惊慌程度。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不过是连品级都没有的御史台小吏, 长公主若在自己看守期间出事, 不管背后主谋到底是谁, 他都难逃一死。
为了活,他得加快速度,赶紧把城内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只是靠墙休息, 并不是即刻要死,赵林看着牢头离开时的慌乱, 就知毒药与他无关。
再想杨武渊离开时神态和语气,大概率也不知情,只是被临时调来处理这件事, 好麻痹原主戒心,以结果来看, 这主意出得不错。
不过杨武渊没有叛变,那南衙十六卫就还在掌控中,只是顶头大哥忠心耿耿,下面的小弟却未必没有异心。
细细思索之后的计划,赵林没说话,也没管对面的人。
沈言澈看牢头离开,脸上愤怒一扫而空,双手扒着围栏,紧张道:“长公主,伤势可好,狱内晚上只有这一个牢头看守,其他人都在小室吃酒打马吊,您要离开的话最好趁现在。”
抬头看他,眉清目秀,眼神清亮,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但原主不曾见过,“你是何人?”
起身行礼,沈言澈恭敬道:“回公主,小人姓沈,名言澈,字子游,是天启二年进士。”
“天启二年?”
僵硬活动手脚,赵林回忆天启二年的科举,那是原主辅政期间唯一一次科举,选举出不少寒门子弟扩充朝廷人手。
那时朝廷许多官员都对原主不满,尤其对她当街斩杀朝廷命官及家眷不满,却又怕她手握重兵,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其他小事上找麻烦。
比如朝臣死后空出的官位,虽然大家都很垂涎,很想安排自己人上去,但为了让原主难堪就一直空着,询问原因就是人手不足,或者能力不够,总之无能为力。
导致朝廷本就迟缓的办事效率更加缓慢,许多要紧事都被耽误。
他们以为原主会认错,会低头求他们,却不想原主大手一挥,直接开恩科,重选人才。
早对世家把持朝政的现状极为反感,现在刚好,一举两得。原因也是现成的,朝廷人手不足,能力不够。
自己的借口被甩回来堵嘴,朝臣无法辩驳,只能捏着鼻子让自家孩子下场。
后来由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客观原因,科举结果的前排几乎被勋贵子弟包揽,但因原主杀掉不少,也有余地让寒门子弟上榜,为朝廷输送新鲜血液。
再看眼前的沈言澈,虽长相俊秀,但衣着朴素,全身上下除腰间挂着香囊,什么名贵配饰都没有,想来是荷包空空,家世平平。
赵林问道:“如今什么官职,缘何扣押在此?”
“原是从九品国子监录事,因监察失责被关押在此。”
“从九品,监察失责?”芝麻大的官,屁大点事,赵林蹙眉,“这里可是御史台狱。”
沈言澈笑笑,“长公主有所不知,自您两年前离开京都,御史台渐渐演变成那些人的后花园,想来便来,想走边走,无关罪责轻重,只看身份高低。”
以原主回京后看到的诸多事情,这话说得不假,某些人真是把自己捧得太高。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赵林走到牢房门口,徒手掰断门锁,推开牢门,轻松走出去。
沈言澈眼神一亮,他就知道长公主力能扛鼎,这牢房怎么可能关得住,无非是她自己不想出去,“长公主,不知可否带上小人?”
停下脚步,赵林回头看他,“哦,你有什么用处,我为何要带上你?”
双手握紧围栏,沈言澈心间狂跳,声音却越发稳重,“我知道那些废物二代在哪,也知道宵禁之后不在家的官员在哪,还知道南衙十六卫谁人已经叛变。”
在京都做官,没靠山就是寸步难行,他虽有凌云之志、治世之才,却不想投靠那些腐朽的门庭,故而一直游离在圈子外,小心搜集各方信息,就为有朝一日见到长公主或能有用。
赵林静静看着他,轻易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到尊敬,以及迫切想被认可的紧张。
走回去,徒手掰断门锁,她道:“从现在起,除了死,你只能呆在我的船上。”
沈言澈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一听这话就猜到什么,连忙跟在赵林身后,看左右无人,轻声道:“长公主可准备充足?”
这人脑子转得挺快,赵林道:“你觉得呢?”
想想今晚看到的事情,沈言澈眉心微蹙,“我相信您。”
赵林轻笑,“就京都这群酒囊饭袋,我便是不准备,也能轻易碾死。”
沈言澈眨眨眼,没做回答,而是装作无所事事地望着两侧牢房,自言自语道:“诶,这新年快到,连犯人都能过节,不过两天时间,牢房里是越来越冷清了。”
赵林眼眸微眯,这话是在提醒,狱内犯人是原主被扣押前特意放走,代表御史大夫早有准备,所以原主被毒杀的阴谋中对方必定参与,或许位置还不小。
看着沿途空荡荡的牢房,她道:“你呢,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沈言澈坦诚道:“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弄进来,不想出去。”
特意把自己弄进来,赵林仔细想想,很快明白过来,“躲灾?”
沈言澈笑着恭维,“长公主英明。”
“看你的身份应当没什么钱财,消息从哪来的?”
“这儿。”抬手指指脑子,沈言澈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最近国子监那群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甚为乖巧,天天按时来去,一看就被家中长辈提醒过。”
“若是单独几个倒不奇怪,但全部如此,想来是有大事即将发生,他们在提前避嫌。我无权无势,未免被卷入其中要了小命,便来此躲清净。”
却没想到会看见长公主,还见证一场谋杀,真真叫人胆战心惊。
御史台占地广阔,徒步走出去需要时间,赵林不算太着急,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从沈言澈的言谈举止知道他有真本事,便开始询问正事,例如南衙十六卫的叛徒是谁。
*
御史台俯衙的大门前,宽阔的青砖路上,林霆带领五百士兵,直面阻拦的小吏,眼中满是愤懑,大声叫嚣着,“赶紧放出镇国将军,不然就杀掉你们!”
小吏们拦在前方,内心叫苦不迭,这事他们哪里做得了主,只能向上通报,祈求御史大夫快点出现。
刚批完宵禁条子,命人赶快前往御史府送信,主簿整理好官袍走出来,看到剑拔弩张的林霄和众士兵,脸上堆满笑意。
“林小将军莫冲动,长公主虽在狱中,但一切安好,并未被亏待,您若担心,不妨下来和我进去看看,好过在这里吹冷风不是?”
回京前被将军嘱咐过,林霄也知道自己不聪明,一枪抵在对方眉心,冷嗤道:“休要与我多话,赶紧把将军送出来,否则别怪我踏着你们的鲜血闯进去。”
看着锋利的红缨枪,主簿咽了咽口水,默默后退,小心赔笑道:“小将军,并非我等刻意为难,实是无能为力!”
打马向前,红缨枪依旧对准主簿眉心,林霄脸上满是怒容,“放狗屁,你们关的人,放开便是,又有何难,分明就是欺负我从边关而来,不懂规矩!”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看我家将军在狱中受苦。”
感受着贴心眉心的红缨枪,主簿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额上全是冷汗,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血溅当场,横死街头。
缓慢后退,避免被误伤,主簿好言相劝,“小将军莫恼,长公主是被左骁卫带来,还是陛下口谕,特事特办,我们只是奉命办事,不敢违逆。”
林霄冷哼一声收回红缨枪,若非知道是左骁卫带人,将军又是主动离开,双方并未发生冲突,他早就带着士兵闯进去御史台,哪里会在门口打嘴炮。
不过是看时间已晚,将军还没消息,所以过来查探,顺便见上一面,询问之后怎么做。
主簿看他消气,知道这话管用,再接再厉,始终围绕皇帝说事,力求让他放下戒备。
不过这家伙太执拗,压根不愿意独自进御史台,只愿和士兵同进同出。要么一起进,要么一起等。
可五百甲胄齐全的士兵,不管是一起进去,还是在门外,只要双方见面,那和直接放人也没有区别。
主簿犹豫着,不知怎么办才好,既不能带长公主出来,也不能和林霄发生冲突,正左右为难,就见御史大夫的专属马车终于赶到。
“林小将军快看,我们大人到了。”
本来在家和小辈下棋聊天,顺便提点几句朝政,结果门房突然来报,御史台被林将军带兵包围,还威胁若不交出长公主,就让御史台的人血溅三尺。
被这消息惊出一身冷汗,而后便是勃然大怒,御史大夫立刻出发,下车后就看到主簿陪着笑脸,而林霄始终坐在马背上,还满脸不耐烦。
几步冲上前,御史大夫拉住主簿,直指林霄的鼻子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包围我御史台,便是你主子长公主亲临,也要给我三份薄面!”
能主事的人终于出现,林霄也不墨迹,举起红缨枪,刷得一下对准御史大夫喉间,面色平静道:“我来带将军走,速速放人。”
被这话气笑,御史大夫压根不怕喉间威胁,冷笑道:“陛下口谕,长公主一案交由御史台审理,半月内查明真相,在此期间,谁也别想把人带走。”
“还有,京都内禁止豢养私兵,你们现在包围御史台,是想犯上作乱吗?”
这问题不难,林霄随机应变,“我们不是兵,是将军的面首,这次前来御史台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将军是否安好,你且在前面带路,我们进去瞧上一眼就走。”
他这御史台都没有五百守卫,放他们进去,岂不是引狼入室。
再说现在进去能看什么,看长公主七窍流血的尸体吗?那他还要不要活,怕不是得被林霄当场分尸,以告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第108章 第 108 章
不可能放他们进去, 御史大夫忍着怒气,见机灵的下属搬来凳子放在台阶之上,施施然走过去坐下。
“御史台有明文规定, 探视亲属只能一人,时间最多一刻钟,且不能佩戴兵器。你若真想见长公主,那便放下武器,我自会命人送你去见长公主。”
若长公主走得慢些,说不定这两人还能在黄泉路上遇见, 也好作伴。至于门口的士兵, 没有将军, 他们不过无头苍蝇, 不足为虑。
林霄听闻此言, 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和阴谋诡计, 只知行军打仗, 将军不能冒险, 要先让斥候打探前方情况。
抬手一指, 他道:“小李,你进去看看。”
“是,将军。”
小李二话不说放下手中长刀, 小碎步跑到御史大夫面前,等候差遣。御史大夫看看殷勤的小李, 再看看马背上的林霄,皱眉道:“他不行。”
林霄不解,“为何?”
御史大夫嗤笑, “我与你行方便,既是给长公主面子, 也是给你作为将军的面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卒子算什么,也配让我御史台破例放行?不知所谓!”
握紧红缨枪,林霄眼神冒火,“他已经放下长刀,如何算破例,分明是你出尔反尔!”
御史大夫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按规矩办事,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颠倒是非。”
红缨枪横扫,一片小吏连忙躲闪避开,林霄怒道:“放狗屁,你分明是想将骗我进去,和将军一网打尽,是也不是!”
按住椅子扶手,御史大夫看他暴怒,厉声呵斥,“这里是京都,不是边关,不容你这般肆意妄为。我已通知金吾卫,他们不时便会赶到,你想替公主府和他们起冲突吗?”
“你想置长公主于何地,想让她与陛下离心,受百姓唾骂吗?”
两人怒目而视,谁也不让谁,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御史大夫怕林霄这种莽夫真得不顾后果,自己绝对要倒霉,而林霄是怕自己做事让将军为难,无法顺利离开京都。
踌躇半晌,林霄到底没让士兵冲进去,而是无所顾忌地谩骂,语句粗俗不堪,将御史大夫祖宗十八代全部包含在内,气得对方脸色青白,也不管什么身份,同样大声回骂。
就这样,一个文雅,一个粗俗,在深夜的大路边喋喋不休,引得御史台所有在职人员全部围到门口看热闹,有人还掏出小捧瓜子彼此分享,美滋滋地磕着。
不是外面情况,御史台内,赵林和沈言澈边走边聊,一路畅通无阻,哪怕离开牢狱走到露天院子,也没看见任何人。
夜色下,御史台显得格外寂静,沈言澈诧异道:“今天的人未免太少。”
视线略过拐角的扫把,赵林脚步不停,说道:“无妨,与我们有益。”
临近门口,风送来谩骂的污言秽语,再往前,乌泱泱的人群躲在大门后,密密麻麻,将沿途的小路堵得严严实实。
赵林瞥了眼沈言澈,对方很上道,立刻跑上前处理。
难得御史大夫被骂,小吏听得正起劲,肩膀突然被拍,不耐烦地回头,看沈言澈面生便要说上几句,就看他错开身子让出后面站着的赵林,“这是长公主殿下。”
噤声低头,小吏默默后退。
今晚杨将军送人进来,离开前挨个问候过,让他们老实点,不能怠慢长公主。大家都记在心上,所以晚饭都是特意去醉仙楼订购,就为长公主能吃得满意。
沈言澈办事效率高,门边障碍一个个懂事退开,让出条小路,赵林顺利走到门外。
坐得高看得远,林霄最先发现赵林,高兴地挥手,“将军!”
御史大夫见他如此,不屑嘲讽,“怎么,辩不过就胡言乱语,真是丢人!”
小吏们对上层决定不知情,只知道长公主不能得罪,所以全部安静站在后方,图留一个尚不知情的御史大夫坐在椅子上洋洋得意。
走到御史大夫身后,赵林抬手按住他肩膀,平静道:“多谢招待。”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量,御史大夫僵硬地转动脖子,果然看见赵林完好无损地站着,脸上是得体的浅笑,却比地狱恶鬼更恐怖。
心脏狂跳,他莫名想到七年前那场单方面的屠杀,长公主也是这么笑着,然后从街头杀到街尾,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主和派贵官员全部鬼缩在家不敢出门。
下意识想跑,却被肩上重量死死按在椅子上,御史大夫冷汗岑岑,只当听不出话外音,努力笑道:“长公主怎么出来了,可是里面有人怠慢?”
“非也,是招待太好,我才特意出来道谢。”
面不改色,赵林抬手示意,站在旁边等候的士兵立刻抬头,“将军,有何吩咐?”
单手按着御史大夫的肩膀,赵林道:“打断他的腿,然后捆起来绑在战马后面,就像对待边关入侵的蛮夷一样。”
御史大夫闻言抖如筛糠,大声喝道:“长公主,我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你不能如此对用私刑,这是伤害朝廷命官,按律当斩首示众!”
赵林并不搭理,士兵也只当没听见,在边关生活到现在,他对这活很熟。
抽出长刀,对准御史大夫的双腿连坎五刀断其筋,再用刀背砸在伤处,力透皮肉碎其骨。这样两个简单步骤下来,双腿会彻底废弃,拖在马后还能留下血痕。
生于权贵鼎盛之家,御史大夫自出生起便备受宠爱,从未受过如此伤害,当场便痛得涕泪横流,面容扭曲,大骂道:“你倒行逆施,残杀忠良,罪该万死!”
从马背跳下来,林霄激动地跑上前来,闻言就要回嘴,却见赵林的衣服被血色浸透,紧张问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小事,之后再说。”
士兵处理完腿,擦干净刀收起来,抬手摸向腰间,准备把御史大夫捆绑结实,却什么都没摸到,如实道:“将军,此次出门没带绳子。”
林霄抬眼扫过,往前快走几步,举枪对准隐在人群后转身想偷溜的主簿,枪尖抵住对方脆弱的后颈,一滴滴鲜红的血珠缓慢低落。
“你,派人去把绳子拿来,不然现在就宰了你。”
感受到后颈的刺痛,主簿不敢拒绝,立刻派人去拿绳子。御史大夫的腿说断就断,他的性命又有什么紧要,还是听话为好。
御史大夫见他如此胆小怕事,怒从心起,“狗东西,本官养你有什么用!还有你们,一圈废物,为何不来救本官!”
所有人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尽量缩小存在感,只当御史大夫在骂空气。他们不傻,这种时候和长公主对着干,那就是纯粹的找死。
见他们一个个鹌鹑似的,屁话不敢说,御史大夫更加气愤,正准备开口继续骂,就见金吾卫姗姗来迟,领头的楚平乐将军更是器宇轩昂,一片正气。
“楚将军别过来,快抓住长公主,她是乱臣贼子,准备起兵谋反!”
长公主被捕在内部并非秘密,作为南衙十六卫之一的将军,楚平乐很清楚逮捕原因到底多么荒谬,完全是莫须有的栽赃嫁祸。
若非今夜当值,他定要去杨将军家里赴约,商讨如何替长公主谋划。因此听到御史大夫的话,只觉是空口污蔑,大步走上前嗤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御史大人休要乱说。”
看到走到跟前,御史大夫忍痛说道:“你看清楚周围的士兵,再看看我的腿!”
目不斜视,楚平乐道:“大人有伤在身,还是尽快回家医治为好,与我说这些无用。”
金吾卫不是保皇党吗?如今为何帮着长公主,御史大夫气得咬牙,质问道:“楚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无视对方,楚平乐对赵林行礼,“卑职参见长公主,公主万安。”
楚平乐不在沈言澈说的叛军名单,此刻的言行举止也是佐证,赵林道,“将军免礼,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接到通知,说有几百暴民围攻御史台,冲突严重,所以带人过来处理。不过现在看来都是误会,我这就回去禀报。”
痛和怒交织,御史大人被这话气到头脑发胀,骂道:“误会你爹呢!眼睛长着没用可以挖出来下酒,没看到我双腿受伤,没看到五百士兵甲胄齐全吗?”
不想再听他多嘴,赵林捏住他下巴轻轻一掰,直接卸掉。
楚平乐见此眼眸闪了闪,心情激动,“公主,您想好了,准备怎么做?”
这家伙也很机灵,赵林点头,吩咐道:“你带兵围住内城所有出口,动作隐秘些,别惊动任何人,我今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内城,本朝达官显贵的府邸所在,有专门守卫,与贫民百姓的外城隔开。
仔细想想,赵林将沈言澈介绍给他,“子游,我留在京都的密探,他会告诉你南衙十六卫中谁的兵可以参与,谁的兵不可以。”
对赵林给的身份欣然接受,沈言澈和楚平乐领命告辞。
此时绳子拿回来,主簿立刻恭敬奉上,士兵拿到后便开始捆绑,没一会就将御史大夫以拖拽形式绑在马匹后面。
翻身上马,赵林看着御史台门口的鹌鹑们,说道:“全部绑起来,违逆者杀掉。”
主簿已经从几人的对话中猜测到些许事情,知道接下来的内城中会有恶战,此刻被困起来反倒是好事,省得被牵连。
连忙派人准备好足够的绳子,亲自交到士兵手中,所有人安静如鸡,没有反抗,乖乖被困住手脚后串成一串扔在御史台门后。
等待过程中,赵林掏出原主令牌,郑重交给林霄,“出示令牌,守城之兵不会拦你。”
有些事虽然从没说出口,但大家心中都有数,此刻不必直白地讲清楚,只要一个眼神,一句交代,就知道背后的真实意图。
林霄收下令牌,认真道:“将军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好。”
赵林点头,“我相信你,去吧。”
调转马头,扬起马鞭,林霄与夜色中疾驰而去。
御史大夫听着远去的马蹄声,表情从震惊专为惊恐,围内城,出城门,长公主这是准备做什么?还想再来一次当街杀人吗?
只是想想,他便觉得两股战战,温热的水流再也控制不住,顺着下身浸湿衣服,还淋在血肉外翻的伤口上,刺痛难忍。
士兵们忙完,关上御史台大门,重新排列好方阵,却闻到一股腥臊之气,蹙眉看去,原是从御史大夫那边传来。
“刚才还气势汹汹,底气十足,如今竟是吓得尿裤子,真是胆小如鼠。”
第109章 第 109 章
这一夜, 京都内能被调动的兵马全部秘密行动,从内城边缘慢慢向中心包围,一家家府邸闯进去, 有叫喊之人当场杀死,以免惊动隔壁,让其他人家有所防备。
不过有防备也无用,只是死得慢些罢了。
没有兵权,这些富贵鼎盛的府邸内,只有欺软怕硬的仆从, 仗势欺人的活干得熟练, 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就是妄想, 面对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士兵, 不过都是乌合之众, 不足为虑。
就这样, 外城百姓在家中酣睡, 内城官员在床榻被叫醒, 看着抵在喉间锋利的长刀, 两股战战,连滚带爬站起来。
听话的直接困住手脚拖行,反抗的打残后困住手脚拖行, 最后都得和大地亲密接触。
一个时辰内,楚平乐带着沈言澈, 经过指点,轻松将六品以上二品以下的官员抓获,一个个串成串地托在马匹后, 紧接着开始分兵,去外城抓捕彻夜未归的二代。
与此同时, 赵林从一品大员,当朝太傅的府邸内走出,骑马停在太师府。
这条街,太师、太尉、太傅,三栋宅子比邻而居,真是省掉不少麻烦。
马头对准大门,不必她开口,士兵们便熟练撬开大门,持刀冲进府邸,遇到惊声尖叫或大声呵斥者,全部一击必杀,然后由某些软骨头带领,擒贼先擒王。
有赵林事先交代,士兵直面一品大员也不怕,更没多少尊敬,看对方挣扎咒骂,一刀砍断双腿,两刀砍断双臂,再伸手卸掉下巴,然后拿出绳子捆住,粗鲁拖到门口。
如此待遇,让习惯高高在上的官员目眦欲裂,他们可是当朝一品大员!
不过身体的疼痛很快让他认清现实,什么官位身份都是虚的,当下能活命才是真的。
一把年纪四肢具断,李太师痛得满身是汗,混着血一起浸透衣衫,他努力让头脑清醒,猜测着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带兵夜闯太师府!
来到门口,看到女眷和孩子被士兵围拢在一起,除发丝凌乱外并未受到其他伤害,心中稍稍放松,一抬头,看到大门口坐着高头大马上的赵林,顿时倒吸冷气。
长公主!这个时间,这个事情,她是想重演当初的悲剧吗?!
不敢相信她有如此胆量,李太师哼哼唧唧地挣扎着,下巴被卸,他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只能被士兵托着往前,最后绑在一条马匹后面,旁边是同样被绑的王太尉。
若是只有自己被绑,李太师还能安慰是计划失败后的报复,可视线往周围看,所有马匹后都绑着人,王太尉、刘司徒、钱司空等,全是当朝一二品大员。
如此行径,他怀疑长公主想一网打尽,然后谋朝篡位!莫须有的罪名落实,李太师却丝毫感受不到愉悦,只觉脊背发寒。
赵林静静等着士兵收尾,也就是绑住所有人,一切等明天尘埃落定再说。
等待中,太师府门口的人群已被血色震慑得不敢轻举妄动,全部胆怯地低着头,任由士兵捆住手脚然后被踹到门后蹲着。
李薛阳站在人群中,被父母兄长保护得很好,看祖父衣衫褴褛,拖地爬行,倍感羞辱,挣脱母亲制止,大步跑到前方,被士兵拦住也不畏惧,高昂着脑袋怒视赵林。
“长公主是要与太师府为敌,与天下为敌吗?”
还在思考长公主谋反成功的可能,考虑着李家日后的退路和出路,李太师乍然听到这样的质问,再看说话之人,暗道糟糕!
事实也确实如此,赵林压根没有沟通的欲望,眼神轻飘飘略过李薛阳,淡淡道:“仆从留下,其余杀了,留这姑娘最后死。”
本想没想赶尽杀绝,还等着入宫有用,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识趣,那就杀鸡儆猴,让其他家好好看看,顺便掂量掂量现在谁最大。
赵林话音刚落,那些原本还想祈求主子保护的仆从立刻退开,界限划得分明,有些想躲藏的人还被怕死的奴仆连推带踹,狠狠推出去。
“对不住,我不想死,别恨我!”
某些忠仆想护着主子,悄悄往后躲,却被眼见的人一起推出去,“你想死就自己死,我们不拦你,你也别拖累我们,赶紧滚!”
泾渭分明的两伙人,让士兵的后续行动格外顺利。
李薛阳等着赵林回话,她再进一步斥责,然后你来我往地争辩,好能显示自己不惧死亡不畏强权的高洁品性,却不想会得到这样的死亡通知。
她惊恐地看着略过自己,大步走到后方挥刀杀人的士兵们,尖叫着跑去阻拦,却被直接推到在地。
将军说这人留到最后,那就留到最后。
眼看着熟悉的家人一个个狼狈死去,最后的眼神全部望向自己,那里面充满怨恨、愤怒和强烈的不甘,她不敢对视,低头胆怯地躲开。
“不对,这样不对,怎么会是这种发展,长公主该呵斥我,我们有来有回地辩论。”
盛极一时的李家在如此单方面屠杀下慢慢归于死寂,求饶无用,逃跑无用,往日耀武扬威的家伙如今变成尸体,和寻常人并无不同。
心知必死无疑,李施寒常年压抑的愤怒爆发,捡起死去兄长的佩剑,趁士兵还没杀到自己这边,闷头冲向喃喃自语的李薛阳,一剑砍在她脖颈,然后泄愤地一剑又一剑。
“废物,傻叉,没用的东西,自己想死就去死啊,为什么要连累我!你知道我在这个家活下来有多难吗?你知道我活到如今多辛苦吗?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去死吧!”
捂住脖颈,李薛阳鲜血四溅,想反抗而不能,最后虚弱倒在地上,错愕地望着发疯的李施寒,不过是婢女爬床生的贱种,怎么敢对自己挥剑?
没人回答她的疑惑,她在失血过多中渐渐死去,最后看到的,是繁星点点,明月高悬。
李薛阳死不瞑目,李施寒畅快大笑,见周围士兵并不阻拦自己,又提剑去砍尚未死透还在挣扎的父兄,一边砍一边骂,骂得词汇之丰富,让士兵们忍不住怀疑她的出身。
这是娇养深闺的大小姐,怎么和隔壁(临街)泼辣的阿姐有得一拼?
砍完所有怨恨的人,李施寒心中畅快不已,放下剑,昂首阔步走到赵林的战马前,砰一声跪在,结结实实磕上三个响头,可得额头冒着血珠,神色却异常坚毅。
“多谢长公主殿下让我大仇得报,民女李施寒在此叩谢,此生愿为殿下驱使,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杀一家不亏,得一人血赚,赵林接收得理所当然,点头道:“小李,给她一把佩刀。从今天开始,李家施寒,你就是太师府最大的主子,明白吗?”
“明白!”
回答得掷地有声,李施寒收下刀,从今往后,她身上没有大山,只有自己的前途。
目睹一切发生,李太师颓然垂下眼眸,全身上下透着死气,而旁边的太尉安静如鸡,心中只觉庆幸,还好还好,自家没有逞强的小辈。
有李施寒带头投效,太师府不必多管,赵林让士兵停下,重新排列整齐后出发前往杨武渊的小宅院。那里汇聚着想为原主求情的将军,也藏着心口不一的叛徒,得先处理掉。
至于皇宫,小皇帝和太后,从来不是忌惮的对象,更谈不上对手,没有实际兵权,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垃圾罢了。
*
站在太师府门口,李施寒望着赵林远去,低头摸着腰间长刀,心中火热一片。
再抬头,看着仆从明明害怕得要死,还是露出讨好的微笑,心中前所未有得爽快,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吗?难怪爷爷一把年纪,却如此努力,就是不想从朝堂退下来。
现在长公主赐她权利,予她新生,她以后就是长公主最忠诚的狗。
收刀而立,李施寒太不往前走,看着门口横七竖八倒着的亲人尸体,感受着脚下黏糊糊的触感,如同往日的父亲,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指,说道:“收拾干净。”
有长公主撑腰,仆人们连声答应,立刻开始收拾,行动之麻利,动作之迅速,生怕晚一点就会引起新家主的不满,然后借机把自己嘎掉,就像嘎掉大小姐那样。
*
承乾宫,灯火未熄,少帝赵乾久未入眠,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衣服走到窗前,望着夜晚的星空,面容惆怅,连连叹气。
已是深夜,又是刚被折腾完,柳寒霜实在困倦,却不能撇下皇帝独自休息,只能忍着困意爬起来,同样走到窗前,轻声细语道:“陛下可是担心?”
赵乾摇头,“不是。”
计划已经吩咐下去,若无意外,此刻的皇姐已经气绝,正等着被发现,然后上报。等明日早朝,他们就会得到消息,然后由大臣推出畏罪自杀,一切就都了结。
可不知为何,明明事情即将结束,他却越发心绪不宁,此刻听到柳寒霜的关心,更是止不住地烦躁。
双手按住她肩膀,赵乾神色莫名,沉声问道:“霜儿,三年后,皇姐当真如你所言,会破城后拿朕的头颅献降蛮夷吗?”
柳寒霜看他如此焦躁,心中不屑,却神色郑重,认真回道:“陛下,妾所言句句属实。三年后外族会破关而入,长公主无力抵挡,连夜赶回京都,秘密拜见陛下。“
“然后趁陛下不备,拔剑砍下头颅,又秘密刚出宫外,与外族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
得到肯定答复,赵乾心中稍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柔笑意,伸手将柳寒霜拥入怀中,亲昵地说道:“霜儿,你知道的,朕永远相信你。”
顺势抱住赵乾的腰,柳寒霜埋首在他怀中,骄气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笑着将下巴垫在她肩上,赵林轻轻蹭着,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温柔哄着,“霜儿莫要与我生气,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
得到劝慰,柳寒霜适可而止,嘟囔道:“知道就好,妾可是一心为陛下。”
嘴上说得甜蜜,埋在怀里的眼神却异常冰冷。相信?别开玩笑,她之前说得预言一一得到验证,才会被相信。
至于三年后的献降,确实有人砍下他的头颅换取荣华富贵,但不是赵林。那时的镇国长公主因粮草断绝,卖国贼里应外合,早已战死边关,根本无法折返回京。
不过那样光荣的死去,她不配,自己得良机重生归来,偏要她身败名裂,狼狈致死,就如同自己的亲人一样,哪怕死,也要钉在耻辱柱上。
第110章 第 110 章
来到杨武渊的家门口, 两进的宅院,对比之前的高门大户,看起来又小又破败。
赵林翻身下马, 士兵抬手敲门,开门的不是小厮,而是两年前就在的老管家,谨慎地露出条门缝往外看,“谁?”
士兵见此连忙退开,露出身后站着的赵林, 管家看清来人, 立刻敞开大门, 走出来便要跪下行礼, 被她及时伸手拦住, “不必多礼, 杨将军可在家?”
站起身, 老管家看到门外站着的士兵,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点头道:“在家,正与其他几位将军商讨要事。”
由管家领路,赵林带一百士兵进入宅院, 每走五米便有士兵停留站岗,慢慢将两进的宅院包围, 里里外外很是完备,保证无法飞出一只苍蝇那种。
管家是被迫退伍的带伤老兵,对行军事宜很了解, 看到这种守备程度,心知有大事即将发生, 不敢耽搁,带路很快,几分钟走到正堂外。
房间内烛火摇曳,几个粗狂的声音探讨着明天如何上奏,如何力证原主青白,尽快将她放出御史台,顺便找机会将驸马下狱,竟敢在陛下面前做假证,真是无法无天!
对驸马如何没兴趣,对听墙角也没兴趣,赵林眼神示意,身后士兵立刻上前推门,门内情况简单,一主八次,共九位将军,南衙十六卫今夜不当值的将军全部汇聚在此。
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吓到,九位将军怒目而视,正要抽刀而起,就看赵林迎着烛光缓步走进来,立刻跪下行礼,“卑职叩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此起彼伏的问候,慢慢跪下的身影,赵林站在正前方,将所有人的瞬间反应看在眼里,虽只有一秒的不同变化,但眼神中的惊惧非常明显,足够她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没有说免礼,赵林看脸对名字,和沈言澈说的名单如出一辙。这家伙不在圈子里混,对圈子里的消息倒是清楚,这种有本事还有底线的官,以后得好好利用。
既然名单没错,她也不墨迹,抬手点出两位将军,准备多时的八位士兵连忙上前,四人分一组,两人抽刀搭在将军脖子两侧以免反抗,两人拿出绳子开始捆绑。
久未听到长公主回答,几位将军心中紧张,却不敢抬头,侧眼偷瞄,看到两位同僚被如此对待,都是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旁人是疑惑、沉思,两位将军却心知肚明,只不敢表露出来,被士兵压着捆绑结实,也要强装镇定,“殿下这是何意?”
看士兵捆绑结束,两位将军双膝跪地,唯有脑袋可以活动,赵林道:“免礼。”
终于能站起来,几位将军在此行礼道谢,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同僚,再看长公主身上沾满血色的衣衫,心中各有猜测,都站在原地没敢多嘴。
唯杨武渊位置最高,却也最为愚钝,往常就喜欢直来直往,此刻神情愣怔,完全想不清楚缘由,竟主动上前求情,“殿下,可是这二人。”
话未说完就被赵林抬手打断,说道:“闭嘴,站一边去,不要耽误我时间。”
“啊?”
从没见长公主如此说话,杨武渊有些没反应过来,被身边人直接拽走,让开路。
赵林接过士兵手长刀,走到镇定自若的两位叛徒面前,一人一刀砍在肩膀,拔出刀后鲜血汩汩流出,很快浸透衣衫。
杨武渊震惊,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他看不懂形势,但了解长公主。
长公主对自己人从不苛待,也不乱发脾气,执政五年都是以礼相待,给足大家尊重,此时直接上刀,绝对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突然挨刀,两个将军硬是咬牙没吭声,忍痛看着赵林,“殿下可解气?”
收刀而立,赵林并不接话,直接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重只能活一个,家族和亲眷同样,谁说的秘密最多,谁和谁的家族就能活下来,若最后无人开口,那就一起死。”
面不改色,赵林握紧刀柄,抬手搭在左侧将军的脖颈,平静道:“希望你们九族在地下团圆,能够开心,那么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殿下何故如此,末将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殿下缘何如此不讲情分?”
赵林不为所动,眼神毫无波澜,“五,四……”
回想七年前,长公主说要围杀朝廷命官,就是真地从头杀到尾,一个不留。两人听着时间慢慢归零,好似自己的头颅都要飞起来,心跳得飞快。
“二,一。”
零就在嘴边,赵林举刀,随时准备落下。
左侧之人感到微风拂面的清凉,侧边刀光辉映着烛光,格外刺眼,终究没顶住压力,开□□料。
另外一人见他兜不住,同样开始掀老底。
什么贿赂,什么收买,什么暗中传递消息,什么欲杀长公主而后快,许多事情说得详细又仔细,生怕被对方爆出的细节超过,听得周围几个不知情的将军怒火中烧!
这两个叛徒、蠢货,无知的朽木!
他们以为自己走到今日位置靠的什么,该不会以为靠的努力和本事吧?
简直朽木不可雕也,长公主执政前他们就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吗?还不是被那些权贵打压在底部爬不起来,只能看着纨绔子弟坐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
长公主不仅唯才是举,心怀天下,还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不顾生死,与那些贪生怕死之徒全然不同,这两人竟如此有眼无珠,当真可笑。
杨武渊越听越气,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却被眼疾手快的同僚按住,只能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们,大骂道:“你们两个没种的家伙,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两人努力说着彼此的秘密,哪里顾得上杨武渊的指责,正绞尽脑汁地思考,从大事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连对方暗地里埋怨长公主的话都能说出来,可谓是费尽心思地保命。
两刻钟后,两人说得口干舌燥,所有秘密但都被抖落干净,再掏不出任何东西,全都抬起头希冀地看向赵林,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已经将参与名单记在心上,赵林看向其他几位将军,“你们觉得谁说的好?”
几位将军正小声劝慰杨武渊,让他别冲动,等长公主自行决断,突然被问都有些诧异,这种事情不该长公主抉择吗?
他们思索赵林此话用意,是否有试探之意,杨武渊却不会顾忌那么多,脱口而出,“两个都是垃圾,分出胜负也是徒增恶心,不如全杀掉一了百了。”
往常觉得他笨,脑子不转弯,此刻却觉得这话甚秒,纷纷附和,“没错,两人罪孽深重,理当斩首。”
没想到同僚一场,这些家伙竟然落井下石,两人心头沉重,左侧将军脸色狰狞,望着昔日同僚讽刺道:“别以为你们的屁股就很干净,三天前喝酒,谁没说殿下的坏话,冯丘。”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已然飞出,鲜血四溅,震得旁边人心间狂跳。
与此同时,冯丘山冯将军脸色巨变,瞬间跪在赵林面前,“末将对殿下忠心耿耿,还请殿下明查。”
抬手将刀还给身侧士兵,赵林弯腰扶起风将军,淡淡道:“冯将军莫要惊慌,这不过是将死之人的攀咬,想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
冯丘山确实对原主曾经的优柔寡断不满,可更多的还是忧心,朝廷腐败至此,小皇帝只知争权夺利,长公主又镇守边关,总觉得这国家迟早要完。
忧思过度下难免酒后失言,但绝无背叛之意,此刻能得如此信任,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道:“多谢殿下信任!”
拍拍他肩膀,赵林转身看向活下来的将军,“我向来遵守承诺,本是属意你死他活,但他不识好歹自取灭亡,我也不会留他。”
士兵替他松绑,他立刻跪得五体投地,“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既然他死,那他的亲眷也活不成,今夜就由你带人去办这件事。若有活口,便用你自己的家人来补上缺口。”
身体有瞬间僵硬,他很快释然,回道:“遵命!”
“冯将军,你派兵监督。”
冯丘山低头领命,“殿下放心,末将必定办事干净。”
赵林点头,想想又补充道:“仆役不算,包庇者等同。”
冯丘山连忙夸赞,“殿下仁慈。”
*
夜色渐深,大地寂静,无论南衙十六卫,还是北衙禁军,接到长公主调令后都立刻展开行动,没有任何犹豫,这就是七年前那场守城之战奠定出的威严。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京都内外共二十二位将军,每人掌握五千六百名士兵,总有人想搞特别,妄图和其他人对着干。
若是寻常时候,大家不过拌拌嘴,比划比划,但在这种危机时刻,没人会和他们纠缠,直接斩杀,省得浪费时间。
反对声还未发出就腹死胎中,物理层面获得意见统一,有些墙头草见此,低下头,跟随大部队一起行动,因此计划异常顺利。
进入皇宫后,赵林的队伍算得上畅通无阻,皇宫守卫知道是谁领兵,还笑呵呵地加入其中带路。
从皇宫边缘开始,士兵们形成严密的包围圈,慢慢向内收缩,一宫一宫抓人。若此刻有人俯瞰全局,就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烛火亮起,逐渐往太极殿汇聚。
把议事地点定在早朝的太极殿,赵林坐在皇位上,静静等着众朝臣被扔过来。
起初是她逮捕的三品及以上朝臣和子孙,然后是陆续送来的各宫妃子,后面是楚平乐和沈言澈送来的三品以下官员,以及从烟花之地搜罗的纨绔二代三代。
轻靠着龙椅,赵林右手搭在旁边,半夜被拉出来的王太医正替她把脉。太医院内,他最会调理,当年先帝身体那么差,都被他用药吊着多活几年,实在有本事。
楚平乐扔下抓到的人,见此情况有些紧张,“殿下伤势如何?”
把脉结束,王太医收回手,如实回道:“没受伤,只是中毒,不过毒性已解大半,还有些许余毒未清,开个方子喝上三顿便能好。”
说完话,王太医站起来准备回太医院抓药,长公主的品性他了解,不会为难自己,所以面对殿中越来越对的贵人的狼狈模样,他并不担心,只想赶紧回去抓药煎药。
“中毒?殿下怎会中毒?”
楚平乐看向殿中胡乱堆着的大臣,怒道:“可是他们要害殿下。”
赵林没说,眼神看向随后回来的沈言澈,无声询问,你没说?
沈言澈无奈一笑,他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