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闻酌缓缓转身,与柳卿对视了眼,最终点点头。
狗屋从外面被锁住了,很牢固,幸好他们准备去挖坟带了些工具,废了一番功夫才打开。
锁落下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撞开门猛掐住柳卿的脖子将她扑倒。刘雅民几乎失心疯了,上半身完全靠掐住柳卿的脖子支撑着。
“你……”柳卿憋得窒息,几乎说不出话来,“放,放开……”
刘雅民双眼赤红,狠毒的表情像是把柳卿当做了最恨的仇人。
“解决不掉缠着你的鬼,就把怨气撒在别人身上?”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刘雅民的后颈,主人的声音同样冰凉。
“我有多年的法医从业经验,你猜是我拧断你脖子来得快,还是你掐死她来得快?”
“虽然我们现在处于没有身体的状态,但在这里造成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想,在这里死了,大概就是彻底死了。”
刘雅民僵在那里,许久才迟钝地、缓慢地放开柳卿。
他缓缓站身,背对着闻酌,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柳卿捂着喉咙站起身,哑声说了句谢谢:“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放出刘雅民是为了日记,但刘雅民这么疯,指不定会锁死古堡的所有入口不再让他们进来。
“先把日记拿出来。”
“好。”
柳卿趁着闻酌桎梏刘雅民的空隙,弯腰进入狗屋拿出了日记,还有一捆绳子和手电筒。
后者应该是刘雅民在古堡烧毁前找到的。
闻酌用绳子绑住刘雅民的双手,语气冷漠:“只要你不是罪者,我无意对你做什么,但你也别干扰我们。等我找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放了你。”
刘雅民吭着头,没出声。
闻酌像牵狗似的,推了刘雅民一把:“走前面。”
他问拿着手电筒的柳卿:“日记里写了什么?”
柳卿跟闻酌旁边,一边指引西方一边翻阅日记:“1956.12.13,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他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
“1956.12.29,南希和艾米叫了他爸爸,他好像很开心……我的爱被分走了。”
柳卿抿了下唇:“时间倒是和你那张照片背面的结婚日子对上了,看来欧文医生确实是再婚的,南希,艾米?怎么感觉在哪听过……”
闻酌拨开灌木丛,走上夜间小径:“我之前听到的童谣里出现过。”
柳卿瞬间想起来了!
南希喜欢洋娃娃,
艾米总是笑哈哈,
足球滚下了楼梯,
圆圆的月亮升起来,
恶魔办成爸爸,
开始吃小孩啦……
南希和艾米应该就是全家福油画里年纪最大的两个孩子,也正是欧文医生二婚妻子带来的孩子。
“1957.01.24,他要我一
个人去小小的卧室孤独地睡觉。他说我长大了,不该再这么依赖爸爸。我知道,他只是想要和那个女人做不愿意和我做的事。”
柳卿微微愕然,最后一句读了几遍才不可置信道:“所以日记主人是欧文医生的女儿l?她……有恋父情结?”
“有可能,还有吗?”
“有。”日记大部分都是在记录日常,但字里行间都透着浓烈的嫉妒以及爱恨交织,“他分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觉得自己像个透明的人。他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陪伴病人,花少许时间陪伴那个女人,以及最少最少的时间给我……爱也是。”
“那些精神病都死掉吧。”
“我穿上了那个女人的睡裙,躺在了我们曾经一起睡过的床上。他掀开被子看到我,却大骂我是变态,不该穿‘妈妈’的裙子。”
“他们有新的孩子了,是个可爱的男孩,和我一样……”柳卿感觉有些别扭,“她是想说和我一样可爱?”
越读越怪,她忍不住道:“报纸里那些被分尸的病人真的都是欧文医生杀的吗?”
闻酌缓缓道:“目前来看,大概率不是了。”
柳卿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继续翻着日记本,下一页只有一句话:“我讨厌小孩。”
一个小孩说出“我讨厌小孩”这种话本就很奇怪,不过也能理解,很多孩子都接受不了父母有二胎,何况还是和继母的二胎。
1957.03.21
他总喜欢抱着弟弟,哼着温柔的摇篮曲……他从前也是这样对我的。可现在,他分给我的最后一点点时间与爱都没有了。
1957.04.04
他让我不要闹。
……
1957.07.02
他越来越过分了,总是无视我的需求。
1957.08.29
他把当成他的病人,说我已经长大,不应该这样,要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
我没有问题。
1957.10.16
有病的是他们!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为什么要霸占他,为什么每天都围绕在他的身边,让我挤不进一点点缝隙!
……
1957.12.13
我好恨。
1958.01,01
好恨。
……
1958.05.07
都去死吧。
1958.05.18
不,不可以。他说过的,我要友善地对待家人。
1958.10.11
他们出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这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所以,我给南希做了一个洋娃娃,给艾米画了张笑脸,陪弟弟一起玩足球。
1958.11.11
他们回来了,他们疯了。他掐着我的脖子,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我是不
是做错了?
……
夜色幽深,手电筒光也照不亮多远,周围树影重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他们。
柳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拖着受伤的脚踝,道:“这个日记好怪。”
闻酌道:“1958.10.11那天的日记,感觉可以改改。”
柳卿:“什么?”
闻酌道:“把‘给南希做了个洋娃娃’换成把南希做成了洋娃娃,把‘给艾米画了张笑脸’换成在他脸上画或者说割了张笑脸,把‘陪弟弟一起玩足球’换成玩弟弟……或者说,把弟弟当成足球来踢?”
“——会不会更合理些?”
“……”柳卿好半天没说出话,连走在前面的刘雅民都顿了顿,大抵是觉得闻酌的猜测太变态了。
但柳卿越想越觉得还真有可能,可这样一来,她再看着日记的最后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更觉得毛骨悚然。
把兄弟姐妹全杀了,并且是这么残忍的死法,最后在面临爸爸的愤恨时,竟然还能轻飘飘的、近乎天真地反问出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柳卿有些生理不适:“可她怎么做到的?不是一个孩子吗,还是个小女孩……”
闻酌倒是想起了厨房地窖里的五芒星……镇压恶魔吗?
“也不是没可能。”他道,“欧文医生每天在餐桌上摆的那盘内脏很可能就是这个女儿l的,按照内脏的大小,应该有十几岁了,另外,他女儿l不一定是还算人。”
柳卿一顿,和闻酌想一块去了:“五芒星,恶魔?”
“这么说的话,欧文医生的那些罪名完全是被污蔑的?”她蹙起秀气的眉头,“他的病人是女儿l杀的,自己的三个孩子还有妻子与父母都是女儿l弄死的,而他并不是什么杀人狂魔,报导里说他最后‘将唯一幸存的女儿l带回古堡防火自.焚’,也只是想解决掉女儿l这个恶魔一样的存在?”
“很可能。”闻酌面不改色,仿佛已经不记得今天失手把欧文医生给砸死了,“他应该不止做了这些,他书房里有解剖书,还有一些神学,以及地窖里的五芒星,应该都说明他在放火自.焚前曾试图杀死女儿l但没有成功,最后只能选择镇压。”
柳卿接道:“最后他面对不了这一切,防火烧了这座古堡,也烧死了自己?”
闻酌嗯了声:“到了。”
柳卿移动了下手电筒,光所及之处能看见几座鼓包,坟头已经被杂草环绕,灰白的墓碑上刻着每个人的名字及生平。
周围黑黢黢一片,时不时有乌鸦嘶鸣,置身此地,仿佛那些枉死的冤魂随时会从黑暗中窜出来,叫他们索命。
柳卿数了数:“只有七座坟。”
“女儿l和欧文医生是后来才死在大火里的,尸体不在这很正常。”闻酌把刘雅民栓在一旁的树上,道,“开始挖吧。”
瞥见柳卿脖子上的淤青,他想了想,夺过她手里的铁锹扔给刘雅民:“你来挖,绳子的长度刚刚好。”
“……”刘雅民阴毒地盯着他。
闻酌仿若未闻:“不想被栓在这儿l到天亮再被太阳烧死,你就别动。”
半晌,刘雅民扬起铁锹,狠狠地插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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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外,被闻酌坑了一把的席问归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愉悦。他顶着被闻酌制造出来的满身伤准备出去转转,却发现了躲在衣柜里的“闻酌”。
他瞬间意识到有人占据了闻酌的躯壳,眉眼间顿时冒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闻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席问归:“别逼我动手。”
许久,这个假闻酌才抬头道:“我会还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