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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高专篇(3)

    这个山和上个星期他们捞出观南镜的那座山还是不同的,这里明显有很多人类活动的迹象,但同时自然灾害侵扰的痕迹也更明显。从观南镜创造出的信道里出去后,他们就进入了山林腹部,正好站在半山腰。从这个视角能发现这座山是一个凹字形的构造,村庄在凹陷的内部,目前看起来房屋结构还算完整,但没有一个人在外面活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入口两侧的山峰全都倒塌了,才会正好把进入山村的唯一道路给封锁住。

    剩下的地方虽然也有些塌陷,能看到残缺的石块,但并不严重。

    关门打狗,瓮中捉鼈。

    “是有意识的咒灵吗?”夏油杰若有所思:“感觉不是意外啊。”

    观南镜蹲了下来,揪了一点土壤起来,轻轻搓了搓:“下雨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五条悟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直在沉默地看不远处的村落,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张嘴喊人:“镜。”

    “嗯?”

    “你——会害怕尸体吗?”银发学长平淡地问。

    夏油杰愣了一下:“那里面?”

    “比预想中还要糟糕点,这可能已经不是准特级案件了,而就是特级。”五条悟声音低沉地说:“我暂时……还没看到活口。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躲到地下了,但还是先按最坏的打算来吧。”

    大风吹起,空中隐隐有惊雷声。观南镜依然抱着夏油杰给他的那个会喷火发热的保暖咒灵,脸庞和眼神中都看不出什麽动摇的痕迹,乖乖的样子,仿佛有点不懂他为什麽会这麽问:“生死无常,前辈,尸体没什麽可怕的。如果遇到的话,我们可以把他们在这里就地安葬。”

    夏油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倒是不需要……”

    五条悟却是笑出了声:“真不错,是我喜欢的答案——那快点走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下到山村里的路也变简单了,观南镜先是变了一长条楼梯,然后嫌还是太慢,试着把它们变成了光滑的甬道,宛如滑滑梯,于是他们就顺着滑了下来。夏油杰的态度凝重了很多,五条悟腿上跑得快,嘴里说得也慎重,心情却仿佛还是无忧无虑的,真像是在玩超长滑滑梯似的,一边滑一边举起手欢呼。

    山谷死寂,他豪放的笑声回荡在风声中,有种别样的恐怖感,夏油杰真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扭头看看后面的观南镜还是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样子,曲着膝盖,手里温柔地抱着喷火小咒灵往下滑,脸贴在上面,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全飞在后面,露出冻得楚楚可怜的小脸,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他忽然就觉得有点头疼。

    前面那个太癫,后面这个太乖,此时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样的疯。夏油杰偶尔会在这种缝隙中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咒术师的天赋,不是能力,而是心理——五条悟这种从小到大看惯了这些东西的家夥也就算了,观南镜这麽看起来又乖又弱,不谙世事的小乖崽又为什麽可以如此平静呢?

    太懂和完全不懂也许都是好的,只有像他这样过了十几年普通人的日子,再来做咒术师,才会陷在两种状态中拉扯得疼痛。夏油杰敏感而迅速的胡思乱想被落地打破了,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从半山腰滑到了地面上。五条悟正在和观南镜说让他等会儿做个缆车好上山,观南镜问那是什麽东西。

    “好吧,你这个术式最大的限制可能还不是你的咒力,而是你贫乏的小脑壳。”五条悟边走边抱怨。

    “我会好好学习的,前辈。”观南镜认真道歉。

    “不要太捧着他啊……”夏油杰帮他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毛,无语地从后面踹了一脚五条悟,没踹到。

    他们挨家挨户搜查了村庄,确实一个活人都没有,但奇怪的是这里也不像死过人:咒灵杀人是极其暴虐的,要麽扯住生吃,要麽残害着玩弄,绝不可能像是高效杀手一样给人来个痛快。

    但这里毫无血迹,房子状态良好,牲畜们除了显然很饿外都好好地待在圈中,并无被惊吓的痕迹。有一户人家的锅里甚至还放着红豆饭,看样子应该是柴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全烧完了,饭菜尚且留有最后的残温。

    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和安宁,仿佛他们不是消失在了封闭的大山中,而是一起出门赶集会还没有回来。

    只有村末的一栋可能没人住的小房子坍塌了,还落着厚厚的灰,显然和近日的灾祸并无关联。

    “被咒灵抓走了吗?两百多人,要毫无声息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夏油杰面色凝重。

    “不。”五条悟到处张望:“那样的话,不会一点咒力残秽都没有的。”

    观南镜还是蹲在地上看土,看了一会儿后摇摇头,咒力轻轻浮去土地上积攒漂浮的灰尘,露出下面模糊的脚印,指给他们看:“他们是自己走出去的,很多人——”

    道路被逐渐扫清,杂乱重叠的脚步一路蔓延,往南边最高的那座山头去了,而他们是从西边进来的。这条的模糊的,也许是通往漆黑死亡的道路,在凄厉的山风中,显得更加可怖。夏油杰想到了另一件事:“来的路上我搜了天气预报,这个县这周以来其实一直在下雨,我们刚刚进来前外面也在下……山里怎麽会几天都没雨?”

    “有趣……”五条悟摘掉墨镜,抬头看向乌云密闭的天空,一双眼睛在暗淡中依然闪闪发光,锐利不可当,仿佛在和什麽东西对视:“没准,我们正待在什麽玩意的‘肚子’里呢?”

    惊雷落下,凶狠地在他们半步外炸开了一块石头!观南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五条悟揽住肚子一把圈了开来,碎石块疯狂地冲向他们,他忘记了自己可以使用咒力,本能地捂住了脸,然而却无事发生——它们仿佛停留在了咫尺之遥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两人身边。与此同时,夏油杰已经召唤出一只巨大的鹰似的咒灵,冲他们喊道:“上来!”

    山里迟到了多日的暴雨忽然赶来,天地变色,观南镜不懂领域是什麽东西,他还没学到这个,但用他普通的眼睛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被盖在了什麽东西里。五条悟一把将他甩了上来丢给夏油杰,自己则是在最后关头也抓住了鹰的爪子翻身上来。

    “顺着脚印往南边去!”

    他把无下限开启了,三个人连带着咒灵安然地在狂风暴雨中迅猛穿行。观南镜揪住夏油杰的衣服才勉强能在高速飞行中保持住平衡,听到身后五条悟的声音一点都没乱,甚至有点兴致盎然:

    “这东西可能真的是特级,两百口人可不应该弄出这麽个玩意来——山里肯定有古怪,我们现在就去。”

    夏油杰在前面喊:“你别把山炸了就行——镜,抓紧点!我们还能再快一些。”

    观南镜尽力了,简直是环着夏油杰的腰试图固定自己,但还是抓不住,要不是有五条悟在后面一边嘲笑一边牢固地挡着他,他绝对已经掉了下去。脚步在大雨中已经迅速消失了,这里的土壤确实是那种非常容易流失的类型,难怪会年年发泥石流灾害。南山头除了看起来黑了点,也没什麽太特殊的地方,但五条悟一眼就指出了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石头:“那个!”

    这是结界口。他们在雷劈下前极其勉强地滚进了一个山洞,洞口像是有生命一般勃然大怒着重新轰隆轰隆封住,生长出石头尖刺来把他们逼进了一个从高度上来说极其矮小逼仄,但从宽度来说却非常大的圆坑里。鹰形咒灵重新回到了夏油杰的身体里,只留下了淡淡的黑雾。五条悟已经把墨镜完全收起来了,抚摸着膝盖下粗糙的石头坑底,在这麽矮的空间中甚至站不起来,却忽然怔愣住了:

    “什麽香味?”

    观南镜扶着石头缓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感觉掌心顿顿地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刚刚砸下来的时候按到了一块石头的尖锐的棱角,此时流了不少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缓慢滑下,但是他并没有闻到什麽味道,连自己血液的腥气都没有。

    再一抬头,看到两个人都盯着他。

    在这一刻,他本能地脊椎发冷发毛,但却克制着没有躲开,只是小声问:“前辈?”

    “手给我。”五条悟蹙着眉头和他说。

    观南镜微微发颤,却还是选择把手掌交给了他。五条悟沾了一点点鲜血放到舌尖上尝了一下,接着就不舒服地抖了下。夏油杰则是屏住呼吸,脱下高专的黑色外套,利索地扯断了两片袖子上的布来帮他包住了伤口。

    这份让人不舒服的香气终于变得没有那麽明显。

    “……这怎麽回事啊。”五条悟满脸惊悚地说:“我知道‘混沌体’对咒术师很有用,但我没想到是这种有用——你知道你是生物意义上的好吃吗?而且咒力好像也增加了一点。所以那些人花一个亿买你可能真的是为了煮煮吃了……”

    夏油杰呵止他说够了,又在绷带外再缠绕了一层,把整个手都裹成了小木乃伊一样。他不看观南镜,只是垂着头低声问:“那天闻起来还不是这样的。”

    观南镜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说道:“那应该都不是我的血。”

    他对死亡似乎并没有充足的恐惧,但对生命又始终有着一丝小小的眷恋与遗憾:死前想要上一天学,上了一天学后又想要认识同级和前辈们,认识后又想要和他们一起出门,出门了想要看检票台和铁轨线,看完了想要吃铜锣烧,吃完了想要……

    欲望很小,但一直在延续着。他这次没哭,只是觉得能满足这麽多心愿才去死,已经很幸运了,于是小声问:

    “前辈……要杀掉我了吗?”

    别说夏油杰了,就连五条悟都愣住了,缓了一会儿才震撼道:“不是啊!你在想什麽?”

    舌尖还挂着血液过于香甜的味道,让他有点烦躁地用虎牙剐蹭着口腔肉来缓和这种错误的焦渴感。坑里太矮了,实在站不起来,他就着半跪着的姿势去捏住了观南镜的脸,和他说:“要杀你早杀了,我给自己找事干啊,还多养你几天,我图什麽?”

    “……我不知道。嗯……也许是,图我可以长胖点……”观南镜仿佛是被老师问了课业的小学生,非常认真又使劲地想着合理的答案。

    夏油杰差点没笑抽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悟,你也有今天……”

    五条悟正揪着观南镜气急反笑:“好啊,你看你再长20斤后我吃不吃了你吧!”

    他们还没来得及再继续吵下去,整个圆坑就开始动了。观南镜这会儿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从头顶的石头里匆匆变出三个把手给他们仨抓住了挂在半空,下一秒他们刚刚踩着的石头就塌陷了,掉下来相当可怖的高度,仿佛四分之一的山都被挖空了似的。下面露出的景象让三人都沉默了:

    巨大的山洞像是什麽乱葬岗或是特殊的祭祀场所,他们刚刚跪着的坑变成碎石落入其中,砸断坑底累累白骨和已经不太新鲜的碎尸,激起一片血肉骨灰构造的烟尘。有一个没穿衣服,浑身是血的小孩子正坐在中间哭,凄惨的哀嚎在山洞中不停地回荡,还带着“救救我” “救救我”的呜咽。

    五条悟无动于衷地回应,清朗的少年音在洞中一层层扩散开:“我倒是想救你啊,可你早就死了吧?”

    那玩意不哭了,只有淡淡的回音还在山洞中流动。观南镜双手交握才勉强挂在了石顶上,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单手背在身后摆出了结印的姿势,努力思考自己现在应该做什麽。然而此时,那个“小孩”竟然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抬起脸来,长着硕大一个头,上面拼着七八张婴孩的脸,同时张嘴口吐咒力,竟然是一只双目赤红的白龙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是两个咒灵!”夏油杰高喊:“一个特级,一个一级!”

    虹龙正和描述中一样,坚不可摧,鳞片刮到坚硬粗糙的石头上,顷刻间像削豆腐般把它们肢解了,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起来。观南镜实在挂不住了,往下坠落,但虹龙袭击的目标仿佛正是他!五条悟踹了夏油杰一脚,把他也往那个方向踹了过去,大声喊:“特级归我,一级归你!”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咒术师对同伴往往骂的是:“要你逞强?你他爹的别随便死了!”

    但夏油杰骂的是:“你别把它随便弄死了,我还要吸收的!”

    他在空中极其神奇地猫一般扭转脊椎,翻过了身,用咒力加速坠落。碎石狂舞,观南镜无法自控地下坠,想不出该用什麽办法来阻止自己砸进碎石中身亡。其实他身上的咒力正在失控,心脏跳得都扯得胸口肌肉疼,仿佛在狂躁着想要延展力量,控制住整个场面。但他的视线里,夏油杰又出现了。他的头绳可能被碎石块刮断了,脸上也擦了一道血口子,半长的黑发飞舞,眼神却无比坚定,正冲着他俯冲而来,在混沌又可怕的世界里,冲他伸出手掌。

    这是我可以握住的吗?观南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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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小心又写多了,三千字已离开nina的世界,我是废话王(大震惊)又到周三了,一周才过了两天忽然就累得不行啊啊,每周都在盼望周末,每个周末都感觉还没休息好就又要周一了,在这边经常怀疑上学是不是比上班累,什麽时候三休和work from home的风能吹进课堂,世界欠我的中产白男人生怎麽还。

    然后今天还有一件晴天霹雳的事情!虽然收藏很少但是这本的点击一直挺稳定的(从后台来看),刚美美欣赏,美美自我夸赞,就发现12到13章中间忽然就跑了一半的妈咪!昨天的更新更是完全没人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写了什麽天雷滚滚的东西把妈咪们全吓跑了!!!nina哭死了呜呜呜呜呜,晚上一直感觉自己是苦情小白菜,哭汁抹泪地写,结果写着写着因为三人组太可爱了又笑了出来,真的写笑了,不懂为什麽就是觉得静静很可爱。我好爱他,他是我现在最爱的小宝,直到大聪明开了,那鱼鱼将成为我的新·心头肉。米兰加?真不熟,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儿子了(……)

    总之,我回想起来我一直在按照xp写很多天雷滚滚的东西,立刻又原谅自己了,并感觉还有这麽多妈咪留下在看已经很幸福,我其实已经好被溺爱了(戳手)所以今天也要感恩妈咪们,你们每一次点进来都是nina的福气!许愿明天也可以见哈哈哈哈哈,爱你们,啾咪啾咪

    第16章 高专篇(4)

    随着夏油杰和观南镜伴随着被虹龙撞碎的石头落入更深的地方,战场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

    五条悟在上面单挑那个奇怪的多脸咒灵,他们在下面解决虹龙。

    对于夏油杰来说,在小范围内和虹龙这种速度快,硬度极强的咒灵作战是非常麻烦的。一方面是空间限制让他不能释放很多咒灵,光是躲避虹龙迅猛的攻击都已经目不暇接,另一方面则是每一次交手都在破坏现有的空间,他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最强力的招式。

    而是不得不慎重起见,考虑自己会不会被一整座山压在下面。

    如果山真被他们在内部搞垮塌了,他自己也就算了,上面的五条悟也没关系,死不了,最多是出去后无法和外面的人交代为什麽做个任务把山给做没了……但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观南镜,不知道为什麽还正好是虹龙的攻击目标,这就又不一样了。

    对方往下掉的时候虽然有点发懵,但好歹靠着本能或是某种极限思考粉碎了砸他的石头,现在倒是没什麽大碍,只是躲在他旁边不停地造了石头墙出来帮助他们抵挡虹龙,很快就被撞碎,于是他再造,一整个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浪费自己的咒力。

    夏油杰一边叫出了一个具有粘性和腐蚀性的章鱼状咒灵出来和虹龙纠缠,试图先控制再打输出,一边分心冲他喊:“试试不锈钢!”

    就和面对五条悟“做个缆车”的要求时一样,观南镜困惑地问:“那是什麽?”

    夏油杰:……

    他意识到观南镜术式的缺点在哪了,竟然真的在他“贫瘠的小脑壳” ——他对世界毫无认知。他不是真的造物主,毕竟他的术式也不是“幻想成真”这一类东西,而是混淆真假虚实。如果一个人从来都不知道什麽是真,自然也创造不了假。

    看顾着这边的功夫里,他也没耽误手里的动作,章鱼勉强缠绕住了虹龙,黑色的粘液流下,转瞬间就把他们脚下的石头又腐蚀了一大块,却对虹龙仿佛闪烁着振金偏光的坚硬鳞片毫无作用,还被对方一个扭头狠狠撕咬住!

    明明都是一级咒灵,实力却亦有差距。章鱼极其痛苦和激烈地扭动起来,在它破碎前,夏油杰极限将它回收了,一个翻身卷起观南镜,在虹龙甩尾抽死他前抱着他一把滚开!

    虹龙发出咆哮怒吼,伴随着它尾巴击打的动作,石块又狂动着落下,再加上遥远的上方仿佛有爆炸声,观南镜把手按在石壁上,试图做个路直接出去,却发现不行——这麽颠来倒去地翻腾了半天,他早搞不清他们的位置和方向了。而且下一波攻击飞快又到,根本没有给他仔细思考和改变地形的时间!

    它的硬度确实匪夷所思,但只要是个咒灵就不会没有弱点,夏油杰冷静地把小学弟的头按在怀里,原地出腿变换重心,带着人甩了半圈,在虹龙冲上来前撕咬住观南镜前护住了对方。

    在这个极度接近,几乎能按上对方森寒牙齿的距离,他极其冷静地,直接用咒力简单粗暴地刺入了它的眼睛!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咒灵翻滚起来,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哀嚎。夏油杰毫不留情地趁着这个机会又弄碎了它的第二只眼。虹龙终于恐惧起来,蜷缩着往上往后游动躲避,但是夏油杰之前在上面挂上的整整二十多个蜘蛛咒灵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正窸窸窣窣地沿着网爬回主人身边。

    它们结出的密密麻麻的网络让瞎眼虹龙盲目地乱创,尽管这些蜘蛛网的强度依然无法阻拦它,却到底是密密麻麻地黏连在它身上,或是随着它的冲撞断裂挂落到各种石头上,对它继续实现更可怕的拦截。

    终于把它逼入了困境。

    但怎麽了结掉它依然是个问题,此时此刻立刻浮现在夏油杰脑子里的选择是“跳上去” “抓住它的角” “顺着它的眼睛灌入咒力” “直接让它爆炸” ——虽然违背了他想要尽量安静无害地处理掉这家夥的念头,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袖子却被轻轻拽住了,一低头,观南镜掌心血迹斑斑,之前的伤口已经开裂,又添了许多新的裂口,像是割伤。伴随着滑落的鲜血,强烈的香味也在扩散,陷在蜘蛛网中的虹龙仿佛更狂躁了,绝望地发出嘶吼声。

    夏油杰屏住呼吸——纤弱颤抖的手心里,正躺着一片银白璀璨的鳞片。

    “虽然很硬,但找到角度就能拔下来。”观南镜努力忍耐疼痛,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所以我会做了……”

    咒力涌动,鳞片在他的手心中延展着,变成了一把雪亮的尖刀。他松开手指,平摊手掌,举起给夏油杰:“前辈,给你。”

    被自己的鳞片划开腹部是什麽样的感觉?夏油杰动手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共情咒灵,也确实厌恶着它们,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共情了,因为他知道即将到来的吞噬会把这种恶心,恐怖与痛苦的感觉加倍送还给他的。都说善恶有报,夏油杰坚信自己在践行善举,但他却总是在承担现世报一样的东西。

    难道杀死咒灵是我的罪孽吗?

    不然为什麽我要忍受着吞掉它们呢?

    在哀嚎中散去的虹龙被吸入他的掌心,逐渐转动成为了一颗漆黑的咒灵球。到这一步还不算收服完成,要吞下去才可以,时间不能过太久,否则咒灵球就溃散了。

    从想要收服咒灵的角度来说,他将会变成白忙一场。

    但夏油杰还是把球揣进了裤子口袋,第一时间只转身跳回去,去看面色苍白缩在那里的观南镜的情况:“手怎麽样了——”

    他话音还没落地,上头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先落了。两个人皆是一惊,一抬头就看到山洞是真的崩了,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彻底无法支撑的,但反正目所能及的地方,两侧,头顶,脚下的山壁都正飞速龟裂出巨大的缝隙,向他们疯狂倒来!!!——

    不会真是山塌吧!

    该死,现在哪怕把虹龙吞下去也迟了!挡不住!穿山遁地的咒灵也不能用,往下钻还不知道是什麽情况。夏油杰在脑子里急速过了一遍,几百只咒灵没一个能扛得住这场面的,他咬着牙,扑到观南镜身边按着他的头护进怀里,闭目身上咒力暴涨,撑出一个连简易结界都不算的,纯粹的咒力护盾,试图硬抗过这一遭!

    然而巨大的,宛如天地塌陷般的恐怖声响落在耳边时,他却发现自己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声音像是被某种材质隔绝在外,有种空洞的回响。他怔愣着睁开眼,雪亮的光几乎要刺痛眼睛:

    无数银白的鳞羽包裹成了一个球,护着他们安然无恙地承受这一切。

    观南镜从他勒得过紧的臂弯里勉强钻了出来,空间太小了,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在喘气:“对不起,前辈,我造不出更大的了……”

    鳞羽延展出的地方还没有和他的手掌分开,甚至像是扎在他的肉里。血好像流得更严重了,在比金属还光滑坚硬的鳞片上滑动,染红了高专藏蓝外套下的白色衬衫袖子,他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发抖。

    密闭空间内他血液的味道刺激到屏住呼吸仿佛也还是能闻到,夏油杰呼吸都加重了,努力不把视线下移,只是盯着他头顶的发旋说:“镜,你得给自己止血——你应该能记得自己的手原来是什麽样的才对——”

    观南镜也在小声喘气,可怜得像是泣音:“不,完全不记得,生命线多长都不记得了……”

    夏油杰:……

    万幸,在他失血过多或咒力透支前,轰隆隆的恐怖撞击终于还是停止了。伴随着三十几秒后一顿沉重的闷声和周围哗啦哗啦的泥土沙石流动声结束,结构似乎终于稳定了下来,糟糕的崩塌告了一段落。

    观南镜也确实是撑不住了,他对咒力的运用还很不熟练,所以浪费太大。更可怕的是血液流走时像是把他的能量也带走了,按照夜蛾上课讲的内容来说,咒术师明明应该身体素质很好的,不是吗?可是他却像得了血友病似的,这麽老半天了伤口的血还是止不住。

    这时他倒是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五条悟说的“等到又冷又饿的时候再后悔没吃饭就来不及了” ——如果有的选,他一定在车上吃掉所有铜锣烧……

    “镜。”他的胡思乱想被夏油杰轻柔的声音打断了。

    “嗯?”

    黑发披散的学长换了换姿势,让他往自己腿上再靠点:“腾出点地方来,我给你包扎。”

    空间依然很小,好像也没有新鲜的空气涌入,真不知道他们落到哪里了。夏油杰双掌结印,召唤了一个伞状的水母咒灵撑在了他们头顶,又放了几条游魂一样的透明咒灵出去看情况,然后脱下外套给观南镜垫在脖子后面,防止碎石头把他皮刮破了,继续撕袖子来给他当止血带。

    除了头发散了,他其实状态很好,脸上刮出的一道血痕都结痂了,再不送医恐将迅速消失。他外套里面的衬衣甚至依然洁白如新,带着他的体温和某种植物洗衣液的清香。归根结底一级咒灵只能给他找找麻烦,很难带来什麽实质性的伤害,和虹龙再打一百回也没有被半座山压在身上险恶。他应该保护好的观南镜却浑身破破烂烂的,看着都让他感到挫败,深感自己失职。

    即使对方的术式很强大,他也是在年龄上,心智上和经验上的弱者。

    理应柔弱,理应被保护,不应该反过来一心担心比他更强大的人。

    “这样当然不太卫生,但应该不会引起感染的,因为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很好。”地方太小了,夏油杰几乎是把他圈在怀里才腾出一点地方动手:“哪怕有什麽问题,硝子会解决的,所以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先止住血就好。”

    说着,他却顿了顿:“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去探情况的咒灵也发着光又回来了,根据它们挪出去的时间和角度,夏油杰基本可以肯定是半座山被炸塌了,而他们现在正被压在几乎最底下(…)他本来还觉得是他们和虹龙的打斗造成了太强的破坏,现在这种怀疑却立刻一扫而空,只剩下了牙痒痒的无语——

    肯定是五条悟那家夥在上面终究没耐得住手,大炸特炸,大炸特炸!!!

    那个特级铁定是不能给他吸收了也就罢了,他倒是想想还有个可怜学弟在下面啊!

    观南镜乖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又逐渐被裹成了小木乃伊状。大概是怕弄疼他,夏油杰包扎得缓慢又细致,半长的黑发垂下,偶尔从耳后滑落遮住一点脸,更显得他专注又柔和。

    因为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很温柔,观南镜的安全感不知不觉就上升了,像每一个被关爱的小孩子一样情不自禁地在家长(不是)帮自己弄手手时候走神。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仿佛在呼吸的淡紫色荧光水母咒灵的花纹,又好奇地贴着石头闻了闻其中微弱粗粝的泥土气味。

    他又开始想往左边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直接捂住了眼睛。

    外面的雨好像还在下,这里只是闷,但并不是完全不透气不透水,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遥远的头顶响起,应该是外面的水渗进来了。温度依然很低,幸好此时此刻他们面对面靠坐在一起,夏油杰体温明显高一点,观南镜便不太冷。

    他乖巧地任由人捂着,连原因都没问,仿佛对他做什麽他都很信任。他柔软的额发落在夏油杰手背上,手心是他的睫毛在微微煽动,都是一样的轻微的痒。夏油杰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咒灵球,再不吞就失效了,他缺少虹龙这样硬度强悍的咒灵,他该毫无迟疑地吃下去的。

    可是他只是圈着学弟,在他血液的强烈香气中,仿佛凝固在这里。

    吃下去啊,他劝诫自己,为了变得更强大,去拯救他人吃的痛苦不叫痛苦,为什麽连这麽简单的事情都忍受不了呢?你已经够幸运了不是吗?有着强大的术式,很少在任务中受伤,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亡……你要做的就只是忍受这麽一点点不舒服罢了。

    “前辈?”

    他安静的时间太久了,观南镜有点困惑地喊他,柔软的嘴唇血色淡淡,更显得唇下小小的点红艳。世界寂静,他们陷在地心,可以玩弄真假的人却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于是他忽然就失去了遮掩和说谎的欲望。夏油杰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给观南镜看了仿佛还在缓慢流动,内在像是有个腐烂生命的咒灵球:

    “其实,我吸收咒灵的方法是把它们吃下去。”

    观南镜看了一会儿,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它,又闻了闻,才慎重地发表了研究报告:“好像很难吃。”

    夏油杰笑了起来:“只有这种感想吗?”

    真是个小孩子,但……

    “确实不美味。不过没关系,连这种事都忍耐不的话,我也不会成为咒术师了。”

    他到底还是平复了心态,深呼吸后决定一口闷。但一直很乖的观南镜却在这会儿按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失血而变得更苍白的手指搭在他的动脉上,仿佛被这种奔腾河流般的生命震动感烫到,就缩回了手指,转而虚虚罩在了咒灵球上方。

    “换成前辈来闭眼睛吧,好吗?”他看着夏油杰说,绿眼睛在水母投下的朦胧光线里,好像流动着水波一样,带着清澈的恳求。

    人不该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那太残忍了。

    “三秒就好。”

    三秒后咒灵球消失了,一朵小小的雏菊出现在了观南镜纤细的手指间,脆弱柔软的花瓣舒展,光亮得像一颗白黄交间的糖,散发着属于春天和纯洁生命的清香。

    观南镜素白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简单又真挚的欢喜来,像是由衷地为自己能帮上忙而开心。

    他温柔地看着夏油杰,举着小花放到他唇边。

    “这样就不脏啦。”

    雨点啪嗒一声,砸落在他们头顶的石块上。

    ————————

    要说杰的心情大概就是:我被爱了(大受震撼)

    静静完全不是加那种没有世俗道德概念/亲疏界限的天然渣,也不会搞暧昧,他是真的很爱大家,爱得清白端正又纯洁无污染,于是所有凝视,动摇,迷蒙,压抑,克制,渴望和遗憾的戏份都给别人了hhh。

    虽然和主流定义完全不一样,不是双向狂爱1v1,也不是大家都毫无x鱼,但对于nina自己来说我在写我最喜欢的酸甜口纯爱风味啊啊啊,青春纯爱物语!我不管,这就是我心里的青春纯爱物语!!!(发疯)(耍赖)(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差点都保存了才想起来没和妈咪们问好!(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假装没有发疯)(又人模人样了)(抱住妈咪)谢谢妈咪来看,妈咪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17章 高专篇(5)

    “呀,学弟是怎麽回事。”

    夏油杰轻轻张开嘴用舌头压住小雏菊吞下后还没有半分钟,他们头顶的石块就在物理意义上被掀飞了——手里拎着当时那个装铜锣烧的纸袋,里面装着不知道什麽的五条悟从天儿降,一脚踹开了挡在他们身侧的最大的一块石板,第一时间俯身凑近观南镜闻了闻,语调可爱地抱怨:

    “又流血了?——不是啊,杰,你不行的话就早说啊,让我来不就好了……”

    刚刚那种温馨安静的氛围荡然无存了,夏油杰感觉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把虹龙叫出来把五条悟撞飞:“你还好意思说?明知道我们在下面还把山给炸了,你疯了吗,事后报告怎麽写?”

    “当然是说突发地震啊,理由我已经找好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语气很积极地说:“我本来也没想这样的,但是那家夥打算把人质都弄死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夏油杰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还有村庄人口的事,一时间为自己竟然能如此冷漠而懊恼万分:“他们……”

    “虽然遇到特级了,但因为它产生了比较清醒的神志,这些人反而走运了。和名单比对,只少了一个,剩下的只是昏了过去,没什麽大事。我都把他们都丢回村口了——善后的事情不用我们管。”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虽然不懂是为什麽,可它打算把这些人囤到今天再一起弄死的,不然就赶不上了——真是好命啊,这些家夥。”

    “区区两百口人,怎麽会产生特级咒灵……”夏油杰用手整理头发,把它们抓到脑后,从口袋里拿出备用皮筋捆好:“虹龙也就算了,好歹是这附近都很出名的地方传说。”

    五条悟没回答他,只是先伸手揪住观南镜后脖那儿的衣领,把人提了上来,像是讨厌他身上的灰和血似的甩了甩。

    观南镜满脸懵逼地任由他像甩抹布一样甩自己(…)然后就忽然趴到了一个很有安全感的肩膀上,完全不用使劲,就被托得稳稳的。

    他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看起来很翘很不听话,但其实光亮又柔软的银发,迷惑地嗅了嗅香波的味道。

    “走不动了吧?毕竟咒力也都用完了。”五条悟拖长声音说:“快感恩前辈的大恩大德,竟然愿意背着你,没有把你放在天上飘,也没把你抗到肩膀上颠——”

    “谢谢前辈。”观南镜迷茫地说。

    “好没趣哦,乖过头啦你。”五条悟遗憾地说:“镜完全没有娜娜米欺负起来好玩,灰原那家夥更是脑子一根筋得吓人,根本没法开玩笑……”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欺负后辈,别这麽理直气壮啊。”夏油杰整理好头发,没好气地冲着他伸出手:“喏,给我吧。”

    观南镜没反应过来这个“给我”缺失的宾语就是他:……五条悟反应过来了,但很困惑地挑了挑眉头:“你干嘛,我都背身上了,我又不是在装。”

    夏油杰愣了愣:“不是,你为什麽要背镜啊。”

    “我为什麽不可以啊,鸡妈妈。”五条悟瞪大眼睛:“这家夥的负责人又不止你一个!”

    “你一点耐心都没有,是个玩弄学弟的惯犯了,一点都不靠谱!”

    “哇,是哪个靠谱的家夥把他自己和学弟都弄得狼狈不堪啊?是谁平时明明也很喜欢逗后辈玩啊,不会是伟大的夏油杰同学吧,不会吧不会吧——”

    观南镜不知道他们后面都吵了什麽,因为他趴在五条悟的肩膀上睡着了。这里又温热,又平稳,又香喷喷,自带摇摇床一样的舒适晃动感,还正好可以放脑袋,实在是很适合青少年睡觉的一个风水宝地。在他睡着好一会儿后两个拌嘴狂才停了下来,一起趁着天黑前最后的暗淡光线,安静地走在出山的路上。

    万籁俱寂,只有风中草木窸窸窣窣的拂动声。

    反正已经塌了一大半了,这下倒是有了块平坦的出山路线,真让人感觉是地狱笑话:……

    “手里装着的是什麽?”

    夏油杰把手插在口袋里,轻声问。

    “骨灰,小孩子的骨灰太少了,全挖出来也只有一点点。”

    五条悟语气平淡,纸袋扣在他纤长有力的手指间,在雨水中依然干燥安稳:“这地方直到大概五十年前都还在流行活童殉葬,把孩子带到山洞的坑里活活烧死,来祭祀山神虹龙——很有用,因为虹龙是真实存在的,该死……”

    “五十年前没生出特级咒灵来,现在更不该有。”夏油杰看着远方飘飘摇摇,黯淡模糊的路,不知道在抵抗着什麽样的可能性。但五条悟并不允许他逃避,或者说他不认为这是夏油杰承受不的东西:

    “上一个月灾害频频,有一起死亡报告,一个孩子的父母砍柴的时候死在泥石流里了。但是村子里的人觉得是他们引得虹龙发怒,于是这一次再发灾时,就把他们的独生子……‘献祭’了。你看到村尾那个房子吗?就是那家人的,不过我搬开看了一下,已经烧空了,没什麽意义,没有玩具熊,没有书,没有电动——总之就是没有能陪小孩子下葬的东西,所以我就只拿了点灰混进来。”

    寂静,很漫长的寂静,植物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脚踩在烂泥里,哭泣一样的小声咕唧。

    “……从哪里问来这些事的,那些村民……你不是说他们都昏厥了吗?”

    “是昏厥了啊,我问完后把他们打昏的。”

    他们久久无言。天彻底暗下来了,裤脚从沾水的,夏油杰的整个心肠都湿漉漉地坠落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自虐一样,还是不甘心地,非常轻地问:“那孩子是咒术师……是吗?”

    普通人死后,怎麽会化为那麽强力的诅咒呢?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过去几百年稚童的怨恨都没能结出怨灵来,现在就更不该有。

    这是个挂了问号的陈述句,五条悟没有答,他也不会说“不是哦”这种假话来安慰朋友,只是扯开话题说:“叫两个能点火的咒灵出来,有用。”

    走出山,踩踏到一块已经长了新鲜嫩草和小白花的地上,他把后背上的观南镜抱到了前面来,举辛巴一样举着他甩了甩:“喂,醒醒,学弟。”

    观南镜睡得倒是浅,一下就醒了,就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茫茫暮色中,五条悟仿佛自带光芒的眼睛:“‘就地安葬’的情况来了,你不是小和尚吗?来念念经吧?”

    “我不是小和尚,因为还没到剃发修行的年龄……但我可以做法事。”观南镜问:“刚刚没找到的那个人已经死掉吗,前辈,他被咒灵杀害了吗?为什麽?”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夏油杰在一声不吭地挖坑,泥土溅到他的眉心,倒像一颗黑色的佛痣。

    纸袋打开,带着铜锣烧残存的食物香气,青白的骨灰被撒进湿漉的泥土中,顷刻就化了进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观南镜恢复了一点点咒力,化了香合在手中,平心静气,长念往生。咒灵点的火和咒力合的香在水里也不灭,像一盏激流上的莲灯一样,在大雨中孤独地摇曳。

    五条悟和夏油杰沉默地看着大雨中他苍白虔诚的脸。

    直到香末了,才静静地落入这小小的坑,终于离开了群山,可还是湮灭在辽阔黑暗的大地里。

    “所以你们疯了吧,五条你尤其是,不要让他淋雨能怎麽样?累到完全开不了无下限了吗?身上装一把伞会累死吗?我怎麽看不出来?”

    然而他们最终也没能多一天休假,只是连夜回到了高专,因为观南镜才到山脚下就发高烧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像两个挨训的小弟一样老老实实地并排站墙根,被硝子难得的怒火喷得不敢还嘴。

    “我都说了不要太粗暴,他心脏有问题——”

    “到底是什麽问题?我不是要气你,我是真的不知道。”等她发完脾气,五条悟才举手投降:“他可是个很强大的咒术师哎,现在不是在逐渐和他的咒力相处了吗,身体素质应该在每天都变得更好才对啊——”

    “我要是能搞明白的话还用叮嘱你们吗?我直接就给他治好了。”硝子严肃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能再这样了,否则他不能跟着你们出门了。”

    “哈???”五条悟眼镜都要掉下来了:“硝子你是大独裁家吗?这只是意外情况,还没有到这种禁足的地步吧,不要这麽凶啊……”

    家入硝子不和他扯皮,皱着眉头,视线却是挪动到了一直异常沉默的夏油杰身上:“你又是怎麽回事?看起来像病了三天三夜一样惨白。”

    “……啊,你在问我?我没事。”夏油杰像是迟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麽,轻声道:“我只是有点累。镜现在没事了吗?”

    “我们杰今天带孩子可是很辛苦的,他父爱爆棚呢。学弟的话……也很开心哦,你都没看到他的样子,他连检票机都想从头到脚摸一遍。”五条悟也打了个哈欠:“你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行了行了,都回去睡吧,明早再来看情况——夏油?”

    夏油杰只坐着一点床边边,正低头看着观南镜,阴影在墙上投出好大一片。他一抬头看着站在门口,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两位友人,才终于感觉回了点魂似的,抱歉地笑了笑,最后帮小学弟掖了掖被子:“来了来了。”

    尽管非常累了,可他今晚睡得还是不好。早晨模模糊糊从粘稠的噩梦中惊醒,莫名感觉听到隔着回游式庭院中树木摩挲,流水哗啦的动静,住在他们后面那排的一年级生宿舍里像是有人在尖叫似的。

    谁的声音……好像是灰原……一大早的在喊什麽……

    他捂着脸,灿烂的阳光穿透遮光窗帘的缝隙涌入进来,叫他感觉面上发烫。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天不遂人愿,他的意识却越发清醒了,脑子像是在刻意去分辨声音内容似的:

    “观南同学为什麽变成女孩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啊?

    “五条前辈!五条前辈!你不要掀人家衣服啊!——”

    他猛地坐了起来!

    ————————

    为什麽忽然变女孩了下章说hhj。5掀衣服是假掀啦,我觉得高专5是这种类型,别人对他“可能恶作剧”的惊吓/羞恼的反应才是他觉得有趣的地方,真的霸淩人他没那个兴趣,简单来说就是一款猫,不爱人,但爱逗人玩……

    终于到周五啦啊啊啊啊nina高兴得晚上都快睡不着,明天上课也不痛苦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也喜欢妈咪们!我一个大大的抱和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啄木鸟亲亲亲亲亲亲亲亲!明天见哦妈咪们,祝你们周末快乐啾咪啾咪

    第18章 高专篇(6)

    观南镜早上起来时,其实完全没发现他把自己变成女孩了。

    说起来,他和自己的咒术相处得还不是非常好——因为在过去的人生中,并没有这麽个东西存在,所以他并不用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反正它们就和普通人正常的花火般转瞬即逝的思绪一样,并不会产生任何后果。

    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过于丰沛的咒力随时都会溢出,清醒时需要一直努力克制这种感觉。他昨天后半夜高热就退下去了,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谁让硝子是个神仙医疗。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观南镜的大脑在过于活跃地回放白天的事——这一天的信息量比他过去十几年里接触到的东西加起来都多,所以感觉cpu有点过热也是正常的吧。

    东京,轿车,铁路,铜锣烧,咒灵,学长……还有感觉好像在俯身检查他眼睛的硝子学姐。

    夏油杰安静闭着眼睛吞下花朵的样子和五条悟结实的后背仿佛又出现在了他脸边,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开始播放和这两人相关的所有东西。回忆和情绪无序地拼凑在一起,莫名跳跃到了五条悟问他“能不能变成女孩子”,还有说他“脑壳贫瘠”的时候。

    能不能呢……观南镜陷入沉睡,最后的思绪是:我想要能做到更多事。

    “果然是你的错啊。”硝子听完后的第一感想就是这个。

    “是他的错。”夏油杰一边给观南镜罩外套,一边坚定点头。

    “五条前辈……”灰原雄一副还没从“早上醒来我的同级变美少女了”的冲击事实中缓和过来,脸红眼飘的样子,却依然试图理解学长:“你也不是故意的吧,不用太自责……”

    “不,他就是故意的,现在应该开心得很呢。”七海建人浑身低气压。他其实很烦一大早被扯进奇怪的事情里,但撇了一眼满脸无辜,又小又安静的漂亮女孩(…)观南镜,又像是被烫到一样挪开了视线,转而还是把愤怒的目光投射到了五条悟身上。

    “当然啦,我是真的很好奇才会这麽要求啊,现在为什麽不能开心?”五条悟像猫咪一样翘起嘴角,举起来观南镜像摇面条一样左右晃,高兴宣布:“竟然真的变成女孩了,太棒了!我目前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妹!”

    “给我停手你这个混球——”夏油杰一边头疼地想要解救观南镜,一边急得忍不住和他喊:“你倒是也反抗啊,镜!”

    观南镜不懂他“咒术事故”了这种事有什麽好让大家这麽激动的,不懂灰原为什麽要尖叫,不懂硝子为什麽要烦躁,不懂五条悟为什麽要开心,不懂为什麽要反抗开心的学长,也不懂夏油杰为什麽要生气。

    他此时唯一能理解的就只有靠着柱子打哈欠,满脸被迫早起所以很累的七海建人,因为他也还挺困的。

    不过虽然不懂,可是夏油杰发话了,他也就听从并敷衍着表达了一点态度:随便晃了两下脚表示抗议,并透过半滑下来的墨镜看着五条悟的眼睛问:“前辈,可以先把我放下去吗?”

    对方眨巴了一会儿长睫毛看他,反应却是一把将他搂住,用力蹭了蹭脸,白毛和他柔软的黑长发贴在一起,猫吸猫似的满脸幸福道:“真的好可爱!”

    夏油杰忍无可忍地出拳了。

    等到他们因为一大早就聚众斗殴而被班主任夜蛾正道逮捕时,观南镜也还是没能变回男孩。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睡梦中是怎麽做到的了——和改变外物不同,想要撤销对它们的影响,只要把咒力也收回就好了。可是现在他在塑造是他的自己,咒力依然在他的身体中流动着,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办。

    夜蛾感觉一早上的就有点想死,把目光转到了五条悟身上,语气严肃地说:“悟,你应该能看出来才对,告诉他。”

    对方正捂着眼睛做盲人状,语气中充满无辜:“什麽,看到什麽?悟什麽都不知道,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啊!老师你看杰!在你面前他就敢打我!”

    他们俩一黑一白坐在一起又开闹,仗着身高,在观南镜的头上表演了一波全是残影的空气猫猫拳,把夜蛾看得感觉他要在三十五岁的青壮年得心脏病了。

    “停手!”他崩溃大喊:“今天都别上课了,给我禁闭去!——观南你跟着五条一起,什麽时候你变回来了,什麽时候他不用带着你!”

    然而三个小时后,观南镜却已经下山进城again,站在队伍漫长的每日限量热门甜品店前面,满脸懵地看着学长大飙演技,店员含泪热邀他们直接进门免排队。

    事情的始末还得回到他们刚溜出来时。

    “关禁闭的意思原来是说下山到银座来吗?”穿着硝子给他的备用制服,很乖地跟在五条悟身边,无视掉路人向他们频频投来的视线好奇地到处观察着车水马龙的都市,观南镜由衷钦佩道:“外面的世界就是不一样呢。”

    五条悟说对对对,没两下就绷不住了,笑得都快直不起腰。

    观南镜已经习惯无视他过于跳脱的心情了,又认真问他:“前辈为什麽不和我们一起来?”

    “他不爱吃甜点,缠着他出来再排队的话他会很不耐烦。而且他昨天好像很累,今天给他放个假吧,我真是超——好心吧?但是……你这是什麽坏习惯。”

    五条悟习惯性想揉他头发,手放到小脑壳上才发现,变成黑色长发后,他的仿佛发质也更柔软了,像软软的缎子,于是他没像之前那样随意弄乱,只是小拇指压着顺了顺,倒是难得温柔一下:

    “我们都有名字, ‘前辈’前面要加名字,不然谁知道你在喊谁。”

    说着,他俯身贴近了他的脸,透过墨镜又能看到一点他挂着笑意的冰蓝色眼睛。

    语调因为还沾着笑意的余温,于是像带着小小的,愉快的鈎子:“前辈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呢吗?”

    路人充满震撼地走过了,又很一致地捂着嘴偷摸回头看看俊男美女好像在这儿搞暧昧:

    这是干嘛,爱豆拍综艺还是什麽新偶像剧?制服好小众啊一看就不是周围学校的。四周有隐藏摄像头吗?也会拍到我吗?

    美女学弟毫无自觉,在这种突破社交距离的距离下依然很冷静。饱和度有点低,以至于在阳光下仿佛带了点金棕色的深绿色瞳仁像安静的植株一样,在五条悟的近距离凝视中依然枝叶舒展,毫无颤动:“我也有名字,前辈也不叫我的。”

    他没有在生气或“报复”,只是陈述着事实,仿佛就和名字一样,真的只是面镜子,在反射着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似的。

    五条悟“哦——”一声,举起双手:“真是的,原来是在怪我啊,好吧,举手投降了——现在我能恢复姓名吗?‘五条前辈’,要这麽叫我才行,我不要和杰那家夥在一个称呼里混淆……”

    他说话的功夫里,观南镜却控制不住表情也笑了,挥下了他的手,趁着最后几秒绿灯跑到了路对面。黑发被早春的风吹,制服裙也是,眼睛亮亮的,像是被这份安全距离赋予了勇气,他双手放在嘴边声量放大喊道:

    “前辈,刚刚是骗你的——其实我就只是喜欢这麽喊——”

    “呀,你这孩子。”五条悟真有被惊愕到,然后笑出声了:“什麽时候学坏的啊!”

    杰那混球传染他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观南镜喊完就全力逃跑,等了整整三十秒红灯的五条悟却还是只用十几秒就追上了他。一个假装要打一个假装要躲,莫名其妙就心情非常好地在大街上闹成一团。

    观南镜是真的很兴奋,昨天因为是第一次出门,两个学长互相说话个没完,注意力不太在他身上,夏油杰又感觉是非常严肃正经的人,所以他非常拘束。今天被没个正形的五条悟带出来,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真的是个不喜欢生气,也没什麽规矩的人后,他才终于流露出了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调皮劲。

    虽然也就是站在井盖上跳两下,偷偷用脚去路边踢树叶还有从螺旋门里转一圈再出来这类幼稚得不得了的事,但还是眼都亮了,脸红扑扑的,仿佛这些都是什麽超级刺激的活动。

    捂着心口走在路上,十个人要回头十二次看他——洋溢着幸福感的漂亮女孩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让人情不自禁就多看两眼。

    要不是她旁边大概是男朋友的家夥身高压迫感太足,还一头染过似的非主流白毛,又带着一副盲人墨镜,感觉很不良的样子,估计早有人来要电话了。

    不良本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的心里只有淡淡的震撼之情。

    好家夥,荒山野岭杀咒灵超度亡魂,他心如止水;城市中心踩井盖推旋转门,他激动万分。

    这到底是什麽品种的小男孩括弧小女孩限定中括弧啊?

    看得连他都非常罕见地有点操心了:“你胸口不疼吧……悠着点啊,不然我可没法和硝子交代。”

    观南镜沉默了:“……好像,是有点疼。”

    他们俩在路口大眼瞪大眼地互相凝视一会儿,仅年长一岁的家长五条悟无情地剥夺观南镜小朋友探索世界的自主权:“你不能再玩了!过来,我们现在开始要慢慢走,吃点甜品,买好东西就回去。”

    观南镜哦了一声。

    观南镜有点萎靡。

    观南镜默默走在他身后,又变成了乖巧的样子。

    五条悟没看他,但是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左手,向后展开,晃了晃。

    观南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好暖和。

    观南镜重新微笑起来。

    “怎麽手这麽冷啊!硝子给你的衣服你没穿全吗?不要冻感冒不要冻感冒啊啊啊你这个处处给我挖坑的小混球——”

    观南镜刚笑了没两秒就被按头了。

    观南镜被五条悟当街揪住,对方要扯开他的衣领,看看他里面穿没穿毛衣背心。

    在五条悟被路过的警察逮捕前,观南镜握着学长的手又逃跑了。

    这就是他们到达甜品店时观南镜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步履缓慢,眼含雾气,楚楚可怜,仿佛命不久矣(…)的缘故了,只要是参加过一千两百米竞赛或者十二分钟跑的普通人类一定能理解他感觉自己被跑步谋害了的痛苦感。他不得不手撑着玻璃缓缓,顺便让五条悟有时间看一下这家店的今日菜单。

    但他的形象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解了,就连脸上跑出来的红也被店员自动理解为了冷风吹出的悲惨红晕。于是对方刚送走手里这一个客人一扭头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如此可怜的小女孩趴在店外面眼巴巴地隔着玻璃墙看,仿佛因为知道来迟了吃不上,已经难过得快哭了,眼里存着水雾,黑发可怜地在风里微微发颤,和人一样。

    她旁边那个高大英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的男同学还不男朋友,也是隔着墨镜都能看到一脸无奈惋惜,正低头耐心地哄着她什麽。盲猜也知道是“没办法啦,咱们下次再来吧”这类的话。

    但是!命运是无常的,也许就是病弱女孩去世或搬出东京回老家养病前最后一次有机会吃到梦寐以求的点心了。说出这段话的男生在八十岁时会老泪纵横:这一份蛋糕,以为随时可以来吃到,实际上却再也不可能了……

    光是看画面就脑补出了整整28集生死虐恋大剧的店员差点没把自己感动哭,暂时挂了牌阻止了下一波顾客进来,充满爱怜之情地隔着玻璃墙敲了敲,和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进来。

    正在撇着嘴和观南镜撒娇哭诉今天肯定买不到限定了前辈我的心都碎成一块柠檬味一块草莓味一块巧克力味的五条悟:……

    这个场合……

    怎麽感觉莫名熟悉啊?

    本该已经忘在脑后的,帮他们买了整整三份大满贯铜锣烧路人姐姐的脸,忽然又浮现在脑海里,并和面前这个男人的表情重合起来。

    他们的脸上都写着“可怜孩子”,就等于“让我来帮你一把吧”,就等于“帮你插队了”,就等于“今天能吃到限定蛋糕了!”。

    五条悟缓缓低头看着真·懵逼,显然完全没发现别人是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大发善心的观南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表演了一整套“惊讶——惊喜——感动——宝贝你快看好心人——我们快进去吧!”的大戏,没让自己狂笑出来。

    这一刻,他忽然醒悟了。学妹这种东西,只是发现自己拥有的那一瞬间很激动,激动完了就没有感觉了。男孩女孩,都还是一样的观南镜,所以他本来打算今天玩完就告诉对方该怎麽处理咒力变回去的。

    可是,只要学弟能偶尔变成学妹,他不用排队就能买到的蛋糕却是无穷尽的,于是他的幸福也将是无穷尽的。

    “镜。”

    用同样的招数扫荡了所有五条悟想去的店后,他们一起坐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伴着一大堆打算带回去的点心,夕阳,晚风和路过的萨摩耶一起挖巴斯克蛋糕时,他忽然用脚碰了碰观南镜的脚。

    他今天穿了很酷的亮面黑皮切尔西靴,仿拼接线条故意放在了鞋两侧,流畅又潇洒,漂亮得很骚包。观南镜的棕色乐福鞋也来自硝子,是她最接近制服鞋的一双,在大小和质感的衬托下都完败了,连带着他的脚也像是小孩子的脚放在大人旁边。

    “嗯?我在。”观南镜挖得正认真呢,蛋糕里放了太多陌生的香料,他很仔细地在认识它们,像是又在与这个世界打招呼。但五条悟叫他,他就很认真地第一时间放下了小勺子,仰起头看学长。

    “你看。”五条悟笑着,又碰了一下他的鞋子:“脚变小了也就算了,还正好和硝子正好一模一样大——还没反应过来吗?你是不是昨天睡着前看到她了,照着她变的。”

    “啊!”观南镜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鼻尖上又沾到东西了,这次是一点奶油:“真的!”

    想想也是,他生命中唯一见过的女性也就是硝子,歌姬和冥冥三位学姐,根本也没有别的参考案例。

    搞清楚了这个,他却莫名烦恼起来,仿佛很遗憾似的:“为什麽我没有和硝子前辈长得一模一样呢?”

    “那就成恐怖片了好不好啊。你都不关心怎麽变回去吗?第一反应怎麽是这个。”五条悟啼笑皆非,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去找面纸:“还有,怎麽对硝子又愿意喊‘硝子前辈’了,明明是我连着两天特意带你出来玩哎,偏心——”

    他帮观南镜擦掉鼻子上的奶油,顺便晃了晃他的鼻子:“偏心小镜。”

    虽然又笨,又偏心,还脆弱到让他时不时觉得真的很麻烦……但是人生在世就是这样嘛,要接受很多意外。病恹恹的兰花给他养了,他虽然嘴上抱怨,手里也还是要浇水的,会希望它好歹别死。

    要是再开春能健康起来,抽出两片叶子,就算报恩了。

    他对观南镜并无期许,唯一的一点遗憾都在现在了。

    告诉他怎麽变回去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愿意变成女孩子了。毕竟现在性别概念和社会评价的概念还不强烈,才是这麽随心所欲的,没有被框框架架弄拘束的样子吧?

    “我来告诉你怎麽变回去,你按照我说的回路去找你的咒力,就能明白该怎麽撤回了。”

    他伤感地叹了口气,抱住最喜欢所以还没舍得吃的一款草莓蛋糕隔着盖子亲了亲,向短暂的,美丽的, “不排而获”的幸福说再见:

    “好可惜……下次再有时间排队吃到你还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可能明年了吧……”

    “为什麽要明年?”观南镜正在吃这一款,感觉也是最喜欢的,发出了不理解的声音:“我们有时间不可以再买吗?”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写着小纸条的电话号码,和五条悟说:“前辈去付款了所以没注意,那个店长和我说想吃的话就打电话,他会留一份的,或者直接插队进去也行。”

    过了两秒后他手顿住了,抽走了纸条放回去,又拿了一张新的出来:“对不起,我记错了,是这个。那张是卖黑糊糊的甜品,叫什麽来着……啊,卖布朗尼那家的。”

    五条悟:……

    观南镜晃着腿问:“变回去以后我还能变成女孩子吗?穿裙子好舒服啊,腿好自由……我的制服为什麽不可以和硝子前辈一样是裙子……”

    “镜。”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头,充满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最心爱的学弟啊!”

    观南镜愣愣地看着他:“……啊,谢谢前辈。”

    “当然了,我和杰那家夥可不一样。”五条悟真情实感地信口胡诌:

    “你看,你变成女孩子后他就不喜欢你了,他都不摸你头发了,也不带你玩,还催着你变回去……但我还是一样喜欢镜哦,对不对?所以你下次不要在他面前变成学妹了,但和我出来买蛋糕的时候可以。”

    虽然感觉夏油杰不是这样的,但又说不出五条悟哪里讲的不对,于是观南镜呆呆地点了点头,乖巧应:“前辈对我真好。”

    此时此刻,正在莫名猛打喷嚏的夏油杰捧着餐盒,特意在里面放了两个抹茶大福,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才轻声隔着门敲了敲,向里面唤:

    “镜,开下门吧?虽然说是关禁闭,但吃饭是正常的哦。我给你拿了晚饭来,吃一点。不要太担心五条那家夥,他只是喜欢逗人玩,可不会一直刁难你的,今天事情一定能解决,你不要担……”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里面也太安静了,安静到像是没有人似的(…)而且现在天都暗下去了,门缝里也没透出灯光。

    他直接拧了门把手,发现没锁,迎着淡淡的,带着苦味的檀香进入观南镜的房间时,他小心翼翼地避免看到太多他的私人空间,然后一抬头就发现视线前挂着一张纸条:

    “杰,我带学弟朝硝子借了衣服下山玩了,你继续关紧闭,晚上去老头那儿汇报一下,说点话糊弄过去。点心你不爱吃所以我就不给你带了,晚上你正常吃饭吧,不用担心嗷。爱你兄弟!”

    末尾甚至画了个竖起大拇指挤眼睛卷着舌头的“绝赞·五条悟!”小人头,非常生动活泼,仿佛本人正在他面前做这个表情。

    夏油杰:……

    “五条,你在哪里?今天玩够久了,学弟也该累了,你们速上山。”硝子打着哈欠拨通电话传唤他:“你再不回来,夏油能把你屋都劈了,我没开玩笑。”

    五条悟忙着接电话的功夫,观南镜也在摆弄着自己的新手机,是夜蛾正道送给他的。他操作还很生疏,但毕竟年龄小,接触新事物并不困难,很快他就大概理解了原来自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夏油杰,内容是:“回来后找我一下。”

    观南镜:……

    忽然好紧张是怎麽回事!

    ————————

    镜好像那种在爹咪面前乖巧懂事,转头跑出去和不良男友鬼混了半天然后被抓包了的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哥不是真就这麽严肃,而是这一会儿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要端着,要照顾弱势小镜,虽然整个高专篇可能就是他一路破防彻底做爹失败想做情哥哥也失败的事(不是)

    周五的快乐好像一下子就结束了,周六日就两天,却好多作业, nina一下子又悲从中来了呜呜呜呜呜,不想读书了,不想读书了!(在地上打滚)(滚进妈咪怀里)(变成牛皮糖)(索要亲亲)(明天见哦妈咪们!)(牛皮糖nina很爱你们!)

    第19章 高专篇(7)

    夏油杰也不懂自己为什麽好像有点特别动肝火。

    可能是因为五条悟不知道为什麽在观南镜的事情上异常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他的意见和想法放在眼里,哪怕对方是他们的共同责任,哪怕明明他们才是关系更亲密的朋友。

    可能是因为观南镜莫名其妙地就对五条悟的不合理举动也非常顺从,对自己变成女孩子这麽麻烦的事毫无自觉,病都不知道好没好,转头就和对方跑出去疯。

    也许是因为他被欺骗和抛下了,明明应该一起关禁闭,他一边担心观南镜有没有自闭,一边担心五条悟有没有欺负人,思索着怎麽让他们俩和好——结果真正在房间里沉思着浪费了一整个美丽假日的只有他,另外两个人亲热得很,跑出去又玩又吃,不要太开心,连知会他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硝子也不告诉他,明知道只有他一个倒霉蛋在傻乎乎关禁闭,也一直帮那两个隐瞒,明明他们走掉后她可以来告诉他不是吗?难道她觉得告诉他这件事他就会跑下山去把那两个人揪回来吗,他是这麽讨厌的人吗,她怎麽会这麽想他呢,怎麽会连硝子都对他有误解呢?

    怎麽连最公平的硝子,都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觉呢?

    就因为他表现得像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嘻嘻哈哈就过去了,所以他们也就默认他不该在意吗?

    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友人们仿佛嬉闹着把他隔绝在外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夏油杰无法承认这一点,因为这听起来太幼稚和可怜。他才不该是这麽小肚鸡肠的家夥,如果真的为这种小事生气,不要说朋友们会大吃一惊,不知道怎麽处理,他自己都会责备自己的。

    也许只是昨天太累了,今天还没休息过来吧……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点没道理的情绪,把它们藏起来就好。

    所以观南镜已经变回男孩子,小心翼翼来敲他门的时候,虽然隐约听到了五条悟不以为然的“不用太担心,杰不会真的生气的”时感觉火气更足了,但他还是强行把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的坏心情和观南镜并没有关系,没有任何道理让对方感到不安。

    但小学弟好像敏感地看透了他心情不佳的本质,可怜巴巴地把带给他的蛋糕给他后,就十分拘束地坐在小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也死死垂下看着地板,仿佛多看这屋子两眼都是冒犯似的。他这模样看得夏油杰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别这麽紧张,我没生气,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一切都好……蛋糕也是,不是带回来自己吃的吗?不用特意分给我,我确实不爱吃甜的,镜自己留着就够了。”

    为了防止这种拒绝礼物的话听起来太生硬,他还刻意放缓了语气,好听的声音像低低的小提琴,十足的温柔,又伸手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作为安抚。但对方在他的手掌下摇了摇头,柔软的手感像小松鼠在动:“不,就是给前辈买的,我自己的已经放好了。”

    小松鼠很乖地抬头看他,稍微有点怯,但还是充满信任的样子:“吃的时候就在想……想要前辈也尝尝味道。”

    “杰是不会喜欢的,不喜欢甜的就是不喜欢,再怎麽吃也一样。不会因为你第一次吃觉得很开心,就认为他会一样啊。”五条悟当时是这麽评价他的想法的:“所以送他这个也只是浪费。”

    观南镜不敢反驳,却还是坚持,抓着他的袖子看他的样子怪可怜,眼神里写满请求,一句话没说就让五条悟当场投降老实刷卡了——反正又不是他要送,让观南镜自己实践一次他就该摸得清夏油杰的脾气了。

    此时此刻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学长也确实并不如何感动,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仿佛这是种甜蜜的负担——他接受心意,但依然对礼品本身不怎麽感兴趣。为了避免让观南镜再更紧张,他也没强迫对方非要起来换位置,而是也扯了椅子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谢谢镜……下次不用这麽费心,我确实是不爱吃甜食,没有说谎哦。硝子也是,也不用给她买。”

    “给硝子前辈带了新款的烟。”大概是从小跟着和尚们念经念多了,观南镜说话有种特殊的节奏感,慢条斯理的轻柔:“前辈喜欢什麽呢,我可以知道吗?”

    夏油杰撑着下巴,微微笑了笑:“没必要这麽在乎我——你是后辈,我们要多照顾你,但你不用反过来这麽做。能理解吗?今天想和你说的其实也就是这个:你不用太惯着悟那家夥,不用事事都听他的,有点小脾气也没事……”

    他很耐心,很温柔地看着观南镜的眼睛说:“对我也是一样的——在外面玩得开心吗?这是很好的事情,我并没有对镜生气。下次想要出门的话也可以找我,如果我有时间就带你出去。”

    观南镜看了他好久,久到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说了句俏皮话来缓和气氛:“怎麽了,我看起来就这麽没有可信度吗?”

    “不是。”漂亮的小男孩微微蹙着眉头,因为专心而不自觉地身体前倾一点:“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我只是忽然发现前辈眼睛底下有点青,昨天没睡好吗?”

    他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做为示意,像翡翠上盖了雪。夏油杰一愣,有点本能地按了按太阳穴,笑着遮掩:“没事哦,只是稍微有点累……”

    观南镜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但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询问道:“前辈需要安神香吗?”

    夏油杰也不知道为什麽他对小学弟的开导环节忽然就变成了对方反过来劝睡,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观南镜已经去拿了个小香炉和香来,背对着他站在窗边静静地点香。窗帘没开,灯光穿过他纤长的手指,像是穿过一块半透明的羊脂玉,淡白的烟浅浅升腾起来,和他傍晚时在对方房间中略微闻到的那一点一模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没阻止,也许是因为观南镜太认真了,再拒绝他的话对方会很可怜,也许是因为他确实完全睡不着,这个香气闻起来有种奇特的安定感,于是情不自禁地寄希望于它确实有用。

    他陷落在真皮躺椅里,高大的身体在疲倦中融化,骨节小声地咔嚓咔嚓舒展,感觉这一切带上了梦境一样的模糊光晕,轻声问:“哪里来的香?”

    “夜蛾先生给的,高专里也在供佛。”他的耳朵里,来自观南镜的声音更轻飘了:“前辈,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麽呢。”

    喜欢什麽?夏油杰并不指望从观南镜身上获得任何东西,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满脑子想着怎麽“讨好”前辈,于是借着困意信口胡诌,声音卷起,像他即将落入的梦境一样缱绻:“月亮。我这个房间看不到月亮。”

    但观南镜认真地听进去了。

    他安静地把香慢慢地全部剪碎添进去,回头时不出意料地发现夏油杰已经睡着了——对方与其说是困,不如说是情绪大起大落后精神极度疲倦,这种情况下最容易一安神就入眠。他轻轻地抱了小毯子来替对方盖上,细细地塞了角落,防止他滑下去。一抬头发现对方的嘴唇苍白又干涸,有隐隐的裂纹,便在指尖上用咒力化了点没味道的油,替他沾了沾。

    好可怜啊,前辈。他由衷地想:又辛苦,又敏感,不开心了也不和别人说,还是一门心思要照顾别人。

    所以才会觉都睡不着吧。

    不喜欢蛋糕也没关系,虽然坐在心情没有办法分享出去,但观南镜没有感到遗憾,而是觉得自己非常幸运——问到了他想要什麽,这个东西还是他可以送的。

    以后果然要直接和前辈一起出门才行啊。观南镜心肠很柔软地想,直接一起坐在椅子上,一起吹风,一起吃蛋糕,一起看日落……直接分享这些事情吧。

    说到底,他想送给夏油杰的不是蛋糕,而是咬下蛋糕的那一刻,希望他也坐在旁边的心情。

    夏油杰这一睡就是六七个小时,醒来时正好是夜半三点。他还困着,但精神好多了,脑海中的噪音仿佛少了许多,嘴唇也不发紧了。关了灯屋里太暗,香早熄尽了,炉中连微弱的火点都没有,咒术师的视力比普通人要好,几乎是漆黑一片中他也准确地走到了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掌掀开香炉盖,用小夹子拨弄了几下里面的灰烬。

    撒到外面的月季里去好了,他想着,于是拉开窗帘。

    窗帘像舞台的幕布一般优雅撤开,皎洁的月光顿时铺满整个屋子,像在他的世界里落了一场盛大的,银色的雪。一轮弯月以不可能的角度挂在了他屋外的天空上,看起来和普通月亮别无二致,只是看起来——毕竟观南镜不可能真的捏了个月球扔到太空里去。

    可这依然太超过了。

    夏油杰久久地抬头看着它,几乎成了一尊哑巴石头像。直到香炉从他手里掉了,当啷一声砸在地板上,灰撒了他一身,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垂着火烧似的脸胡乱地翻手帕。

    摸遍了全身,才想起来这身衣服没有一个兜。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对杰肃然起敬了。”

    一周后,终于从连轴转的任务中回归高专的五条悟第一时间就是把观南镜这些天帮他存进冰箱的甜品全拿出来大吃特吃!大吃特吃!一边吃一边和来摸鱼放风一会儿的硝子疯狂吐槽:

    “我要烦死这些事了,他又接了一个一级的任务——明明京都那边有人能做的!我说我不管了,天塌了我也要回来吃饭睡觉,他说没关系,他自己能搞定,然后真去了。现在可能还在东北那片逛荡吧,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回来。”

    硝子坐在桌子上翘腿,感慨地晃了晃脚:“不得了,干劲十足啊。”

    “谁知道他吃了什麽兴奋剂。”五条悟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学弟呢?”

    “问哪个?”硝子故意笑。

    五条悟从墨镜下面露出苍蓝的瞳仁来,拖长声音说:“你——猜——”

    “真没趣,人家有名字的,你干嘛不叫。”硝子懒洋洋地说:“在上课,或者自己一个人读书吧?你们俩这周太忙不能带他,他当然也不能出去。同级的话……灰原和七海也忙,昨天去大阪了。”

    “真寂寞啊。”五条悟喃喃道:“好吧,虽然老子已经非常困了,但大慈大悲的五条学长还是决定先不睡了,从孤独的地狱之中拯救笨蛋学弟!”

    “扯什麽,你就是单纯想让他陪你买点心吧。”硝子跳下桌子:“记得别让他咒力使用过度,我这两天一直在看他情况。”

    “是,硝子大人——”五条悟拖长声音嚷道。

    他确实哈欠连天,但观南镜在见到他时惊喜得差点没扑上来的表情,看得他好像又没那麽困了。

    “什麽嘛,想抱就抱啊。”他美滋滋地张开手臂,骄傲道:“我还能接不住你吗?”

    拥抱。甚至是五条悟说完后,观南镜才明白了原来他欢呼雀跃的本能在喊是的拥抱。他从来没有被拥抱过,也不曾拥抱他人,这个可能性忽然让他感到一种震撼。他当然是不可能冲进学长怀里,可是迟疑着伸出手,被对方揽进温热的臂膀中,感受到另一颗心脏的震动时,拥抱本身的震撼又超越了他刚刚的所思所想。

    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神奇的感觉呢?

    他还没有搞明白,就被揉了揉脑壳:

    “抱一下还不够吗?太粘人了你。走了走了,带你出去玩,在这深山老林天天和班主任那张黑脸作伴,你不要憋死了啊?”

    五条悟兴高采烈地规划了一路先吃什麽,后逛什麽,再买什麽,最后带什麽的完美计划,然后连带着观南镜第一次坐地铁都还没坐明白呢,计划就夭折了。

    【京都高专发布:特急】

    【京都私立医院出现疑似准特级咒灵,三十多名病人被困,已有两名京都高专的三年级生牺牲。】

    【任务级别上升为特级。现抽调东京高专一级咒术师五条悟立刻前往支持,并以下三人辅助:……】

    “该死。”五条悟的目光冷了下来,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盖子,拉着观南镜从最近的站点下了车,联系辅助监督用最快的速度开车来接。挂完电话后他抱着手臂靠在电线杆上,揪了揪观南镜的脸:

    “我们要去京都了。”

    观南镜轻声问:“我要不要……”

    “不行,你只能和我一直在一起,这是你出门的必要条件。”五条悟稍微缓和了点语气:“先和我一起去吧,事后任务报告会说明情况,把你也放进去的。”

    “这次的咒灵会很可怕哦,大城市的医院,是全日本怨气最重的一类地方……已经有两个同伴被它杀掉了。”他又凑近了观南镜,透过墨镜一眨不眨地打量他:“害怕吗?”

    “不害怕,前辈。”观南镜的神情也依然毫无动摇,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天真的平静:“死生有命,对谁来说都一样。”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却用手指拢了拢他的头发,平静的话音中带着不自知的傲慢:“不一样哦。比如我不想要你死,你就不会死。尽情害怕好了,镜,恐惧也不会把你引向死亡,只要……待在我身边。”

    ————————

    静静噶了的那一天你会不会想起这一句死生有命, 5.

    虽然是自己写的剧情,但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假装沧桑点烟)

    妈咪们周日晚上好周末是真实存在的吗, nina感觉根本没来得及休息,也没做完作业,就又结束了(眼泪喷出)现在的心情就是什麽都不想干了,只想放圣诞假啊啊啊啊(尖叫)妈咪们周末过得好吗?请告诉nina一些快乐的事情让我吸吸快乐能量!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头钻进妈咪们怀里)

    第20章 高专篇(8)

    “咒灵产生的原因?初步怀疑是近期沸沸扬扬的网络舆论关注的那件事——有二十几个病人家属在论坛发帖爆料,说京都医内部有大型医疗安全事故,害死了他们的家人。”

    “是真的吗?”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又凑起来想拨车上挂着的御守玩,发出清朗的笑声嘲笑他天天和咒灵打交道怎麽还信这种东西。

    这个辅助监督就是他们把观南镜接回高专时开车的那一个(…)因为他虽然只能勉强够上四级咒术师的水平,但飙车水平一流,所以总是在做比较紧急的送人工作(…)虽然已经习惯了咒术师中问题儿童非常多,但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下一任五条家主竟然如此不着调这件事,总能让他对权势滔天御三家的那股子魔幻感破灭。

    真要说谁更像大家少爷,反而是那边安安静静坐着,眼睛被光照得半透明的观南镜吧。

    真典雅,真宁静啊。但其实只是个从山里被救出来的孤儿。

    只能说我们这种平民不懂他们少爷的事,大少爷都是奇形怪状的……

    辅助监督一边吐槽,一边回答他:

    “假的,真正的医疗事故只有一起,家属不愿意接受赔偿,把事情闹大了。但是人心又分不清真假。谣言非常恐怖,在全国内迅猛流传,已经造成舆情,引发群体性的恐慌和癔症。”

    全部都是咒灵力量的来源。

    五条悟在座位上不安分了半天,总算稍微安静一会儿,忽然又从多动症变成气质超绝美少年了:“京都的那两个是怎麽回事?”

    辅助监督愣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黯然:“……一开始任务的评级是一级,所以一位一级咒术师和一位二级咒术师前往,原本就该够了……”

    “明明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看两眼就行了,也看不明白,为了敷衍工作结工资。或者讨好上级,随便在纸上乱写。”五条悟撑着脸,语气平淡:“瞎眼的人做什麽‘窗’。”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辅助监督却还是感到了羞愧和悲伤。

    “夏油杰同学刚刚联系我,也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主动申请了介入此项任务。”他低声说着,岔开了话题:“你知道了吗?”

    五条悟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手里拎着手机转动着玩。里面最新的一条短信就是夏油杰发给他的,内容是“咒灵能留给我就留一下。还有,硝子说镜和你一起出门了,任务危急,别带他去。”

    五条悟的回复是:“已经揣口袋里带着了,担心你儿子就腿脚快点吧,夏油papa(无辜脸颜文本)”

    另外三个被官方抽调的咒术师还在赶来的路上,春日因为季节性抑郁很严重,也是一年中咒灵的第一波活跃爆发期,目前唯一一个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偏偏是个从来不做任务跑在国外的不靠谱家夥,所以寥寥无几的一级咒术师基本全散落在外面。五条悟和观南镜反而因为第一时间响应,变成了到得最早的。

    现场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京都医本来就身处闹市区,周围人员密集,人流量大,现在身陷谣言,忽然停摆,还有一些病人和医生在其中滞留,实在是惊天动地的国民大事件。警方抽调了不知道多少人手过来,才勉强紧急维护住了事态,以“应对舆情,对京都医进行封锁检查”为理由,暂时糊弄住了情况,把周围几条街道好歹清空了。

    他们到达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一片落下了一个巨大的帐。

    可最关键也最揪心的人质问题得不到解决的话,事态将会一溃千里:什麽封锁检查会害死几十条人命啊?人在医院是治病的,医生在医院是上班的,现在被拖出来时候却全变成一块一块的了。

    光是想想警方就快崩溃了。

    “他是谁?多大年纪?他不在名单上,不能进去,你做这种事情需要提前打报告啊五条咒术师……”

    京都这边有整整四个辅助监督正在负责现场情况,见五条悟来了近乎是扑了上来,抓住这救世主。但下一秒他们就发现了救世主身后还挂了个拖油瓶,虽然穿着东京高专的制服,但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那就意味着对方既不是咒术师世家出身,也还没做过什麽有分量的任务。

    而且看起来就弱得令人发指,有咒力还这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那咒力得多差劲啊。

    “你们这些家夥连咒灵的级别都看不清,又怎麽会看得懂咒术师的。”五条悟满脸不耐烦,手直接伸进观南镜腹部前的外套口袋里,从里面抽出了他的学生证:

    “这孩子——如假包换的一级咒术师,准确来说是准特级的评价,和我一样——现在可以放行了吗?你们打算让里面的人都被咒灵吃光了,再让我们进去擦地板吗?”

    大夥为这种可能性打了个巨大的冷战,没人敢再拦。

    医院的物理情况看起来并不糟糕,和上次他们在山里解决虹龙和怨婴时那惊天动地的大阵仗完全不一样。大楼非常完整,没有任何被损毁的痕迹。

    只是非常寂静,而且灯全部熄灭了。

    帐内本来就暗很多,他们又在楼层中,仿若置身淩晨三点的废弃医院,走廊里只有安全出口还在雾气一般的迷蒙中散发着极其模糊的光,遥远的尽头是不知道做什麽的放射检查室,门灯上亮起红色的叉号。

    如果非常非常仔细地听——能模糊地听到,里面有规律的“滴答,滴答”声。

    是水,还是血呢?

    “手给我。”五条悟站在观南镜身前,左手还插在口袋里,右手抬了起来,随口说。

    有点凉的纤细手指这一次却没有轻轻放进他的掌心。观南镜摇了摇头,仔细观察两人面前的平面图。这个医院是一个翅膀一样的形状,分东西两片楼,中间靠着长方形的大厅和电梯等连接起来。他按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和五条悟说:“这里太大了,两人一起会很慢。我和前辈分开两边,前辈去东楼,我去西楼,我们尽量先找到幸存者,把他们带出去。”

    “你没有决定权,你也不是来干活的,别给我额外找麻烦。好不容易长点肉出来,你要是被咒灵给吃了,我不是亏死。”

    银发学长不知道什麽时候已摘下了墨镜,像是在运转着无穷的蓝眼睛垂下来看着他,明确地冲他抬起手掌:

    “别让我说第三遍——手给我。”

    观南镜有点蔫吧了,但没有再抗议,只是乖乖地牵住了他的手,和他一起在医院中穿行。有人质和需要保护建筑财产的任务是五条悟最厌恶的一种类型,一方面是因为六眼不是物理透视眼,他可没法透过层层叠叠的大楼看到到底哪儿是哪儿。正因为他的眼睛即使被遮住也能看见像是红外扫描仪一样立体清晰的咒力残秽,所以建筑物中咒力痕迹重叠在一起,反而造成了遮挡和污染。

    另一方面是考虑到人质的安全性,他就不能随意使用能量,否则早炸开整个楼,刨地三尺把那个咒灵揪出来杀了。

    哪里还用顺着咒力残秽慢慢找,在这儿玩个勾八的捉迷藏。

    他心情不甚美妙地走得飞快,皮鞋在瓷砖上踩出啪嗒啪嗒的脆响,牵着观南镜径向走廊尽头的检查室走去。猩红的叉号随着他们靠近越发快速地闪动着,门也忽然响起了消防警报一般恐怖的呜呜呜声,在这片走廊中回荡,仿佛是某种凄厉的哀嚎。但两人都不为所动,在大门仿佛要蠕动着渗出什麽东西前,五条悟已经单手结印,咒力准确而澎湃地涌动起来:

    “术式顺转:苍。”

    门被轰隆一声炸开!在这一声爆响中,仿佛也变成了普通的大门,沉重地敞开着。

    烟淡淡散去,五条悟却是撇了撇嘴,啧一声:“不在这儿。”

    这里大概是骨科用的拍片室,墙上挂着大腿骨的x光片图。到处的电都停止了,这里的一台计算机不知怎麽,倒是还亮着光。他们俩还没走近,就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规律的“滋啦——滋啦”声,一回头,却是放在门后的打印机在寂静的尘埃中忽然开始工作了,灯光扫出一条淡淡的灰尘柱。

    吐出了很多x光片。

    观南镜本能地想要走过去看一下,却被五条悟拉住了。他目光淡漠地隔着玻璃凝视着另一边有着仪器的空荡房间,凝视着这团泥沼般丑陋狰狞的黑暗。打印机还在呕吐,他捂住了观南镜的眼睛,倾身过去扯住了一张,拽过来就着机器寡淡的灯光看了一眼——

    画面里是颗,被压成烂泥的人头。

    “少儿不宜。”他把这些x光片收拢收拢,扔回打印机上,直接一起用咒力摧毁了:“不准好奇。”

    打印机咯吱一声,冒出了一阵青烟,和门一样,虽然坏了,但又变回了普通的,物理的模样。

    “前辈也还没成年。”观南镜困惑地说,又不敢扯下他的手掌,于是被带着踉跄了两步,揪住他胸口的制服才保持住了平衡。五条悟就这麽夹着他推门进了隔壁室内。果然,在机器的扫描台上,血肉模糊,悲惨不堪地躺着一具尸体,手脚发白,软绵绵地垂在台边,头已像被拍西瓜一样破碎在机器正下方。

    但是他不是病人。

    白大褂,胸口别着名牌,和门口值班表上写着的名字如出一辙。

    是一位医生。

    一看就很年轻,会不幸滞留在医院,也大概率是因为在加班。

    屋里血腥味太浓,再怎麽捂眼睛观南镜也大概知道发生什麽事了,没忍住抬手扯下了五条悟的手,在这幅景象中沉默了两秒。他们没时间在这儿耽误,观南镜双手交握在一起,低声念咒,凭空握住了一个灰色大袋子,费劲巴拉地拖着人把他装进了袋子里,然后就因为撑不住这个重量被掉下台子的尸体带得也往下一跪,又擦擦脸爬了起来。

    “脑袋还能拼起来……”他看了一下台子里血肉横飞,脑浆四溢的情况,还是没忍住要伸手,然后就被五条悟握住了:

    “碎掉就是碎掉了,你有多少咒力够用?术式拿来骗别人就够了,不要用来骗自己。”

    “那东西杀了他后直接顺着缝钻进了上面……”五条悟指着咒力残秽给他看,黏虫拖行一般的轨迹,看残留的量,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语气淡淡地说:“给天花板开个洞,我们直接上去。”

    可能因为楼层管道设施复杂,又多次重新装修整理的缘故,这栋医院大楼结构异常精巧脆弱,让他们俩必须得小心翼翼,也让这个滑不溜秋的咒灵有了过于自由的活动空间。他们顺着痕迹一路在楼里开天花板超近道追,幸运地解救到一些散落在楼层中躲起来的普通人。其中一个老人可能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照料了,情况十分危机,要不是有个护士一直在冒险陪着她,恐怕早已不是被咒灵害死,而是自己撑不住了。

    观南镜已经学会了怎麽做缆车,在医院这种高度属于是杀鸡焉用牛刀,吊索结构搭起来再做个简易的就从窗外把他们运了出去。有几个二级和三级的咒术师在帐里面的边缘协助他们,此时便非常迅猛地冲过来接出受害人,然后再次回到安全边缘待命。

    他们的进度比想象中顺利,才半个小时的功夫,已经毫发无损地救了14个人,确认了1具尸体,总共15名群众生存状态已确认,只剩下一半左右的量了。随着楼层上升,咒力残秽越来越新鲜,又陆续发现了两具尸体,但都没有被吞食的痕迹,只是纯粹的虐杀。

    咒灵仿佛一个肢解蚊子的残酷孩童,在这种活动中兴奋地娱乐着。

    整栋楼高18层,到了第13层西面末尾的儿童病人活动室时,他们停住了:

    地上……勉强能在血污中认出有一些被撕碎的布料。整间屋子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溅满了血液,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咒力残秽在这里变得极其浓郁,显然是在十二小时内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观南镜走到糖果柜前,迟疑着拉开——他没听错,这里面确实有小小的动静:

    四个小孩子正挤在这里,好像都在接受化疗,因为都没有头发。他们瑟瑟发抖,满眼满脸都是泪:“有一个大哥哥和大姐姐,让,让我们躲在这里……”

    一个小孩子呛出了一个鼻涕泡,慢慢张开自己的手心:里面躺着两枚暗金色的纽扣。和他们脖颈下的花纹略有不同,但风格如出一辙,是京都高专的纹章,代表着咒术师的身份。

    “那东西被他们弄伤了,难怪没有在下面作乱。”五条悟没过来,他扫了一眼柜子确认无异常后就不管人质的事了——观南镜干这个比他更合适,那些家夥都更喜欢他。此时他正站在靠门口的墙壁,在极其杂乱的咒力残秽中仔细地用手指丈量那咒灵离开的痕迹,推算它的状态,轻声说:“但是再往上,就不好说……”

    他话音还没落,就异变陡生!!!

    从糖果柜角落的极小的虫洞里,突然冒出了一只青黑紫胀的大手,从两个孩子的头顶穿过,一把握住了观南镜的脑袋!!!

    “蠢货!”它发出沙哑的笑声!

    五条悟背对着这里,却依然在这一瞬间缩紧了瞳孔,人还没转过来,手中结印,喊了一声“苍”,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这只手已经在收紧,胀大的手腕末端,长了一张巨大的嘴,嘴里是一只眼,里面没有牙齿。

    难怪它要把人都弄碎了才吞食。

    在被捏碎脑壳的这短暂到可能只有几十毫秒的瞬间,观南镜忽然陷入了一种异常的,极端的颤栗感中,他对死亡的认知是淡泊的,可生物生存的本能让他。普通人在死亡前可能会看到咒灵,其实不过是濒死状态下大脑的异常激活,对于咒术师来说其实也一样。他一直对自己身体中忽然多出来的这些咒力懵懵懂懂,弄不清楚,像是多长了两只手,多生了一只眼似的,确实是自己的东西,能用,可普通人做手工和艺术家做手工的熟练度能一样吗?

    但他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一些什麽之前根本不明白的东西,就在这一瞬,就在这一瞬。他还没有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明白了什麽,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再继续思考了,他必须要立刻,立刻——

    “空!”

    在仿佛听到自己的头骨咔嚓碎裂前,他喊出了咒言,身边的一切忽然像是被扔进了某种虚空洗衣机一般扭曲了起来!

    握住他脑袋的咒灵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同样惨叫的还有四个孩子,但他们下一刻就被五条悟一手两个一起捞了出去,直接飞了出去,下一秒他们刚刚身处的房间就发生了爆炸般的动静,被撑爆,往外碎裂的玻璃却没有掉渣子下来,强烈涌动的红色咒力往外急速蔓延,支配着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生命,在无序地扭曲变形!

    和他去救观南镜那天的山头一模一样。

    “该死……”五条悟收紧手臂,让四个孩子趴在他怀里,在下落过程中少吹点风。帐边缘的咒术师们惶恐不安地看着上面忽然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那是咒灵的手笔,看到连那个六眼五条悟都从楼上掉了下来,深觉事情不妙。

    都说不能带拖油瓶进去!

    那个看起来就没经验的高专新人,不会是死了吧?

    五条悟落地时根本没有碰到坚硬的水泥地面,即使看起来他像是要变成人肉肉垫护着几个孩子悲惨砸地。援护咒术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孩子丢给了他们:“带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外面的也别进来!!!”

    有人愣了一下:“可,可是有两位马上就到了,夏油同学也……”

    “都待外面!”

    五条悟背身,不光是说,还身体力行地上了一重保险:他竟然在帐中,又施放了一个结界!

    咒术师们不明所以,带上孩子们跑到外面,面色惊恐地奔走相告:“真的是特级咒灵!帐的强度不够,五条甚至要放结界来抵御咒灵的冲击,他带来的那个新人好像也出事了——”

    “你说什麽?”

    刚从车里冲出来就听到这个的夏油杰失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观南镜感觉很糟糕。

    他周围的世界在破碎,变形,扭曲,重组,十足混沌的世界,他什麽都听不见,耳朵里轰隆着不停息,仿佛自己把自己的鼓膜冲裂了,在短暂失聪。他的意识勉强是清醒的,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他以为自己正在烈火中寂静地被烧灼,心脏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浆,但接着就意识到这不是火焰,是他自己的咒力。

    他忽然回想起了忘掉的一切,回想起了僧人们是如何在他面前被杀死,被“诅咒师”放出的许多虫子啃掉。回想起了刀柄是如何也贯穿过他的心脏,却在下一刻变成尖刺,穿透了它的主人。

    他回想起那些恶毒的,贪恋的,而后又写满难以置信的人类的脸。

    回想起这些红色的咒力,是如何从自己的身上疯涌而出,血液一样渗透进整个山脉。

    是他……是他杀死了他们。

    刚刚还不可一世地握着他透露的咒灵已经被扭曲成了一块棒棒糖似的,而且被越压越扁,也许是在惨叫吧,可他听不见。

    血液,他滑跪在地板上,蜷缩起来,嘴里咳出血液。他双手发抖着擦,视线里炼狱般晃动灼烧,分不清这是什麽,是他的血液吗,是他的咒力吗,是别人死亡后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吗,是他的罪孽吗?

    还有人在这里吗?孩子们去哪里了,前辈呢?

    我把他们也害死了吗?

    他痛哭起来,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分不清自己是真聋了,还是哑巴了,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中快要寸寸碎裂。但是有蓝色的咒力在这一片混沌中沉静地沉入,是岩浆里的冰块,地狱中的莲花。对方单膝跪下来,捧住了他的脑袋。

    观南镜抽噎着,分不清这个五条悟是真的,还是自己制造出的幻象。他被血水呛得快窒息,眼里全是透亮的泪,不像快把这里化为废墟的罪魁祸首,只像世界上最无措的羔羊。

    本能地用悲哀的眼,祈望仁慈的父。

    “才两三分钟,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五条悟抱怨:“你真的难养过头了……”

    他轻轻撩开观南镜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头发,捧着他的脸说:“看着我的眼睛,镜,这是你造不出的真东西——我在这里,真的在这里,没有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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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5:学弟太容易死了,看不到我,死一下。没我陪着玩,死一下。陪着玩但玩激动了,死一下(苦恼)这麽难养的学弟真是超级麻烦啊,不建议领养,尊嘟不建议!这个苦头我替兄弟吃了,兄弟怎麽反而不感激我(小手绢抹眼泪)

    夏:……

    妈咪们!今天是不是很长!本来写到x光片是个头那儿就正好三千字想凑一章的,转念一想星期一已经这麽苦了,妈咪们一打开看到短小的养胃nina不是更苦,于是就二合一拼了个六千多字的哈哈哈哈!很感激妈咪们昨天和nina分享的周末生活,我一早起来就看了,还没来得及回,但真的都非常感动非常喜欢呜呜呜呜,爱妈咪们!疯狂啾咪啾咪啾咪!

    有件事要和妈咪们报告一下,最近写同人入v的线不知道怎麽降成700收藏了,以及静静收藏比我想象中多了好多(大震撼),所以明天要从15章开始倒v,已经看过的妈咪们记得不用买哦!不用因为喜欢nina就额外多买的,毕竟已经看过了hhh,也算是一款追更福利吧!继续爱妈咪们(捧住亲亲)

    说起来这个时间忽然入v, nina也很意外。这本书是没有预收开的,我以前也没写过漫画的同人,所以没指望有人看的,本来是打算自娱自乐爱发电,想写什麽写什麽,能申个完结v就算大成功了。一开始我掐指计算是,一天涨十来个收藏,写一百天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凑到一千(以前是1000收藏入v),到时候我都完结了,就没考虑什麽入v字数啊时机啊,所以也没控制字数什麽的,结果谁知道收藏很正常地到v线了,哪怕还是1000马上也够了,可能是咒的热度高所以攒收藏容易吧,我真的大惊失色啊啊。之前根本没有控制一天三千字这样,是按爽了写的,结果到今天才写了二十章就要十一万字了哈哈哈哈哈,一整个尬住,所以只好倒v了。就是和妈咪们解释这麽个倒v风云的始末……明明是好事情但莫名感觉哭笑不得的,我好糊涂哈哈哈哈哈哈。为了庆祝一下,今天评论都有红包包!最后还是爱妈咪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