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日头高挂, 夜里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却清清冷冷的, 只有风打着旋儿吹过。

    见月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童磨身边,面前是一个尽态极妍,衣着华贵的女子,难以想象她怎会沦落至此。

    通常来说,见月对美人的宽容度是极高的, 无论男女。

    想当年, 还未领教过三美奇葩行径的见月, 对那三个长得一个赛一个盘儿亮条儿顺的美男,可谓惊人的包容。

    哦, 至于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看不惯库洛洛丧心病狂毫无下限的犯罪行为,受不了西索那家伙整天黏糊糊地喊她小苹果, 更加不能理解伊尔迷让她假扮女朋友应付他母亲, 还让她付钱的诡异脑回路。

    什么叫他长得那么好看, 假扮他女友是她赚了?

    一个纹身、一个染发、一个整天在身上打洞的仨精神小伙儿,硬生生拉高了见月的颜控门槛。

    所以甫一见到童磨带着她拜访的那个国色天香的鬼时,见月潜伏已久的颜狗属性居然隐隐动了, 这美貌程度, 也就仅次于隐雾了。

    当然不是说容貌上二者天差地别,而是气质上。

    “哼,区区人类, 怎么有资格伴在童磨阁下身边, 真让我犯恶心。”

    见月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一个美女, 怎么就长了张嘴呢,说话真毒,该不会血鬼术是嘴炮吧。

    “堕姬,不可无礼。”

    童磨微笑着,挥舞了下扇子,虽说像是在叱责对方,可怎么看他,都是一副乐见其成看热闹的表情。

    果然,被他这不轻不重地说几句的美貌女鬼,丝毫不在意,反而嘲讽地愈发起劲儿了。

    “看你长得还算不错的份上,还是成为我的食物比较好,我啊,只喜欢吃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名为堕姬的鬼高抬着下巴,深刻向面前一人一鬼展示了一遍什么叫做用鼻孔看人。

    见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震惊地发现,极致的美貌是能够驾驭这种死亡角度的。

    而且头抬那么高,居然没有被那满脑袋的朱钗金饰压得直接往后摔下去吗。

    到底是因为鬼的脖子格外结实,还是这地界儿不归牛顿管?见月陷入了这个两难的哲学命题中。

    “你知道我老师是谁吗?”见月也学着对方,将下巴一抬,一脸盛气凌人。

    “呵,区区一介人类,我有必要知道你的老师是谁吗,不过又是另一个弱小可怜的人类罢了。”堕姬毫不在乎地嘲讽道。

    大胆!”见月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尾巴翘的更高了,“我老师可是你们十二鬼月之首——黑死牟大人!你居然敢嘲笑黑死牟大人,你完了,我要去告状。”

    来呀,不就是小学生吵架吗,谁怕谁呀,我上头有人!

    见月这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更加惹怒了堕姬,脑容量较为令人捉急的笨蛋美鬼,当即就控制不住的出手了。

    一只纤纤玉手,带着不容忽视地力道,朝着见月袭来。

    骂人就骂人,怎么还动手了?

    见月颇感莫名其妙,其无语程度,堪比她第一世时摸了摸隔壁邻居家养的那只京巴,结果那只狗气性大的可怕,生生把自己气的厥过去了。

    从此以后,见月就对这一类比牛倔,比驴犟的一根筋生物敬而远之了,总感觉他们脑子不太好使的亚子。

    虽然内心的吐槽戏不断,可面对着堕姬来势汹汹的拳头,她不躲不避,直到拳风已经扫过她额边碎发时,才动了动身子。

    轻轻的一个侧头,躲过攻击,见月伸出了一只手,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招。

    而后将气附着在指尖,五指发

    力,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折断了对方的手!

    “啊!”堕姬吃痛,惊呼出声,“你怎么敢伤到我!不过是一个还没被转化成鬼的人类,我可是上弦之陆。”

    见月对此的评价是:六。

    她错了,她当初就不该听信童磨的鬼话跟着他走,她就应该直接一步到位恁死他。

    本以为对方会直接将她带到他口中所说的万世极乐教,没想到他倒好,直接拐了个弯,来了吉原花街。

    据他所说,是因为万世极乐教的总部离小村庄太远,来不及赶回去,干脆就带着见月来花街苟过一个白天。

    正好在花街潜伏着的堕姬当初是他介绍给那位大人转化为鬼的,在上弦中,算是极为亲近他的少数几个鬼之一。

    当然,童磨不这么认为,上弦鬼们都可喜欢他了,他到谁那里去串门都会非常受欢迎的好吗!

    不动声色将扯下的鬼的断臂扔向窗户,见月暗自祈祷,最好窗户干脆利落地被撞开,直接让阳光整死面前这两只看着就闹心的鬼。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一旁观战的童磨前一秒还在笑嘻嘻看着堕姬向她攻击,下一秒就拦截了笔直朝着窗户撞去的断臂。

    随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打算落空,见月也没有意外,怎么说也是上弦之贰,这点反应能力还是有的。

    不过,略带疑惑地上下扫视了一遍那个依旧怒气冲冲的美鬼,这上弦之陆,弱的有些惊人了,身上的气息也很是古怪。

    想起之前与黑死牟对战时无意间新发觉的那一个技能,见月悄悄将“气”流转至双眼,再望向堕姬。

    我屮艸芔茻!

    这女鬼怀孕了?!

    她穿错片场了吗,从热血少年漫穿到了民俗恐怖风主题?子母鬼,鬼婴?

    她可以波澜不惊的砍怪杀鬼,可面对着这种风格,她高低得上两炷香,念叨一句“有怪莫怪”。

    别问,问就是血脉压制。

    按捺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母语,见月强忍住鸡皮疙瘩,细细看去。

    嗯,这鬼怀孕的位置有些不对啊?

    怎么不在小腹里,而是在脊椎那,做鬼了连生理结构也变了吗?!

    再者,这鬼婴仔细看去,长得有点着急啊。

    思量了一圈,见月心下一定,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什么恐怖民俗主题,大概是较为特殊的血鬼术,两只鬼寄生在一起罢了。

    堕姬已经气的在发抖了,这该死的人类,要不是看在是童磨阁下将她带了过来,还言明不久的将来,对方也会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她现在就要杀了她!

    哪怕是让哥哥出来,也要让这个人类付出代价!

    至于见月,现在看堕姬的眼神已经变得极为和蔼可亲,能物理灭杀的鬼就是好鬼,不整那些虚的。

    因此,面对着堕姬的谩骂,她非常好脾气地点头附和。

    “阿对对对,上弦陆呢,真棒,鬼里面数你最牛。”

    堕姬一噎,明明对方服软了,她为什么毫无吵架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又急又气,还拿她没办法。

    童磨在一旁全程围观了二者争斗的过程,此时才施施然出来正式劝架。

    当然不是担心堕姬吃瘪,以她的脑瓜子估计都想不出来自己被暗讽了。

    主要是怕竹之内见月这人类不管不顾地捅破天花板,刚刚就隐隐看出她没有什么好心思,外头天光正亮,要是她死死拖住他们,再将屋子暴露在阳光底下。

    到时候,别说什么上弦陆上弦贰了,统统都得变成飞灰。

    看着堕姬那张,即使被怒意扭曲到狰狞,依旧美得令人炫目的脸,童磨在心里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黑死牟阁下,深谋远虑,不想将竹之内见月这么快变为鬼,也是顾忌到她的年龄太小的缘故吧。

    变为鬼后,即使鬼的身体能飞快长大,可是心智,却是极为难以成长的。

    想想十二鬼月中,年岁尚小时就被转化为鬼的,要么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要么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连鬼血里自带“想要变得更强”的本能都能够舍弃掉,将血分给其余鬼,造成自己实力的无限降低。

    真是愚蠢的行径呢~

    堕姬可没有想到,曾经也算是救了他们兄妹命的童磨阁下正在心中,暗自腹诽她不聪明,还以为对方是来替她说话的,暗戳戳给了见月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收到眼神的见月行叭,你开心就好。

    在童磨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的制止下,一人一鬼总算平静的在屋子里呆了一段时间。

    主要是见月平静的顶着堕姬杀意满满的眼神,在她的屋子里转来转去,看看装修。

    不得不说,这还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豪华的和室房间,各处都用精湛的画工描摹着花鸟虫鱼,极为精致好看。

    说到这,她也不得不感叹现在的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居然还有鬼跑到花街当花魁的,这是什么奇特的个鬼爱好吗。

    这不像是鬼的业务范围啊,狐狸精会骂你们抢生意的。

    在见月津津有味地观赏房间布置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外头的街道开始变得人声鼎沸。

    或是女子娇俏的调笑声,或是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各大茶屋灯火通明,白天黑夜在此颠倒。

    随着夜幕的降临,堕姬所在房间的移门也被叩响,外头传来一个女童小心翼翼的声音,“珠姬花魁,今晚需要去扬屋,鸨母让我来提醒您可以准备了。”

    此时见月正在研究挂在屋内正中央的华丽和服,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向着生了一下午闷气的堕姬看去。

    花魁道中诶,她还没看过呢,想看!

    “吵死了,我知道!”堕姬还处在暴躁中,颇为粗暴的回应让屋外的女童似乎有些被吓到,只是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是”就再也没说话。

    童磨看着见月那溢于言表的兴奋好奇,轻笑一声,斜靠在塌上,一只手支起扇子半掩住脸,只露出一双七彩眼睛,颇为缠绵勾人地朝着见月一瞥。

    “嗯~小见月想去看吗?”

    那风情,硬是将旁边真正的花魁堕姬压了下去。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想啊!”

    听到询问, 见月毫不掩饰的就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不去,好不容易来一次花街,当然要尽情地玩乐了, 谁知道去了童磨那劳什子万世极乐教,多久才能出来。

    在一旁听着的堕姬张了张嘴,又想不出来什么阻止的说辞,只能恨恨地看着见月。

    “呵,想玩就去玩吧, 不过要在子时之前回来哦, 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童磨轻飘飘地挥挥手, 让见月自个儿出去闲逛,免得再在这呆着, 把堕姬气的出手,她这一届花魁的身份就别再想用了。

    再者,他还同堕姬有些话要交代, 竹之内见月在此不方便听。

    至于见月, 她才不在乎呢, 有的玩就行,耸耸肩,直接撒丫子跑了出去。

    花街的热闹是与见月曾经去往过的那些城镇, 截然不同的情景, 若说区别,大抵是这里的建筑更为传统,其中往来行走间, 也鲜少见女子身着洋装。

    见月为了赶路方便, 一向是作男装打扮, 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可她年岁大了, 五官也不似小时候那般雌雄莫辨,少女的轮廓和身段即使被宽大的衣袍遮盖住,还是瞒不过那群从小长在茶屋中,眼力惊人的鸨母的眼睛。

    不过行走数百米距离,就被各大茶屋的老板娘们接二连三的上前搭讪。

    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家里人在哪,有没有人陪同等等。

    见月一开始还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解释,自己只是好奇想来看花魁道中,没有从事这个行业的想法。

    然而,在花街这个将美貌视作阶级划分的地方,以见月的容貌,过个两三年,必定能长成为日进斗金的花魁,鸨母们怎么舍得就这么放过她,问的越发起劲儿了。

    见月微笑.jpg

    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她也没有同这帮人动手的念头。

    再说了,来搭讪的都是认可她美貌的(骄傲抬头),她对有眼光的人一向是这么宽容。

    略微思索了会儿,见月面对着几个前来搭话的夫人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

    “你们知道春樱屋的珠姬花魁吗?”

    几位鸨母面面相觑,珠姬花魁,他们当然知道,这几年风头正盛的大花魁了,艳压花街,多少政要富商迷倒在她的打褂底下。

    所以,那位珠姬花魁,与面前的少女有什么关系吗?

    见月微笑点头,一派云淡风清,“没错,那是我年幼时邻居家的姐姐,我这次来花街就是为了来找她的,告诉她,家乡的二牛哥还在等着她。”

    几位鸨母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还有此等隐情。

    珠姬桑,故乡的樱花开了呢。

    众所周知,人类在八卦面前,是会自动忽略其他事情,结成短暂性的,牢不可破的友谊的。

    连路边两条狗打架,都有人闲得无聊上去围观,还和旁人调笑的,更何况是这位风头无两的大花魁呢。

    于是,众人就看见,花街一角,几大茶屋颇有名气的鸨母们,和一个男装打扮的小丫头,围成一个小圈,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不时有人发出惊呼,以及摇头叹息的声音,其频率更迭之快,让路人纷纷侧目。

    说了半天,见月有些口渴地吧唧吧唧嘴,一旁的鸨母很识相的就递上了杯清茶,让她润润嘴继续讲。

    毫不客气地将其一饮而下,她正要继续述说这个“花魁与乡下的二牛哥不得不说的悲情往事”,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

    “花魁道中要开始了?!”“听说今天是春樱屋的珠姬花魁出来呀。”“啊,珠姬小姐我爱你!”

    八卦小分队众人顿时神色一变,也不再继续听故事了,转而将视线投向正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行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嗯还没走到他们面前。

    见月甚至觉得可能乌龟都比他们要走的快些吧,花魁道中所走的蝴蝶步真是要逼死急性子了。

    这个钱,堕姬你挣我是服气的。见月由衷地感叹道。

    刚刚和这群鸨母们聊天,她也没有单方面的纯粹输出,而是借机打开她们的话夹子,顺势打探了一波有关堕姬这个人类花魁身份的事迹。

    在众人的叙述里,珠姬是一位非常神秘的花魁,几乎只有花魁道中时能见到她一面,其余时刻,通通把自己藏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

    奇怪的是,凡是见过她的客人,无一不深深地迷恋上她,为她散尽家财,妻离子散的人都不少。

    其中有个消息颇为灵通的鸨母悄悄告诉他们,几年前服侍这位珠姬花魁的“秃”还曾向别人哭诉,说这位花魁性子颇为骄矜,对旁人不是很友善。

    不过没过多久,这位“秃”就失踪了,春樱屋的人怀疑她与人私逃了。

    说完,这位鸨母还隐晦地看了见月一眼,有些担心她同珠姬花魁的关系会不会在意她这么说。

    见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她在老家时就那样,也就二牛哥受得了她。”

    说实话见月有些好奇,花魁所需要具备的职业素养,同那些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名门闺秀也不差什么了,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吐教养皆为上乘。

    不是她看不起堕姬,可白天那短暂的相处,实在让她不敢相信,那个缺心眼的女鬼有这种素养。

    肯定是用血鬼术迷惑了那些人吧!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堕姬的游街终于走到了她们这群人的面前。

    本就十分高挑的她穿上了约二十公分高的高木屐,再加上高耸隆重的发髻,站在游街的人中,比周围人高了一个头,分外醒目。

    堕姬一早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见月了,只不过碍于周围人多眼杂,才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继续游街。

    此时走到对方跟前,她忍不住歪了歪头,居高临下地斜眼看了看见月,眼里满是冰冷不屑。

    站在见月周围的鸨母们被堕姬的这一个眼神吓住,如坠冰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被这眼神重点攻击的见月倒是像没事人似的,笑的满面春风,还对着她一边“wink”一边抛了个飞吻。

    可想而知的,这位花魁的脸瞬间黑了,连那涂抹的厚厚的粉底都掩盖不住她的杀意。

    可是没有办法,无惨大人命令过他们要在人类世界中低调行事,堕姬用尽浑身力气才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强行移开脑袋,不再看那个让她分外闹心的人类。

    把鬼惹炸毛的见月看完这段游街后,就拍拍屁股和鸨母们告辞,准备回去了。

    呵,隐藏在这么一个昼夜颠倒的地方,吃了人也不会轻易被发现,这样的日子,你究竟过了多少年,又吃掉了多少人呢?

    而那位声称自己为万世极乐教教祖的上弦之贰,又吞噬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肉和尸骨啊。

    ——————————————————

    两日后,镇上幸村家。

    此时,锖兔站在幸村家门口,面对着朝夕相处两年多的众人,心中也有些许不舍。

    不过,短暂的不舍过后,他却更加坚定了神色。

    自从那一晚后,见月就不见了踪迹,她虽然在信上写明她不会有危险,让他不要担心。

    可锖兔,怎么能不担心!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自责更为恰当些。

    那

    可是食人的恶鬼,气息还如此强横,见月虽然很强,但她终究年岁尚小,难说不会

    更何况,他当时也在啊

    从小想要保护身边所有人的他,即使刀碎也要斩杀藤袭山所有鬼的他,居然有一天,也会因为被他人保护,而感到无力。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一起战斗啊,而不是躲在人后,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付出。

    所以,完全恢复记忆后,锖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幸村家辞行。

    他要回去狭雾山,一是将他尚在人世的消息传回去,二是获得鳞泷左近次老师的同意,再次参加藤袭山考核。

    藤袭山考核的时间是不确定的,通常由培育师们上报可以出师的弟子们的信息,总部统计好人数后,人数达到考核最低标准,才能正式展开考核。

    锖兔想要通过考核,想要加入鬼杀队,获得那把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日轮刀。

    下一次,他不再会是拖累了。

    “兔兔,你也要走吗。”幸村优子面带犹豫,对着面前站着的少年欲言又止。

    回忆被打断,锖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优子婶婶,别叫我兔兔了,我的名字是锖兔。”

    见月在信中拜托他转告幸村家人,她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让他们务必照顾好自己。

    对,没有理由。

    临别在即,见月实在是不想再撒谎去欺骗这可爱的一家子人了,鬼的事既然不想提,干脆就什么都不提了。

    甚至于有关锖兔和她的关系,见月也让他和幸村家人解释了一遍,只不过在“捡兔子”这件事上,略微含糊了过去。

    “诶呀,差不多差不多,锖兔和兔兔也没什么区别嘛。”幸村优子不在意地摆摆手。

    “既然你恢复记忆了,回去寻找家人也无可厚非。不过见月那个丫头,居然敢不好好说一声就跑出去,等她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她!”

    说到这,她气鼓鼓地挥舞了下拳头,非常不满。

    “唔姆,是啊!”站在一旁的炼狱杏寿郎也来此送别好友,听到幸村优子的话赞同地点点头,

    “见月实在太调皮了些,外面可是很危险的,兔兔兄你要是路途中碰到她,一定要好好看住她,让她赶紧回来。”

    锖兔再一次被哽住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肯叫他本名,一定要喊那个羞耻的称呼。

    兔兔!

    男子汉怎么能用这种名字!

    一群人就这么无视了锖兔的诉求,一口一个“兔兔”,非常的丝滑。

    众人将手中准备的践行礼交给了锖兔,在幸村一家人和炼狱兄弟俩的目送下,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童磨摇着扇子, 散漫地行走在林间,月光底下,白橡一般无垢的发丝散发着莹莹清辉,格外漂亮。

    唯一美中不足的, 大概就是对方的头顶, 如同被黑狗血撒了一般, 蔓延了他一脑壳。

    真·狗血淋头.jpg

    “小见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呀~”察觉到对方的目光,童磨转过头向她看去,眼睛略眯,似是极为愉悦。

    “莫不是……”他促狭地上下看了见月一眼, “不想你那个情哥哥了,转而爱上我了?”

    见月面无表情, 冷漠地吐出一个字,“爬。”

    再提“情哥哥”这三个字, 我们谁也别想活, 一起死了算了。

    还没连上网的某万世极乐教教祖当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根据对方的表情和语气,大概也能猜测出不是什么友善的词汇。

    于是他哀怨地叹了口气,嗔怪地斜睨了见月一眼。

    “唉~你都叫黑死牟阁下为老师,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爱称呢?哼,小见月偏心!”

    对于童磨发表的这种没有下限的言论,见月毫不动摇。

    像你这样的妖艳贱货,我可见得多了去了。

    论骚, 你甚至还没有西索骚呢,人家都敢在公共场合全|裸, 还越裸越兴奋, 你拿什么和他比, 骚不过骚不过。

    不过……见月迟疑了下,开口说道:“我还确实有个很适合你的昵称,叫菀菀怎么样?”

    “菀菀?”这两个字见月是用母语说的,此时童磨复述了一遍,口音却颇为奇怪。

    “为什么?”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见月故作高深,深深地看了童磨一眼,“因为能有几分像菀菀,也算是你的福气。”

    童磨???

    你说的每个字他都明白,为什么串在一起,就这么奇怪?是他教祖当久了,太久没有接触新事物的原因吗?

    “啊,到了。”

    还没等童磨思量出其具体意思,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万世极乐教所处的位置。

    这是一处山坳,四周群山环绕,只在其中低洼平地处,修建了一座极为豪华的宅邸。

    从裸露在外的青石痕迹与木头看,这座建筑的历史不会短,远远望去,整片山坳都被它填满了,可见其占地面积之大,走近看甚至一眼望不尽两边延伸出去的墙壁。

    万世极乐教能够在这么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地,修建如此一座教址,其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恐怕不在少数。

    见月的眼睛,默默的红了。

    可恶!

    万恶的资本主义鬼!穷奢极欲的传销组织头子!

    转过头,默默对着对方投去了劳动人民“淳朴敦厚”的视线。

    还在优哉游哉溜达过来的童磨一愣,随即不在意地掸了掸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怀里掏出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盖住了那头顶一抹红。

    在那宅邸门口守着的两个中年人,看到有两个人影走来,还想上前询问是干什么的。

    等人走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不是应当镇守在教中的教祖大人吗,他们一直值守在此,从不见教祖出去。

    两人当即震惊地跪下,嘴里念叨着教祖又降下了神迹,脸上神色,愈加狂热。

    见月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一幕,童磨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摆,慢慢靠近见月,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出声,

    “呵,瞧瞧,这就是愚蠢无知的人类呐~”

    出乎他意料的是,见月没有反驳他,反而赞同地点点头。

    瞧瞧!这就是义务制教育不普及的结果,民智未开啊!

    连童磨这种货色都能建立起万世极乐教,

    让她来,她高低要让她信奉的圣火喵喵教,传教到全世界。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

    见月脸上的肯定太过诚恳,看不出一丝敷衍,童磨怔住了,随后像疯了似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呀,见月酱~”

    还在一旁跪着的俩教徒一时有些摸不准情况,看着站在童磨身边的貌美少女,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教祖大人,这位是?”

    童磨收起过于灿烂的笑容,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温和慈悲,“这位啊,是我聆听神的声音,带回来的圣女哦~”

    见月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有旁人在了,他口中说的圣女就是指她自己。

    极力压抑住自己尴尬地快要挖地洞的手,圣女什么的,听起来好羞耻,而且她什么时候同意加入这个邪|教了啊喂!

    只可惜童磨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落下那句话后,他就径自抬起步子向里走去。

    见月没有办法,只能先跟着他走了进去。

    可能是为了迁就他们教祖的作息时间,即使是夜里,教中依旧有许多教徒行走其中,道路两边设置了大量烛火,亮如白昼。

    教中其余人见到童磨,都非常恭敬地弯腰行礼,间隙以好奇地目光偷偷打量见月。

    这些教徒虽然穿着朴素,也大都面带菜色,极为瘦,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让人心里发毛。

    似乎是察觉出见月的心思,走在前方的童磨微笑着开口了。

    “万事极乐教的教义是不勉强自己去做难受或痛苦之事,只要开心生活即可。所以我的教徒们,都会得到永世的快乐哦~”

    见月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摆烂吗。

    摆烂鬼创造的摆烂神教,嘶,恐怖如斯。

    见月跟在童磨身后,越走越深,直到周围渐渐失去人影,只余下她和童磨一人一鬼。

    暗自警惕,她将念线悄悄放出,纠缠在手指上,表面上却依然是那副轻松自在,四下张望的样子。

    又走了一会儿,童磨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见月,随即状似惊讶地呼出声,“咦,你怎么还跟着我。”

    “莫非……”他微眯起双眼,脸上荡漾开了一个笑容,“是想和我睡一个屋子?”

    见月手上的念线飞快地绷紧了,几个妈啊,这么说话?

    除了念线之外,与黑死牟如出一辙的月之呼吸也自她周身缓缓升起。

    童磨的胳膊反射性的一疼,虽然鬼的肢体再生能力很强,可月呼的杀伤力也不可小觑,再加上黑死牟作为十二鬼月之首对其余鬼的克制。

    凡是尝过被黑死牟一刀砍伤的鬼,都不想再尝试这种滋味。

    略微收敛了脸上轻浮的神态,童磨将扇子往另一个方向一指,微笑着让见月去寻住在另一处院落里的女人,对方自会为其安排好房间。

    赏了一个白眼给童磨,见月利索地转身就走了。

    快走,再不走,她就要压抑不住体内揍扁他的洪荒之力了!

    顺利地找到了童磨口中说的那个女人,并且让其给自己备好了房间和吃食,见月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被香炉熏好的床褥上,顺势在洁白柔软的被褥上打了个滚儿,开始思考把紫藤花香炉倒卖到万事极乐教的可行性。

    虽然有些许波折,比如说那个女人只以为见月是教主新带回来的信徒,要她去换上和服,好好伺候教祖大人。

    见月被她这番理所当然,还隐隐带着艳羡的口吻惊住了。

    略微沉默过后,她回想了下童磨装神棍的样子,随即放松了眉眼,眸中一片悲悯,嘴角噙着温和而疏离

    的笑意。

    月呼在她身边缠绕,将三千青丝轻轻吹起,见月的脸庞在月呼的映照下,散发着莹莹清光。

    是时,天边云帷散去,皓月欲坠。

    “神爱世人。”

    她如此说道,声音空渺,似从天穹传来。

    ————————————————

    童磨觉得自己的教徒最近懂事了许多,比方说,来向他哭诉金钱、地位的人越来越少了。

    倒是有不少信徒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春意,一看就是在玩人类最爱玩的恋爱游戏。

    唔,他好像也挺久没玩恋爱游戏了呢~

    童磨拿着莲华纹的扇子轻抵住下巴,紧拧着眉,极为苦恼似的思考着。

    自从上次那个人类被黑死牟阁下否定后,他就没有再玩这个有趣的游戏了,都快要一个月了呢~

    决定了。

    童磨合上扇子,轻磕在手心,找个顺眼的人类玩玩恋爱游戏吧。

    虽然很想和见月酱玩这个游戏,不过要是黑死牟阁下知道了,会很生气吧。

    似乎被脑内的幻想取悦到了,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奇怪的红晕来,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痴笑。

    诶呀呀~不能再想下去了,居然想看看黑死牟阁下生气的样子,这可不太好呀~

    整理好教祖衣衫,重新挂起那一副标准的温柔微笑脸,童磨独自一人从教中深处的禁地走出。

    沿着走了几百年的路缓缓穿行在教中,他有些惊讶地发现,素日里都喜欢在他居所附近转悠的教徒们,都不见了踪影。

    咦,人都去哪了呀?

    微微站定,略思索了会儿,童磨决定还是先去前院传教处看看。

    虽然平常都是教徒来内院寻他,不过偶尔,他也会在前院聚集教众,向他们传递万世极乐之真谛。

    前院较之内院要宽广许多,虽然称之为院,却用木头牢牢地遮住了屋顶,保证即使是白天,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阳光透进。

    他一向不委屈自己,即使只是不常去的前院,也装饰的极为华丽奢侈。

    从山上引来清泉,挖渠在屋内,使其流转于前院内,点缀花草于其中,再在水渠上搭上木廊。

    木廊汇聚之地,水池中央,支起了一处石质平台,请来工匠,将这块石台雕刻成一株栩栩如生的莲花。

    平常时候,童磨就会坐在这石莲上,倾听教徒们的心愿,顺带用血鬼术,向这群愚蠢可悲的人类,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神迹”。

    不过今天,似乎不需要他展示了呢。

    看着石莲上那抹熟悉的身影,童磨停了下来,轻摇扇子,脸上的笑更加深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台上的少女一袭藤紫色的和服, 和服上用白色和本紫的绣线勾勒出数只欲要展翅翱翔的白鹤。

    腰带部分则是以玄黑作为底衬,金丝银线描绘出的数朵彼岸花缠绕其上,颇为华贵。

    少女稳坐在高台中央,脊背挺直, 姿态优雅, 虽低眉敛目, 却无端让人觉得她本该如此雍容不凡,本该享受众人的注目。

    百余教徒坐在下首,甚至没有注意到童磨的到来。

    区别于向童磨哭诉时的癫狂痴迷,众人望着见月的目光, 分外认真严肃。

    让童磨都好奇起来,竹之内见月到底说了些什么, 让他们如此专注。

    悄悄靠近人群,他伸长了耳朵, 认真听去。

    由于空间宽阔, 场内又只有见月一人讲话, 声线本偏向于甜美的她,不知为何,此时却显得尤为清越轻灵。

    一字一句,谈吐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说话似的,毫不含糊。

    “所以说,要想富, 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童磨微不可微地僵住了, 又听到上方之人接着说,

    “再苦不能苦孩子, 再穷不能穷教育,让下一代读书认字,进城找工作,总好过一辈子困在山村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童磨???

    我们这是万世极乐教聚会,不是村支部大会,懂吗?!

    见月一早就注意到了童磨的到来,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要不是这群信徒的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她都要直接让他们朗读并背诵“八荣八耻”以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

    这只鬼来了正好,吃我一记社会主义的铁拳!

    说实话,见月讲的还蛮快乐的。

    虽然信徒聚会的话题逼格有些许不如人意,让她不得不对着这群信徒们讲起了“母猪的产后护理”以及“水稻病虫草害的诊断与防治”。

    可是相比于她曾经对着流星街那群人开展的讲座,这群信徒们眼里简直洋溢着追求知识、热爱知识的光芒。

    见月感动极了,只要你热爱学习,我们就是好朋友!

    见月很开心,信徒们也很开心,唯有童磨,与全场格格不入。

    鬼应该不会做梦吧?

    那他为什么梦见自己经营百余年的万世极乐教,变成了专家下乡扫盲专业知识讲座?

    童磨悄悄地来了,却不肯沉默地走。

    “唰”的一下打开那把莲华纹折扇,他于众人身后轻笑出声。

    被这道熟悉的声音惊醒,原本还沉浸在见月讲话里的众教徒纷纷回过头来。

    看到童磨后,他们略恍惚了下,总感觉有许久没有见到教祖大人了呢。俄而,众人反应过来,精神一震,对啊,这是教祖大人呀!

    这才连忙七嘴八舌地问候起了对方。

    “教祖大人安好!”“教祖大人,您来啦!”“教祖大人,圣女殿下在为我们讲述神传下来的旨意!”

    圣女殿下?

    童磨愣了愣,随即想起来,还是他不久前,在守门人那随口将“圣女”的名头安在了竹之内见月身上。

    他抬首看向“圣女”,从前都是愚昧的人类在底下仰望着他,这还是童磨第一次站在信徒的角度仰视他人。

    呵,这可真是既新奇又有趣的体验。

    莲台上的少女,身着代表着尊贵的紫色和服,高高在上,既悲悯又无情。

    真像那传说中高坐在神坛上的神祇,望着众生百态,却无人能撩动牠的情绪。

    见月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捧上了神明的宝座,非常接地气的在内心啧啧称奇。

    瞧瞧,人邪|教头子不过是出来露个面,这群信徒

    们的脸上就没了知识光芒的笼罩,重新变得亢奋起来。

    群众的觉悟不够呀,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看着一个个冲着童磨笑的谄媚的教徒们,见月悲伤地叹了一口气,没法子,普及教育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信步从愈发狂热的教徒中走过,在跪成一片的人海中,童磨自在而悠然,仿佛只是穿行在庭中,周围的蝼蚁得不到他一个眼神。

    而蝼蚁们,却因为“神之子”的靠近而激动不已,低伏的脊背因兴奋而颤抖,即使不敢抬头,视线却也忍不住去追寻那道圣洁的背影。

    顷刻间,院中竟然只有见月与童磨两人抬着头,一人一鬼,一坐一站,隔着人群,相对而视。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似的,耳边唯余下潺潺的流水声与视线里的那个人。

    半晌,童磨忽然笑了。

    他缓慢而从容地举起手中折扇,对着见月的方向轻轻一挥。

    一缕白雾自挥扇间飘出,缥缈扩散间,就来到了见月身边。

    见月抬眼,倏地勾起了一抹笑,周身月华之光大振,月漪一层又一层自她身边荡漾开去,渲染着座下的石莲,恍惚间竟像是自莲花中诞生的神女,冰清玉润,不染纤尘。

    白雾碰上月漪,略微凝滞过后,便被轻柔地推向两边水面。

    甫一接触水面,那白雾就自动四散开去,在水面上结成两株冰莲。

    冰晶结成的花瓣重重叠叠,花蕊处却无端拔高,缓缓化作两个容貌姣好的少女,栩栩如生,双目紧闭,仿佛只是在冰中沉睡的真人,而不是冰凝结而成的雕塑。

    【血鬼术·寒烈的白姬】

    两个冰雕少女一左一右,拱卫在见月的两侧,圣洁而纯粹。

    倏忽间,两座雕像动了,各自从口中呼出一口白气,弥散在木廊之下的池面上。

    随着白气的笼罩,整个池面冻结成了冰,连养在水中的莲花浮萍,都染上了一层冰霜。

    天地变成了一片雪白。

    而这片纯白的中央,是如花蕊般,古朴而高雅的一韵深紫。

    忽然,花蕊动了。

    见月缓缓从石莲上起身,周身月呼依旧缠绕,众星拱月般将她捧在中央,淡紫色的和服小幅度的自其身后绽放。

    真应了那一句诗——冰姿素淡广寒女,雪魄轻盈姑射仙。①

    只见这位不似凡人的圣女殿下轻启朱唇,笑靥生辉,声音有如珠玉之声,“安好啊,教祖大人~”

    被她这句话惊醒,周围的信徒们才回过神来。

    “神迹啊!这是教祖大人与圣女殿下降下的神迹啊!”

    有了人开头,旋即,四下皆此起彼伏地喊了起来,话语里的狂热和激动,一览无余。

    见月和童磨却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互相看着,童磨的笑容愈加温柔,而见月的笑容却更见猖狂。

    好你个童磨,没想到你还是个冰系大魔导师呀,排面挺大呀。

    要不是月呼的杀伤力过大,她高低得露一手,让这群信徒瞧瞧什么叫做“海到无边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②

    你们教祖这些都是花花架子,要论杀人/鬼术,还得看我月之呼吸。

    不过有件事,见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童磨的血鬼术比较好使,月呼在这方面甚至拍马都及不上。

    ————————————————

    数月后,童磨坐于内室。

    虽说是内室,却抵得上数个普通和室大小,甚至在室内挖了浅浅一池水,养上数朵睡莲,放入几条金红锦鲤,分外雅趣。

    立于童磨身边的,是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正值花季,青春可人。

    童磨从她手中接过鱼食,却没有立刻移开双

    手,反而顺势握住女孩的手,缓缓靠近。

    感受着少女身上蓬勃的生命力,清甜的血液自对方的血脉中流过,童磨轻舔已经隐约长出来的鬼牙,喉结上下微动。

    唔,营养正值巅峰的人类女性啊,好好吃的样子呢~

    女孩被尊敬的教祖大人握住双手,还靠的那么近,脸上瞬间染上粉红,颇有些惊慌地想往后挣扎。

    只可惜她的力道怎么能与童磨抗衡,只能又羞又惧地看着对方向她越靠越近。

    忽然,一只手揽住了女孩纤细的腰身,不容分说地将她扯出了对方的禁锢。

    电光火石间,她来不及调整身位,顺着惯性倒入了一个馨香柔软的怀抱。

    “要小心些呀,嗯?”

    本该甜美清脆的声线压低声音后,却无端变得慵懒,带着夜晚的微醺,格外撩人。

    “圣圣女殿下!”

    女孩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脸上的粉红瞬间升级成为绯红,赶紧站了起来,又有些留恋那个温暖的怀抱,紧张地四处乱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月礼貌地收回手,将她扶好,又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在对方僵硬的快要石化之前,终于放过了她。

    恭敬地朝着教祖大人与圣女殿下告退,关门之前,她又偷偷看了见月一眼。

    圣女殿下真的好温柔好漂亮呀。

    我要和其他姐妹炫耀!圣女殿下抱我啦,还摸了我脑袋!

    童磨早在见月揽住那个教徒之后,就收回了手,此时正坐在他特制的教祖软垫上。

    被勾引出来的鬼对血肉的渴望,依旧在他体内叫嚣着,鬼牙痒痒的,急于想要咬穿什么,感受血液从唇舌间流淌而过的感觉。

    他渴望地盯着见月,想象着对方的血肉该有多么鲜美。

    真是奇怪,明明他闻不见竹之内见月的气息,别说稀血和少女的血了,就连行将就木的老人都比她有吸引力。

    可是,只要看着对方,童磨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看着血之花盛开在她的身上,想要吃掉她,吸收她。

    越是相处,这种欲望就越为强烈。

    幽幽地叹了口气,童磨哀怨地看着见月,似真似假地开口道:

    “小见月~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为第一个饿死的十二鬼月了。你看我曾经都把眼珠子给你玩了,你不让我吃人,那就让我啃一口你吧~一口,就一口嘛~”

    对他这种奇葩的言论,见月面无表情地表示:

    呔,你下贱,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将手中提着的茶壶塞给童磨,她颇为敷衍地搪塞道:“行行行,等我变成鬼了,每天给你啃一口。”

    笑死,画大饼,她是专业的。

    虽然早就料到不可能达成夙愿,可童磨也没想到见月的回答能够那么别出心裁。

    如泣如诉地看了对方一眼,他做作地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认命地用起血鬼术,将其施加于茶壶上。

    片刻后,茶壶表面便升起了一层寒霜。

    “谢啦。”遵纪守法讲礼貌的好孩子见月拿过茶壶,打开往里望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里头的橙汁儿已经变成了冰沙状。

    诶呀,童磨的血鬼术就这点好使,简直是个移动的冰箱,天知道她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种冰冰凉凉的饮料了,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冰系大魔导师赛高!

    另一边,童磨也很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现下已经快要入冬了,怎么会有人类在外头寒风阵阵的情况下,还要吃冰,真的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吃人都图口热乎的,到底谁是冰之鬼?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假如见月能够听见童磨内心的吐槽, 定会义正言辞地反驳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我们二十一世纪走出来的女孩子,天生就是冰系大魔导师,这冬天不炫一口冰, 浑身不舒坦。

    只可惜见月没有点亮读心技能, 对童磨的腹诽并不清楚, 还美滋滋地捧着茶壶,一勺一勺地吃着沙冰。

    见月的念线其实也能够模拟冰的特性,甚至将温度降到更低。

    然而念线拿来降温有些麻烦,还需要将念线编织到一起, 均匀的覆盖物体表面,使其全方面的制冷。

    再者, 童磨的血鬼术既然能拿来制冰,干嘛要浪费呢, 与其自己动手, 不如直接白嫖。

    童磨现在很后悔, 当初他怎么就想不开要把竹之内见月拐回来呢。

    这数月来,她顶着圣女的名头在教内混的风生水起,甚至还向教众们教导文字,普及常识,让他们学习知识。

    连最顽固的教祖死忠派都被她忽悠的去学习“夸奖教祖大人的一百种方式”,不在他耳边念叨什么想要权利财富了。

    只是上述这些还算好,可竹之内见月这个人类, 完全妨碍了他恋爱游戏的进行!

    从前教内的女性,即使没有深爱上他, 也对教祖这个身份有天然的好感。

    可现在看来, 圣女殿下的魅力似乎要比教祖大人更为吸引人呀~

    就连他每次想要用点“小点心”时, 对方都会忽然出现,阻止他的进食,偏偏童磨还没办法奈何她。

    在竹之内见月数次成功救走他嘴边的“食物”后,他终于忍不住对她动手了。

    然后童磨震惊地发现自己打不过。

    虽然他没有使出全力,但他的这位圣女殿下以人类之身,能与上弦之贰势均力敌,可见其实力有多么恐怖。

    那场架结束后,童磨并没有上报给鬼舞辻无惨。

    对方的强横出乎他的意料,对食人态度的坚决否定却一直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那么抗拒食人,深受人类喜爱的你,最终也会变成吃人的怪物呢~

    到时候,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同类了呀,见~月~酱~

    一手拿着童磨牌特制冰饮,一手挎着腰间竹刀,见月一袭堇色上衣,纯黑马乘袴,肤白胜雪,发若乌云,行走在教中。

    她原先还不明白为何黑死牟总是穿着紫色的和服,还以为对方纯粹是紫色的狂热爱好者。

    直到来到万世极乐教后,教中侍奉的女子给她准备的大都是偏紫色系的衣物,她好奇多问了一句。

    才知道紫色提取艰难,造价昂贵,是属于贵族的颜色,身份的象征。

    想了想黑死牟的性格,见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方身上确实有一股封建制度残留的糟粕气质。

    当初童磨美其名曰要替他们口中说的那位大人,测试她的性格合不合适掌控。

    可把她带进了万世极乐教,却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让她在教中自由行走,只要不跑掉就行。

    尚且还不到被转化成鬼的紧要时刻,见月也不用整日面对着被黑死牟一不小心摁死的风险,她在万世极乐教,可谓是如鱼得水,分外自在。

    下一步她就要摩拳擦掌地准备着改朝换代,把童磨拉下教祖的位置,改教名为圣火喵喵教!

    唯一让她比较苦恼的是,万世极乐教装修的太豪华了些。

    几个月前她和童磨打的那一架,虽然双方都没有敞开打,但依旧有小半个宅邸被打坍了。

    打完那场架后,见月就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童磨向她要装修费,她真的赔不起啊。

    幸

    好对方脑子不太好,没找她要赔偿,不过她也不敢再在教中大开大合地练习月之呼吸了。

    正好万世极乐教位于群山环抱中,找一处无人的地方练剑还是挺方便的。

    向着躲在角落里偷看她的教中少男少女们微微一笑,不出意料地听到了一片惊呼和兵荒马乱地推搡躲起的声音。

    见月无辜地摸摸鼻子,是她太吓人了吗,为什么这群教徒私下里见到她,都不敢看她的眼睛,连在外院开讲座时都坐的端端正正,活像小学生上公开课似的。

    唉,罢了罢了。

    可能是之前与童磨打的那一场架吓到他们了吧。

    教中无事的时候,见月白日里一般会找一处练剑之地,探索一下将念线和呼吸法结合起来的办法,然后用月之呼吸嘎嘎一顿输出。

    等太阳下山了,就去骚扰一下童磨,免得他偷摸逮教徒吃。她已经对这只鬼的节操和下限已经不抱有什么期待了。

    今日也是如此。

    正是入冬时节,寒风萧瑟,漫天是极为厚重低垂的云层,遮天蔽日,看不见阳光。

    北风卷集着已经干枯发黄的茅草,在半空中颤颤巍巍。

    天底下,周围的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滤镜,只能看见人的剪影在苍穹底下舞动。

    飘扬的发丝,掠起的发带,自在不羁的每一次挥刀,行云流水,如若天成。

    刀上泛着柔和的清光,是这浑浊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牢牢抓住黑暗中生物的视线。

    黑死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不知道为何而来,等他发觉时,已经无限靠近童磨的万世极乐教。

    即使已近黄昏,即使乌云密布,出于谨慎,黑死牟还是站在了密林的阴影中,远远地看着那道熟悉的人影。

    剪影忽然加快了动作,将手中竹刀舞出一朵剑花后,竟然直接松开握刀的手,任其依着惯性在半空中继续旋转。

    随后反身一个踢腿,精准地踢在刀柄上,竹刀旋转的速度进一步加快,简直像是凭空舞出了一轮圆月。

    然而,还没有结束。

    练刀之人腾空而起,腰胯扭转间协同发力,又是一脚,踢在了这轮圆月上,直直的将其向着黑死牟攻去。

    飞云掣电间,这轮圆月便已经迎到了对方面前。

    黑死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从容镇定地伸出手,稳稳握住竹刀。

    “好久不见呀,黑死牟老师~”

    少女高站在山坡上,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那头长发和着发带,于风中猎猎作响。

    ————————————————

    “黑死牟大人是来找童磨的吗?”

    见月抱着竹刀,走在黑死牟身边,目露好奇。

    听到她的询问,黑死牟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为何不叫我老师了。”

    嗯?

    被他这番违反人设的言论惊到,见月在原地愣了愣,看到黑死牟已经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我怕你不喜欢呀,你喜欢,我就一直叫你老师好了。”

    扬起了一个经典的甜美笑容,练完剑后的脸蛋还有些许泛红,见月看着他的眼里仿佛有星河起伏。

    “可。”黑死牟微微颔首,同意了她的请求,便径自向前走去。

    落在他身后的见月一脸狐疑地盯着前人的背影,不会是被掉包了吧,怎么忽然那么多话。

    九个字啊!这可是整整九个字!

    这得顶得上他平常一周的说话字数了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万世极乐教的门口,远远看着守门的那两个熟人,见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

    东西。

    忘了什么呢?

    我屮艸芔茻!

    忘了黑死牟和童磨虽然同为鬼,可童磨至少还遮掩一下头,打扮的人模狗样,衣冠禽兽的。

    可黑死牟却从来都大大方方地露出他那六只眼睛,要是让那些教徒看见,别以为他是什么山魅精怪,把他们的教祖大人——童磨,请出来和他打一架。

    嗯?

    黑死牟和童磨打架,六眼怪vs教祖,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这么一个犹豫间,守门的那两位兄弟已经看到了来人。

    见月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开始在脑中构想怎么才能在黑死牟动手前救下这两人的命。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甚至在看见黑死牟是同圣女殿下一起回来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颇为亲切的笑容。

    见月惊了,现在马仔的职业素养都这么高吗,看到一张脸上长六只眼睛都不带惊讶的。还是说其实黑死牟已经是万世极乐教的常客了,所以教徒们早已习惯。

    对着两人回以一个招呼,见月满脑子问号地看向黑死牟。

    随后,???瞬间变成了!!!

    我敲,帅哥你谁?

    我老师呢,我辣么大个、长着六只眼睛的老师呢?!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眼前之鬼半天,见月震惊地发现,衣服还是那套衣服,身上的气息依旧是那个气息,只不过对方脸上的眼睛,少了四只罢了。

    这居然是黑死牟!

    青年身高足有一米九,穿着比见月的和服还要再深上许多的深紫色和服。

    面容俊秀白皙,剑眉修长,直入鬓间,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回眸间淡漠无比,好似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支配者。

    暗红色的奇怪斑纹依旧蔓延在他的额角,削弱了几分俊俏,却添上了三分威严。

    两位守门人只见,他们教中那位受到众人爱戴的圣女殿下,居然在门口,看着和她同行的那个男子,看呆了!

    震惊中又带着几丝嫌弃,两人略挑剔地审视了黑死牟一圈。

    好吧是有几分姿色。

    可教祖大人长得也很美丽啊,就是没有面前这个男子这么威武气概罢了。

    总之,他们不同意!

    圣女殿下还小,圣女殿下是大家的!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察觉到见月震惊无比的视线, 和守门二人的打量目光,黑死牟微微皱眉,先是凉凉地扫了那两人一眼, 随后看向见月, 以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见月张了张嘴, 眼角瞟到那两人还在那杵着, 一脸胆大包天,想要公然听墙角的模样。

    为了他们的狗命着想,见月非常体贴的先带着黑死牟进去, 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站定, 才问出声,

    “黑死牟老师, 为什么你的脸变得,嗯这么数目正常。”

    黑死牟抱胸, 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一脸纠结询问他的少女。

    “鬼的拟态罢了。”

    短短六个字, 再一次刷新了见月的三观。

    你们鬼, 居然还分进化、超进化和究极进化这些的吗,长见识了!

    “那你平常为什么不用两只眼睛的模样示人?”

    在黑死牟平静的目光中, 见月问出这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 趋近于无。

    害,可能就是人家审美迥异,觉得六只眼睛好看嘛, 自己多嘴问那么多干嘛, 要尊重审美多元化, 尊重每个鬼的自我选择。

    在黑死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见月已经为他找好了异常高大上的理由。

    黑死牟刚成为鬼时, 就长出了六只眼睛。

    这是由于成为鬼前,肉|体的力量就趋于极致,鬼化后,体魄被强化到极致,多余的力量就会以其他形式展现。

    例如鬼纹,又例如他的六只眼睛。

    几百年的修行,他其实已经能够控制这种形态的展现与否,自主选择是否以六眼形态出现。

    然而,一是由于数百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样貌,就没有自主变化。二则是因为无惨大人,似乎不是很待见他两只眼睛时的模样。

    虽然对方没有强行命令他不准以正常模样出现,可黑死牟作为一个合格体贴的下属,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过这一切,没有同竹之内见月解释的必要。

    因此,黑死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眼神回答了这个问题。

    远处隐约传来衣物摩擦树枝的声音,见月与黑死牟同时耳朵一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树丛。

    暮色笼罩下,四周昏暗,一点豆大的昏黄烛光,被来人提在手里,在风中吹的四处摇曳。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见月记得她,教中的信徒,总和其他女孩们呆在一起,偶尔会偷偷躲在一边看她。

    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她,也被站在黑暗里的一人一鬼吓了一跳。

    “呀。”一声急促的惊呼过后,看清站在那的是教中的圣女殿下和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她才一手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圣女殿下安好。”

    看着向她点头致意的教徒,见月眉头一挑,决定先发制人。

    “怎么跑来这里了,天色暗了,这里又没什么人经过,要小心啊。”

    那个教徒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淳朴天真的她还是下意识认为圣女殿下是在关心她,便没有多想。

    只是感激的将自己为何来此的原因全盘托出。

    好朋友不见了?一天都没有看见对方,担心之下只好出来寻找?

    听到对方的描述,见月微微一愣,随即脑海里便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今天遇到黑死牟,所以回来的迟了些。

    童磨那小子,该不会趁着她不在,吃独食吧!!!

    见月神色一凛,嘱咐那个女孩赶紧回去,她会帮忙寻找的,才在对方感激又惊讶的眼神中,一把拉上黑死牟,往童磨所住的屋子奔去。

    童磨虽然常在内院行动,然而真正的居所却是万世极乐教中的禁地,鲜少有人踏足。

    从前有幸来此侍奉的教徒,大多不见了踪迹。

    而童磨给出的说辞,则是他们已经前往了万世极乐之所,永不受疾病、灾厄困扰,得享长生。

    教中的的信徒们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甚至恨不得以身代替那些失踪的教徒。

    见月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一直防着又有傻白甜的教众上去送点心,日积月累,他所住的那片地方便越是冷清。

    出于种种原因,见月只在内院溜达过,没有真正进去探索过里头是什么样子的。

    反正以童磨那浮夸奢侈的性格,里头就算是一座金屋,她都不带惊讶的。

    黑死牟毫不反抗地被见月拉在身后,算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这个丫头数十年如一日的做事毫无条理,风风火火。

    等将来变成鬼,他有的是时间来纠正她这一陋习。

    见月丝毫不知黑死牟已在心里给她定下了一系列“问题儿童鬼化变形计”。

    还在心里暗自腹诽,今天黑死牟挺乖啊,都没放月呼出来咬人,难道说眼睛的数量还能影响性格不成。

    一路火花带闪电,拽着黑死牟漂移进了童磨所住的院落。

    刚站定在门前,重新将脸转化成六眼形态,黑死牟还没来得及伸手敲门,就看见见月已经把一只腿踹了出去。

    “吱——咣当!”

    这扇描绘着艳丽花纹,有着百余年历史的古董移门就这么发出一声呻|吟,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

    完整瞧见这一幕的黑死牟默默握紧了腰间的刀,暗自在心里提高了改造计划的难度。

    木门摔下,伴随着这一声巨大动静,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春色撩人的画面。

    啊!!!

    我的眼睛!!!

    好吧,她误会了童磨,对方没有在吃人,甚至还安安分分地呆在房间里洗澡。

    空气中氤氲着浓重的酒气,伴随着融融暖意,将这酒味又蒸腾上了房顶,绕梁三日,余韵悠长。

    房内挖了一个巨大的浴池,以玉石为壁,四周源源不断灌入温热澄澈的清酒。

    华丽的衣衫被随意丢弃在地面上,凌乱地相互纠缠着,隐隐能看见纯白的里衣。

    童磨就半倚在这酒池里,橡白色的发尾略微发潮,蔫蔫地垂落在他白皙的肩头,头顶那一抹红在这酒气中越发显得娇艳欲滴,仿佛随时有鲜血要从中流淌出来。

    门被踹到的动静让他有些惊讶,微侧过头,七彩的眸子显得有些狭长,斜睨着门外站得两位不速之客。

    颇有一番“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味道。

    见月惊恐地退后几步,随后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直直盯着里头美人沐浴的景象。

    黑死牟感觉手痒痒的,忍不住又握了握刀柄。

    随后看着依旧没有转移视线想法的竹之内见月,他忍不住了,松开手,上前一步,将她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见月还想偷偷踮起脚来看,可对方这几百年不知道吃什么激素了,一米九的大高个,严防死守,把门口遮的密不透风。

    好家伙,这身法不去当足球守门员可惜了。

    “见月酱~”

    童磨首先喊出了见月的名字,看到黑死牟也在后,歪了歪头,对着他叫道:“黑死牟阁下~”

    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喊出他们的名字后,思索了片刻,居然灿烂地笑了起来,“要不要~一起洗呢?”

    酒池中的美人笑的花枝乱颤,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炫目。

    只可惜一个呼吸过后,这片炫目的白就变成了

    刺眼的红。

    黑死牟一刀挥出,将童磨两臂齐齐斩下,清澈的酒水瞬间变得鲜红而浑浊。

    童磨面上却不见痛色,甚至眯着眼,感受着血肉在酒池中重新再生的感觉,脸上一派迷醉。

    唔,好痛快啊。

    成为鬼后,若说最遗憾的事,大概就是再也尝不出酒的味道了吧。

    为了弥补这种空虚,他才养成了用酒沐浴的习惯,可是不够,远远不够,酒液被挡在皮肤外层,完全没办法与他融为一体。

    他原以为再也难以品尝到酒了。

    可是黑死牟的一刀,让他在酒池中重塑血肉,居然久违的让他感受到,饮酒后的感觉。

    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离常人的情感仿佛就隔着一层浅薄的纱。

    那些旁人的喜怒哀乐,如此生动鲜活的展现在他面前,他甚至觉得,这些是他的情感,如罂粟般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已被染成血红的酒池翻涌蒸腾着,他半阖着眼,眼神迷离,如垂死天鹅般,裸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伸向天空。

    眼下一道勾魂夺魄的艳色,与泼洒在他身上的红色酒液相比,一时竟不知道谁更醉人。

    在一声声细碎而暧昧的呻|吟中,童磨终于完成了血肉再生。

    力竭地躺在红宝石般的液体里,他舔了舔唇瓣,满脸餍足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一人一鬼,眼里仿佛有钩子。

    黑死牟和见月齐刷刷地被震住了。

    知道你变态,没想到你这么变态啊。

    还真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变态,顶风作案!

    黑死牟想继续砍童磨一刀,然而这手,不知道怎么就挥不下去了。

    总感觉会玷污【虚哭神去】的清白,要不下次还是留着鬼杀队的刀吧,能当一次性攻击,砍完就扔。

    没眼再看下去了,黑死牟转身,想拉着竹之内见月走人。

    这种伤风败俗,有伤风化的场景,真是有辱斯文。

    顺利地扯住对方的衣袖,他一个用力,本以为见月会顺着力道一起向前走。

    没想到她走是走了,却是直挺挺地顺着力道向他倒了过来,猝不及防间,黑死牟就被她撞了个满怀。

    皱了皱眉,他用双手扶住见月的肩膀,轻轻松松地将她扶起,面对着他。

    不知何时,见月已经满脸绯红,半睁着眼,在他的扶持下依旧东倒西歪地站着,不时还迷迷瞪瞪地摇摇头,一看就是醉过去了。

    黑死牟默了默,他早该料到的。

    鬼不受酒的影响,可是竹之内见月作为呼吸法剑士,已经将“常中”变化为身体本能,每时每刻都下意识地进行全集中的呼吸。

    而童磨以酒沐浴,温酒更是将这股酒气激发到了极致。

    “常中”使得她吸入了更多的酒气,而血液循环本就较之常人更为迅速的呼吸法剑士身体,另一种意义上也更为易醉。

    此消彼长,加之竹之内见月年岁尚小,大概未曾饮过酒,所以大意之下,才不幸中招,醉了过去。

    看着在他手里如若无骨,软趴趴的见月,黑死牟感到颇为棘手。

    看到这一幕的童磨忍不住轻笑出声,就这么大刺刺地直接站了起来。

    鲜红的酒液顺着他白皙有力的身体缓缓滴下,赤脚踩过的地板留下一道道水痕。

    随手捡起一件纯白里衣,他随意将其披在身上,就这么半赤|裸着走到见月和黑死牟身边。

    看着已经醉的完全合上眼,却被黑死牟挟持着没办法倒下去,只能在那委屈地哼哼唧唧的见月,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想伸手去摸她的眉眼。

    还没碰上见月的皮肤,黑死牟已经一手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牢牢握住童磨的

    手腕,不让他再进分毫。

    童磨无辜地笑了笑,不在乎地缩回手,耸耸肩,就像聊天气那般自然地说道:

    “竹之内见月,真是长得越来越不像她的母亲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揉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 见月从床褥上醒来,周围空无一人,不知道时辰。

    她还有些迷茫地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华丽的房间, 许多金银珠宝被随意摆放在房间的角角落落, 四射着名为财富的光芒。

    搭在被子上的手陡然一紧, 见月艰难沉痛地移开视线。

    这一定是童磨的房间无疑了。

    虽然教内其余地方的装饰也颇为富贵,可和这个房间一比,还是输了一乘。

    可恶, 她作为教中的圣女, 给信徒们开讲座跑业务的这么勤快, 堪称教内第一劳模, 还没有工资拿。

    一定是童磨身为教祖,亏空公款, 中饱私囊了!

    坐在床褥上, 见月一脸肉疼地环视着周围, 忽然,她愣了愣。

    嗯?那是什么?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隐蔽的小门, 不似传统的移门, 倒像是推拉门。

    由于门和周围的墙体连成一片, 上面的花纹也是流畅贯通的,乍一看之下,还不曾发觉那里与旁处不同。

    见月站了起来, 有些好奇地向那走去, 正要伸手打开门之际, 屋子连通走廊的那扇移门忽然开了。

    “见月酱~真是活泼呀~”

    如若无事地伸回手, 见月转过身。

    童磨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 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见月,似乎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心虚。

    见月是谁,面对着贪墨她工资的无良上司,她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张嘴就是一句骚话,“你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呢。”

    “哦~是吗~”童磨笑了笑,微扯住衣襟,作势要脱下来,“那要不要我脱下来,让你看看清楚。”

    “好啊,那你脱啊。”

    见月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此话一出,室内沉寂良久。

    嘶,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良久,两人移开视线,默契地一同转移了话题。

    一个是真不介意脱,一个也是真不介意看,只是他们身边还有个横跨人鬼两界的道德小标兵。

    要是让黑死牟知道,一人一鬼齐刷刷打了个冷颤,不愿回忆。

    想到黑死牟,见月向着童磨的身后望了望,没有见到那个身影,于是好奇询问道:

    “黑死牟老师呢?”

    听到见月提起黑死牟,童磨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即抬起头,依旧一脸灿烂。

    “黑死牟阁下当然是回去为那位大人办事啦~不过,我答应他,半年后你就可以回去,继续跟在他的身边学习哟~”

    童磨嬉笑着靠近见月,那双七彩的眼睛牢牢盯着她。

    唔,回去啦。

    见月想了想,回去也好,一个人应付两个上弦,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哦。”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接下来就继续不耐烦的让童磨让路,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当木桩子。

    童磨颇为顺从地让出一边,看着见月从他的面前路过,毫不留恋,脸上笑意更是深了许多。

    真是个无情的人类呀~

    他方才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知道黑死牟阁下走了的消息,居然一点都没流露出来异样,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耶。

    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呢~越来越喜欢了~

    由于童磨的院子都被完全包裹起来,没有一扇窗户,直到出来了,见月才发现,天依然是黑着的。

    呼吸法剑士的体质让她的血液循环变快了许多,醉的快,清醒的也快。

    想到不久前,她竟然是被童磨的洗澡水

    醉倒的,就让她恨不得原地爆炸。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呀!

    前面两世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千杯不倒的酒仙,但偶尔小酌上几杯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易醉。

    想到这,她暗自握拳,一定要好好地锻炼酒量,然后用紫藤花酿造一壶好酒,亲手给童磨灌下去。

    ——————————————

    半年的时间弹指即过。

    “小春,可以了,我的脑袋要支撑不住了。”

    见月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少女正在替她挽发,时不时拿出一只珠花,在她的头上比划。

    今天据说是万世极乐教的圣日,信徒们三年一次,在此集会,为童磨献上各种珍贵的礼物。

    献完礼后,童磨会主持赐福仪式,为众教徒赐下福祉。

    简单来讲,就是传销组织三年一次的集体聚会,传销头头再来个讲话,加深一下洗脑程度。

    童磨会赐啥福呀,最多鼓捣鼓捣他的血鬼术,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六月飞雪。

    身后名为小春的少女依旧固执地为她挑选着首饰,势必要把她打扮的艳压全场。

    见月坐在镜子前,暗自叹了口气。

    小春就是半年前那个,据说是失踪了的女孩。

    虽然没在童磨的院子里发现对方的踪迹,可也不代表对方就是绝对安全的。

    见月既然答应了她的朋友会找到小春的行踪,自然不会失约。

    因此从童磨的院子里出来后,她见还有许久才天亮,便动身去各处寻找对方。

    终于,黎明破晓之际,见月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坑,小春失足摔了进去,又崴伤了脚,才没办法回去。

    被见月救上来后,她就从圣女殿下的隐形小迷妹进化成了粉头,整日跟在见月身后,端茶递水,伺候洗漱,无一不认真仔细。

    见月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就真香了。

    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还……真挺甜的。

    怪不得说美人乡,英雄冢呢,有这么个温柔可爱的少女跟在身边,谁能不被打动啊。

    等到小春终于打扮好了见月,来到前院时,仪式已经正式开始了。

    也不知道童磨是怎么忽悠这群信众的,仪式在黄昏后才开始举行。

    两百多个信众围坐在木廊上,众星拱月般将童磨簇拥在中间,四周的烛火明灭不定,投映在众人的影子上,妖异起舞。

    见月站在众人之外,身侧只跟着小春,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热火朝天的互动。

    甚至还有夫妻俩带着懵懂无知的幼童来到现场,将他推搡着走到童磨面前,谦卑地请求童磨对他们的孩子赐福。

    孩子尚小,只知道学着父母的言行,跪下来对着童磨磕头。

    童磨隔着人群和见月远远地对视上,微笑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来到他的身侧。

    快来吧,竹之内见月,坐到我的身侧,一同沉沦于人类这无尽的欲望和情感中吧~

    见月却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冷冷勾起嘴角,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荒谬,真是荒谬!

    小春看圣女殿下直接走了,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了出去,只可惜门外,已经没有了见月的影子。

    由于“圣日”对万世极乐教的意义重大,教内甚至给见月准备了专门的礼服。

    是一套较之普通和服,更为华丽贵重的十二单衣。

    层层叠叠,堆叠在脚边,令人难以行动。

    要是普通女子穿上,身体不够好的说不定会直接被衣服拖垮,再加上全身上下,各处华丽的装饰点缀,和负重越野

    比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以见月的身体素质,这点重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即使步伐被限制住了,加快走路的频率,速度也要快上常人许多。

    她有些烦躁地在教中走动,四周昏暗,教众都集中在前院,因此周围都没有人。

    不知不觉中,她就走到了童磨的院子前。

    想到他现在还在仪式上搜刮民脂民膏,装神棍骗人,见月就恶向胆边生,决定进去洗劫他的宝库,再分给信众们。

    告诉他们,我们万世极乐教,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一路顺畅地进去,见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挨个踹门而入。

    随手扯下一块布,把地上桌上乱摆着的东西统统扫了进去,再进到下一个房间继续洗劫,她顿感神清气爽,方才的不悦被一扫而空。

    扫空的最后一个和室正是她半年前醉酒后,在那小睡了会儿的房间。

    看着半年前那扇没有被成功推开的门,见月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将手轻轻放在门上,微微用力,“嘎吱——”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见月透过门缝往里看去,里面一片漆黑。

    想了想,她转身拿了盏烛灯,才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还不到外头和室的十分之一,一览无余。

    除了靠墙放着的一个巨大的柜子外,屋里没有其他的装饰摆设。

    提着灯,见月慢慢靠近了那个柜子,昏黄的烛影跳动在柜子外覆盖着的掩布上,像是在业火中挣扎嘶吼的亡灵。

    她拽住布,往下一扯。

    巨大的掩布宛若瀑布般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见月看着这巨大柜子上陈列着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没有窗户的房间像是处在深渊一角,只有手里豆大的烛火,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在黑暗中颤颤巍巍的摇曳着,仿佛随时能被黑暗所吞没。

    透过那逐渐辐射出去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一颗颗洁白的头骨被整齐地摆放在这柜子上。

    粗略数去,竟有数十余颗。

    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被见月手中的烛火照亮,森白的骨头被照得透出一股昏黄,剩余的逐渐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见月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心脏也在止不住地颤动。

    不是害怕恐惧,是厌恶和无尽的愤怒。

    她举着烛火移动,将那些头骨仔仔细细,一个个地看去,看得格外认真,生怕漏掉什么。

    视线流转间,见月发现不同于裸露在外摆放的头骨,柜子右上角,放着一个制作精美的陶壶。

    见月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心里除了厌恶、愤怒外,陡然升起了另一股情绪。

    有些酸涩,又有些不舍,整颗心像是被泡在苦涩的碱水中一样,难以形容。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想要去够到那个壶。

    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凉薄的笑意,自身后传来。

    “让我瞧瞧,是哪只小老鼠跑进来了呀~”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见月没有回头,只是月之呼吸已经自动缠绕上来,向着来者袭去。

    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径自拿下了摆在柜子上的陶壶, 没有理会后头打斗的声音。

    见月用手摩挲着壶上的纹理, 触手细腻, 温润如玉,只是瓶口较之普通的壶要大上许多。

    观其大小,似乎正好能容纳进一个人头。

    她稳稳地拿着壶, 缓缓将烛灯移到瓶口, 向里看去, 壶里赫然摆放着一个头骨。

    只不过不同于柜子上陈列的那些, 壶里的头骨还保留着生前的长发,看起来遇害的时间并没有柜子上那些久。

    “诶呀呀, 还是没瞒过去, 被发现了呢~”

    见月这次发出的月呼极为凌厉, 圆月刃几乎连成了一道线,连绵不绝地朝着童磨覆盖而去, 杀意惊人。

    受制于狭小的空间, 童磨没能全躲过去, 只能狼狈地变换身形,却还是有数道攻击落在了他的身上,划下了深可见骨的几道伤痕。

    虽然被伤到, 可他嘴上的挑衅调笑却没有停过, 躲避攻击之余, 还有闲心同见月搭话。

    见月没有理他, 可童磨却越说越兴奋了。

    “这些可是我数百余年珍藏的宝物哟~小见月不喜欢吗?她们去往极乐之前, 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月呼的攻势更加凶残,几乎是铺天盖地地袭了过去,顷刻间,隔绝暗室与外头的墙体被打碎,数道锋利的刀痕横贯整个房间。

    “咦,见月生气了吗?”

    为了躲避这轮攻击,童磨一个纵身躲远了些,此时站在廊上,略有些委屈地拿着扇子抵在脸侧。

    “为什么生气呢?她们与我融为一体,和我一起共享长生,永远维持她们最美丽的样子,这样不好吗?”

    见月不想理会他那些毫无逻辑的叫嚣,她只是有些怔愣地看着壶里的头骨。

    轻轻地将她取了出来,用双手捧住,毫不在意那个精美的壶落在地上,转瞬之间便摔得四分五裂。

    近距离看着她,见月心里的感情就更为澎湃。

    很奇怪,那不是她主观上的感情,反倒像是没由来的,忽然被牵扯住了心底陌生的一角,坠得生疼。

    “她……是谁?”

    在童磨单方面讲了一堆话之后,见月终于开口,回问了一句。

    只不过那声音颇为喑哑,像是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问出这句话。

    “诶~”听到见月的询问,童磨脸上的笑意更为灿烂,刺目地如同一张面具。

    “她呀~唔,让我想想~”他皱起眉头,状似苦恼地思考着。

    甚至将一根鬼化后的手指,直直戳进了自己的太阳穴,不住地搅拌着自己的脑浆。

    半晌,才一脸欣喜地抽出手指,望向见月说道:

    “呀,想起来了哟。她呀,是见月的妈妈哦~”

    心底那块陌生的牵扯越来越强烈,毁天灭地的悲伤和绝望忽然席卷了整个心房,哀恸的仿佛世界倾颓。

    见月皱了皱眉,强压下这股忽然升起的情绪,抬眼看向童磨。

    她当然知道这具身体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然而当初身上携带的信息太少,唯一一个能够验证身份,也只有那个随身的荷包了。

    光凭这点信息量,她实在难以在这个通讯尚不发达的世界找到原身的家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脸长得也越来越像上两世的自己,几乎不太看得出来幼时的轮廓。

    这无疑也增加了她为原身寻亲的难度,无奈之下,见月只好先将此事放下,有缘再说吧。

    没有想到,阴差

    阳错间,她竟然在童磨这得知了这具身体母亲的消息,虽然……早已天人永隔。

    看到见月依旧平静的视线,童磨有些讶异,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欣赏和喜爱。

    就是这样,我没有看错你呀,见月酱~我们才是同类呢~

    他脸上带着病态的愉悦笑容,像是孩童寻到玩伴般,欣喜地看着见月。

    见月没有理会他,将手中的头骨重新放回柜子上,径直解开身上繁重的十二单衣,直到感觉不妨碍行动了,才停下动作。

    托这礼服下摆宽大,厚重难行的福,见月穿衣时瞒着小春将黑死牟给她的那把金色日轮刀藏在了其中。

    现在将碍事的外裳全部腿下,刀身便逐渐显现出来。

    我没有活死人、肉白骨、逆转时间之能,我所能做的,便只有将罪人送入地狱,让千百命丧于其手下的亡魂,啖其肉,饮其血,方解其恨,得入轮回。

    【月之呼吸·捌之型·月龙轮尾】

    一道巨大的横劈自见月挥刀间使出,如龙入海般,呼啸着向着童磨攻去。

    察觉到这一击的来势汹汹,硬接下来恐怕半边身子都别想要了,童磨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急速向后退去。

    分秒之间就退到了院外,而面前他居住百余年的院子,已经被拦腰削去一半,简直像是被暴起的凶兽肆虐而过一般。

    然而,即使童磨已经反应奇快地避了出去,这一刀的余威依旧波及到了他。

    气劲毫不减弱,一层又一层地打到他的身上,须臾,便将他打的遍体鳞伤。

    月之呼吸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建筑坍圮间四溅飞扬的尘埃还没完全落定,以童磨鬼的视力,也只能朦胧地看见一个纤细清瘦的影子,从这遮天蔽日的尘埃中漫步而出。

    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片刻就恢复了完整,童磨没有管这些,痴痴地望着见月的身影。

    真好看啊,见月酱~好想吃掉你呀~

    他轻摇手上的金色莲华扇,【血鬼术·冻云】,以童磨为中心,一阵雾霭忽然凭空出现,大量的冰晶抗衡着这漫天尘土,呈对峙之势。

    同时,他又暗地里使出【血鬼术·寒冬冰柱】,在半空中制造许多尖锐的冰柱,瞄准着见月。

    只等尘埃散去,她的身形清晰,就能够瞄准攻击。

    童磨那对七彩的眼眸中充满了兴奋和快乐,仿佛眼底已经出现见月被拖慢速度,遭冰柱贯穿的场景。

    那绝对是无与伦比的美景,到时候,他能不能偷偷尝一口见月酱的味道呢~

    在他兴奋的等待之间,一道影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刀,褪去了各种剑技与招式,如同稚儿习剑时第一次随意的挥刀。

    不见技巧,也没有杀意,直到刀风已经扫到他脖颈处时,童磨才感受到。

    他一愣,反射性地想要躲开,即使是身体被贯穿,也好过头颅被砍下,彻底丧命好。

    再过去数百年的时间内,童磨也曾遇见过实力强横的对手,数次差点被彻底抹杀。

    然而他反应极快,总能在危机关头,躲过致命一击。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意识叫嚣着让他赶紧躲开,可是身体却反常的动弹不得,僵硬地不受控制。

    即使他用尽全力,也只能让肢体微微颤抖,无法做大幅度的动作。

    身后,双手举刀的见月,脸色平静的吓人,仿佛刀下只是一块死肉,砍下就砍下吧。

    小指微动,数十根不可见的念线从她指尖辐射出,缠绕在童磨的四肢躯干。

    念线细若蛛丝,硬度和强度却极大,在童磨极力的挣扎下,也只是在空气中发出无

    声的嗡鸣,上下颤动来卸掉这股力。

    致命脖颈处,更是一口气缠绕了十余根念线,势必要让他十死无生。

    似极快又似极慢,转瞬之间,冰冷的刀刃便贴在了童磨的颈边。

    童磨感受到血肉撕裂的声音,日轮刀那灼热的,令鬼厌恶的气息就在他的身体里,不停地破坏着鬼血肉再生的能力。

    他有些迷醉地感受着那股痛意,感受着濒临死亡的,生物天然的恐惧。

    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小见月~

    都是因为你,我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感知到,最接近人类的感情。

    多么令人目眩神迷的感觉啊,浑身战栗,鬼血在心脏中蓬勃跳动,那自胸腔蔓延而出的奇怪情绪,充满了他的四肢。

    地狱里能见到你吗?见~月~酱~

    我好像,离不开你了呢~

    眼看着刀刃将要彻底砍断童磨的脖子,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伸了出来,覆盖着见月持刀的两只手,硬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将日轮刀从童磨的脖子处,拔了起来。

    鬼的血液撒了一地,没有了房屋的遮掩,月光毫无保留的从苍穹倾泻而下,照亮这人间荒唐。

    见月微微抬眼,双手还被束缚在对方手里。

    黑死牟抿了抿嘴,手下使力,强行将那柄日轮刀从她手中夺过,远远地扔到一旁。

    见月没有反抗,只是心中忽然涌现出无数屈辱和无力感。

    年幼及今,她自问每日勤学不缀,用最严苛的要求来对待自己,只是为了掌握自身命运,不再受他人的摆布。

    可偏偏为什么,这条路却越来越难了?

    见月笑了,直勾勾地看向黑死牟,目光逼人。

    “老师知道我母亲的事吗?”

    被见月那犹如星子般的眼睛看着,黑死牟下意识地转头,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看他这般反应,见月心下明了。

    怕是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又是一笑,强势地捕捉到黑死牟的视线,声音低沉,“既然如此,你也要阻止我吗。”

    被逼到退无可退的黑死牟,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童磨,乃上弦之二。”

    这一次,见月没有再笑。

    她从容地再次上下打量了黑死牟一眼,随即将手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开来。

    黑死牟下意识想要攥紧手,然而对上见月的视线,也只能沉默地放了下来。

    见月最后再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捂着逐渐开始愈合的脖子,脸上还带着痴狂笑容的童磨,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随即她转身向着不远处走去,拿上被丢在一旁的金色日轮刀和这具身体母亲的遗骨,一把火烧了那个摆满了罪孽的木柜。

    在逐渐升起的火焰之下,天空似乎都被火舌燎起了一片鲜艳的涟漪。

    见月的身形在这通天大火中显得格外渺小,背对着黑死牟和童磨,她愈行愈远,说出的话却被晚风清清楚楚地送到二鬼的耳边。

    “人总是要死的,死在冰冷清寂的荒原上也好,死在漫山遍野的鲜花上也罢,但绝不是还没有好好看过世界,就被永远封存在虚无可笑的极乐和永无止境的大雪纷飞中。

    童磨,你连生物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不能体会,你心底有填不满的沟壑,我可怜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万世极乐教所在的宅邸大多是木质结构, 火星从内院渐渐向外蔓延,连绵成一片火势,接天连日。

    见月向外走的时候, 看见信众们已经从外院出来, 站在门口,围观着远处的大火。

    她没有惊动他们, 只是收敛声息, 将自己的行踪隐去, 悄悄遁走。

    内院,空气静的可怕。

    只有火舌舔舐木头的声音, 噼里啪啦,时不时有梁柱倒塌发出的哀鸣。

    童磨少见的面无表情, 那张本来一直挂着慈悲怜悯微笑的面具被见月毫不留情地击碎, 践踏进泥土里。

    七彩的眸子里满是冰冷, 像是亘久的死水, 没有一丝波动。

    半晌,他才忽然嗤笑出声, 转过头对着黑死牟讽刺道:“怎么, 不去追她吗, 不怕她误会吗?”

    黑死牟没有理会他,只是轻飘飘地瞟了童磨一眼。

    半跪在地上的鬼衣衫残破, 脖子处的伤口已经恢复完全, 只留下一条血线, 横亘在白皙的脖颈间,触目惊心。

    虽然面上笑着, 可眼底的癫狂冰冷却犹如跗骨之蛆, 挥之不去。

    “不要妄自揣测吾。”

    站在童磨面前, 黑死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身的威严杀意宛如实质。

    鬼血和实力上的双重绝对压制,直接压弯了童磨的头,逼迫他由半跪转为全跪,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硬生生将童磨摁进土里半寸。

    再次看了一眼燃烧着的庭院,黑死牟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夜色里。

    黑死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自从弟弟缘一以来,竹之内见月是唯一一个扰乱他心绪的人。

    甚至半年前,童磨说出那句有关竹之内见月母亲的话时,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事不关己的无视,而是让童磨告诉他事情的具体经过。

    他本不应该这么关心一个人类的,即使她最终要变成鬼,即使这是他亲自培养起来的人类。

    黑死牟还记得那一日,竹之内见月醉倒在他的怀里,清浅的呼吸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酒香扑在他的衣襟上。

    人类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身上,让他下意识想将人推离自己。

    童磨站在他的对面,一脸微笑地道出有关她母亲的故事。

    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空有美貌的信徒,被丈夫唆使着一起加入了万世极乐教。

    而她那位丈夫,彼时已身患绝症,所图不过是献上妻女,让自己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

    美貌又愚蠢的妇人,平生所做最为勇敢的一件事,大概也就是临死前,睁大了泛着泪花的双眼,无声地告诉自己的女儿快跑吧。

    “我还抱过小时候的见月呢~”

    上弦之贰随意裹着条白色的里衣,大半胸膛漏在外面,猩红的酒液被里衣吸收,在白布上绽开了一朵朵粉色的花朵。

    看着在黑死牟怀里酣睡的见月,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泛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她母亲去往极乐之前,小见月应该就躲在门缝里看吧,真是可怜,之后她就失踪了,一个小女孩怎么独自一人跑到那么远的山里去的。”

    童磨皱了皱眉,眼底似乎泛起了泪花,一脸心疼地看着见月,

    “当初在黑死牟阁下身边见到她时,我差点没认出来,这孩子长得越来越不像她母亲了,性格也不像。”

    那是一个懦弱愚蠢的女人,远没有见月机灵大胆,轻信丈夫的谎言,真是可悲啊。

    所幸作为他的信徒,他会将对方引导向极乐。

    黑死牟不是傻子,听完童磨的叙述后,他也知道若是见月知道了这件事,她和童磨之间必定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鬼使神差的,他第一次想要忤逆无惨大人的命令,想将竹之内见月带回去。

    他还记得童磨闻言后朝他看得那一眼,露骨的恶意和探索欲让黑死牟简直想直接一刀结果了他。

    可最终他还是没那么做,反而向童磨妥协,约定半年之期结束后就会来接回她,要求是童磨不能告诉竹之内见月,有关她母亲的事。

    童磨嬉笑着答应了,

    “放心,黑死牟阁下,我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见月酱的~我也不希望她误会我嘛~”

    他不对劲。

    黑死牟深刻地回忆着自己遇到竹之内见月以来的一言一行,惊觉她的形象已经如此鲜明地刻画在他的脑海里,像一轮永不褪色的朗月。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他没必要同她解释什么,也没必要再去靠近她教导她。

    她足够出色,只等着无惨大人成功将她转化为鬼的那一天,他们就只是同为十二鬼月的关系,

    而已。

    ————————————————

    一年后。

    见月从修行中睁开双眼,照例先去洗漱一番,才收拾收拾上山,准备看看昨日设下的陷阱有没有捕获到什么动物。

    离开万世极乐教已经一年了,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按部就班的修炼、生活。

    不同的是,生活中忽然少了很多人。

    黑死牟再也没出现过,锖兔也不知所踪,就连杏寿郎,都不知道跑哪去了,鲜少回家。

    见月远远看了一眼幸村家的人,看到他们过得安好,便松了一口气,没有冒然上去打扰。

    她身边破事一堆,还是等她彻底解决掉这些事,再正式回来吧。

    那件事后,见月心中就莫名升起一股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恶鬼就是恶鬼,他们将人类视为食物,永远不能够和谐相处。

    之所以对她的态度不错,一是她确实有天赋,二也是因为她答应过会成为鬼。

    可只有她清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成功打赢并且差点彻底抹杀掉童磨是让她有丝小骄傲,可黑死牟的出现,飞快地泼了盆冷水,粉碎了她刚升起的那点自得意满。

    不够,还不够。

    她还远远不够强,还得再努力些才行。

    除了月之呼吸外,对念线的修炼也不能落下,上一世见月阴差阳错的开念后,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种不科学的力量。

    可惜因为困在流星街,也没人教导,她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学习。

    直到后来,她才系统地学习到了有关念能力修炼的方法。

    为了提升念能力,这一年来,她几乎用打坐冥想替代了睡眠,只留下了一两个小时的深度睡眠时间。

    其余时间,则在不停地锤炼自己,进一步学习月呼。

    往深山走去的途中,她还顺路采了朵野花放在新立的坟头前。

    这是她为原身及她母亲立下的墓碑,暂时没有写上名字,不然每次她来给自己上坟都感觉毛毛的。

    墓碑立在当初她初来此世时,醒来的那个地方。

    年幼的女孩早已死在当年的那场大雪中,醒过来的,只有现在的她。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让这对母女,更为近距离的接触罢了。

    用念线将捕获的猎物捆好,拖在身后带回去,见月再一次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了童磨一句。

    给万世极乐教当了大半年的圣女,半分工资没捞到,还让她适应了许久才回到现在这种艰苦朴素的生活。

    虽然当初走之前,也算一把火烧了那个贼窝,可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踹过去,搜刮到的那些金银珠宝,都被她落在了那儿。

    可千万要保佑那些财物别又被童

    磨那个二皮脸捡了回去,不然,她真的得气死!

    似乎是想到某上弦贰脸上扬起的犯贱笑容,见月拳头一握,双眼简直要喷射出实质性的火光。

    身后拖着猎物的念线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纷纷将猎物举至高空,张牙舞爪地挥舞起来。

    若是有行人看见这一幕,说不动还以为是哪个大妖怪出来觅食了呢。

    见月花了几天将这次捕猎到的猎物处理完毕,连带着之前数月积累起来的山货,一起扛下山处理掉了。

    这几年村子的人越来越少,现在也只有几家老人不愿意离去,但按照现在的势头,估计被子女们劝动,搬家到城里的时间也不远了。

    杂货铺的那个胖墩墩老板依旧乐乐呵呵地坐在那儿,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将这次买卖的钱结算完,交给见月,他略有些为难地对见月说道:

    “村子里最近生意不好,我子女也心疼我,打算过些日子就把我接进城里了,以后恐怕不能再招呼见月你了呢。”

    见月愣了愣,理解地回应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搬走也好,这里毕竟地处深山,没什么广阔的土地种植,还时常有山里的猛兽袭击人。

    更重要的是,虽然一年来黑死牟都没有回来。

    可那两只鬼都来过小木屋,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又来一趟,要是附近村民碰见他们,难说不会被抓去当宵夜吃。

    将新到手的钱塞进包袱里,见月拿上【三日月宗近】以及【鬼丸国纲】,将他们齐齐挂在腰侧,用羽织覆盖住。

    兵马粮草皆备,是时候去报仇啦。

    她一脸肃穆地拍了拍收拾好的行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而她竹之内见月报仇,发育起来就去!

    她用月呼打不过黑死牟,不能突破他的防御砍死童磨,还不能用念线搞死他嘛。

    搞死了她就立马跑路,反正天大地大,她的念线足以掩护她撤退,她还不信黑死牟这都能把她揪出来。

    接着她就苟起来继续发育一波,等到能干翻黑死牟的时候再出山。

    没错,就是那么能屈能伸。

    再说了,她就不信黑死牟身为上弦壹还要当童磨的贴身高手。

    可别让她逮住落单的童磨,不然分分钟恁死他!

    一边思量着一边赶路,见月很快就赶到了万世极乐教所处的位置。

    看着熟悉的山坳,见月的脸……黑了。

    她以为她已经算苟了,没想到对方,更能苟。

    只见众山环绕间,已经没有了原来教址的影子,只剩下断壁残垣,坍圮在荒地之上,甚至已经有植株缠绕在倒地的建筑上,长势良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

    从植株的生长状况看来,恐怕万世极乐教迁走的时间已经挺久了。

    更有可能是当晚打完那一场架,童磨就连夜带着信众们们搬走了。

    见月行走在废墟中,凭借着残留的记忆,辨认清楚这块地原本是属于哪一个院的。

    等走到前院的时候,她愣了愣。

    石头的燃点高,她懂。这座石莲分量极重,难以运输,她也懂。

    她唯一不懂的是,石莲上怎么突兀的又立起了一个石碑。

    走近石碑,见月看清楚了石碑上写的字,【见月酱~我先跑了哟,期待下一次和你见面呀~】

    下一秒,石碑便成了粉末。

    面无表情地将手伸了回来,见月脸上随即浮现出了一个甜美的瘆人的笑容,转过身子,安静地走了。

    只不过那背影,充满了杀气。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什么?你找珠姬?”

    鸨母坐在会客室内, 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只身一人来到花街的少女。

    少女面容精致,目光清亮正直,看起来就非常讨人喜欢。

    珠姬, 她当然记得, 两年前风头鼎盛的花魁,不过不知道何时, 她忽然失去了踪迹, 春樱屋上一代的鸨母为此还特意报警寻了一番呢。

    她将具体情况如实告知了对方, 少女闻言后,思索了一番, 随即认认真真地向她道了声谢,便起身告辞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鸨母扇了扇手中的扇子, 有些不明所以。

    一个失踪了两年的花魁, 和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啊。

    莫非……想到坊间传言的珠姬是与她乡下的二牛哥私逃的传言,鸨母脸色一变, 一个惊天八卦自脑中升起。

    快, 扶她起来, 她要去找其他茶屋的姐妹叙叙旧!

    天色还早,见月走在因行人稀少而显得有些寂寥的大街上, 不得不服气这群鬼是真会苟。

    原本以为一个童磨苟就算了, 她想来找堕姬探听童磨的踪迹, 没想到连她也不知去向了。

    俗话说得好,一个公司的风气是能够从它的员工身上体现出来的。

    身为公司管理层的“十二鬼月”, 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上弦们, 居然这么从心, 说跑就跑,没一点强者尊严,也是挺让人佩服的。

    “唉。”

    站在街口的大树下,见月默默叹了口气,这下该去哪找鬼啊,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打道回府吧。

    不行!见月握爪。

    奉行着“来都来了”这一指导方针,她决定在花街玩一晚再回去,说不定能幸运的再次碰上花魁道中。

    上一次虽然也是花魁道中,可一想到是堕姬那个鬼扮做花魁来游街,就让见月兴致大减。

    这一次,她一定能够好好观赏一番花魁的美貌!

    夜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像上次一般被众多鸨母围着推销。

    见月稍稍将眉毛画粗,压低了音色,甚至还在腰上缠了两圈布料来掩饰自己过于纤细的腰身。

    虽然还时不时有眼尖的鸨母投来怀疑的眼神,不过看着见月游刃有余的在花街上游走,甚至还油嘴滑舌,逗得路边游女笑得合不拢嘴,便压下了心底的疑心。

    大概是哪个脂粉堆里娇养出来的小公子,因年岁较小还带着点女气罢了。

    至于见月,她只觉神清气爽。

    在山里呆了太久,整天就是修行,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语言能力是不是要退化了。

    索性回归了人群,周围还有那么多漂亮小姐姐,她不用压抑天性啦~

    经过她和游女们的一系列聊天,她也从她们的口中得知,今天确实有一位花魁要游街。

    据说去扬屋见的那位客人,还是两年前那位风华绝代的珠姬花魁曾经的客人呢。

    说到这,那几位游女还唏嘘了番。

    任凭你当初有多么惊艳,这么多男人为你一掷千金,随着时间过去,这还不到两年,他们就完全把你抛掷脑后,另觅新欢了。

    听到这,见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羽织下覆盖着的刀柄。

    或许她可以找那位“珠姬花魁”曾经的恩客去问问有关对方的事。

    再者,见月还蛮想见见这位敢于正面上鬼的狼灭的,吾辈楷模啊这不是!

    夜色更加深邃,眼看着花魁道中就要开始了,正混迹在游女们身边,等待游街的见月,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不时有打扮华丽的女子焦急地经过,身旁刚刚还与

    见月聊得火热的一个游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其中一个正要路过的女子。

    “诶,等等,怎么了这是,今晚不是你们茶屋的花魁要游街吗?”

    两人似乎是熟识,听见对方的问话,那女子有些不安地皱皱眉,但还是下定决心似的俯身在那游女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旁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二人,见月悄悄将念附在耳朵上,成功窃听到了情报。

    今晚要游街的那位花魁失踪了?!

    她神色一凛,又是失踪,还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见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和堕姬逃不开干系。

    趁着大家都在关注着骚乱,见月背对着人群,悄悄遁走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不同于主街上的灯火通明,巷子里没有一盏灯。

    除却巷口被照亮的一小块空间,其余地方犹如被浓墨笼罩了一般。

    见月独自一人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刹那,数百根念线自她身后升起,汇聚在她头顶的那一片天空,宛如一顶由念线构成的冠冕。

    随即,汇聚在一起的念线不约而同地分散开,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无形之中笼罩着整条花街。

    数以百根的念线在人群中穿梭寻觅,毫无阻碍地穿透建筑,在各大楼屋中间寻找。

    奇怪?都没有?

    念线与见月感知共享,虽然还没到五感共享的地步,但气息感知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是通过念线采集到的气息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见月眉头微微一挑,不在地面上,那就是在地下?空中?空间夹缝?

    要是最后那一种情况,还真的有些棘手。

    不过在此之前,就让她好好查看一番地下和空中有没有什么异常吧。

    随着见月心念一动,这数百根游弋而出的念线瞬间合拢,分为两股。

    一股直冲向云霄,另一股下沉入地,达到一定高度和深度后,又重新从一股变换为数百根,各寻一个方向觅去。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念线就已经收集到了异常的信息,回馈给了见月。

    嗤,还真是异常淳朴的躲藏方式啊。

    见月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睁眼时已经将对方躲藏的位置大概掌握了。

    看了看主街上人山人海的场景,她无奈地打算换个赶路方式。

    脚尖轻点,纵身一跃间,见月已经跳上了屋顶。

    用“念”将全身包裹,隐去自身气息,确保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后,她才如同猫儿一样,在房顶上轻巧穿行。

    很快赶到了念线感知到异常的地方,见月站在这片土地上,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再次放出念线,确认了一遍。

    确实,这片荒地底下有着一个巨大的坑洞,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处处都有着人为的痕迹。

    见月抬头环视四周,虽然不远处有老旧的房屋,但是没有生命气息存在,大概是废弃的屋子,连带着这片土地都久无人踏足。

    从念线收集回来的信息来看,坑洞连接地面的小径,有一条正是在那些废旧小屋中。

    不过……她可不准备通过这些小地道进去。

    她又不是地鼠,这些小径还窄的可怕,就算强行进去了,大概也会弄得灰头土脸吧。

    见月甜甜一笑,拿出腰侧的金色日轮刀。

    这个时候,月之呼吸的作用不就出来了吗。

    #拆迁技术哪家强,月呼一家能称王。#

    “【月之呼吸·拾陆之型·月虹·孤留月】”伴随着甜美嗓音落下的,是从天而降的巨型刃风。

    一瞬间,尘埃四起,刃风周遭的圆月刃随着这尘埃四溅开来,

    皓月仿佛从天际降落人间,带着凛然的杀意和果决。

    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还没等尘埃完全落地,一道黑影倏地从其中窜了出来,飞快的朝着见月所在的位置袭来。

    黑影已经来到了见月的面前,可她却没有动弹的打算,任凭这道来势汹汹的攻击直冲面门。

    “锵——嘶拉——”

    一阵刺耳的兵刃交接之声在空地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绢帛被撕裂的声音。

    数不清数目的粉色布块从半空中洋洋洒洒地撒下,软塌塌地覆盖在巨坑之上。

    将覆盖在周身的念线散去,彼时轻易切碎绸缎血鬼术的念线此时却异常温顺,顺着见月的意念,散开在她周围。

    看不见的念线于空气中轻盈挥舞,恍若深海中的怪物在无人可见的海渊中肆意舞动触手。

    见月将日轮刀竖立于身前,刀尖抵着地面,两只手搭在刀柄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巨坑,神态睥睨,目光冷漠。

    那是高高在上的,手握权杖的强者。

    此时四周飞扬的尘土已经平息,整个巨坑的全貌便被完整的展现在见月眼前。

    因为担心那个被掳走的花魁还在对方手里,见月挥刀之时还特意估算过距离和力道,恰到好处的掀翻了这个坑洞的顶端,没有伤到下方一毫一厘。

    巨坑呈一个碗形,镶嵌在地底,横七竖八地挂满了深粉色的丝绸。

    以见月的目力,可以看见丝绸之上,除了其本身的花纹,还有沉睡着的年轻女子,仿佛被封印在其中,没有任何动静。

    丝绸交错之间,能隐约看见坑底散落着的森森白骨,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头的白骨层层堆叠,触目惊心。

    见月笑了,气笑的。

    还真把花街当做你的食堂了,“深挖洞,广积粮”这块儿是被你玩明白了。

    怎么,童磨领你进了“鬼”门,你们还真是一脉相传,把吃年轻貌美女孩的传统当做师门祖训了?

    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怎么当初童磨没把你吃了。

    就在见月吐槽的当口,坑中又有动静传来。

    只见数道丝绸率先从坑中冒出,故技重施,又想袭击见月。

    只不过这次见月懒得惯着她,直接放任念线包围了深坑,一旦有丝绸有反应,就直接将其削成碎片。

    这也就导致了,堕姬刚想用丝绸支撑身体,滞空与见月平视的想法,瞬间破灭了。

    “啪叽”一声,这位以美貌著称的前任花魁就以脸着地的姿势摔在地面上。

    堕姬瞬间愤怒值UPUP。

    “啊啊啊啊啊!可恶的人类,你怎么敢!我引以为傲的脸!”

    见月没兴趣听她那些没营养的叫嚣,直接指挥念线发动攻击,还在怒吼着的对方脑袋就这么重重的摔在尘土里。

    啊,啊咧?

    我的头掉了吗?这个女人刚刚挥刀了吗?我为什么没有看见?

    仿佛是看出了堕姬的疑问,见月轻笑一声,拔出刀,径自跳入深坑,走到了滚落在尘土里的堕姬的脑袋面前。

    堕姬只看见一双脚在她面前站定,随即,一把泛着金色的日轮刀便插在了她眼前的地上。

    四溅开来的碎石甚至弹到了她的脸上。

    带着温和笑意的少女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一次不是日轮刀,下一次就可能是啰~”

    将愣住的堕姬的脑袋捧起,见月轻柔得帮她把散乱的发丝别在脑后,微笑着问道:

    “乖,告诉我,你知道童磨在哪吗?”

    堕姬从怔愣状态下回过神来,听清询问,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我怎么知道!大人又不让我们鬼之间联络!”

    闻言,见月歪歪

    头,神情天真的再次询问,

    “所以……你不知道啰?”看着堕姬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见月叹了口气,

    “唉,那没办法了,只能麻烦你——去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