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九皇子合上眼, 只随意地应了一句。
旁边的人和老大夫耳语了几句, 老大夫的眉头皱的更紧,快步过去给九皇子重新检查了一边伤口,见情况还好不用重新包扎,才算是松开一口气。
九皇子中间因为伤口抽疼, 皱了皱眉, 此外便一直在闭目养神。
他的身形本就削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发髻拆散, 有碎发垂在额头,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闭了起来, 细密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 好看得不可思议。
周围服侍的侍女, 目光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飘。
许久以后,大家都以为殿下是睡着了。
侍女正要去把床边的帷帘放下来,九皇子却在这是缓缓睁开眼睛, 转头看过来:"柳妹生病了,必然胃口不好。让厨房专门空出一个灶台给煲汤,时刻准备着膳食。还有……"
他仔细吩咐了很多事情,话到最后又问了一句:"十一如何了?"
柳妹一直很在意十一,若是他出事了, 定然会难过的。
"受了些伤, 没有生命危险。"
立在屋里的黑衣人,利落地应了。
"嗯。"
九皇子应了, 闭眼思索了半晌,又开口叮嘱了几句,才终于休息去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柳莨这一病便是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成了一个瓷娃娃,稍微吹点风,就会头晕脑胀,而后就又开始发高热。
缠绵病榻一个多月,足足瘦了一大圈,下巴都瘦尖了。
她这一病倒好,急坏了一屋子的人。
苏姐姐天天过来诊脉开药不说,师父师兄也几乎是三天两头来报道。就连九皇子等到胸口的刀伤收了口,能够下床走动了,第一件事也是跑过来看她。
这一晃到了开春,树都生了新芽,柳莨的病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在屋里困了一个多月,实在是烦闷,软磨硬泡了十一好久,才终于能在正午的时候去院子里坐一坐。
几人坐在亭子里,苏轻看看坐在对面的柳莨,叹了一口气,也是有些无奈:"小莨儿,你自己说说。你还是个会武的,身体居然差成这样。"
她说着话,本想伸手去捏柳莨的小脸。结果一看柳莨小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唇色极浅,看着就可怜兮兮的,就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苏姐姐,我也不想啊。谁知道突然就这样了……"
一提这事,柳莨都忍不住叹气。她往石桌上一趴,整个人愁眉苦脸的。
她从小身体也没有这么差过,一场风寒竟然都能折腾她一个多月。
柳莨刚刚接触到凉丝丝的石板,还没有来及感受一下,便被人拉进了怀里。
十一起身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又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倒了一杯温热的茶,塞到柳莨手里让她捧着。
柳莨一个没回过神,便已经被十一圈进了怀里。
她愣了一下,摇头无奈地笑了,侧眼看向十一,小声开口道:"我没事啊,这会儿也挺暖和的。"
"嗯。"
十一应了一句,用帕子擦了手,从桌上端一碟草莓过来,一颗颗喂给她吃。
其实这些日子,十一瘦了更多,脸上的棱角更加明显,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
那种烈性的伤药,他一连用了七天,忍下撕心累肺的疼,强行让身上的伤都结了痂,而后就开始为柳柳忙前忙后。
他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柳柳,柳柳越是容易生病,他便要照料得更精细。
连着一个月,没有一天晚上能睡熟,总是半夜惊醒,然后下意识伸手去摸柳柳的额头。如果没有异常,还能接着往下睡。但如果摸着稍热,后半夜便再也没法睡了,定然是要熬药喂药、敷冷帕子,蹲在床边守一整夜。
柳莨心疼他,醒了以后,便已经要拽着他回来睡觉。
但十一在这方面表现得极为固执,每次都是哄着柳柳睡了,就又接着盯着。
然后,等柳莨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便会看到十一眼睛熬得通红,却还蹲在床边守着。一直到摸着她退了热,才能勉强睡一会儿。
"别那么紧张啊。我今天感觉特别好,头一点都不晕了。"
柳莨见十一小心地给她理好披风,真是生怕她受了一点风,心下也着实有些无奈,抬手扯了扯十一的衣角,放软了声音来安抚。
"不难受就好。"
十一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抿唇回了她一个笑。
柳莨看出他并没有放松下来,伸手摸摸他明显消瘦的脸,心里涌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探身在他的唇角亲了亲。而后便乖巧地缩回他的怀里,不让他继续担心。
真的不想再生病了……
一连病了这么久,她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抱着十一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啾啾……"
空中突然传来鸟鸣的声音,柳莨一愣,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便从十一的怀里探出头来,仰头看向天空。
有一只碧青色的鸟,形似凤凰,清脆着啼叫了两声,从云中穿梭而过。
这会儿又是正午,阳光极好,青鸟的羽毛像是泛着光泽熠熠生辉。
"小莨儿,你看什么呢?"
见柳莨仰头看着天空,苏轻也有些奇怪,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但是天空中除了层层叠叠的云和太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苏姐姐,你看。那只鸟好漂亮啊。"
柳莨一眨不眨地盯着,眉眼间都不由带了笑意,抬手指着那个方向,声音也透着欢喜。
"什么?鸟?"
苏轻都被她说懵了,四处张望了一圈,也啥都没有看着。她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大师兄,示意他也跟着看一下。
大师兄正在看手里的折子,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也皱了眉。
苏轻拧着眉,朝着那个方向瞅了半天,还是啥也没瞧见。她猛地想到一种可能,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快步走到柳莨面前:"小莨儿,你生病这么久,别是眼睛也出问题了吧!"
她弯腰捧了柳莨的脸,仔细盯着她的眼睛。
柳莨疑惑地眨了眨眼,目光流转间,眸色清亮,看不出一点问题。
苏轻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都是不放心,又仔细地把了一遍脉。
"苏姐姐,明明是你没有看到!"柳莨看她一番望闻问切,最后还是被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拍拍苏姐姐的手背,无奈地摇头。
"哪有什么鸟啊!你问你师兄!"
苏轻一摊手,转头看看那片天空,毫不犹疑地拉肖峪入水。
"就是有啊!十一对不对!"
柳莨也快速寻找外援,转头拽着十一的胳膊晃了晃,眼中闪烁着期待。
"是。有一只青色的鸟。"
看她颇有活力的样子,十一心下一软,也跟着笑了,揉揉她的长发,声音都放得很轻软。
柳莨一听他的话来,立即跟着点点头,朝着苏轻小脑袋一仰,带着几分胜利的得意。
"喂,睁眼说瞎话是不对的!"
苏轻瘪了嘴,伸手敲了敲桌子,紧锁着眉,一脸严肃。
"苏姐姐,明明是你自己眼神不好。"
柳莨在十一的唇角亲了一口,转头埋进他怀里,像是找到靠山一般,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苏轻的声音一哽,看着柳莨又开始和十一腻乎,她就觉得有一种吃多了感觉,甚至还有点想吐。
"唔……"
她刚想到这里,竟真的涌起一阵反胃的感觉,连忙捂住嘴,身形一转跑出去吐了。
师兄也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我看,苏姐姐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啊。"
柳莨目送那两道身影跑远了,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伸手抱住十一的胳膊,小声地幸灾乐祸。
"嗯。"
十一自然不会反驳她的话,顺着应了,又伸手倒了一杯茶让她喝。
等苏轻回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她过来坐到柳莨旁边,整个人蔫了不少,灌了一杯茶,无力地趴到了桌子上。
"苏姐姐,你这是吃坏肚子了?"
柳莨见她脸都有些白了,也隐隐有些担心。
"没事,我诊一下脉。"
苏轻的脑袋耷拉在桌子上,随意地应了一句,头都不抬,摸索着探了一下自己的脉。
"卧槽!"
她的手指刚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弹了起来,大骂了一句,眼中带了明显的惊恐、慌乱、不敢置信。
苏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反过来给另一只手把脉,只这么片刻,额头都已经冒了汗。
柳莨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借着两人坐得近,连忙拽过她的手腕把脉。
"苏姐姐,你……"
柳莨在她惊慌地把手抽回去之前,还是确定了脉象。她的面色有些古怪,茫然地开口刚说了半句。
正是这时,苏轻一个箭步从亭子里窜出去,轻功飞走了。
大师兄还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原委,见苏轻跑了,下意识便要追,但又想知道苏轻是得了什么病,动作一顿,急忙开口询问:"师妹,苏轻她是……"
"苏姐姐怀孕了!"
柳莨都等不了他问完,直接开口打断,语速极快地扔出一句话。
"什……什么……"
师兄被这个消息砸懵了,茫然地重复了这个两个字,整个人僵在原处。
"还不赶紧去!"
柳莨被他的呆愣气到了,抬脚踹在他的腿上,拧着眉,语气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