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没有回答, 眼神更加专注了, 任由水汽填满眼眶又落下，也不肯移开视线。
柳莨给他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她对上了那双认真的眸子，突然明白了十一的想法。
"很喜欢吗？"
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手下的动作也愈发温柔。
十一没有点头, 也不应答，仍是望着她, 视线近乎虔诚。
梦里不能回答的。
如果回答的, 梦就该醒了。
"那……你有什么愿望那？"
柳莨用帕子小心地给他擦着泪, 声音放得更是轻软, 眸色温柔。
十一的眼睛动了动, 终于从极深地梦境醒来, 想要站起来确却是一个踉跄，蹲的时间太长，腿都已经麻了。
柳莨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他, 却被十一后退半步躲开了。他自己站稳了身体，慢慢垂了眼眸，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
他的动作，倒是把柳莨弄愣了。
这是？
下一刻，十一一撩袍子, 突然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 膝盖磕在石板地上。柳莨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连忙伸手想要拽他起来。
"属下, 十一。"十一跪得笔直，垂着头，嗓音低哑，每一个字都是无比地郑重，"将永远忠于您……主人……"
柳莨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却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这，是暗卫的仪式。
如影随形，终生侍奉。
十一缓慢地抬起手，那只手悬在空中，手心面向自己。
"这……就是你的生辰愿望吗？"
柳莨低头看他，声音似是呢喃。
顿了半刻，她低头抿唇笑了，轻轻吐出一个"好"。
柳莨将自己的手交过去，缓慢地搭在他的手上。
十一再次动了，虚虚地扶住她的指尖，低下头一点点靠近，最后将额头贴在她的指背上。
"属下十一，将永远忠于您。"
他再次重复这句话，竟恍然是欢喜的。
仪式完成，他却仍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低垂着的头，掩饰住心中的激荡。
"十一，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了什么吗？"
柳莨低头看他，眉眼都温柔下来。
十一的头向下又垂了半分，似乎在等候柳莨的吩咐。
柳莨的手一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拉。
十一生怕伤到她，强忍住身体下意识的防备，顺着她的力道，放任了她的动作。
被突然拽起来，十一的身体下意识向前倾，眼见便要撞到柳莨，他想要控制身体的走向，下一刻，却突然被一个力道推到墙上。
柳莨将他的手拉到头顶，摁在墙上，勾住他的脖子便亲了上去。
唇上突然传来温润的触感，十一的瞳孔骤缩，一双狭长的眸子都诧异地瞪圆，像是有一道大锤将他的魂魄一下子锤散了，怔怔地僵在原处。
柳莨的动作其实也有些生疏，脸上燥热，透着些红来，小心地亲吻他，一点点地撕磨舔舐。
十一只觉得自己的观感都似乎都限制了，平时灵敏至极的耳朵，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忽快忽慢地心跳，完全失了节奏。
像是有热浪从身体里炸开，火星四溅，将他整个人都要灼烧殆尽。耳朵瞬间充血，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
十一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垂下眼眸，努力让自己放松，来让柳莨的动作更方便些。
其实，柳莨早就放开了对他手的禁锢，改为揽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十一却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拼命压制着心里的躁动，克制着自己，只是被动地承受。
一直到他的唇瓣染上了一抹艳色，柳莨才松开手，往后错了半步。
她抬起手，手指滑入十一的发间，带着几分温柔意味轻轻摩挲，突然问出一句话来："十一，你爱我吗？"
十一还没有从刚才的吻中回过神来，气息都乱了，僵着身子，脸上红得快要滴血。
突然听到柳莨的问话，他下意识偏过头，想要掩盖自己的眼睛。
只是这一次，柳莨不想要他逃避，手覆在他的侧脸，强迫他转过头来。
慌乱、不安，还有藏在眼底汹涌的深情，这一切的情绪交缠在一起，像是汇集了一个漩涡，要将人的心魂都吸进去。
柳莨终于看清楚他的眼神，她愣了一下，随后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我听到了……你爱我……"
她说这话，手指抚上十一的眼睛，指尖轻轻在他的眼角点了两下，带着无尽的欣喜。
十一做过很多事情，但柳莨就是不能确定他的感情。明明每一件都已经在说着喜欢，可十一冷冰冰的样子，总是让人不安。
一直到今天……
以前的事情，柳莨该能找借口来为十一推脱，让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可是今天，十一突然那么郑重地行了影卫效忠的礼。柳莨再也没办法替他找到任何推脱的理由了。
"你藏得真好，我竟然到今天才能确定。"
柳莨的眼中都映出欢喜，垫脚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吻，语气像是感慨又像是埋怨。
十一有些乱了，想要看她的神情，又有些慌乱。
柳莨伸出手，碰碰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脸，眼中的笑意更浓。她咬唇笑着，上前一步扑进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只有淡淡的皂角香气，曾经如影随形的血腥气，如今已经消散殆尽了。
柳莨赖在他怀里，好好地享受了一会儿，才想起长寿面的事情，忙拉着他去桌前。
然而，面早就坨了。
"咳咳……我再去煮一碗吧。"
柳莨用筷子搅了两下面，皱了眉，便准备再去厨房。
十一却是一闪身，便坐到了桌前，拿起筷子便开始吃了。
柳莨只觉得眼前一花，十一便已经开始吃面了。她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十一的意思。
所以，是不用重新煮？
"你慢点吃哦，等一下我。"
柳莨一下子笑开了，探身摸摸他的头发，笑着扔下一句话，哒哒哒地跑去了厨房端面。
她将锅里剩下的面汤重新热了一下，让后用碗盛了，加到两人的面里。尝了一口，又觉得有些淡，就把盐罐拿来加了一勺盐。
"我平时厨艺还是过得去的……"
柳莨低头吃了两口面，有那么一点心虚。
这还是给十一做的长寿面那！都是自己沉迷美色！
感觉丢人丢大了……
她偷偷抬头看了十一，见他只是垂着眼眸吃面，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柳莨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家这个小闷葫芦啊！
就算不说话，多一两个表情也好啊！
不然，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低头又往嘴里塞了两口面，这面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只能算是能饱腹。
可柳莨本就是锦衣玉食长起来，最近更是快被十一宠上了天。只要随意提了一句想吃什么，十一便是翻遍半个城，也要给她买回来。
"我明年一定会做的更好的。"
柳莨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了，语气格外认真。
十一没有抬头，只是似乎吃面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柳莨托了腮帮子看着他，见他吃得很香的样子，便也有了几分食欲。
可拿起筷子尝了几口，最后还是放弃了。
十一很快就吃完了那碗面，放下筷子，坐得笔直。
"够不够吃啊？要不我再去给你煮点吧。"
柳莨见他吃得很快，也有些拿捏不准他的饭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她话音未落，视线扫到自己剩了大半碗的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新出锅的，肯定不会是这个味道！一定会好吃很多！"
十一听着她说话，缓慢地抬头看过来，视线最后落在她面前的碗上。
柳莨更是羞赧，抬手想要盖住面碗："我今天不是特别饿，所以……"
十一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或者准确地来说，仍是面无表情，就沉默地望着她。
两人便开始大眼瞪小眼，柳莨愣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感应到了十一的想法，还是莫名错了神志，她突然把自己眼前的面推了过去。
十一也似乎被她弄愣了，慢慢低头看向那半碗面。
柳莨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直起身子便要把碗拿回来："那个……我刚才走神了！"
她带了些慌乱，试图解释。
十一却在她的动作之前，低头开始吃面，动作缓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柳莨的声音一顿，拿手掩了一下唇边，视线左右飘了一圈，耳根悄悄地红了。
吃一碗面，什么的……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她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体，揉了揉有些燥热的脸，小眼神时不时往十一那边飘一下。
相比之下，十一就镇定很多了，就沉默地吃面，如果抛开已经红透了的耳根，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见十一把最后一口面吃完了，柳莨连忙起身把碗收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十一正蹲在那修凳子。
柳莨搬了两个小凳子过来，给十一塞了一个，自己则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看着他。
十一做事时，神态更是严肃认真，尽管手下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是怎么看着都透着一派沉稳的气度。
不多时，瘸了一条腿的凳子修复成功。
柳莨坐上去试了试，对十一的手工活极为满意，笑着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我家十一真厉害！"
她笑得眼睛眯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称呼带了出来。
十一的动作僵住了，不自然地偏开头，耳朵已经红得快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