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婉念旧情, 让彩云带着这些年的积蓄出府。但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彩云哭着喊着想要见郡主一面都不成,没了郡主做靠山,招了世子的厌弃,彩云直接被府里的下人给扔出去了。
彩云不像灵云会来事, 也不如墨云会做人, 这些年没少仗着郡主做些损人利己的事。她一朝倒台, 那些受了她的欺负的丫鬟小厮趁着这次机会都想着还回来。虽然不敢明着打人, 但在背后没少帮彩云传播她的事迹。
作为郡主身边的大丫鬟, 在这侯府里也是一个人物, 骤然被这么贬低彩云如何受得了。
她当场驳斥了两句, 那丫鬟便反讽道你彩云吃郡主的, 喝郡主的, 明明就是一个丫鬟的贱命, 还妄想做世子的妾。你不看看你哪点比得上郡主,郡主那是千金贵女,你就是泥里爬出来蛤蟆, 世子可长着眼睛呢
彩云被气得浑身发颤,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再是曾经的彩云了,紧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这群人的冷嘲热讽。
把她“送”出去的是楚元宗身边的贴身小厮文竹,文竹跟着世子学了几天的武,一只手就把彩云给提起,大步走着便把彩云给扔出了侯府。
“世子说了, 你这种人脏了侯府的地儿,赶紧的,滚吧”赵清婉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墨云就是嫁给了文风,墨云忠心耿耿,对背叛主子的彩云深恶痛绝,特意嘱咐丈夫把彩云给扔远一些。
文风满脸嫌弃地挥了挥手,“关门,别让府里的人看到她污了眼。”
彩云看着禁闭的大门,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与眼泪,提起掉在地上的包袱往城外走去。
她一个女子,就算身上的银钱再多,没有人护着也保不住。虽然她的父母早死了,但家中还有哥哥与长嫂在,她跟哥哥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到底还是有血缘之情在。就算那个嫂子贪财,她只要给点子钱,便能在家乡找一个地主结婚,虽然不如侯府的富贵,但至少能活得下去。
可坏事做多了报应终会来,昨天没来,今日未到,未来的某一天终会来。
当初被彩云收买把瑶华卖进那地方的人牙子虽然在第一时间跑了,但云容还是把人给找着了。在牢里吃了几年的牢饭,人虽然没死但生意却是彻底黄了。
手上的人不仅被同行给抢没了,就连哪家哪户想卖儿卖女的也不找他们了。在外行走这么多年,他们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整他们呢。但他两谁都不敢反抗,就连恨都不敢。
牙子这一行的利润太高了,兄弟两人就算是做别的营生,可只要想起黄掉的事业这心口子就疼。
云公公他们不敢恨,那彩云他们可就太敢了。他们早已经打听过了,这彩云因为犯了事被赶出来,根本不是正二八经的回老家,他们这心思就活泛了。
杀人这事两人也不敢,只把彩云给堵着把钱全抢走了。
嚣张得连面巾都不戴。
体己被抢了大半,彩云敢怒不敢言,把那人牙子她认得,也正因如此她连官都不敢报。她现在没有侯府做后盾,还得罪了瑶华,那女人是云公公的女人,就算报了官,那官员说不定还会把她献给瑶华作为礼物呢。
彩云还算是个聪明人,没有把钱只放在一处,除了大半被抢了的,她还剩下二十两银子。途中花费了五两银子作为路费,于是彩云只带着十五两回了故乡。
原本在彩云的计划里应该是风风光光返乡的她,最后只带着十五两银子穷酸地站在家门口。
彩云的哥哥人品还算好,知道妹妹这几年因为在高门大户里做丫鬟受尽了委屈,甚至还没有嫁人,便叫媳妇儿做主给她找门亲事。
而作为嫂子的就对彩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彩云身上虽还有十五两银子,但在彩云的计划里这些银子都是她压箱底的银子,因此彩云她回家硬是一毛钱没拔。做哥哥的不好说,那嫂子却是满肚子牢骚。
回家白吃白喝不说,嫁人都还要家里出钱,她能高兴才怪了。
可男人发了话,她不得不照办,为了米缸里每日下降的米她也要把这小姑子嫁出去。
见过了侯府富贵的彩云哪有那么好打发,在她心里嫁给一个地主的嫡长子都是下嫁了,更别说是她嫂子找来的这些农户。
“这些都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人家,婆婆慈爱,妯娌也没有惹事的,人也积极上进,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千挑万选的人又一次被小姑子拒绝,嫂子脾气再好也不想容忍她了。
“嫂子,这家只是一名农户,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务农,你让我嫁过去就是给人当牛做马么”
“这村里的姑娘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不是看你长得周正,这门亲事你想求还求不来呢”
“反正我不嫁。”
不欢而散。
如此来了几回,就是周边的所有适龄的男儿郎全被挑了个遍,都没能让彩云点头。做嫂子终于不想再拿热脸贴她那冷屁股,拼着被丈夫打的风险也要拒绝再给彩云找亲事。
找了一户又一户的人家,媒婆都换了好几个,做大哥的对不知好歹的彩云也颇有微词,对妻子的行为也默认了。
彩云知道自己把哥哥嫂子得罪了个透,可她的骄傲还是不能让她屈就嫁给一个农家子。
哥哥嫂子靠不住,彩云捏住装了十五两银子的荷包那她就自己去县城里碰良人
彩云在赵清婉身边没少听见京城里佳人逛街觅得良缘的故事,她便想要效仿那些女子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试试运气。
在王府当差时便被充作半小姐养着的彩云是有几分资本的,那脸虽算不上绝美,但在县城中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不然她拒绝了媒婆那么多次还有人往他家去,就是那些小伙子看着她美被勾了心神的缘故。
彩云每日都打扮一新地去县城想与哪家公子来一场邂逅,家里人看见了也没说什么。他们是看出来了,彩云是有青云之志的人,他们这些做农户的亲人还是别碍了人家的路。
可传说是不能信的,彩云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非但没有招来夫婿,反而被居心不良之人给拐了去。
说来也巧,当初她把瑶华卖进了平康里,这次自己倒被人拐进了妓院。
彩云虽然爱慕权势,也不是个笨的,可当她发现自己煞费苦心勾搭来的公子哥不对劲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头,今儿这个妞长得比咱们前段时间弄来的漂亮多了。”
“那是,”那“公子哥”洋洋自得,“也不看看哥为了这妞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可这妞是本地人,我们就把她卖进本地的花楼,她家人招来怎么办”
“公子哥”说“这我早有准备,这妞长得如此带劲儿,在这县城岂不是屈才了。我在京城那边有条路子,我们把人卖进那儿,山高路远的,这妞的家人就算找也找不着了。”
彩云手脚被浸水的麻绳绑着,眼中含着泪光地呜呜地叫。
她不是不想回京城,见过京城繁华的,就没有不想回去的,但她不想以这种身份回京啊
可她再如何反抗,她还是被套进麻袋里运回了京城,那公子哥与其同伙怕节外生枝,到达京城的当夜便把彩云给送进了妓院。
彩云嗓子已经哭哑了,抱着鸨母的脚哭喊道“求求您,发发善心吧。放我回去吧,我是被他们拐来的啊”
鸨母在妓院呆了大半辈子,彩云这样的她一个月便要见上七八回,早已习惯了。管你是从哪里来的,进了她们芳华楼,就是给她赚钱来的,不听话打一顿不行便天天打,总有知趣懂事的一天,就算是真的硬骨头,草席子一卷往乱葬岗一扔便是。
见鸨母不为所动,彩云便学着当初瑶华那样看着一个贵人下楼上前抱人家大腿,哭嚎道“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我是良家女子,是被拐进来的啊。求您怜惜怜惜我吧”
彩云没瑶华那般好运气,那贵人嫌恶地瞥了她一眼,一脚把她踢开,嘴里还念叨着“哪里来的小蹄子,脏了本大爷的鞋子。”
鸨母见这新来的竟敢上前拉大爷的脚,连忙跟人赔笑脸,叫楼里的龟公把人给提到后院等着她今晚亲自伺候。
断了希望,彩云像是被抽走了生命一般,想要再寻得另一位大腿却被孔武有力的龟公给两人一人一边给架进了柴房。
还没接客呢,就闹起了幺蛾子,鸨母拿出了楼里最顶级的东西“招待”起了彩云。
彩云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终于答应鸨母会好好接客。
后来的上牌子,迎客都顺理成章了下来。彩云没有名气,现在就是个普通青楼女子,最底层的,连客人都不能选的那种。
每日接待的不是肥头大耳,就是年迈的老头子,要说彩云没有恨么有,只是她被鸨母“招待”怕了,对她连恨都不敢恨,她的恨全全部部都送给了瑶华那位毁了她一生的女人。
有了能仇恨的人,彩云的日子便有了盼头,于是便不再消极着而是积极地接客,想从这些恩客中发展一个长期饭票。
她瑶华找到了一个云公公又如何,云公公再怎么有钱有权,那也只是个太监。都不能算得上男人
男子来青楼都是来消遣的,想要从这里找到一个能替她赎身的男人谈何容易。
彩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么多风尘女子都未能办到的事,她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办到了,虽然对方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士。
彩云选定的长期饭票姓周,并未当官,是个商人。对彩云还是舍得花钱,不仅把人从芳华楼里赎了出来做妾,还经常带着她卖首饰衣裳。
于是就有了瑶华在街边偶遇彩云的一幕。
“夫人,怎么了”云容手里左手拿着个兔子灯,右手抱着一大包零嘴,见媳妇儿不走了低头问道。
瑶华冲前方努了努嘴,低声说“我看见彩云了。”
云容曾把瑶华的生平查了底朝天,对那个敢陷害自己夫人的彩云印象尤为深刻,听到彩云这个名字便皱眉,顺着方向看去。
“就那个女子好像确实是那女人,不过,”云容眯了眯眼,说“可能经历了些事,那满身的风尘气。不是正经人。”
彩云在那地方走了一遭,被鸨母精心了一轮,就算只在那腌臜地方呆了几个月,那风尘骚浪气洗都洗不掉。
彩云也注意到瑶华了,脸上娇媚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怎么了”周老爷见小妾不走了,问道。
“没,没什么,”彩云连忙换上最合适的娇笑,“刚刚以为看见了个故人,好像看错了。”
周老爷不疑有假,又拉着小妾的手往前面走去。
双方擦肩而过。
彩云努力维持着微笑,路过瑶华身边时,还拿鄙夷隐晦的眼神瞧了她一眼你傍上了云公公又如何,一个去了势的男人就算再年轻俊美又如何,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你
瑶华把她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嗤笑了一声没有搭理她。回府之后便叫小芝把彩云回京的事情查了一通。
得知事情全部发展的瑶华,对彩云的顽强都有些佩服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彩云若是安安心心地呆在老家,嫁一个有上进心的男人,何愁日子过不好
那周老爷对她有几分疼爱,但周夫人是好相与的么那周老爷五十多岁了,身边莺莺燕燕无数,膝下成年的儿子却都是嫡出。由此可见那周夫人手段了得。
但瑶华知道了也对彩云同情不起来,前世原身被她害得跳下楼,连正经墓碑都没有。今世换做是她入了青楼,这后面的种种都是她自找的。
后来小芝告诉她彩云怀上了,那周老爷老来得子欢喜得不得了,彩云因为怀上了孩子脑子便不清醒了,对周夫人屡次不尊重。周夫人当场并未发火,过了九个月,彩云便难产去了,一尸两命。
瑶华听了也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