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渺一行, 自那日甩开追兵之后, 又在偏僻山道间绕了两日。
直到子星探明,后头已不再有京中的追兵。
应是主子派人在京中拖住了。
既然对方已经丢了他们的方位, 之后只要藏匿好行踪, 也就不必再如此奔波躲藏。
而圩县离了京城不远, 依常理推断, 灯下黑倒显得更为安全。
钟全考虑之后, 认为表小姐所说可行,最终送人去了圩县。
虽提议圩县, 但宋初渺此前也没来过这儿。
之前她与陶娘子商议,决定将绣鼎阁分号定在此地。
她一直关注着此事,自然也知分号的铺面早已选下了。
铺子内部已筹备修缮好, 并送来了些许货品, 以及铺子需要的银两。
除了从绣鼎阁派来看管的两人外,伙计未请,门匾也未挂过。
没有人知道那是绣鼎阁的分号。
她想到圩县,也是想着她分号在此,能有一处落脚之地,也可用经商的身份遮掩。
况且逃得匆忙,他们身上本就没带什么,人多总是要花用的。
若能等封城结束,还可通过绣鼎阁知晓京中情形。
只是她既着急,又担心表哥,怕届时来的是坏消息, 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却揪拧成结。
能被派来分号看管的两人,手里拿着些许配方和分号的银两,品行都是陶娘子最信得过的。
伙计一眼认出了小姐,急忙将人请入。
之后又被钟全叫去,不知说了什么。
分号内里的布置和绣鼎阁很相似。
铺子后头相连了一个院落,院子还没怎么收拾过的,但该有的都有,也不算小。
一到,素夏和巧儿就赶紧去收拾了。
钟全探问过两个伙计后,来找表小姐。
看得出是两个嘴风牢的,且这铺子的消息之前也没有传出过。
此处暂时很安全。
至于宋家其他人,他收到信也已在别处安置。
既然钟全这么说了,宋初渺也就放心了。
素夏出门去买了米粮菜肉,巧儿取出方子去抓药材。
而赫连俟一到圩县,就不知去了哪儿,但又赶在吃饭前出现了。
见仙子妹妹问起,赫连俟笑说,是将他手头值钱的宝贝都换成银子去了。
银两交给了素夏和巧儿,还道若不够再来与他提。
曾瞪眼嫌弃过人家的素夏,怪不好意思地闹了个红脸。
宋初渺想起来,赫连俟曾说他有一整个宝藏的家底。
眼下这般情形,她也就没有推辞。
倒是想回京了再还他的,可她才有这个意思,赫连俟就一副不大高兴的神色。
宋初渺也就不说了。
赫连俟他随性,吃草也能活,但仙子妹妹不一样。
她身子不好,天冷还要用炭,她的那些药也不能断。
什么都是需要银子的。
仙子妹妹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哪能去为银钱这种东西操心呢。
晚上用完饭,宋初渺问起钟全“他们呢”
钟全知她指的是子星和丑星。
“暗卫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表小姐不必在意。”
巧儿去熬药了,素夏在那烧药浴汤。
可这儿毕竟跟自家府上不一样。
她费了半天劲,也没弄好,正着急间,身边突然冒出个声音。
“要做什么”
素夏吓一跳,才看清是那个随行的暗卫。
两个暗卫不苟言笑时,瞧着像是差不多,都是难记的样貌。
她是侯府出身的丫鬟,知道暗卫大多如此,为了不显眼。
不过这人瞧着,倒是比另一个要小一些。
问完了也不说什么,素夏只好指了指那水和柴。
丑星听她指挥,轻轻松松将事办完,给她送去了房内。
素夏一回头,人又不见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
弄好药浴汤,服侍姑娘泡过后,素夏便让姑娘好好休息。
之前两天风餐露宿,她看着都心疼。
宋初渺躺下闭眼,直到夜深了,还是睡不着。
也许是这儿太陌生,也许是心里不安。
最后她又轻手轻脚起来,将自己乖乖穿裹厚实了,出了屋子。
这两日素夏和巧儿也吃了苦头,身子极累,怕是摇也摇不醒的,自然没发现姑娘出去了。
今夜月圆无云,宋初渺出来,见院子里是亮堂的,一个人也不会怎么怕。
这儿白天都瞧过,倒是前头铺子里没怎么看过。
宋初渺在院子里越待越清醒,又无处可去,就点了盏灯火拿在手里,想要去铺子里看看。
而走在相连的边廊,看着越来越黑的前头时,宋初渺又迟疑地停了脚步。
哪怕已经历过很多,也曾半夜见过鬼怪般狰狞的树影,逼着自己不去怕。
可姑娘家多少还是会怕黑的。
“夜间不安宁,姑娘请勿出去。”
蓦地从身后飘来这石头一样不带感情的声音,吓得宋初渺一抖,手里的灯差点砸在地上。
她回过头,看见了阴影里若隐若现的身影。
认出是暗卫丑星,小姑娘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了回去。
“我,我不出去”
宋初渺说完,见暗卫没再说什么,但也没动静,就像个树桩子。
这么一打岔,她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你吓到仙子妹妹了。”
赫连俟不知从哪个角落走出来,到宋初渺边上接过她手里的灯盏。
这些个暗卫,只知听从命令和达成主子的任务,的丝毫不懂怎么体贴人。
“不用理他。”赫连俟举灯走在了前头。
宋初渺又回头看了眼丑星,忙听赫连俟的跟了上来。
赫连俟推了铺子后门进去,将里头的灯都点上了。
四周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仙子妹妹睡不着”赫连俟将手中那盏放了下来。
“嗯”宋初渺低低应了声,走去柜台前看了看。
想也知道她因何睡不着。
赫连俟不自找虐,不多问。
想来仙子妹妹只知京中斗争,有人陷害了定安侯府。
却不清楚真正缘由,也不知道她那位表哥,并非真是她的表哥。
他派着跟来的那两个人,七星暗卫,只听命大越的皇室族人。
赫连俟之前无意中得知之时,也很惊讶。
抢走他仙子妹妹芳心的敌人,竟还是个大越的天子血脉。
不过仙子妹妹心悦她表哥,并不喜欢他。
大概是这样,沈青洵虽对他仍有敌意,但杀意倒是感觉不到了。
否则也不会见他跟在仙子妹妹身边,却不做什么。
见赫连俟在看着她,宋初渺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好像没什么奇怪之处。
小姑娘问“你在看什么”
赫连俟笑起,走来往柜上一靠“仙子妹妹,要是他没有来,我会照顾你。我这说的可是真的。”
宋初渺微微皱了下眉头,软着声道“你别乱说,表哥不会有事的。”
“仙子妹妹都这么想了,那还担心什么”赫连俟笑笑道。
不过刚他所说的,既是宽慰,也是实话。
沈青洵这一回非生即死。
死了就丢下了仙子妹妹,活着那就是做大越的皇帝。
到时候仙子妹妹岂不是要进宫去。
当妃子多惨啊,也可能还没进宫就被那人给抛下了。
赫连俟觉得自己真是太操心了。
宋初渺听了赫连俟的话,想想也释然了些。
既然她答应了表哥,要相信他,那就不要乱想了。
她再担心,也帮不上什么。
赫连俟忽听仙子妹妹问他。
“赫连俟,你是哪国的人为什么来大越了。”
他摆弄了下柜上放着的算盘,拨出清脆的响。
“我很小一处地方,你不会听过的。”
“后来我们太弱小,被邻国给灭了。”
宋初渺愣了下,但见赫连俟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他总是如此,她也分不清他的洒脱不在意是真是假了。
“小时候我父母经商,一走就很久。他们常走大越,就会说大越的话。我从小耳濡耳濡目染,也就会了。”
赫连俟说道“后来他们染了疫病,上位者无能,就死了很多人,也包括他们。再之后邻国趁虚而入,就被吞并了。”
疫病传播,是他们天子毫无作为。也正因如此,才会被邻国所灭亡。
赫连俟是生不出什么复国之心的。
“以前总听父母说大越国力强盛,国土辽阔,风景如诗如画,我就来了。”赫连俟笑说,“是真的,来了就不想走了。”
后来遇见高人,说他天赋异禀教他轻功。一回迷路在山里快死时,还挖了个宝藏出来。
他走遍大江南北,认识了各种有趣的人,文人武者贩夫走卒三教九流。
当游侠儿挺好的。
若不是遇见了宋初渺,他也不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
“怎么样”
赫连俟说完自己的身世和各种见闻,便问仙子妹妹。
小姑娘笑得柔柔软软的“很有意思。”
“天地之大,是很有意思的。仙子妹妹若感兴趣,我能带你去看。”
宋初渺听了,仍是浅浅笑着,眼中也不见动摇和神往。
竟是半分都没被他诱惑的样子。
天地再大,她也只求一个心安之处。
只要在表哥的身旁,她便心安。
赫连俟一叹。
对上她目光的这一瞬,他终是将仙子妹妹从心里轻轻放下了。
你如此待他,愿他不负你吧。
将算盘端正摆回去,赫连俟往后院边走边说“仙子妹妹,早点休息。”
清清净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赫连俟,谢谢你。”
自闭城以来,京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沈青洵的画像和搜捕令。
然而一夜之间,画像忽然不见了大半,反之贴上了字联。
上书沈青洵乃是天子血脉,是天命所归的三皇子。
除此之外,不知从何处开始,京中私下就传起了沈青洵是三皇子,而大皇子趁圣上病重把持宫城,与魏太傅逆谋迫害圣上和三皇子的流言。
从得知沈青洵身份以来,魏太傅最为注意的就是此事。
连亲近心腹都未透露半分。
突然间传的人尽皆知,不用想,也知定是不知身在何处的沈青洵刻意散播的。
魏敛想要以此为线索,顺藤摸找出沈青洵的藏身之处。
结果顺着查了一番,竟绕了回来,发现此事最先是从魏府里传出去的。
气得他砸了书房几件价值千金的宝贝。
从魏敛开始对身边任何人都存有疑心时,他就乱了阵脚。
虽然浸淫权势一辈子的魏太傅能够应付,但在眼下这种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却满是破绽。
午顺面上尽忠职守,整天顶着一张狗腿子想趁机上位的脸。
实则混在魏府暗暗搅混水,坏了几回魏太傅的事,痛快极了。
午北觉着,虽然他看起来是太得意忘形,但越如此反倒不引人怀疑,也就没有多管。
刑部,沈如辛待在一间房内,桌上摆着刚用完饭的碗碟。
当日,她见对方突然改了主意,不再动柳家,便不介意随他们走。
柳修谨起初拉着她不放人,僵持中,沈如辛突然看见来押她走的小卒暗暗向她使了眼色。
她直觉此事有异,遂安抚下夫君,之后随他们离开。
他们将她押到了刑部大牢,未过半个时辰,又有人将她从牢房中带出来,送到了这间房内。
带她的人沈如辛不认得,问了也只言不知。
不过此处舒适,饭菜丰盛,并有留意她身孕的忌讳。
显然对她没有恶意。
忽然房门被敲响,沈如辛以为是那不怎么说话的下人来收碗碟了。
结果进来的却不是那人。
午北进来见礼道“大小姐受惊了。”
沈如辛眯起眼打量他“你是”
午北道“小的午北,依少爷的吩咐负责大小姐安危。”
少爷当初要人潜伏,刻意挑的他们这些面生的。
沈如辛恍然道“三弟”
见午北点头,她一想也大致明白了,看来三弟早有准备。
“这是哪”
“还在刑部里。”
他们的人早就将刑部给渗透了。
而且,还远不止这一处。
魏太傅以为他们四处搜捕少爷,当真就万无一失了
少爷安排的人,早就像他和午顺这样,在对方的腹地里扎上根了。
若非如此,事出突然他们如何能做到这么迅速的应对,又怎么会轻易就撤了柳家的兵。
“娘她们呢可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人也在盯着侯府。少爷说了,大小姐只需安心养胎。无论最后是否有生路,都会有人来接大小姐离开。”
话虽如此,但午北觉得,他们恐怕是用不上失败后的那些计划与安排的。
沈青洵藏匿在京城中,吩咐将当年真相和魏敛的野心都散播出去。
剩下的,就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他另命人去宫中探明形势。
父皇人在方韦的手上,相比较而言,宫里的情况要更为复杂。
局势还尚在掌控,只是派出去接大越军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这让沈青洵不免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不会详写,两只很快就能见面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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