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末, 公司事务繁忙。尤其最后两个月,决算预算,拨付款兑现进度,以及大单销售总结, 年终绩效,全都是需要林雨桐本人审批签字的大项, 她也没工夫想她到底中了什么邪。
孩子是她的,治不治在她。
“对了,你的伴娘服我给你熨好了, 明儿记得穿秋衣外头。”
雨桐嘴角抽搐“”伴娘裙是一字肩的。
对, 明天,2006年11月6日,是王小东和蔡星月大喜的日子。六年青梅竹马,四年爱情长跑,终于在毕业半年时迎来了爱的归宿。
蔡家是独生女, 不舍得将她远嫁, 恰好王小东家就在镇上,虽然父母都是农民, 但老实肯干, 这两年日子越过越好, 关键小伙子人不错,在老林系里担任要职,以后大有前途。
这段青梅竹马的恋情,双方家长都非常满意。
林雨桐是他们唯一的伴娘, 伴郎本来想找浪哥,但浪哥现在读博最后半年,回不来,只能临时换成了另一个同班同学。
6号一大早,小龙把雨桐送到镇上,蔡家一见她的车,赶紧双双迎出来,“小林总来了,快请进。”
“叔叔阿姨不用客气,还跟以前一样叫我桐桐就行。”
蔡父张了张嘴,一想到小姑娘几个亿的资产,这声“桐桐”可不敢叫,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雨桐知道他跟老爸一样的脾气,笑笑,主动挽住两位老人的手,“恭喜叔叔阿姨,星月跟小东喜结良缘,你们就等着抱孙子咯。”
围观者众,见有名的小老板跟蔡家人这么亲,对王蔡两家都要高看两分,跟着说了不少吉利话。
蔡母把她带进一间粉红色的公主房,“星月快看看谁来了”
“呀雨桐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化妆呢,想敷个面膜可你看,脸是不是有点儿肿”
新娘子总是紧张的,害怕不能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爱人,“我得消了肿再上妆,待会儿拍照不好看。”
估摸着昨晚母女俩说了不少知心话,蔡阿姨的眼睛也是肿的。上辈子,林雨薇出嫁头一晚也是这样,雨桐住睡在沙发上,犹如不速之客,不敢翻身不敢走动,静静地听了母女俩一晚的知心话也不知道去年她出嫁前,是不是也收割了陈丽华的眼泪
“嗯雨桐想啥呢”
她赶紧回神,把林雨薇从脑海里甩出去,“我在想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好女孩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好快呀。”
星月红着脸,“你不也可以嫁,等浪哥回来说不定就能喝喜酒咯。”一个闹着要掐,一个死命躲,没一会儿就闹床上去了。
雨桐出门之前已经洗过澡,头发也自己处理过,先把伴娘裙换上。那是一条淡紫色的一字肩长裙,露出线条优美的双肩,同时把肤色衬得白里透粉。关键中间还是收腰设计,将那腰肢衬得盈盈不足一握。
蔡星月呆了呆,“真漂亮。”
“你今儿才是最漂亮的。”雨桐帮她整理头发,她的婚纱裙是定制款,特别贴合身材,露出一段漂亮的天鹅颈,非常显气质。
不一会儿,化妆师来到,一群人开始围着新娘子鼓捣。雨桐帮不上忙,就自个儿盘了发,化个淡妆。
十点半,村里孩子跑上来,“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咯”
蔡星月顿时紧张起来,看看头发,摸摸耳朵,总觉着还有什么事没办好。
雨桐搂住她,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手,哽咽着道“我两辈子最好的闺蜜,就要出嫁了呢。”上辈子自己小人之心,没有机会送她,这次终于能亲眼见证她的幸福时刻,上天待她们都不薄。
这个时候的新娘子,也没心思想什么“两辈子”,只让她快关门,藏鞋子。
“咚咚咚”
“开门开门,接新娘啦”
雨桐站门后,不拿红包不给开。外头的人也很配合,每隔几秒钟塞两个,没多会儿就收到满满一小包,雨桐这才开始提要求,一会儿让王小东唱情歌,一会儿让他发誓,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本以为过了这几关就好了,谁知她又递出一张印了好多个嘴唇印的卫生纸,让王小东认出哪个是星月的门外直男哀嚎一片。
其间各种折腾不在话下,终于让他们瞅准机会推门而入,两个女孩尖叫着躲开,王小东抱起新娘就要跑。
有人大叫“跪下”
“穿鞋穿鞋。”
“诶,鞋呢”
于是,一群直男又四处找鞋。
雨桐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屋里某人,周遭嘈杂纷纷隐退,全世界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男人高高瘦瘦,如漫画少年一般的五官鹤立鸡群。一年半时间不见,他怎么又高了这么多,男生的身高到底能发育到几岁真是个迷。不知是熬夜赶飞机还是怎么着,下巴上的胡茬青黑一片,看着成熟不少。
沈浪的视线落在她细白的肩颈线条上,不动声色的闪开目光,“嗯,毕业了。”
雨桐眼睛瞪大,“怎么就毕业了你论文给过了”
沈浪不欲多谈,点点头,“冷吗”
“不冷。”却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关着门不冷,门一开,鸡皮疙瘩都起了。
沈浪脱下伴郎西装,正要给她披上,忽然几个男人走过来“鞋子是不你藏起来了”笑眯眯看着林雨桐,视线在她胸前游离。
雨桐不喜欢被人这么赤裸裸的打量,但大好日子也不好发作,只是收起笑意,淡淡道“不在我这儿,你们再找找。”
“再找找,找找咦,我看是在这儿”指着她的裙子。
一群人一涌而上,将沈浪冲开,林雨桐只觉着下身一凉,接着又是一热,腿上多了热乎乎油腻腻的触感,脑海里冒出“婚闹”两个字。
荣安以前是个穷地方,越穷越无聊,不少光棍汉无聊着无聊着就憋出一肚子坏水儿,别人家好容易娶个媳妇儿,他们一家老小上门吃酒席不算,还得占点便宜。
全华国农村的婚闹恶习荣安都有,无论新娘伴娘还是送亲女性,都免不了要遭几次咸猪手。但这种日子,华国人都奉行“大好的日子不扫兴”准则,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说出去不定还被人编排成啥样。
荣安这两年条件好了,文化素养高了不少,借着“大喜的日子”占女人便宜的事基本没了。所以听说要来当伴娘,林家人都没反对,谁知道还能遇上这么无赖的。
惊吓之下,她只来得及“啊”一声,就听见“砰”一声巨响。
咸猪手被沈浪扔出门了。
蔡星月的新房设在二楼,门口有一圈一米多高的阳台咸猪手直接略过阳台,摔院子里了。
“嚯”院里来做客的,接亲的,搬嫁妆的,帮忙做饭的少说也有几十人,突然被吓了一跳,“没事吧”
咸猪手躺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嘴能哼哼。
谁也想不到,沈浪一高高瘦瘦的文弱书生,居然单手把成年男子扔下二楼
不止被扔的人震惊,就是林雨桐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本还跟着一起闹的男人们,迅速撤回手,脸色讪讪。
沈浪不说话,腮帮子咬得死紧,从林雨桐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肌肉群凸起,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开玩笑开玩笑,浪哥别生气啊。”有共同的初中同学出来打圆场。
“开什么玩笑,能这么扔人吗不就是闹一闹,又不会少块肉。”有个男人操着一口熟练的阳城市口音,挺挺胸膛,优越感油然而生。
打圆场的赶紧瞪他,一个劲道歉“对不住雨桐,对不住浪哥,他们是市里来的,不懂咱们这边规矩,你们大人有大量,大喜的日子就别跟他计较了。”
“我们在市里都这么闹,你们这乡下旮旯怎么着还玩不起啊玩不起结个球的婚”
沈浪咬牙切齿“不知死活。”
荣安本地的闭上眼睛,不忍直视。这可是十五岁就敢杀继父,十八岁考上少年班的浪哥啊
果然,楼下又传来“砰”声。
王小东从走廊探出脑袋,“爸,让他们滚。”也气得牙痒痒。
这两个不知死活的阳城人,平时跟电子厂有点小小的业务往来,他本就好结交朋友,遇到这有心吹捧的,一来二去就开始“称兄道弟”。本来这次接亲没请他们,是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自个儿腆着脸来的。
哪知道,自己“来都来了不好意思再让人回去”的麻痹大意,就闯下这么大的祸。
这俩王八蛋要是真把桐桐怎么着了,浪哥还不得吃了他
想想就头皮发麻,“爸你们还愣着干啥”
几个大叔心领神会,推推搡搡“扶”起俩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喜的日子,快起来。”
“就是,怪没眼力见儿。”
好在今儿办喜事,院里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青绿色松毛,踩上去软软的,两个二流子屁股着地,不然不死也得残废。
“哎哟,这可不行,我腿动不了了,我得啊,别别别,我自个儿来。”
人是被大家伙齐心协力把他们弄走了,可氛围却有点微妙,大家都不敢再招惹雨桐,她周围方圆三米内形成一个真空层。沈浪把西服披她肩上,“送你回去”
雨桐摇头,虽然被摸到的一瞬间恶心,但大仇得报,她又舒坦了。才不要看人脸色,径自靠他怀里,“不是说回不来麼”
可他的西装上还别着“伴郎”花儿呢。
“毕业,就回来了。”
“啊”
沈浪被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答辩过了,毕业证和学位证师兄帮我寄回来。”
“不是,不是要六月才毕业的吗”
沈浪忍不住敲了敲她脑袋,“傻。”
“我怎么傻了”
沈浪搂搂她的肩,用尽全力一般,“以后都不出去了。”
雨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低下头把眼眶里的湿润逼回去,“好。”
虽然有不愉快,但这一场婚礼空前的盛大,宾客如云,张灯结彩,对待跟着自己创业的第一批元老,老林系的左膀右臂,林雨桐从来不小气,给星月送了一套房,给王小东一辆车。
以她个人名义赠予的,与公司资产无关。
一对新人红了眼圈。这么多年感情,已经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可金钱谁又会不喜欢呢
反正,在这一天,所有荣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跟着林总干,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