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攸攸从一堆袋子里翻出两件睡裙,一件是紫色深v真丝睡裙,布料滑溜溜的,华丽又魅惑。另一件则是纯棉的,淡淡的粉色,规规矩矩的圆领,下摆是白色宽花边。
看来刘助理不知道她的喜好,干脆买了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供她选择。
阮攸攸把粉色纯棉睡裙折得方方正正的,抱着去了浴室。
她惦记着画符的事,很快就洗完了,穿上睡裙到客厅的袋子里去翻化妆品。
刘助理买化妆品也是两整套,从基础护肤到彩妆全都齐备,阮攸攸挑了爽肤水和面霜,正费力地拆着盒子,卧室的门推开,沈沐白出来了。
他也是刚刚在主卧的浴室洗过澡,黑发吹得半干,遮住了大半个白皙的额头,搭在锋利的眉尾。
看见阮攸攸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纯棉的睡裙也被沾湿了,他眉头皱了一下,声音低沉,“把头发吹干。”
阮攸攸举了举手里的盒子,“我擦了脸就吹头发。”
可能因为在浴室沾了水汽,她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水洗过的黑曜石,看着沈沐白,软软糯糯的声音认真地解释:“直接吹头发脸会干干的不舒服,我喜欢擦过脸再吹头发。”
长发的发梢在滴水,被弄湿的睡裙紧贴在她的后腰,小姑娘瘦瘦小小,那腰肢看起来着实纤细,估计他一手就能握住。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是她刚刚用过的沐浴露的味道。
沈沐白心中升起一股轻微的烦躁,他去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打开,仰头喝了几口,心头那点儿莫名的情绪就压下去了。
从厨房出来,经过外面的浴室,果然听到了吹风机的嗡嗡声。
阮攸攸把头发吹到七八分干就着急地回了卧室,想了想,把卧室的门也锁了。
她想赶在去医院之前离开这身体,让原主回来,时间不是很充足。
卧室里没有书桌,阮攸攸直接把长条黄纸铺在床头柜上。
对于一般人来说,画符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有一整套繁琐又庄重的程序,要净身还要摆香案。可道家也说“一点灵光即是符”,阮攸攸自己就是这种天赋之人。
她的父亲阮含章是燕城著名的大师,一张平安符要卖百万,可惜阮大师的符很少,所以即使价格昂贵也是供不应求的。
原因嘛,是因为这画符的人并不是阮含章,而是阮攸攸。
可阮攸攸的身体很不好,稍不注意就会生病,画符更会让她的精神加剧损耗。偏偏她的符无比灵验,对她自己却半点不起作用,她孱弱的身体什么符都不吃,不管是自己画的还是别人画的,每次生病了只能乖乖去医院。
所以,阮大师的符虽然灵验,可产量不高。当然,物以稀为贵,不光是燕城,在整个华国,都有无数的人希望能把钱送到阮大师面前来换取一张能救命的符。
阮攸攸画的最多的是平安符和祛病符,眼下这驱鬼符倒是很少画。
她屏气凝神,一笔而成。
拿起画好的驱鬼符,刚要贴到自己身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阮攸攸把驱鬼符放到一边,画了一张平安符,细细地折好放到钱包里,这是留给原主的。又画了一张美颜符,放到了枕头下面。其实原主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阮攸攸并不觉得自己的样貌有多丑,只是原主因为生活艰难,皮肤有些粗糙罢了,加上人太黑,含胸缩背形态畏缩,精致的五官显不出来。
“希望这美颜符能让你自信起来,不要去在乎那些刻薄的声音。”
阮攸攸嘟哝了一句,换了最细的毛笔,沾了现成的朱砂,在黄纸上把今天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犹豫了一下,又在最后写道:“攸攸,周国旺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个亲子鉴定书用的是周蓉蓉的头发。”
这真假千金是原主心理扭曲的开始,她一直觉得是周蓉蓉抢走了自己原本拥有的豪门生活,要是当初两人没有抱错,与男主相恋的人本该是她。
可原主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抱错,她也不是周家的女儿,只不过周家不想让周蓉蓉嫁给沈沐白,所以来了个狸猫换太子,用她来应付沈家的婚事。
阮攸攸不知道沈沐白到底是哪里“废物”了,让周家如此嫌弃,周家的这一计也并不高明,从生日宴上听到的议论来看,这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骗局罢了。
偏偏原主信了,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剧。
阮攸攸放下笔,把床头柜略微收拾了一下,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她说的话原主不一定会相信,只希望自己的提醒能让原主留个心眼吧。
阮攸攸把黄纸压在手机下,仰面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睛,把驱鬼符贴在了自己身上。
一秒……
两秒……
十秒钟过去了,阮攸攸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灰色素净墙纸,黑色床头柜,手机下面压着黄纸。
她并没有离开。
阮攸攸皱眉,把驱鬼符重新贴身放好,闭上眼睛静静地等了几分钟,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翻身坐了起来,苦恼地扯了扯头发,难道是换了个身体,所以她画的符不灵验了
这倒是很好验证。
阮攸攸飞快地画了一张引火符。
拿着引火符站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傻了。沈沐白住的这里是一间公寓,并不像她自己家的大别墅有前后院子,她要往哪里“纵火”好呢
……嗯,去浴室吧。
浴室中还有残留的湿气,白色大浴缸底部也有未干的水渍,阮攸攸不放心,往浴缸里又放了些水,略微站开几步远,凝神将手中的引火符扔进了浴缸。
火红的火苗一下子冒了出来,在水面上延展,整个浴缸底部都平铺着火焰,足足有二三十厘米高。
阮攸攸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飞快地打开了花洒,朝着那火焰浇了下去。
幸好她提前放了水在浴缸里,火苗很快就熄灭了。
阮攸攸后怕地拍了拍脑袋,却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吧咔吧”声,她缓缓地抬头,白色的大浴缸就在她的眼前裂开了条条裂缝。
阮攸攸:“……”
闻声而来的沈沐白:“……你……是不喜欢这浴缸吗”
阮攸攸僵硬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此时那眸中的神情颇为疑惑不解。
阮攸攸心虚地错开了目光,对于自己刚到别人家里第一天就弄坏了人家的浴缸这种熊孩子才做的出来的事,她真的无从解释。
她记得自己刚学画符的时候也画过引火符,明明她记得那火苗就比蜡烛的光芒大一点点的,天知道为什么会把整个浴缸都烧起来。
乌黑的杏眼尴尬地眨巴了两下,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阮攸攸磕磕巴巴地小声说:“呃,那个,浴缸的钱就从我的零花钱里扣好了。”
“算了。”沈沐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去换衣服,半个小时后出门。”
阮攸攸垂着脑袋回到卧室。
她画的符显然依旧十分灵验,甚至比之前更加厉害,可驱鬼符并不能让她离开这身体。
难道是和以前一样,她的身体什么符都不吃
那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了。
阮攸攸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对于她自己的过去,阮攸攸没有丝毫留恋。
她的生活无疑是富足的,可她没有自由。
因为身体孱弱动不动就生病,父母不允许她做任何事,她不能去院子里玩耍,不能正常上学,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父母才同意她每周去学校一天,身边有保姆贴身跟着。
她不能进行任何消耗精神的活动,不能弹钢琴,不能学习写作业,哪怕看消遣类的小说,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父母心疼她,而是因为她有限的精力体力,要用在画符上面。
在父母的眼中,她是精密昂贵的机器,能带来丰厚的利润和显赫的声名,可是也需要精心的保养,绝对不能随便使用,更不能用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她早已给父母赚够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生养的恩情已经报答够了。
她还有弟弟,那才是父母真正疼爱的孩子,对于她的离开,父母也只会难过没有更多的钱赚了。
如果能做为现在的阮攸攸活下去,她其实是非常乐意的。
就是有些对不住原主,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是穿越到了别的世界
阮攸攸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除了就这么活下去,她还真没别的办法。
唉,早知道这人生是自己过,她不会回周家,今天也不该和沈沐白领结婚证的。
要是领结婚证的当天又去办离婚证,似乎有点儿……太过分了。
尤其是沈沐白和她结婚并不是算计,而是出于孝心,想要安慰重病的爷爷。她要是拉着沈沐白去领离婚证,估计医院里的爷爷会直接被气死。
唉。
阮攸攸叹了口气,这婚肯定不能现在就离。
沈沐白带她吃了好吃的,给她买了衣服首饰化妆品,她弄坏了他家里的浴缸他也没有生气,他还要每个月给她零花钱……
这分明是一个好人嘛!
阮攸攸托着小下巴想了会儿,决定对沈沐白好一些,至少在和他结婚的日子里,把他当成家人或者朋友。
想定了,她翻身坐起,拿起毛笔,屏气凝神,画了一张祛病符,细细地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