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 第61章这种喜欢
厨房水龙头还没关,哗哗的流水声在回荡。
偷亲被逮住的阿汀头脑空白, 不敢看他那双澄澄的眼, 顺手就抄起毛巾盖了上去。
盖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仿佛在谋杀。
陆珣
“想闷死我么”
声线被酒精灼得沙沙, 尾音轻扬。
“没、没有。”
打结巴可就太心虚了呀。阿汀摸摸喉咙, 试着更加理直气壮“你很臭,得擦把脸。”
我完全没有偷亲你。
刚才碰你嘴角的其实是毛巾。
抵赖台词在脑袋瓜子里准备好了,但他没问。
陆珣坐起上半身,眼皮倦倦落下一半。不知道何时卸下的伪装,两只眼珠显露出原有的颜色,在朦胧的夜里熠熠生辉。
很好看。
他随意擦了把脸,抬起手臂,解着衬衫袖口的两粒透明纽扣的样子
恍惚让人想到正在解开镣铐的凶兽。
猎杀的本能在衣物下压了很久, 压得很深。他快要释放天性了,很危险。
“几点回去”
还盯着她看, 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
“八点。”
理智告诫阿汀, 不该在凶险之地多做一分一秒的停留。她没听话,还秉着谨慎做事的精神改口“七点五十。”
因为路上还要十分钟。
“半个小时。”
陆珣扫一眼对面的挂钟,低低的字句犹如骨缝里发出的一声叹息。微妙的, 意味深长的。压抑的、浓重的、成年男人的欲念以及接下来要上演的一切全部藏在里头了。
还剩半个小时啊。
小姑娘无知无畏,光是仰着脑袋看他扯掉领带, 再慢条斯理解开喉口的扣子。
那片皮肤薄而冷白, 淡淡的血管延伸向下。男性的喉结在阿汀面前活生生滚了一下, 她被诱惑了。
连反抗的念头都没出现过, 稀里糊涂就被摁进沙发里。
脊骨在柔软中深陷, 他则是屈腿压了下来,狭长的眼睛湿的发,连带着黑暗袭过来。
干燥的四根手指落在耳稍,指甲刮着耳廓。大拇指抵在唇边,稍一用力便挑开了唇线,探进去触碰她细白的牙齿。
陆珣眯着眼睛探寻,指腹捻住舌尖。阿汀唔了一声,想让他出去,又怕咬到他,只能短促地吐出一个字“别。”
“就是要呢”
长着茧子的揉着耳垂,他近乎狂妄的笑了一下,变本加厉的搅弄手指。还哑着声问“要咬我么还是踢我下去”
简直是在挑衅嘛。
酒精让人情迷意乱,让妖狐狸大现原形。明知道她不忍心拿他怎样,还故意在这儿大放厥词,都快得意忘形了。
阿汀含着他的指节不好说话,推不开他,不大高兴地看他一眼,别过脸不看他。
“生气了”
陆珣收回濡湿的大拇指,其余手指微微用着力,逼迫她把脸转回来。
眼珠也要转回来看他,那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如此柔软,脆弱。好像一捏就要碎掉。
陆珣定定看了很久,骤然亲了下去。
亲在唇上。
手指是探路的前锋,他的唇齿后来居上,凶猛地攻破了牙关,在她口腔里毫无节制地扫荡。
阿汀双手抓着空气,十根脚指头蜷缩。
小小软软的舌头更是进退两难,被陆珣舔得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仿佛陷阱中的猎物,挣扎着还是被他吞吃入腹。
“别。”
含糊的字眼散在空气里,腰肢被他捉在手里细细摩挲。酥麻感沿着经络漫到五脏六腑,世界仿佛蒙上一层模糊的滤镜。
“陆珣”
喃喃里都带上哭腔了,她好可怜哦。
沙发上卧着的猫真是看不过去,听不过去了。带着正义一跃而起,双爪扒拉陆珣黑漆漆的头发,凭空大喊一声“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连串警报似的叫喊,成功拉回陆珣的三分理智。他慢慢退了出来,气息尚未平复,热热的烫着她。
指尖抚过眼角,揩去泪光。陆珣无声哄着她,头也不抬地揪住猫,丢到沙发之外。
“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喵”
扔我干什么有本事来打架啊
猫气到绕着沙发跑,长声短声交织。陆珣不给它反应,它便朝着昂贵的沙发亮出爪子,唰一下抓出五道长痕。
我抓我抓,我疯狂的抓。
一只猫破坏了热烘烘的氛围,弄得阿汀绷不住脸。本来应该拿出小本本跟陆珣算账的,这下好了,憋着笑,气势全没了。
只得无奈,替猫打抱不平“你别老欺负它。”
“它活该。”
陆珣没有半分的愧疚。
猫能分辨他的喜怒哀乐,自然意识到这并非好话。它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跳上茶几给陆珣一个大屁股,后脚踹飞烟灰缸,扭头便冲进卧室,重重甩上门。
甚至有落锁的细微动静。
阿汀诧异“它会锁门”
陆珣不以为然“歪门邪道没它不会的。”
脑袋开冰箱,跳跃关电灯,这猫十八般武艺在身,一只猫能撑住整个杂耍团的戏份。
只是陆珣懒得多说。
他的眼眸深邃,像没底没光的那种深渊。阿汀她小心翼翼在边缘望着,不想轻易跌进去。
回头去想整个夜晚,疑问其实很多。
“你到底有没有喝醉啊”
奸诈商人的信誉降到合格线以下了,阿汀底气足了起来,问他凭什么亲她。
“别说利息。”
阿汀一板一眼“利息是借钱的代价,欠钱的人欠着本金,借钱的人有权利要点补偿。上次你拿利息坑我,这次呢”
有条有理的发言,她眸光灿亮讨公道,一副你别想白占我便宜的机灵样儿。
偏偏整个人都被他亲绵了,话里带着小小的鼻音,奶里奶气的可爱死了。
陆珣一言不合又俯身。
这回的亲吻很慢,细致,带着一股他身上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温柔感。
是姑娘家偏爱的那种温存。
五指穿插在柔顺的发中,陆珣挑开发绳,浓密的头发散开来,称得她脸更白,眼更红。他更深地吻着,唇齿缠绕剔骨。
阿汀彻底的招架无力,埋在颈窝里顺气儿。
“又亲。”
她推他。
他不退反进,语气散漫“今晚是罚你的。”
“为什么”
“说过别小看男人,谁让你大晚上进家门。”

阿汀睁圆眼睛,差不多在控诉你这人好不讲道理,好不要脸啊,这借口都行
“那还有。”
要不要问呢
犹豫仅仅在一刹那,因为阿汀是天底下最不喜欢误会的人。她决定直来直往,爱恨都坦白,光明磊落不带一丝杂质。
“这是你家吗” 她问。
“是。”
“有别人住着吗”
阿汀严肃地看着他,类似于发表我在浴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的口吻,一字一句道“浴室里有两份牙膏牙刷。”
说完一眨不眨看着他,要他快快交代实情。
多神气。
“没了”
陆珣故意逗她,被她推了一下,“快点。”
他笑。
旋又低下头,半咬住她鲜艳欲滴唇瓣,像动物一样舔着,时而用牙齿恐吓性的碰一下。
“你的。”
低道“都是你的。”
别说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品。假如她走进房间打开衣柜,定能看到一柜子的新衣裳,睡衣睡裙春夏秋冬四季俱全。
不用住在陆家之后,他就日夜呆在这里。
刷油漆装电线,所有的装修亲力亲为,不准任何人插手。这里头的一双筷子一个碗,都是他闲暇时候去精挑细选来的。
就这样一点一点打造独属于他们的房屋,陆珣常常坐在这儿,关着灯反复做那三十道算术题。
自己出题,自己答题。
自己批改,自己打分。
青白的月光铺在地上,他就盘腿坐在地上想,她还喜欢什么,房子里缺了什么。
有时一夜坐到天亮,浑身倦怠提不起兴致。那时唯一能让他打起兴趣、披上面具去面对牛鬼蛇神的念头,就是把这个房子装点完全。手里握够资本,早晚她会来。
而她来的时候,这里就变成家。
这辈子最初的,最后的家。
没有阿汀的那些日子里,陆珣太冷血了,刀枪不入软硬不吃。但也太脆弱了,一间没有温度的空房子都能让他颓废成垃圾。
他不会说的。
他只愿意在她面前玩小心思,不肯在她心里当软弱无能的男人。所以统统不说,埋葬在流逝的时间里,只有他和猫知道,这里有过漫长的病态的一场独角戏。
阿汀或许在他的沉默里读到内幕,或许没有。她戳了戳他的腰腹,一截紧实的硬肉。也去逗他,“我不喜欢怎么办”
“丢掉,重买。”
他又不至于舍不得这点东西这点钱。就算收集它们确实花费了些精力,但在她面前压根排不上号。
陆珣逗阿汀太容易,阿汀逗他难就难在这里。除非猫猫狗狗之类能让他吃味的话题,其余你说什么他应什么,怕是要割他的皮肉,也会给个好字。
好昏。
很笨。
阿汀抬起眼“还有问题。”
你怎么这么多想问的
他无声笑话她。
“最后一个。”
阿汀屏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屏住呼吸,“喜欢,就是要做这些事情吗”
他知道她指什么。
陆珣凑了过来,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准眼睛。呼吸悄然缠绕,灼热扑在面上。
“不止这些。”
他垂眸望她,慢悠悠勾起了唇角。再次犹如恶魔在耳边轻惑,“还有更多、更过分的事。要试试看么”
两个小丫头踩着点进家门,准准的八点半,满身凉皮小吃的味儿,浓得呛鼻。
主屋灯下只坐着一个宋于秋,左手握笔右手小刀。刀尖一下一下削着木头,削出棱角分明的黑色铅条,他的影子被光拉得瘦长。
“我们回来了。”
小姑娘们心里虚虚的,脚步绕着他踩。
“阿汀。”
冷不丁被念到名字,阿汀后背一僵。身旁王君瞟来小眼神,同款的忐忑不安。
宋于秋却没抬头,瞳孔仍然注视着刀尖笔头,沉声说了一句“洗完澡再睡。”
原来是嫌她们身上味道重
幸好幸好,没被发现偷溜出去。
“叔你也早点睡哈。”
多停留一秒就多一点被拆穿的可能性。王君反应极快地作了答,掉头推搡阿汀进去。
阿汀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酒味道。
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天知道她八点钟出现在书店时,活像咣咣灌了两筐酒的小酒鬼,整个人泛着红,眼神浮浮的,步子也飘飘的。
王君来不及多问,直接拽着她横扫小吃街。用了半个小时花掉三块五毛钱,两张肚皮撑到鼓起来,总算盖住了浓郁的坏味儿。
保险起见,她们还问过不少路人,得出结论半米开外神不知鬼不觉,半米内略有知觉。
刚刚父女俩目测相隔两米,应该没闻到
可是
王君转念一想,奇了怪了。她们两人身上都有食物味道,怎么于秋叔光叫住阿汀,特意叮嘱她洗澡难道阿汀身上比她还臭
算了算了别多想。
王君三两步走到卫生间门口,伸手把阿汀一推,“快洗我给你拿衣服去”
迅速把门给带上。
那头宋于秋还没动静。
耐心削完手里的铅笔,把桌上整齐排列的铅笔一一收回到木盒子里。他扫掉地上的木屑,检查院子门锁,又带上房门关上灯,这才往自己的卧室走。
屋里林雪春正在泡脚,手里一沓账单明细,记载着三年来的收支。
分家之后为了把日子过得更实惠,更精明,她自个儿琢磨出做账的格式,如今日日要记账,夜夜要翻账,一点丢不马虎。
“回来了”
她认得他的脚步。
夫妻俩风风雨雨过了二十五年了,何止认得脚步宋于秋落脚稍有快慢轻重,她支起耳朵一听,就晓得他掖着的情绪是好是坏。
今晚平稳,说明心情不好不坏。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四十分。
“小丫头片子就是贪玩,玩得连家都不想回。你看看这个点儿要我说今晚最迟十点回来,她们保准在外面逛到十点,信不信”
宋于秋没吱声。
床边摆着两个银白色的铁盆,水上头冒着丝丝热气。他知道旁边那盆是留给他的,便脱去鞋袜。
一双皮厚肉糙、经历过很多土地的脚直接放了下去,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烫得发红。
林雪春余光看着,撇了撇嘴,“上辈子属驴的,就会在脏地里来回滚,连福都享不来。都说了多少次泡脚要慢慢泡,去湿气。”
这水里放着草药,方子是阿汀托老大夫开的,缓解疲劳很好用。之前小丫头也不乐意驴爹这份省事做派,总是拦他,不厌其烦讲道理。
先是泡脚,再是伙食,睡眠,还有干活。
当爹的年纪越来越大,小丫头管的越来越多。以至于日暮村里人人都说宋于秋这块大石头,狼狗都啃不动。独独拿家里头小女儿没办法,应了那句父有女管,妈有子孝的老话。
林雪春想起来就好笑,故意说“真该把阿汀叫来,看她碎碎念你大半个晚上,以后要能不能学着泡脚了”
不能让她真去找来一个烟酒味道没洗干净的阿汀,宋于秋动了动嘴皮,吐出四个字“这样舒服。”
“切。”
林雪春低头点账单,换个话题又说起来“以后必须悠着点,别让她们大晚上出门。还有学校那边你去打个招呼,免得那边说回家,这边说在宿舍里。隔壁村子那安子就是这个样,好好一个大学,上得人不人鬼不鬼,给打工小瘪三带坏了,成天男女厮混在一块儿玩。”
想来还要个电话
“装个电话要千把块钱,但又得给老王家打电话对账。你说去找个小卖部多给两块钱,有人有事找,就让他们带个话,成不成”
宋于秋动了动大拇指,心里默数



“算了算了。”
果不其然,她说话压根只顾自己说,用不上旁人搭腔出主意。自己得了结论“早晚要买的。麻烦别人反被看不起,待会儿说我们农村来的穷到没谱。”
林雪春的话题暂时用完了,安静下来。总算轮到宋于秋眼皮一抬一落,嘶声问“明天扫墓”
她手一顿,匆忙掩盖似的,立刻又快嘴快舌的反驳“哪有人过生辰前去扫墓的你活得不耐烦了给自己找晦气,还是存心让孩子心里过不去,没法活着给你尽孝心”
大儿子的尸骨埋在北通二十多年,整整十八年没有父母的探望。林雪春私底下惦记得要死,做梦都在说梦话。
面上偏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佯装随口“人家说六月初二日子不错,又是周一。兄妹俩上课去,省得他俩问七问八,跟上来浪费车钱。”
不是在乎车钱,而是不想让他俩难受吧。
宋于秋望着水里的涟漪,开始想那天该穿什么衣服,买点什么来哄哄孩子。
大儿子在五岁离开人世,平时很乖,很体谅父母,但十八年无人探望,再乖的孩子心里也要犯委屈。
一旁林雪春想着别的什么,抬眼环顾着房屋。仔仔细细,分分存存地看,连死角里的一点墙壁污渍都不放过,嘴唇蠕动,恍惚之间忍不住感叹“回来了。”
“总算是回来了。”
离开北通的那天,她曾对天发誓,永不服输。
那群颠倒黑白的下三滥休想把林雪春变成乡村野妇,休想让她抱着屈辱不明不白死在农村里。因为她不顾一切代价,迟早会回来。
就算她回不来,她的一双儿女有出息,定能带着她的一捧骨灰回到这片土地,安葬在大儿子身旁,日夜诅咒那群人不得好死
抱着这个念头,林雪春咬紧牙关,一个女人吃着男人的饭菜,干着两个男人的活计。完全活成男人,硬是撑到分家,熬到今天,他们在北通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家。
即便是租来的家。
那么他们呢
当年那些混蛋眼下在哪里生活是死是活,又是否还记得差点被他们逼上绝路的宋家
林雪春骤然起疑,发现脚下的水渐渐变凉,心跳越来越缓慢。脑子里猛得钻出一个可能性。
“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找上门来”
眼珠子对准宋于秋,又好像不是他。
她在时间的长河中徘徊,局外人一样快速重温了过往的黑暗,混乱,绝望,眼里失了焦。
“要是他们来找冬子怎么办”
“找阿汀怎么办”
儿女是林雪春的命,大半的命。恐惧涌上头顶,她成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老小孩,咬牙切齿的撂狠话,说她要去买杀猪用的利刀,谁来找麻烦她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带走一个是一个,带走两个赚一个,谁都别想让她认命。
林雪春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可瞎认命。
宋于秋任由她发泄了好一会儿,叽叽咕咕把肚子里积累的脏话骂完。她没力气了,他静静伸长胳膊揽住她,手指贴在茸茸的发上。
然后压过来,两颗脑袋轻轻贴在一块儿。
“不会来的。”他说。
不解风情的烂木头竟然会做这种动作,林雪春咽下喉咙里的苦涩,整片心间又酸又跳。
泼辣的脾气止不住,不经大脑地刺他“你怎么知道不来以为你是他们祖宗呢,你说不来他们就不敢来了”
“不会来的。”
他自顾自重复着。后头其实还有别的话,怕吓到她,暂时就没说。
直到半夜三更,身旁林雪春鼾声震天。宋于秋摸出枕头底下的刀,尖端在小臂上一划,细长的皮肉伤痕里立即溢出粒粒血珠。
刀亮而寒骨,很锋利。
眼下四下无声,妻儿安睡。他这时才自言自语地喃道“谁敢再来,我要他的命。”
语气无波。
风一吹就散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无处寻觅。
拜陆珣所赐,阿汀连着做了两天的梦。
第三天更是天不亮就醒了,平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
外头鸟鸣清脆,旁边动静不断。阿汀默默爬起来,大清早抱着枕头站在隔壁房间外,趴着耳朵听了听,再敲门,“君儿,你是不是醒着”
“来了” 传来中气十足的回应。
里头王君咚一下跳到地板上,三个大跨步冲过来开门,旋即扭身,飞一样扑回到床上,趴在枕头上奋笔疾书。
“那趟书店真是去对了”
她笔不带停,语气激动“那些名作家的小说我以前就看过,自己写着再看一次,感觉全他娘的变了。这两天我开始回味看过的小说,现在这灵感简直是滔滔不绝,源源不断。”
“昨晚我做个梦,决战武林巅的。那武功造诣,那气势恢宏,啧啧,打得天崩地裂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没空儿跟你说了,得赶紧记下来,免得过会儿就忘了这么好的料”
阿汀乖乖窝在边上,“那我不打扰你,你先写完。”
嘿嘿。
“理解之情感激不尽啊”
王君做个手势,全身心投入到记梦的工作中去,笔画连得快要飞起来。大约就是传说中的下笔如有神,莫名走进一个境界去了。
一转眼就写完洋洋洒洒三大页,遣词造句精妙绝伦,绝对是她平日写不出来的。
“真的,你看这句话,一语双关吧你看这段,是不是精准有力,很有风范”
“我原本以为写小说,别人肯花钱买我的书,夸我写得好,我又赚了钱,再好不过为了这个还在想,别的作家都是男主人公闯天涯,我好端端弄个女侠客,不讨人喜欢怎么办没人愿意看愿意买怎么办”
“现在发现错了,全弄错了。”
“我恍然大悟了,原来别人喜不喜欢,别人买不买,别人花不花钱,那都是别人给你的高兴。你不能把高兴难过指望在别人身上。其实人就该爱做什么做什么,要不是活着得花钱,得吃喝拉撒,我就当个乞丐满世界讨债去”
她抱着本子双眼发光,最后四肢一摊,仰望着天花板发出老成的感慨“我可不能被别人绑着,你也不能。我们是新时代女性,要为了理想而战。而且得是你自个儿的理想,不是别人给的”
有道理
阿汀海豹式鼓掌,没有一次不给面子的。王君哈哈大笑,抓着被子把她蒙在里头,小孩子似的玩来打去,最后累得呼呼喘气。
“你行的。”
静了片刻,阿汀用无比正经的口气说“你是我见过最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你干什么都行。”
“谁知道呢”
王君耸肩“说不准我想得特别美,下手特别烂。听说没几个女作家能写武侠,他们都说女孩子家家局面不够大,写不出好的江湖。”
“别理他们。”
阿汀凝着脸反驳“小说有很多种,江湖肯定也有很多种。大的人大的江湖,小的人小的江湖,他们没道理评好坏。”
王君被安慰得挺开心,翻了个面,趴在床上盘起手“别说我了,你大早上找我干什么啊是不是有事”
“有点事。”
王君立马打了个响指,“陆小子有关是吧”
“你要听吗”
阿汀也趴在床上,脑袋靠在手臂里看她。
“听呗,随便听听。”
“好。”
阿汀一五一十说起来当然要忽略掉黏黏腻腻的亲吻,她重点说了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他找到她,她找到他,有过刹那放弃陌生的他的念头,不过最后还是找回了熟悉的他。
然后他说喜欢她。
答应给她时间分辨感情,等着她去喜欢他。
前天晚上到最后,陆珣并没有做出更过分的行为。他好心放过阿汀,答应中午来吃饭,要求则是她的回复。
就在今天,喜不喜欢给个准话。
“哎呀我的妈呀,你俩还挺能折腾啊”
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比小说更起伏跌宕一波三折。王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抽了一口凉气。
“你睡不着,就是在想回复”
她立即表明态度“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肯定支持你。至于陆小子呢,要不是你嘴巴里说出来,我都不敢相信有人能惨成这样,娘不疼爹不爱的,他上辈子天打五雷轰了吧”
“开玩笑啊。”
王君抓抓脑袋,啧了一声“不过说真的,他这个样儿,感觉很危险啊。就小说里要有个终极大魔头,杀人如麻的那种知道吧”
阿汀点点脑袋。
“最低级的魔头就是莫名其妙的魔头,投胎魔道天生爱干坏事。最高级的就是陆小子那样,没人疼没人爱,然后生出既然天下负我,我何不杀尽天下的念头,想歪了,就成了魔头。”
“而且按小说标准情节,魔头大多有个彻底失望,彻底变坏的点。有全家灭门的,有爹妈偏心的,有惨遭诬陷的,还有什么心爱的人被害死,或是弃他而去。你懂吧”
你就是那个点了。
王君没敢把这个责任压在阿汀头上,只能含蓄地说了说,“陆小子应该是经不起刺激的。你要是不喜欢他,得慢慢拉开距离。干点坏事也成。比如要他给你花大钱、朝他耍脾气,老对着他放屁。日子久了他不得劲儿,你们就好聚好散了”
自觉出了一个完美的点子,王君很自豪。支着下巴反问“怎么样”
阿汀眨眨眼睛,“可是我喜欢他啊。”
王君
她压下脸,脸颊两边鼓起一团软肉,温吞吞地说“好像还没有到他那个喜欢的程度,但是我已经,不可能忘记他了。”
“没人能代替他,要是连他都不喜欢的话”
连他都不喜欢,还能喜欢谁呢
这个世间再没有人比他鲜明耀眼了。
仿佛废墟之中盛开出来的一朵花,或是黑白画面中的一抹艳艳的红。陆珣就是某种特殊的辛辣味道,只要适应他,就再也戒不掉了。
“我喜欢他。”
小姑娘忽然笑开,轻而脆地宣布“呆会儿就要告诉他,我是喜欢他的。”
王君冒出了原地蹦床的冲动。
以为小丫头片子迷失在情爱之间找她讨教高招,结果早就拿定主意了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王君瞪着死鱼眼“你要是说你太激动,激动到睡不着所以找我随便聊聊,我会揍你的。”
“真的揍”
“假的。”
王君扯开一个狰狞的笑容“我挠痒痒”
有点恐怖。
阿汀悄然拉紧被子,“就是想找你说说。”
“我们是朋友,应该告诉你的。”
说着还小心兮兮防备着,她是真的很怕痒。
“哎呦喂。”
王君一声怪叫,抱着脑袋原地蹬腿“我就该猜到你要来这套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不长记性,怎么不上长骨气”
换成阿汀
“你就是收买我”
阿汀
一脸迷糊找不着北的表情,笨死了。
王君舔了舔嘴唇,问“来个不过脑子的快速问答啊,你觉得我写小说好看吗”
“好看。”
“能有人愿意看吗”
“能的”
“我看不上狗男人,当个又穷又丑孤独终老的老女人,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阿汀抿唇,“你别这样说。”
“问问嘛,你别慢下来不过脑子的快问快答我钻了写小说的牛角尖,但赚不到钱养活自己怎么办”
“那我存钱给你养老。”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弄得王君甜滋滋的。
她天生不爱男女那点差别,不服气女人洗碗烧菜,男人翘着二郎腿在桌上等饭吃。她妈总说天底下不缺好男人,可谁知道一层皮下是好是坏
王君对狗不抱期望,懒得沾染情爱。
不止一次觉得人生没劲儿,若非傻子阿汀误打误撞帮她找着一条写作道儿,白天黑夜给她补习,教她做功课。现在多半辍了学,窝在家里呢。
她还是很感激阿汀的。
只是口上逞能“嘿嘿,不用你养。”
“我妈给我算过命,八字重得很,早晚靠自己发大财的。以后带你去百货商店,手一挥,这家店包了,那家店也收了。美食一条街咱们全包,请没钱吃饭的人随便吃,没钱买衣服的人随便买。这日子是不是美滋滋”
阿汀闷笑,“你这样就跟徐洁一样了。”
“该死,被她传染了”
王君配合着做震惊状。说说笑笑大半天才扯回来,“对了,陆小子的事你最好别在雪春姨面前说。她把你当心肝小宝贝,舍不得喂猪的。下回我想办法给你试探口风,然后你看我脸色行事,记住没”
这是什么话啊。
阿汀哭笑不得,还是应好。
“君儿。”忽然叫。
“啥”
“你真好。”
“”
王君女侠一言不发翻了个跟头,丢她一脸被子,叉着腰哈哈笑“你看你又来了,八百年不变招。别想拿这套收买我谁像陆小子那么笨,几个字就哄得找不着北。”
“不上你的当,我去隔壁逗大宝去咯”
大宝便是刘家的宝贝孙子,不流口水不流鼻涕,好看得像个小童子。阿汀也喜欢大宝,连忙起来,“我也去。”
“不等你不等你。”
王君摇头晃脑做鬼脸,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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