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莞莞最常去的是西侧的瓦舍, 那儿的治安比东侧好, 东侧这边因为赌场较多的缘故相对就乱了些。
未免出事, 唐莞莞带了红晓，换上男装，杨世荣与杨世简兄弟俩也带上了两个身手好的护卫, 从杨府出发一刻多钟就到了瓦舍。
还没到中午, 瓦舍内就已经很热闹，连排的屋子之间摆满了摊子, 琳琅满目，兄弟俩进去后就似脱缰一样，一溜烟就跑前边了，等宋乔乔赶上去, 他们正趴在一个栏杆前看斗鸡，周边都是光膀子的大汉，扯着嗓门喊人下注：“来来来, 马上开始了, 赶紧下注，买定离手啊”
“表哥，我们也下注吧，赌哪个好”
杨世荣掏出钱袋子就想下注，宋乔乔一把拎他出来：“看看再说。”可宋乔乔还是晚了一步, 杨世荣已经掏了银子扔下去，扔在了他看好的红绳鸡面前。
没办法，宋乔乔只好陪他们蹲守在栏杆外, 等着两只鸡从笼子里放出来，开始互斗。
一会儿功夫，其中杨世荣看好的那只鸡败下阵来，反倒是不被大家看好的那只，斗志昂扬的在圈子内走来走去，咯咯的叫着。
“怎么会这样啊。”杨世荣一脸不置信，“明明是那只看起来比较厉害。”
宋乔乔拎了他们两个人走远了些后才道：“你以为这是哪儿呢，就你们俩这样下注就赢钱，那他们不得亏惨了，自然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看明白。”
两小子年纪小，也聪明，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可那不就是骗人。”
“也不算是骗人，喏，这注是你下的，也是你自己挑的，他也没说哪只厉害不是。”宋乔乔指了指斗鸡那边围着的人，他们离开后，又有几个来瓦舍玩的人被吸引过去，“这里每天来往的人这么多，他赚的啊，就是你们这些新客的钱。”
“但万一很多人给看起来赢面大的下注呢，那他怎么办”
“你别看围着的人多，很多都是托儿，你看刚刚，你们不就跟着那些人往下注最多的地方。”
“那要是客人不跟着他们下呢。”
“他们有的是法子让客人输。”宋乔乔看他们一脸的郁闷，刚来这儿玩就被坑了，确实高兴不起来，“走，带你们去里面逛逛。”
所幸瓦舍内好吃好玩的够多，俩小子也没郁闷多久，很快就被其它东西吸引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护卫手中拎了不少东西。
兄弟俩杨世荣比杨世简更活泼些，看到什么都想玩一玩，等来到唐赭所在的戏楼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表哥，你看那是什么”快走到门口时，杨世荣看到戏楼侧门那边有一群衣着奇异的人推着马车走进去，好奇的跟了过去。
“哎”这头宋乔乔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带了杨世简追赶过去。
等宋乔乔拉住杨世荣，三个人已经跟了这群奇装异服的人进了戏楼的后院，比起戏楼内的热闹，后院这儿忙乱许多，空地里堆满了马车与箱子，还有临时搭建起来的布棚子，里面进出的人有穿戏服的也有穿刚刚他们跟进来时看到的，不远处的几个蒙着黑布的大笼子，不知关了什么大笼子总在晃动。
宋乔乔拉回想凑过去的杨世荣：“这家戏楼表演什么的都有，这么大的笼子，搞不好装了老虎。”
说老虎也没见两小子害怕，眼中都是兴奋，要说瓦舍这样的地方，京都城中只会比渝州这儿的更热闹，但平日里没人带俩小子去，自己偷溜着不熟悉的情况下也玩不痛快，所以这次回来，知道家里有个常在瓦舍混迹的表姐，他们早就惦记上了。
宋乔乔看牢他们，拉到了一侧角落：“跟着我别乱走，这儿人多杂乱，都是要去表演的人。”
人来人往的，两个护卫被挤的距离她们有点远，红晓刚刚提前进了戏楼找位置，这会儿估计正找她们，宋乔乔不担心这里会出什么事，但就怕人被挤散了找不到，出了戏楼后万一跑去赌坊那边，可就不太安全了。
“等等我们跟他们进去，去戏楼里找位置。”宋乔乔正说着，杨世荣从身后打开的箱子内拿起个假的豹子头帽，笑嘻嘻往哥哥头上戴：“这是做什么的”
与此同时，他们侧边传来了急促的声音，扭头看，两个带着狼头，粘着胡子的男子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怎么还愣着，赶紧换衣服，把东西拿上，对，你们俩拿豹子头，还有你，愣着干什么，你的衣服呐，怎么办事的，找了这几个愣头。”
两个男子一边说着，从宋乔乔他们身后的箱子内拿出道具来，往杨世荣手中塞了豹子头，又给他们塞了衣服，随后又在宋乔乔手里塞了一堆，把他们往人群后边推：“跟上，快跟上去换装”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里拿了什么，三个人就被推到了正在进戏楼的人群里，很快进到了一间大屋内。
屋内充斥着各种气味，脂粉、颜料、还有皮毛散发出来的微腥，杨世荣和杨世简头戴豹子头给推到了一旁，迎面就是蘸了颜料的笔。
胡子、毛发，再粘上个黑布做成的圆鼻子固定在鼻子上，兄弟俩互相看了眼后笑出了声，这边给他们上妆的人不耐催他们赶紧把衣服套上，是之前塞在他们怀里的黄色皮衣。
“狐狸呐，狐狸在哪里谁拿了衣服快过来”
人群中传来喊声，宋乔乔下意识看了下自己怀里的衣物，身后还有人在挤，宋乔乔抱不稳，怀里的尾巴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等她捡起来，有人快一步把尾巴捡起塞到了她怀里，顺带拉着她往刚刚叫喊的人那边走去：“这儿，在这儿”
宋乔乔被人按坐下，帽子一摘，梳起来的发辫解散后，两个耳尖束在了她头上，随后是浓重的脂粉气，一刻钟后，三双眼瞪在一块儿，宋乔乔好不容易认出眼前的小豹子是那俩小子，那头催促声传来，他们被推到了前边。
“今儿来了不少客人，你们上去好好演，还有你们俩，多讨些银子，回头有你们赏的，注意那边那几桌，多讨点赏钱。”
看起来像是班主的男子一个个提点过来，告诉要上台的人该去哪里讨赏钱，如何逗的客人开心，随着那头一声响，宋乔乔他们就给催上台了。
宋乔乔看着欢蹦上去，没心没肺的俩小子：“”
系统：唐赭在九点钟方向的席位。
宋乔乔看了下套在自己手上的爪子，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现在这样合适吗别说接近了，她压根不想在这儿呆。
可偏偏贵客都在那儿，这边表演的人都是一拥而上的，宋乔乔被这群打扮成各种动物的人拥过去讨赏钱，很快就到唐赭他们这桌跟前。
“这里确实有趣。”杨二老爷喝了口茶，看拥过来的卖艺人，抓了一把铜钱扔过去。
“这家戏楼内最出名的是杂耍。”唐赭举了下杯子，顺着视线看过去时，手中的杯子忽然一震。
半满的茶水剧烈晃动了下后，缓和下来时还微有抖动，唐赭对上那道视线后，过了许久，他面无表情的拿起杯子，抿了口茶，心情很是复杂。
然而更复杂的还在后头，宋乔乔被捡铜钱的这些卖艺人挤了下，整个人朝前扑，直接扑到了唐赭面前，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唐赭的腿上，仰起头，她在唐赭眼中，看到了一言难尽。
他把我认出来了宋乔乔脑海中分裂出了个自己，在那儿尖叫，天哪，让她找条地缝钻下去死了算了，光是他那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的妆容是什么样子。
浓妆下，刻意拉长的眼影将她的双眸勾勒出了一股媚态，两侧胡须下，涂的殷红的嘴唇微抿，与她的眼神一同，传达着羞愤，头顶的耳朵竖立，裙摆后还藏有一簇尾巴，她这样半跪着，只轻轻一动，吊起来的尾巴就跟着会一晃一晃。
真如一只小狐狸。
耳边传来没见过她几面，二舅的声音：“讨赏都到跟前了。”
唐赭抬起头，在台子另一侧看到了两个欢脱的身影，他平静问：“杨大人，此次回来，听闻几位少爷也跟来了。”
“老大在书院里，来的是两个小的，顽皮的很，一刻不盯就闹。”杨二老爷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些无奈，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口中的小子，就在台上。
唐赭轻轻嗯了声，垂眸看她，接收到视线的宋乔乔急忙低下头，可千万别认我来，台上您那俩缺心眼的儿子还在蹦跶，如果您认出来，那真不是我的错。
“看什么”
宋乔乔猛地抬起头，对上唐赭的目光后，像是喝了万吨精油一般，瞬间爆发了勇气，朝他伸出爪子。
给钱叭。
“”
长久的沉默后，唐赭拿出一锭银子摆在了宋乔乔的手心里。
宋乔乔冲着他笑，尖叫撕裂后的内心，忽然很平静，平静的她连思考都没有，做出了个举动，她轻轻蹭了下他的手，转身，退到了那群卖艺人中。
随后，宋乔乔跟随大家到了另一边，找到了那两匹“脱缰的野马”，内心毫无波澜的，拉着他们下了台。
将那一锭银子交给班主时，班主十分高兴，别人最多也是几钱碎银，她一下就得了五两，于是在表演结束后，宋乔乔靠着自己的努力，赚到了来到这世界的第一笔钱，五钱银子。
幸运的是妆容夸张的那两小子，在自己亲爹跟前来回几次都没被认出来，避免了被当场拎下去教训的惨事。
宋乔乔的内心很平静，她悟出了一个道理，丢人这件事，其程度永远会只超乎自己的认知，所以永远不要对即将发生的是有所期待。
所以在她更无法预计的两刻钟后，当她将俩小子安顿在点心铺内，出来想再找唐赭，却被他堵在角落里时，宋乔乔依旧能继续保持平静，呵，我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
“小叔。”
唐赭看着这个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和自己卖惨，发丝间还有未清理干净涂料的侄女。
忍了忍，沉声：“跑这里来卖艺，你是打算自力更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乔乔：脸皮什么，你再大声点脸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