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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水下秘密

    翌日清晨,月兰正在洒扫院落,听到木门移动,回头见郑海珠出来,笑眯眯地问:“小姐起得这么早?”

    郑海珠莞尔:“是岱山的天亮得早。月兰,可有热粥?”



    “怎会没有哩,小姐先洗漱,我这就去端。”



    不多时,月兰就捧着食盘回来,看到郑海珠已穿好外衣,从上到下布衫布裤,显是她自己包袱里的。



    月兰是个伶俐人,明白郑小姐但凡在岛上还住着,就是半个主人。



    她自不会多嘴去问小姐为何不穿颜当家准备的那身漂亮衣服,只专注手边的活计,殷勤麻利地布置好早膳。



    郑海珠一看吃食的品种,正合心意。



    油润的糯米蒸糕里裹着花生颗粒,洁白的杂鱼肉、浅黄的贝肉和榴红色的虾肉,则与粳米煮成浓稠的海鲜粥。



    肉类蛋白和碳水满格,能给她片刻后要采取的行动,提供充沛的热量。



    这个行动,她在鸟船上听到“岱山岛”三个字后,就已经开始琢磨了。



    及至昨天确信所处的海岛就是后世的那个岱山岛,她决定实施自己的探险。



    郑海珠一面狼吞虎咽,一面竖着耳朵听隔壁小院的动静。



    终于,她听到“呼呼,唰唰”的响声。



    那是颜思齐也起来了,在舞刀练功。



    郑海珠将空碗一推,对月兰道:“我吃好了,再去一趟徐福亭。”



    月兰诧异:“啊?现在?小姐是要去干啥……”



    “那一处景致极好,我今日要再看得分明些。得亏颜大哥这里的各色绣线如此齐全,我正好用丝线将颜色记下来,回江南去绣。”



    “现在就去?”



    “是啊,你瞧曙色已浓了,我快些赶到那里,正是太阳跳出海面之际,那云霞的颜色最鲜,水面的波光也最美。”



    郑海珠从屋中拿出昨日颜思齐给她的羊绒斗篷,并一个装满锦绣丝线的笸箩。



    月兰撵上去道:“我陪小姐一起去。”



    郑海珠语气柔和,但明确拒绝道:“我们用绣线排色,就像画师笔走丹青的时候,最不喜欢身边有其他人瞧着。放心吧,昨日颜大哥引导过啦,那个亭子近得很,路又好走。你且定定心心地吃早饭。太阳高了,景致淡了,我就回来。嘘,莫扰了颜大哥练功。”



    月兰听郑小姐这般说,也不好坚持,只得先将郑海珠送出院子,准备待颜思齐练完早功,就去禀报。



    ……



    徐福亭在岱山岛的东北面。



    东南边海床很高,近岛处反倒地势平坦,没有嶙峋的礁石,被盐工围堤引水,成了天然的晒盐场。



    南边和西边虽崖壁陡峭,却各自对着不远处海面上连绵的小群岛,形成港湾,背对着东海和更远的太平洋,避风上佳,水又深,正适合作为福船和比较大的鸟船停靠。毛文龙和郑海珠来时乘坐的鸟船,便与颜思齐另外三艘船,停泊于西边港湾。



    只有岛的东北方位,直面一望无垠的海水,视野开阔,日出日落时,景色尤为雄浑壮丽。



    此刻,天已大亮,阳光给礁石和亭子描上金色的外廓,也令夏末清晨的空气散去不少凉意。



    徐福亭外,前人用大小不一的石条铺成了地势向下的台阶,但铺到临近海面时,便断了路,只剩连绵起伏、但落差不大的岩石。



    昨日,郑海中由颜思陪着来徐福亭,已借揽胜之名,大致摸清了地形。她于是沐着霞光,熟门熟路地走下台阶,脱下羊绒斗篷,与针线笸箩放在礁石上。



    这个时辰,果然还没涨潮,又所幸晨风不烈,只徐徐吹拂,水面还算平静,与礁石相接的海水,只微卷起浪花,轻轻呢喃。



    但这毕竟是深海,幽暗莫测。



    仿佛那些沉冷森然的目光,就算表面暂时被朝阳点化出几处闪烁的暖意,内里仍令人感到不可捉摸的怯惧。



    郑海珠上辈子泳技很好,否则也不会在偶然间知晓岱山岛的传说。



    此世,她检验到自己仍水性出色的机会,不在福建海边的漳州,倒是在松江的端午龙舟赛上。



    当时,也不知道哪儿钻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名媛,忽然发了花痴要看龙舟上的肌肉男,叽叽喳喳地乱挤一通,将正掩着袖子吃臭豆腐串子的韩希孟挤下桥去。郑海珠想都没想,立时跳入河中,似乎完全随着本能的驱使,就以科学的姿势将韩希孟的命,从龙王爷那里捞了回来。



    但江南水乡划船玩儿的河道,如何能与大海比段位。



    郑海珠跳跨了几块礁石,尽量借助顺光,想看清水下的情形。



    似乎没有暗礁的黑影。



    下吧!



    我前几天连人都杀过了,水冷怕个鸟。



    乱世里还要闯荡几十年呢,洗个海水浴先磨磨胆气。



    思及此,郑海珠将牙狠狠一咬,深吸一口气,踏到一块离海面只有三四尺高的礁石,往下一出溜,就滑到了海水里。



    海水果然好冷。



    踩水的时候,脚仿佛点在冰面上。



    幸亏如今这季节,刚刚出伏,早上那碗热烘烘的海鲜粥又落肚不久,自己一路行来还裹着丝绒斗篷保持体温。



    但还是要速战速决。



    郑海珠飞快地往外游了两三丈,然后转身回望。



    现在,她正对着徐福亭,右侧是向岛的正北方向凹陷的绝壁,左侧不远处也是一面石崖,但不高,像一只宽大的手掌,微微蜷曲,在逆光里,显得有些阴森。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四五百年的光阴,对于大自然来讲,不过白驹过隙,远远不够引发沧海桑田的变化。



    岱山岛这个角落,和郑海珠在后世看过的面貌,几乎一样。



    上辈子的那个项目,她跟着老师跑剧组,常要现场改本子。



    有一段戏,又是那种男主给女主在水里渡气续命的狗血剧情,男女主穿得漂漂亮亮地下水意思意思就行了。



    谁知那个平均片酬高达二百五十万的一天的流量小花女主,懒觉睡到快发午餐盒饭了,才姗姗来迟,待到穿上戏服画完妆、剧组设备也一切就位时,她才说自己大姨妈来了,不能下水。



    导演正要气得吐血,扭头看到在树下吃鸡蛋饼的郑海珠,拿手一指:“那姑娘,你,对,说的就是你,要不要挣个外快?”



    就这样,那天,郑海珠在海里演了大半个钟头的戏,也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