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宣纸上的试题, 第一道便是要求默写女官准则第十则、第三十三则的全篇, 后续一连几道题也都是围绕着准则展开的。
在场的所有待选女史都是背过准则的,毕竟准则里的内容在初试里都是必考的。
只是都没预料到,终试居然还会有好几道与女官准则相关的试题,甚至还有各种算术题、判案题, 直接就把她们打得个措手不及。
光是第一道里全篇默写, 就让不少人犯难了。
往上数几届采选女史的终试, 女则、女诫、列女传这些都是必定有的试题, 而这卷子上却完全没有出现。
虽说早就公布过终试没有考核的范围,可大多数人都是按着以往的考法来准备的。
说起来, 会有这样的试题也与当今皇后赵仙仙有关。
当时初步定下试题后, 赵仙仙是第一个过目的, 瞧见上头一大堆约束女子行为的试题时,她是最不喜这些的, 就颇为不解地询问道“不知这些教女子宁可饿死也要守节的劳什子东西, 与当女官有何干系”
这话一出, 就让出题的那几位女官手心里都捏了把冷汗,历来的女官采选皆有这些题的,可让她们反驳, 又解释不出什么来。
最后只好重新改过试题,换成了如今这些。
而这些算术题和判案题, 正好都是孙兰最得心应手的,且昨日她也重新温习过准则了,待最上席的两位尚宫宣布开始后, 她就提起笔来蘸墨,行云流水一般做起试题来。
三个时辰一到,卷子就一一收了上去,又被重新密封起来,送到另一处密室内,挡住卷上的姓名进行批改。
出了考场后,一众待选女史就纷纷愁眉苦脸地抱怨起试题来。
那卫国公继室所出的小女儿王颖婵基本没几道题能答上,全是胡乱填上去,当时紧张得手心里的虚汗渗个不停,都快握不住笔了。
此刻她站在考场外,眼眶红红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目光扫过前方的孙兰时,闪过一抹怀疑,越想越是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走上前去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孙兰的手,下巴抬得高高的,厉声质问道“你给我站住,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试题了,所以才会在昨天看女官准则的”
霎那间,考场外的众人骤然安静了下来,都将视线投向打扮并不出众、容姿却非凡的孙兰身上。
孙兰也不恼怒,只是不紧不慢地抽回了手“卷子一直都是密封的,除了出题的几位女官,谁都不知道最终的试题,如今那几位女官还在宫外的某处庄子上,你说说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提前知道试题的”
随后又好似看跳梁小丑一般,勾起唇角朝她们几人摇了摇头,转身就离开了。
王颖婵气急败坏,欲要跟上前去,就被一旁的汪妍雯给一把拉住了。
汪妍雯扯了扯她的衣袖,忙劝道“王姐姐,明日就公布名次了,这般关键的时刻咱们也别生出什么是非来了,她兴许只是赶巧昨日看了眼准则,便是让她默写出来了,可后面那些算术题她未必就能答出来的,你又何必与她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哼就你喜欢假惺惺,怪不得崔妹妹让我别同你太交”
王颖婵气急上头,连她斥了一顿,可一想到她的祖父是正一品右都督,且传言说她本人极有可能入主东宫,而自家只空有一个国公爵位,却没有任何实权,就又生生忍了下了后面的话,双拳握得紧紧的,手指的关节都泛白了。
另一旁的崔姓姑娘听她提及自己,还差点说出来她曾在背地里说过的话,吓得脸色煞白煞白的。
汪妍雯脸色一僵,须臾后,又讪笑道“今日的试题不容易,大家心情都不好,王姐姐也别冲着我来呀。眼看着就到午时了,咱们不如还是快些过去膳堂罢。”
另外几个闺秀见她这般大度娴雅,不由得对她心生怜悯,反倒更不喜那脾气暴躁的王颖婵、与那个墙头草崔姑娘了。
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地朝尚宫局的膳堂走去了,也不再理会身后的王颖婵二人。
。。
申时三刻,露华宫的内殿里,赵仙仙睡醒午觉后,就拿着把精巧的剪子修剪摆在窗台上的一盆墨菊。
如今秋高气爽,这盆墨菊也开得正好,上头的五六朵花苞都同时绽放了,只不过有几处枝叶生得太过突兀了些,她闲着无聊便想亲自修剪一番。
就在这时,早晨还在监考的韦尚宫突然前来求见,赵仙仙也没多想,直接就让人传了进来。
“微臣韦氏,给皇后娘娘请安了。”韦尚宫进来后,规规矩矩地朝她福身行礼。
按律例,正五品尚宫都是同时设立两位的。
只是十几年前那位犯了事的魏尚宫被贬了,一连好几年都只有刘尚宫一人管事,最近几年才又提拔了这位稍年轻些的韦尚宫上来协理宫务。
“免礼罢。”赵仙仙抬眸望了她一眼,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这盆墨菊上,笑着问道“今日不是采选女史的终试韦尚宫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考场上发生了何事”
韦尚宫起身后,忙不迭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早考场上一切顺利,卷子也已经密封着批阅完了,只是有两位待选女史的名次,微臣与刘尚宫都不敢妄下定断,故前来求见娘娘。”
赵仙仙颇感意外,面露茫然问道“哦是哪两个人本宫可都认识”
韦尚宫暗暗吸了口气,才垂眸恭敬道“回娘娘的话,这两位待选女史,一位是安平郡君孙兰,一位是右都督家的嫡长孙女汪妍雯,两人的答题风格完全不一样,出来的成绩也有些差距,但分别是第一等与第二等。”
第一等的孙兰基本没有失分的地方,尤其是算术题,竟然都完全正确。而第二等的汪妍雯则是矮个子里挑高的,只比其他人略好一些。
顿了顿,她才又道“只是微臣不知,安平郡君是否愿意屈尊降贵,从正式女史做起。以及那位汪小姐,微臣听说娘娘似乎属意她为太子妃,不知娘娘是否另有安排”
她的话一说完,内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仙仙没作声,只是干脆利落地“咔嚓咔擦”几下,剪断了好几截碍眼的枝叶。
半晌后,她才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既然安平郡君都亲自去参选了,必然就是随你们安排的。还有,本宫可从来没有说过属意谁做太子妃,不过都是些无聊的人以讹传讹罢了,你们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韦尚宫面露拘谨,连忙点头称是。
赵仙仙放下剪刀后,拿起丝帕仔细地擦了擦手。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来,秀眉微微蹙起,冷声问道“对了,是什么时候、又从哪里传出消息来,说本宫属意汪家小姐做太子妃的”
她连汪家那个孙女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估计也就在年节等宴席上见过,也根本没召过她入宫来,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传出这样的话来
韦尚宫听了她这话,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迟疑片刻后才道“据微臣所知,最开始这话是从东宫的宫人里传出来的。”
赵仙仙转头望向清云,问道“太子如今正在做什么派人去传他过来的。”
清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出宫去大将军府里了,似乎是要同大将军商议事情。”
赵仙仙闻言,也只好先作罢,琢磨着今晚要好好问一问自己那小儿子才行。
明明喜欢的是沈家的蕊儿,怎的还让东宫传出这样的混话来了
与此同时,镇国大将军府,主院上房内。
太子李珒正穿着一袭石青色对襟长袍坐在床边的圆木凳上,与他的外祖父陈达商议着有关安南都护府的政事。
陈达年纪大了,多年征战留下的伤病也渐渐发作出来,秋意袭来,他的膝盖曾受过重伤,如今被寒风吹得一阵刺痛,站都站不起来。
所以太子也就亲自上门来了。
十年前,陈达带兵出征安南国,原计划是先礼后兵的。
只是安南国王室早有了不臣之心,大周渐渐开放沿海一带的商贸后,海外的商人就不再经过安南国进行中转了,又严重打击了原本作为海贸枢纽的安南国的经济,更是对大周怀恨在心了。
于是三次谈判议和都以失败告终,陈达便带着驻京营的精兵联合广南一带的卫兵,对安南国的发起了反击。
将敌军逐出大周的广南地带后,又顺势而上,将安南这个藩属国纳入大周的疆域图内,与西羌一样,改立为都护府,废除了原本狼子野心的安南王室。
陈达半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当年在安南的所见所闻,便慢悠悠道“安南这个地方远离咱们西京城,有许多不同之处,且又不像西羌那般崇尚武力,要彻底安稳下来,恐怕还是要从语言风俗上入手”
于是祖孙两人又开始商议起具体策略来。
陈达精神头儿有些支撑不足,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太子与他这么对话一番,也是醍醐灌顶,见他睡着了就只好吩咐下人仔细照顾他,自己径自出了府。
今日他是微服出宫的,身旁只带了小量子一个太监,本该往皇宫的方向回去的,只是他的双脚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胜业坊沈府的大门前。
好巧不巧,他正好就遇上了上门来提亲的杨帆和他的父母,一家三口喜气洋洋的,身后跟着一群搬着聘礼的下人。
太子顿时浑身凌厉了几分,面容愈发肃穆凛冽,凤眸里有一阵锐芒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儿今晚更新比较晚,很抱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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