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看沈宣在窗前发呆,不由会心一笑:“宣儿是在看什么?”
“母亲,要下雪了。”沈宣喃喃答话,沈夫人禁不住受宠若惊,这是沈宣主动与她答话,她连忙应和慈祥笑道:“是了,看这样子是要下雪。”
“下雪很冷吧?”
“这倒不是,下雪的时候还好,化雪才冷呢。”沈夫人有些担心:“宣儿是觉得冷,我让人晚间再为你添上好的炭火?”
“……哦,化雪的时候原来才是最冷的。”
沈宣靠近火盆喃喃取暖,又看阁楼窗前的那面墙,最后道:“沈宣想劳母亲帮我做点事。”
一大早上,沈宣的狐裘就被相府的小厮送到了正要出门的祁欢手上。
祁欢看是相府的人,把那极为贵重的东西看了又看查了又查,确实没有任何异样。
禁不住心底揣测,那小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欢!”
正自疑惑,柏烨从刚扫完落雪的长街往永安王府这边走,手里提了两斤上好的银炭,一股脑丢祁欢面前,装作毫不在意道:“不冷吧?”
“还成,柳白呢?”这两人形影不离,怎么今天柳白没了影子?
“被他爹拉走参加什么宴会去了,你手里头是什么?”
祁欢将手中的狐裘扬了扬让柏烨看清楚。
柏烨有些讶异:“雪狐裘,这东西可贵着呢,柳白他家里便有两件。”
这么贵重?
“而且这东西御寒听说特别好,谁给你的啊?”柏烨大大咧咧翻看着狐裘毛领子。
祁欢道:“沈宣让人送来的。咱们今天别去玩儿雪,先去看看沈宣。”
“对了,有礼物送你和柳白,这个是你的。”
祁欢将一包东西递给柏烨,柏烨拆开看了,是些用藤条制作的护具。
“这个叫藤甲,你以后习武和人切磋,穿上护住四肢和腹部,可以抵御一定伤害,实用性还是很大的。”
真正的藤甲,制作起来耗时费力,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祁欢这个算是极为简易版。
是将一种冬日里特有的藤条干制后编制而成,考虑到柏烨修行可能需要和人切磋,才打算送他这个礼物。
小孩子总是最好哄的,何况东西新鲜,柏烨当即喜欢得不行。
他因随口道,“不知道你小脑瓜里装的是什么,想出这个东西来,给柳白的又是什么?”
“喏!这个!”
祁欢将一只四四方方的木方定在指尖上转,“等柳白到了给你演示它的奇特之处。”
“既然沈宣送了我这么好的东西,咱们先去找沈宣!”
他到底还是把雪狐裘穿上,先陪柏烨把藤甲放回家里,再一同去丞相府。
没爬墙,走了正门,还装模作样地让人通传,结果门人只是告知两人,沈宣被他们家大人带出门,去梅翰林家赏梅花了。
“那个什么梅翰林家梅花很好看?”祁欢往回走时不经意问一句。
柏烨白他一眼:“梅翰林你都不知道,与其说梅翰林家的梅花好看,不如说都是想上赶着巴结呢。”
不过话说完他就闭嘴了,祁欢在王府里不比他和柳白,身边无人同他说朝中局势,也并不像自家大人一样有人带着见客走访。
祁欢倒没注意这些,柏烨赶紧解释:“这梅翰林家是书香世家,下雪梅花开的时候,梅翰林都会请盛京文人赏梅,叫成什么赏梅宴。”
“哦对,柳白好像也是被他爹领去这个赏梅宴了。”
“反正就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化人在那儿咬文嚼字,还要受冻,北风在亭子里呼呼地吹,真是不知道有啥好赏的。”
柏烨满不在乎,祁欢听得心头一动。
沈宣按理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自己倒要看看,他会去赏梅宴上做什么。
“咱们也去赏梅宴!”不由柏烨分说,祁欢拉上人就走。
梅翰林家因为赏梅宴的缘故,门前车马往来,很是热闹,只要拿上请帖基本都能进。
只是像他和柏烨这十岁岁左右的孩童都是由大人领着,还真没有独自来的。
“柏烨,你家有没有请帖?”
有的话,直接让柏烨家里人带他们进去,岂不方便。
柏烨摇了摇头有些窘迫,“我家没有收到请帖。”
他继而涨红着脸,局促道:“再说了,我将来是要修灵的,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那就只能发挥我三寸不烂之舌了,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别露怯。”
祁欢已先一步昂首挺胸直直往梅府大门走,自然被家丁拦下。
祁欢不等他们多话,开口道:“欸!最好别拦我哟!我们大人在里面,难道还要叫出来让你看个仔细不成?”
他本来气度不俗,端起架子说这番话,真有贵族子弟的盛气凌人,家丁正不知该不该拦。
祁欢再道:“我也就是和家里人走散了,你现在不让我进去,一会儿要在诗会上找起人来,岂不惹得你家老爷不快?”
不待反应,祁欢早拉着柏烨进府门,寻着热闹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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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守门的家丁反应少许,不对啊,他还没问是哪家的小公子呢。
“欸,你俩个等等——”
“跑!”
祁欢和柏烨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撒开腿往里去,家丁没办法,只好去追跑在后边儿的祁欢。
祁欢从正门入,一进去一众士人被吵嚷的声音吸引,频频回头,不住小声指点讨论:
“这哪家的小孩儿,怎么在别人府上随意乱蹿?”
“太不成体统,有辱斯文!”
主家那位名满盛京的梅翰林见有人捣乱,气得胡子都歪了,却只能保持自己良好教养,叫祁欢道:“欸!那个小孩儿,哪个府上的?”
祁欢已进内院,瞥着了在户部尚书柳端身后乖巧端坐的柳白,柏烨则偷偷在柳白身后挤下。
他盈盈一笑,指尖遥遥一指,转身指向了坐在一座亭中,冷眼相觑的沈宣。
祁欢笑道:“相府家的,来找沈宣!”
这位梅翰林本想仗着自己两朝遗老的身份,甭管这小孩儿是哪位大人府上,先训一顿是正经事儿。
哪知祁欢遥遥一指竟是丞相府,到嘴的教训愣是生生止住。
他朝沈大人歉意笑道:“哎呀,竟是沈相家的。只是,除了小公子一位,也没听说丞相还有——”
梅翰林下边儿的话没出口,很显然,相府内只沈宣一位小公子,这怎么又钻出一位。
沈相倒不卑不亢笑道:“梅翰林怕是误会了。这位小友并非我家的,只是与宣儿玩得好,来往密切,所以同您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说起来,他应该是——”
“父亲——”
沈宣打断沈相的话,没让人说出祁欢的身份,抬头只看祁欢,道:“让他过来。”
周围人瞧着稀奇,都说相府家才过继来的小公子,平日里深居简出,生性冷淡孤傲,与别的孩子不同,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但见祁欢与沈宣年龄相仿,举止不俗,又穿着雪狐裘,也让其余人禁不住暗中揣测祁欢身份。
祁欢望向沈宣,才发现他今日的不同之处。
自己认识沈宣快小半年了,每次见面已经习惯在他背后的灵气涡旋,可如今不管从哪个方向看,沈宣背后没有半点儿灵气波动,与常人无异。
怎么回事儿?
祁欢快步走上去,想要查探清楚,正走到沈宣所在的亭子前,哪知一只脚还没跨进亭子里,沈宣轻声出口:“站住。”
他当没听到,笑道:“你让我站住就站住,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盛京禁止私下设赌,如果我父亲知道坊间传闻的麻将,其实是你的手笔,会怎么做?”
沈宣跪坐在亭中盯着祁欢,祁欢微愣,沈宣真的只有十一岁左右?
“什么麻将是我的手笔,我不知道啊。”祁欢自认没露破绽,如何肯认下此事。
“那日你在相府墙根底下的桌面规则,其他人并不知晓,连麻将也是现做的,不在市面上流通,足以说明就算你不深谙此道,整个永安王府,总有人脱不了关系。”
原来从那天起沈宣就注意到自己了。
祁欢眨眨眼,倾身靠近沈宣:“沈宣,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好意思看我落魄街头、受人欺凌——”
“我好意思,离我远点。”
沈宣拨弄着手中一个白瓷的茶碗,眸中冷淡:“刚才我说停下的位置,站过去。”
原来早早来什么赏梅宴,是下足了套路让他罚站啊!
祁欢撇了撇嘴退到外边儿。
却说园中景致,大雪已停,上下一白,红梅复映白雪,冰晶玲珑剔透,香寒彻骨,好一番奇景。
只是艳阳既出,遇着化雪,北风把寒香送过来,顺便也把祁欢冷得一哆嗦。
沈宣在亭中,三面有挡风帷帐,一面留以出入赏雪。大人俱在各自说笑,只有沈宣一向话少,此刻烤着炭火看祁欢的方向。
那个人站在不远一株红梅下,披着雪狐裘微抬手去戳红梅上正融化的残雪,一阵冷风吹来,赶紧裹紧身上狐裘直在嘀咕什么。
沈宣看得微眯起眸子,不自觉勾唇角,细想:嗯,化雪之日,果然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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