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攀上二楼,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彩绘玻璃散落一地,窗外亮澄澄的阳光让室内熠熠生辉。
背靠玻璃的男人被炸去半个脑袋,右手仍拿着那把致他死亡的左轮手枪,就在几十秒前他饮弹自尽。
彩色的光温柔地拥抱着他,血液压上暗色,阳光勾勒金边。明日香弦鸣瞳孔骤缩,恍惚地目击着这极为美丽、极为圣洁的一幕。
远处教堂的钟声回荡,白鸽展翅飞翔,信徒虔诚颂念,祷灵魂归往故乡。
她稳着手,从胸前摸出一包烟,可几度打火,才堪堪点燃。
“……戒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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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旭的追悼会很吵闹,他在警界地位不低又背靠大家族,因此大人物们纷纷露面,为他献上一束白菊。而一袭黑色西装的女儿只是眨眨眼,靠着旁边那个终于能刻上【明日香绪奈】名字的墓碑,思考母亲会不会嫌弃父亲招蜂引蝶。
太多花了,绝对会吵到她的。
其实就在两天前,明日香弦鸣在这里办了另一场葬礼,到来的人只有诸伏他们几个,而被悼念的人已经死了十年。
明日香绪奈的死亡是一场不为人知的自我牺牲,她的事迹会成为隐匿在档案文字间的秘密。
闹哄哄的人散了,她谢绝了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陪同,独自前往另一个墓园。
在分别之际,萩原研二这个敏感的家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拉住她的衣角,“我们会回家等你。”
松田阵平直视她的眼睛,“回来一起吃晚饭?”
“……好。”
下午的墓园很安静,大概是工作日吧,也没有什么人。
相比之下,这里实在太凄清,到了荒凉的地步。
人在生前分为三六九等,于是坟墓也分做三六九等,她面对的是一堆野坟,最狭窄低档的那一类,欠缺打扫修葺,只等约期一到,立刻有人铲走地皮,为新人腾位置。
明日香弦鸣在那块墓碑前停步……一束香槟玫瑰,从她胸前的口袋取出,轻轻放在碑上。
【鹤见雪川】
做出这样的口型却并未出声,只拂去碑面的灰尘。
【香槟玫瑰和你眼睛的颜色很像】
【所以也带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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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结束了。
不管是战争,还是剧本。
如果按照游戏语言,这里大概会说:【红与黑的交织】游戏结束,【红方】阵营达成100%进度。
明日香站在墓碑前,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警觉回头,与一位黑发绿眸的女性面对面。
两人如出一辙的面容已然道清她们的关系,穿着丧服的明日香,与身着背心皮裤战术靴的——
【弦鸣】
另一种发展下的她,打通了那条名为【黑方】的结局。
弦鸣走过了不同的道路,经历了相同的曲折,跨越了平行世界来见她的一面。
弦鸣看上去孤零零的,像是在黑夜中踽踽独行了太久,在见到她的那瞬间眼中燃起微弱的光,又转瞬即逝。
“你也走到这里了……一起离开吗?去找那些混蛋报仇。”
弦鸣对她伸出手。
可明日香摇了摇头,“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非常在意的人,我走不了啦。”
弦鸣眼底的痛意是那样熟稔,如同数日前的她,这次豁达而洒脱的人成了明日香,她热情地对弦鸣张开双臂,将人抱了个满怀。
【真可怜啊,她甚至不熟悉被拥抱】
弦鸣的身体僵硬着,沉默而不甚熟练地回搂住她。
明日香散发着犹如将死之人燃烧自己的热度,弦鸣快被烫化了,可她舍不得放手,攥紧了对方的衣料,西装被攥出几道褶皱。
“你走的那条路太寂寞了。”明日香轻轻说。
弦鸣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能固守着她干涩的回忆,凭着一股执念往下走。
“……没关系的,我都没关系的。”
【可你的眼睛分明在诉说着苦痛】
弦鸣愕然,因为明日香温柔垂眸,亲吻了她的额头。
“对不起啊”,明日香阖眼,“我只是累了。”
明日香弦鸣从来都是个战士,勇敢地抗争着降临在身上的不公。而当战士放下武器的时候,她的死期也将近了——爱意是最好的温床,足够她没有痛苦地睡去。
弦鸣扯着嘴角,拉出一个笑来,“好。”
她已然跋涉过孤独的来路,也知道自己还将孤零零地完成剩下的旅程。她的恨意太过入骨,所思所想不过【复仇】二字。
脱离世界,向那些摆弄命运的高维存在宣战。这条路危险又绝望,甚至没有一点胜利的把握,然而……
“我会赢的”,弦鸣握紧了腰间系着的刀,远离了明日香。
“祝君武运昌隆。”
弦鸣没有驻足,也没有回头,她只是随意晃了晃手里的刀,“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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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夜幕降临了。
家里有爆处组的两位双子星在等待她。
今天的晚餐该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