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岑景淮,不明白他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坦然的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就……真的不觉得害臊吗?

    事实证明,岑景淮真不觉得,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害臊”这两个字。

    岑景淮半倚在大理石窗台上,任凭季屿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整理衣摆的间隙,甚至还能礼貌地问一句:“需要我换个姿势吗?”

    季屿甘拜下风。

    他没好气地把吸管塞进岑景淮嘴里:“喝你的吧,我回去了。”

    “真贴心,”岑景淮不甘寂寞地又口花花了一句,抢在季屿离开之前拉住了他,“等下。”

    季屿回头:“有事?”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宵夜?”怕他暂时接受不了逃寝,岑景淮咽下带着淡淡茉莉花香味的奶茶,补充道,“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宿舍顶楼。”

    季屿的眼睛瞬间亮了:“要。”

    上辈子,季屿是毕业后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秘密基地,据说很多人都经常上去吃吃喝喝。可惜那会儿他一心学习,从没参与过。

    没想到重来一次,竟然还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行,到时候我联系你。”岑景淮笑笑,又问,“能吃辣吗?喜欢哪种口味的小龙虾?蒜香麻辣还是五香?”

    季屿想了想说:“五香的吧。”

    他不喜欢大蒜味,也不太能吃辣,五香的刚刚好。

    “多少钱?”季屿摸出手机,打算给岑景淮转一半过去,两个人的宵夜不能让他一个人出钱。

    “看不起谁呢。”岑景淮嗤了一声。

    有他在的地方用得着季屿a钱?

    知道季屿是个倔的,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岑景淮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你买两杯茉莉奶绿吧。”

    顿了顿,揶揄地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当然,买一杯然后跟我进行亲密行为也行。”

    季屿:“???”

    季屿:“……”

    季屿脸皮子发烧,什么a钱不a钱的瞬间抛到了脑后。他瞪着岑景淮,低声呵斥:“你能不能正经点?”

    万一被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俩今晚想干什么呢。

    岑景淮惊讶:“这两个字不是你先提的?”

    他啧了一声,把奶茶往窗台上一放:“行不行了年级第一,怎么还双标呢。”

    季屿:“……”

    季屿心累地摆摆手。

    算了,随便他。

    虽然他要强,喜欢争第一。但在骚这件事上,他心甘情愿输给岑景淮。

    岑景淮瞅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抓住他的手掌立起来,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那晚上见。”

    季屿挥挥手:“晚上见。”

    两人说话时就在走廊上,没避着人。

    因此一班二班的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没胆子偷听。但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

    就离谱。

    这两人在年级里算是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之前也没见他们来往过啊,怎么忽然之间就这么好了?

    不过没关系,一切搞不清的事都可以归咎于爱情来得太突然!

    一班同学看着面带兴奋的季屿,二班同学看着志得意满的岑景淮,齐齐得出了结论。

    于是,等季屿回到座位,就迎来了一个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宁乐彬。

    “老实交代,你和岑景淮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季屿推开他的大脸,收拾了一下桌面,“朋友呗。”

    “少来!”宁乐彬不信,“朋友你给他送奶茶?”

    季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还顺便给你买了一杯,那我们俩什么关系?”

    宁乐彬:“……”

    好、好像有道理啊。

    “别瞎想了。”季屿打了个哈欠趴下去,“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题。”

    瞬间暴击。

    宁乐彬苦兮兮地拿起笔,正准备继续在题海里奋战,就听到季屿道:“哦对了,晚上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宁乐彬停下笔:“你去哪?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季屿翻了个身,侧脸在抱枕上蹭了蹭,含糊道,“我跟岑景淮一起。”

    宁乐彬:“???”

    宁乐彬:“呵。”

    说好的普通朋友呢,他信他个鬼!

    季屿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是被晚自习铃声吵醒的。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摸出桌洞里的手机就往外冲。

    得赶紧去奶茶店,不然等会儿人就多了。

    果然,等他买完奶茶,后面已经乌泱泱排了一大波人。

    还好还好,季屿心有余悸地擦了把头上的汗,点开微信准备给岑景淮发消息问问他在哪。

    刚打了一个字,肩膀忽然一沉。

    季屿回头。

    “搞定了?”岑景淮从背后半揽住他,顺势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笑吟吟夸了一句,“可真快。”

    搂搂抱抱多了,季屿已经对他这些小动作免疫了。压根没察觉到两人这会儿的姿势有多暧昧,只下意识回了一句:“男人不能说快。”

    “哇哦,”岑景淮在他耳边吹了个流氓哨,轻笑,“季屿,你这是在对我说骚话吗?”

    季屿一呆,恨不得抽死上一秒的自己,怎么就没克制住呢。

    他尴尬:“不、不是。”

    这就害臊了?果然还是见识得少了。

    岑景淮在心里感叹,决定身体力行,好好锻炼锻炼他。年纪轻轻的脸皮这么薄怎么行。

    “没事,”岑景淮一手揽着他,一手拎着小龙虾。像个人体挂件似的挂在季屿身上,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我肯定任凭你为所欲为,不会喊破喉咙让人来救我。”

    “去你的。”季屿没忍住笑了,曲起胳膊肘往后怼了一下。力道很轻,仅仅是岑景淮能感知到的程度,“走开,别贴着我,热。”

    这要是仅有两人的空间,岑景淮打死都不会放手。

    但现在刚好是放学,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知道季屿不喜欢被人围观,便没再纠缠,痛快放开了。

    饭要一口口吃,鱼也一样!

    因为怕出事故,学校天台一直是锁着的,但这难不倒岑景淮。

    他用了巧劲直接将门锁打开,推开了轻飘飘的木门。

    这是季屿第一次上顶楼。

    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满眼都是好奇。等他参观完了,岑景淮已经将小龙虾包装盒打开了。

    浓郁的鲜香味霎时蔓延开来。

    季屿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感觉会好吃。”

    “必须的,”岑景淮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这家我吃了很多年的,待会儿你尝尝,喜欢下次带你去店里吃。”

    季屿浑然没察觉到这又是一次约饭信号,无知无觉地应了:“好啊。”

    店家东西给得很齐,一次性手套、筷子,甚至连垃圾盒都有。

    季屿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戴上手套开始吃虾。

    因为嫌浪费时间,他很少吃小龙虾这种费事的东西。因此剥壳技术十分生疏,岑景淮已经剥两个了,他一个还没吃进嘴里。

    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季屿脸红了红,闹小脾气了:“笑屁啊。”

    “我错了,”岑景淮将那两个完整的虾仁放到他掌心,痛快道歉,“给你赔罪。”

    季屿本不想要,但再一想,这是道歉礼又不是白要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龙虾肉一入口,季屿眼睛就亮了。

    岑景淮的品味没得说,这小龙虾确实好吃。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不用沾汤就非常入味了。

    季屿细细咀嚼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刚刚不是嘲笑你的意思。”岑景淮忽然开了口。

    嗯?

    季屿转头,那是什么?

    “是……”岑景淮又给季屿剥了只虾,微微一笑,“觉得你很可爱。”

    季屿一呛,登时咳了个惊天动地。

    这脸皮未免也太薄了。

    岑景淮无奈将奶茶递到他唇边:“赶紧喝一口。”

    季屿瞪他一眼,接过猛灌一通方才好了一点。

    只是却留下了后遗症,说什么都不肯再要岑景淮剥的虾了。

    行吧。

    岑景淮拗不过他,干脆凑过去手把手地教:“不能硬剥,看到这里了没?对,就是第二关节。”

    他拉着季屿的手指放上去,让他亲自感受位置:“在这里多按几下,会好剥很多,你自己试试。”

    原来要这样。

    季屿悟了。

    他掐掉虾头,按照岑景淮说的在第二关节处压了几下。果然,原本坚硬的壳变软了很多,几下就剥开了。再抽掉尾巴,就是一枚完整漂亮的虾肉。

    “真的哎。”季屿抬眸看着岑景淮,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嗯。”岑景淮点头,夸了他一句,“干得好。”

    季屿嘿嘿一笑,把那枚虾肉递给他:“给。”

    岑景淮一愣:“给我的?”

    “嗯。”季屿点头,十分恩怨分明,“谢谢你教我。”

    说完,继续低头剥虾了。

    岑景淮从小到大,吃过许许多多好吃的。

    他从没在意过,不过些填饱肚子的东西罢了。

    然而今天这枚小小的龙虾肉,却第一次让他产生了珍惜的感觉。

    夜色笼罩了整个天台,岑景淮身体后仰,靠在墙上静静看着季屿。

    他正在认真剥虾,睫毛长长地垂着,嘴唇微微抿起。像在干一件什么神圣的事,认真又努力。

    暖黄色的灯光铺洒下来,食物的香味萦绕在鼻端,而身边则坐着他喜欢的人。

    岑景淮的眸光一寸寸柔和下来。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岑景淮。”

    季屿忽然靠过来,小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嗯?”岑景淮应了一声,对上那双期期艾艾的眸子,心跳忽然加快了。

    夜黑风高,气氛正好,寡男寡男。

    正是最适合干点什么的时候,难道季屿……?

    岑景淮的眸光扫过他微红的耳根子,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有些沙哑了:“怎么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季屿说。

    岑景淮说:“什么?”

    “就是找对象的标准那里。”季屿有点不好意思地抠了下手指。

    担心他忘了,提醒道:“性别不能卡的太死、也不能找学习特别好的、得找个力气大会翻墙的。”

    “嗯。”岑景淮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拼命按捺住剧烈的心跳,紧张地等着他的下文。

    季屿:“所以你们班坐最后一排,长得又高又壮的,皮肤还有点黑的男生,叫什么啊?”

    岑景淮:“……哈?”

    岑景淮的表情咔嚓一声,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