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20000营养液加更)

    云鹤烟用黑色的布条缠绕起手腕, 和陆小凤一起进城。

    陆小凤指着一处方向:“我记得太平王府应该是在东边,咱们往那边走。”

    云鹤烟按了按斗笠,轻轻点头。

    陆小凤;“你真的想好了?青衣楼这样庞大的势力, 就这么轻易地拱手让人,你就不会后悔?”

    云鹤烟:“不会。”

    陆小凤:“天上掉馅饼, 太平王肯定很高兴。不过我想, 这样的事情来的突然,他或许会心怀警惕, 以为你有什么阴谋, 说不定还要继续周旋一番。你当初让其他楼里的杀手们十天以后在第一楼见面,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返回第一楼也要三天, 最多只能在京城停留四天。”

    云鹤烟;“够了。”

    陆小凤总觉得很不真实。

    云鹤烟杀死霍休,成为青衣楼的新首领, 又甘愿把首领之位让出, 邀请太平王接手。

    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些事情是在三天之内发生的!

    来京城的路上,陆小凤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每天都有活的云里雾里, 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陆小凤走了会儿神,突然发现不对:“云鹤烟,我们走错路了。”

    云鹤烟:“没有。”

    陆小凤;“从这里的确能到达太平王府,但是至少要多绕半圈, 以我们的脚程, 得多走一个半时辰。”

    云鹤烟的声音平静无波:“这是去神侯府的路。”

    陆小凤:“神侯府?”

    云鹤烟:“裴锐在神侯府。”

    陆小凤:“裴锐在神侯府?他不是被太平王收为义子, 一直在军中做事吗?怎么会在神侯府?”

    一般情况下,陆小凤的朋友众多, 消息灵通。

    但是裴锐没有朋友,而且神侯府中的人不会随意往外说。

    裴锐在神侯府很低调,每次得到封赏,都是因为在军中建立功勋,能拿的出手的成绩,也都是在军中做出来的,其他人谈起他,也只会说他是太平王的义子,根本不会提到他在神侯府。

    云鹤烟:“太平王送他去了神侯府。”

    陆小凤狐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鹤烟:“我和裴锐在军中见过面,他亲口告诉我的。”

    系统:【我还以为你要掉马了。】

    薛沉:【你的记忆力是真不行。】

    系统:【我当然知道小绵和大绵见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到小绵可以和大绵互通消息。】

    薛沉:【那是因为我的演技太好了!大绵和小绵的性格都很冷酷,不像是会主动打听消息的人。连陆小凤都不知道的事,你会下意识觉得大绵也不知道。】

    系统:【好像是。】

    薛沉:【你不夸夸我的演技吗?】

    系统:【棒棒。】

    薛沉嫌弃:【好敷衍……】

    两人来到神侯府,被前面的人拦了下来:“闲杂人等不可擅入,你们是什么人?”

    云鹤烟掀起斗笠上的黑纱,露出苍白俊美的面容。

    他冷冷地说道:“我要见裴锐。”

    神侯府的守卫看到他的脸,怔了一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云鹤烟。”

    “稍等。”

    说完他小跑去了老楼那边。

    裴锐刚跟着追命出去抓了几个小贼,交接完事情一起回来。

    追命正提了一坛酒准备打开,外面就有人过来了:“三爷,外面有两个人想要面见裴爷,其中一位自称叫云鹤烟,看着倒是跟裴爷有几分相似……”

    裴锐侧了下脸。

    追命:“小绵,你那个朋友,似乎就叫云鹤烟?”

    裴锐:“嗯。”

    追命:“那就带他们过来吧。”

    守卫径自离去。

    裴锐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追命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他没听懂,不解地问:“怎么了?”

    裴锐:“他要见裴爷。”

    追命笑道:“不习惯被人这样称呼?”

    裴锐困惑地说:“他不是来找我的?”

    系统:【智障没有底线吗?】

    薛沉:【参考的你,你自己反思一下。】

    系统:【……】

    追命忍不住低笑起来:“裴爷就是你啊,小绵。”

    裴锐歪了歪头。

    追命提着酒坛走过去,摸了下他的脑袋:“你如今也有官职在身,下属们自然要用敬称。就像大师兄被称呼为大爷一样,下属们喊你裴爷,有什么不对?”

    裴锐好像更呆了,安静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大爷?”

    追命坐下来,倒了杯酒,听到裴锐的话,头疼地扶额:“不是称呼为伯父的那个大爷,是……”

    云鹤烟停在老楼前,直直地望向里面的黑衣少年:“裴锐。”

    追命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向外面,只见一个黑衣冷酷的青年站在那里,头戴斗笠,微风吹起黑纱,隐约间露出的皮肤苍白如雪。

    这个青年气势十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压迫感令人心惊,像极了刚见面时的小绵。

    裴锐起身,侧耳:“云鹤烟?”

    云鹤烟:“是我。”

    陆小凤见到朋友很高兴,扬起语调跟他打招呼:“小裴,还记得我吗?”

    裴锐默然。

    陆小凤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笑着说:“我是陆小凤,当初我们可是同生共死过,几个月不见,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裴锐:“没有忘。”

    追命觉得,小绵刚才的停顿,或许是在思考“小裴”和“裴爷”这两个称呼……

    陆小凤看向追命:“想来这位就是天下四大名捕的追三爷了。”

    “天下四大名捕”是皇帝亲封的称号,追命虽说是诸葛正我的徒弟,其实说是养子也差不多。陆小凤还以为他会是那种衣着华丽,很气派,很有排场的人,就像他的老朋友金九龄那样。

    没想到追命竟穿得很普通,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胡子也没有修剪,看起来落拓极了。

    陆小凤见过许多这样的江湖人,此刻觉得追命非常亲切。

    追命说:“没错,我就是追命。久闻陆小凤侠义非凡,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两位请进来坐吧。”

    云鹤烟来到裴锐旁边,左右看了几眼。

    薛沉:【原来老楼里面是这样的,糊窗户的纸怎么这么厚啊,屋子里好暗,难怪追命不喜欢处理文书,要是换成我,我也不愿意。】

    系统:【还好吧……】

    薛沉:【那张床榻竟然是黄色的,我还以为是深棕的呢,不过黄色也挺漂亮的,看起来没那么暗沉了。就是比我想象中小一点,怪不得崔命从来不肯跟我一起躺在上面,真的太挤了。】

    系统:【那只是平时休息的榻,不是真正的床!】

    薛沉:【可是追命喝醉以后就在这上面睡,睡这个的时间比睡床的时间还多。】

    云鹤烟看向角落处的酒坛:【这里真的好多酒啊……】

    系统:【追命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这些美酒的吧?】

    薛沉再次感叹:【不知道诸葛正我是怎么想的。】

    系统:【这就是来自世叔的宠爱!】

    薛沉把老楼这里全都点评了一遍,追命和陆小凤也聊得差不多了。

    这两个人一见如故,尤其是陆小凤,他已经很久没有喝到什么好酒,看见桌子上的酒眼睛都直了。

    追命很豪爽地给他倒了一碗,接着两个人一拍即合,迅速地熟络起来,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云鹤烟和裴锐坐在旁边:【我感觉被冷落了。】

    系统:【你可以自己和自己说话。】

    薛沉:【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就是我想象出来的另外一个人格,我在脑子里跟你交流,其实就是在和自己说话?】

    系统:【怎么可能!我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沙曼把你带坏了?】

    薛沉:【我就是随便想想嘛,你知道的,想象力也是智商的一种,智商高的人,想象力也会优秀一些。】

    系统:【……】

    追命作为主人,没有冷落云鹤烟太久,他笑着说:“小绵不喜欢饮酒,我就不给他喝了,你要不要也来一些?”

    云鹤烟没有回答。

    陆小凤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和裴锐一样冷淡,接过话来,替他说道:“云鹤烟也不喜欢喝酒,还是我们两个来吧。不过你刚才说的小绵,莫非就是裴锐?”

    “没错。”追命温和地看了眼裴锐:“小绵是他从前的名字。”

    “从前的名字?”

    追命:“他出身味螺镇,姐姐名叫小透,是我的一位极其重要的朋友。小绵和小透样貌非常像,只要见过小透的人,第一眼都会把小绵当成她。小绵年幼走失,小透也卖身进入雷家做婢女……如今小绵回来了,也算是有了家。”

    陆小凤看了眼裴锐,他实在难以想象,跟裴锐长得很像的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找到家人都是好事。

    陆小凤举起碗,朝裴锐抬了抬:“恭贺你寻得家人,我先干为敬!”

    裴锐坐在云鹤烟旁边,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云鹤烟看了过来,接着收回视线。

    两个人的模样都很不错,一个年轻稚嫩,脸上带着伤痕,一个成熟稳重,眼尾微微泛红。他们同样面无表情,冷酷锐利,看起来简直就像亲兄弟一样。

    陆小凤想起来,云鹤烟是被收养的孩子,忍不住问道:“我看你们两个也挺像的,云鹤烟该不会是小裴的兄弟吧?”

    追命:“不可能!”

    陆小凤诧异地看过来,不明白追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追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冷静下来,解释道:“小绵走失后不久,他的兄长就因病离世,他的姐姐也被卖到了县令那里做婢女,之后不久也因故去世。小绵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云公子不仅不可能是他的兄弟,连亲缘关系都未必会有。”

    第132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太平王府的情况复杂, 派系斗争也立场难辨,就算是自己被小绵叫做兄长,那两位公子都不高兴, 怎么可能接受云鹤烟这样的江湖杀手?

    小绵与云鹤烟相识于微末,如今他成了太平王的义子,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了。

    追命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小绵的头脑, 怕是理解不了这样复杂的问题。

    追命看向了陆小凤。

    陆小凤歉意地说:“是我说错话了,我这就给小裴赔礼道歉, 再敬你一碗。”

    云鹤烟看着陆小凤又添了碗酒, 觉得他就是想找借口喝酒,但是仔细一看,陆小凤又很诚恳。

    陆小凤一口气喝干, 见裴锐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小裴,你生气了吗?”

    裴锐缓缓地摇头。

    陆小凤:“那你怎么不说话?”

    裴锐:“我看不到。”

    他看不到, 所有的反应都是云鹤烟替他做出来的回应。

    只不过陆小凤想象不到, 云鹤烟和裴锐其实是同一个人,不认为云鹤烟能代替裴锐回应,所以觉得裴锐格外地冷淡。

    追命替裴锐说:“小绵有时候喜欢发呆,或许他根本没有听清你在做什么, 不必放在心上。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和小绵是如何相识的?”

    陆小凤:“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河边,应该是刚洗完澡, 衣服都是湿的。裴锐的气势非凡, 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

    裴锐:“不是。”

    陆小凤笑吟吟地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裴锐:“你在被人追杀,我也在被人追杀。你怕牵连我, 不肯跟我一起。”

    追命:“追杀?”

    裴锐点头,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是小侯爷,他派了很多好心人过来,划破了我的脸。”

    追命以为他的脸上是幼年时留下的伤痕,没想到竟是不久之前的新伤。

    裴锐的武功很高,想靠近他不是容易的事,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伤,可见当时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说不定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有桥集团原本是中立的阵营,追命对方应看的感官平平,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与恶感。听到裴锐这么说,顿时觉得方应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追命:“那你们怎么逃脱的?”

    裴锐沉默,他好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活下来了,而且还把方应看关起来,送回了京城。

    陆小凤:“我们在卧云楼遭遇了刺杀,方应看派人在楼内的酒菜中下毒,以笛声控制他们行动。没想到小裴耳力非凡,远远地就听到了笛声,这才阻止我吃下有毒的饭菜,否则我此刻怕是早已被人控制着自尽而亡了。”

    追命听着心有余悸,他看了眼裴锐:“你竟在外面经历过这样险恶的事情。”

    陆小凤:“但是方小侯爷依然带人来包围了我们,他愿意招揽我和小裴做事,我们不想再起冲突,便答应下来,被他带到了平阳府。没过多久,太平王到来,在城门处遇到了刺杀,小裴挺身而出,解决掉了刺客,太平王因此对他青睐有加。”

    追命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如此。”

    陆小凤奇怪地问:“你看起来和小裴很亲近,小裴没有跟你说起过吗?”

    追命:“他……不善言辞。”

    陆小凤想到从前和裴锐的相处,赞同地说:“这倒是。我喊他小裴,你却喊他小绵,各叫各的,听着有些怪。不如我也喊你小绵吧。你这般冷锐,却有如此绵柔的名字,身上那股冷意都淡了不少,这样喊着都显得亲近了。”

    裴锐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没有给出回应。

    追命:“裴锐这个名字,是小绵的师父给的,希望他能强势些,行走江湖时少受些委屈。只是现在小绵已经足够强大,也该收敛锋芒了。他很喜欢小绵这个名字,你这样称呼他,他会很高兴的。”

    陆小凤看了眼裴锐,半点都没有从他的脸色中看出高兴来。

    他给追命满上酒:“你和小绵的关系可真好。”

    追命笑道:“小绵是个好孩子,谁对他好,他自己心里清楚,会给出回应,久而久之就亲近起来了。”

    裴锐缓缓地说;“崔命喜欢姐姐,是哥哥。”

    陆小凤愣住,他立刻想到追命口中那位叫小透的女子。

    原来是因为小透已死,追命才会格外优待裴锐。

    就是不知道裴锐和小透究竟长得有多像……小透也会像裴锐这般强壮有力吗?

    追命和陆小凤又聊了一会儿,两个马甲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

    薛沉:【怎么还不下班啊。】

    系统:【快了快了。要不你跟追命说一声,给小绵请个假,直接去太平王府不就好了?】

    薛沉:【总是请假不太好,而且追命和陆小凤聊得挺开心的,这个时候离开,显得大绵好像有情绪似的。你有没有点情商?】

    系统:【大绵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就很有情商吗?】

    薛沉:【如果只有大绵,那肯定不行。可是陆小凤在,不管崔命对大绵有什么偏见,陆小凤都会主动帮我解释的,不会让追命误会我。追命对陆小凤的感官越好,陆小凤的话越有分量。大绵什么都不做,就能收获崔命的好感。】

    系统:【那你坐着吧。】

    云鹤烟放空思绪发了会儿呆,突然咽了下口水:【想吃巧克力慕斯蛋糕了。】

    系统:【崔命还在这里啊!你忍耐一下,过会儿小绵就可以下班了!】

    薛沉:【其实我比较好奇追命的味道。】

    系统沉默了一下:【我也有点好奇。】

    云鹤烟放下剑,双手交叠,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左腕的伤处,想用疼痛来转移注意力。

    系统:【你不是刚咬过自己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又想喝血了?】

    薛沉:【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情况,刚吃完饭,看到别人在吃某个东西,就算肚子已经很撑了,还是很想吃。】

    系统:【我没有吃过饭。】

    薛沉:【那你好可怜。】

    薛沉和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巧克力慕斯的味道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越来越馋,最后大声对系统说:【忍不住了!我不忍了!】

    系统恨不得立刻去蒙住追命的眼睛:【不要啊……】

    裴锐抬起手,拿过旁边的刀,在手心划了一道。

    追命留意到他的动作:“小绵?”

    裴锐抬眼看过去,灰色的眼珠毫无神采,却有一种剔透的感觉,十分清澈。

    他歪了歪头,抬手放在了云鹤烟面前。

    云鹤烟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喝了起来。

    薛沉:【好厚实的巧克力味,不愧是小绵!】

    系统:【我觉得追命现在很想打人。】

    薛沉:【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巧克力慕斯蛋糕,挨一顿打又算得了什么?】

    系统:【……】

    追命已经完全呆住了,过了好几秒他才猛地放下酒碗,站起身快步来到裴锐这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鹤烟:“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鹤烟眼神迷茫,眼尾的红晕愈发显眼,他很珍惜地吞咽着血液,分不出精力回应追命。

    陆小凤赶紧拦住追命:“你听我说!云鹤烟他没有坏心思,他只是病了,你冷静些!”

    “病了?”追命难以接受,“他在喝血!”

    而且还是小绵主动弄伤自己,把手递过去的。

    小绵傻乎乎的,很多事都不懂,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做得这么熟练?

    云鹤烟救过他的命,是不是挟恩图报,故意这样教的小绵?

    追命看到裴锐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觉得心疼。

    他知道裴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可是裴锐讷于言语,问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今日追命才看到其中的冰山一角……

    薛沉:【刚见面就把缺陷摆在明面上,崔命现在肯定特别排斥大绵,对他的预期降低以后,只要大绵有一点好的地方,就能把追命感动!】

    系统:【你又是故意的?】

    【没有我就是馋。】薛沉得意地说,【而且陆小凤也在,他肯定会帮大绵解释,不用崩人设就可以完美平息这场风波,真是一举多得。】

    系统:【……】真话假话一起说是吧?

    陆小凤:“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病,但是都是真的,否则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喝血?你看他自己的手上,全都是割出来的伤口,没人希望自己会是这副模样,他绝不是有意伤害小裴的!”

    裴锐点头:“他馋了。”

    陆小凤:“你也知道他这个病?”

    裴锐:“嗯。”

    陆小凤的话有理有据,追命冷静了些。

    是啊,谁会闲着没事去喝别人的血?除了功法特殊,或者走火入魔,那就只有生病需要鲜血来压制了。

    早些年他不是也一样,因为受了内伤必须喝药酒吗?

    追命仍旧不高兴,他不赞同地低头看着裴锐:“你当我没有看到?云鹤烟尚且没说什么,你便先一步将自己的手划伤,若是他原本无事,你岂不是白白受伤,还引得他失去理智?”

    裴锐委屈:“崔命。”

    云鹤烟喝得差不多,舔了舔手心的伤口,半眯着眼睛像只吃饱喝足,躺在阳光下晒太阳的猫。

    他分明体型高大,气势强大,又穿着一身黑衣,刚喝完血,本该残忍阴郁,不知为何,流露出的神色却和裴锐又几分相似,仿佛超然世外,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却因为年纪更大些,看起来成熟稳重,不像裴锐那么呆。

    追命看了眼裴锐,又看了眼云鹤烟,不得不承认陆小凤说的没错。

    这两个人的气质的确很相像。

    伤口的血液凝结,不再有鲜血流出,云鹤烟放开了他,裴锐收回手。

    追命叹了口气,“把手给我。”

    裴锐好像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追命:“小绵。”

    裴锐缓慢眨眼,慢吞吞地抬起手,“你也要喝吗?”

    追命瞪了他一眼:“我不喝!”

    裴锐:“哦。”

    追命拉着他起身,对陆小凤说:“我先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

    说完他看了眼云鹤烟。

    陆小凤:“你放心吧,云鹤烟除了喝血,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追命:“是我失礼了。”

    说完他带着裴锐离开。

    云鹤烟从迷茫中回过神,他回味着嘴巴里的巧克力味,声音微哑:“陆小凤,你说如果我再次发病,崔命会不会为了保护小绵,主动给我血喝?”

    “什么崔命?人家叫追命!小绵这么叫,追命能接受,你跟他相识的时间不长,把他的名字喊错,未免显得失礼。”陆小凤头都大了,“追命和小绵的关系很好,你当着他的面对小绵做出这种事情,已经很失礼了……”

    云鹤烟:“我会向他赔罪。”

    陆小凤:“并非向追命赔罪,你应该跟小绵赔罪才是。他双目失明,自幼与父母分离,兄姊早早逝去,孤身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突然间寻到家人,追命再怎么怜惜他也不为过。小绵已经今非昔比,你也该留意一下,私下怎么做都好,当着其他人的面,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云鹤烟:“这是我和小绵的事,与他人何干?”

    陆小凤:“你觉得没有关系,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想。小绵与神侯府、太平王府都有了牵扯,不再是寻常的江湖草莽。身为朋友,我们也该替他着想,不要让他为难。”

    系统:【陆小凤真好。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难他啊?】

    薛沉:【就喜欢听他说这种话,你跟他学着点,不要动不动就惹人生气。】

    系统:【可是陆小凤没有惹你生气,也在被你迫害啊。】

    薛沉:【怎么能叫迫害!我那是朋友间的恶作剧,可以加深感情的!】

    系统:【……】

    陆小凤见云鹤烟似乎听进去了,坐在他的旁边:“早就听闻太平王是皇帝之下第一人,不知他的府上,与神侯府这边相比如何。我和太平王在平阳府见过,他是个很威严的男子,不过私下里很和善,不怎么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云鹤烟没有说话。

    陆小凤提醒他:“你想将青衣楼送给太平王,虽说是主动给太平王好处,可也是有求于人。到了那边,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了,千万别送礼不成,反而结怨。”

    陆小凤是个情商很高的人,无论什么人,他都能相处的很好。

    他自有一套处事哲学,应对起人情世故一点都不费力,反而如鱼得水,十分潇洒自在。

    但是多了云鹤烟这个拖油瓶,他不得不分出些精力来关照一下对方。

    说完这些话后,陆小凤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其实很少对其他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毕竟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人生也不相同。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该过多的干涉对方。

    陆小凤自己的经验,未必能用在别人身上,他一向尊重对方的命运,现在竟然没忍住,说了这样的话,都有些不太像自己了。

    这种情况,似乎是从云鹤烟咬了西门吹雪以后开始的……

    云鹤烟做了错事,他也会受到牵连。

    而且他们是朋友,云鹤烟意识不清,他不能不管,逐渐就生出责任心来。

    想通以后,陆小凤又加了一句:“你若是有其他想法,那就当我没说。”

    云鹤烟轻声说:“你说得对,多谢了。”

    见他肯领情,陆小凤高兴起来。

    追命给裴锐包扎好了伤口,差不多也到下班时间了。

    裴锐手上缠着干净的白色布条,拿着长刀跟在追命后边回来。

    追命问:“你们可有落脚的地方?”

    陆小凤:“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小绵引荐,前往拜会太平王。”

    追命知道陆小凤在平阳府的时候为太平王做过事,也知道云鹤烟曾在军中呆过几日,与太平王相识。

    陆小凤和云鹤烟都是很厉害的角色,却不能为神侯府所用,追命觉得有些可惜。

    他不好多问什么,放裴锐离开了。

    云鹤烟和裴锐并肩而行,陆小凤站在裴锐的另一边:“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云鹤烟看过来,裴锐也歪了歪头,两人一起开口:“谁?”

    他们两个太默契了,陆小凤觉得怪怪的:“我是说小绵。”

    裴锐:“没有。”

    陆小凤:“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举手投足都跟以前不太一样?”

    裴锐:“错觉。”

    系统:【他好敏锐啊。】

    薛沉:【不是他敏锐,小绵看不见,以前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像常人一样行走,有了大绵的视线,走起路来就方便很多。崔命都能发现不对劲,陆小凤更没道理察觉不到。】

    系统:【你不怕暴露吗?】

    薛沉:【暴露什么?】

    系统:【你和马甲都是一个人。】

    薛沉:【你觉得有人信吗?】

    哪怕这个世界有加特林,有UFO,这些人也猜不到,两个同时出现的大活人会是同一个人吧?

    更何况他们的背景都补全了,有各自的人生轨迹。

    薛沉们和陆小凤来到了太平王府。

    裴锐的身份特殊,侍卫们连问都没问,直接放行。

    陆小凤心道,看样子裴锐在太平王府过得不错,即便是太平王的养子,也不像其他人的养子那样,只能做个下属仆从。

    太平王是真的把他当儿子看的。

    裴锐来到前院,通过云鹤烟的眼睛看清院子里的人,目不斜视,直接问道:“爹呢?”

    侍卫说:“王爷还未回来。”

    裴锐点头:“爹回来以后,告诉我一声。”

    侍卫:“是,三公子。”

    裴锐带着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等了一会儿,快到饭点的时候有人过来通禀,说是太平王回来了。

    他们便直接去了前堂。

    裴锐侧过脸,对陆小凤说:“家里的饭很好吃,你多吃一点?”

    陆小凤想到了他们从前相处的日子,先是四处逃亡,跟了方应看后,又担心饭菜有毒,每日都四处找东西吃。

    裴锐这个小混蛋明明可以分辨饭菜中是否有毒,却因为他带回来的饭好吃,什么都没有说,每天都等着他带吃的回来。

    陆小凤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系统:【……】

    裴锐认真地点头-

    宫九来到薛沉这里,直接推门进来:“大哥,一起去前面用饭吧。”

    薛沉披着衣服坐在矮榻上,闻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自己过去吧,别让爹爹久等。”

    系统:【你不去见大绵小绵吗?】

    薛沉:【不去。】

    系统想了半天,没有想出原因:【为什么?】

    薛沉:【陆小凤见过我,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这个时间揭穿我的身份。我主动凑过去,我弟岂不是要掉马?不光我不去,我弟也不能去。这就是反派的自我修养。】

    系统:【你是反派吗?】

    薛沉:【我不是吗?】

    系统肯定地回答:【你是。】

    宫九走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

    薛沉温和地笑笑:“今日有些不舒服,身体懒懒的,不想动弹,就在这边吃吧。”

    小荷端了壶热水进来:“公子昨日就不舒服了,只是怕世子和王爷担心,一直忍着,不让我往外说。”

    系统:【难怪你昨天突然那么矫揉造作,原来是早有预谋!】

    薛沉:【能不能用点好听的词?】

    系统故意:【难怪你昨天突然那么矫揉造作,原来是未雨绸缪!】

    薛沉:【就说我扮演的小绵没有问题,每当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你,你都能再次刷新我的认知。这个智商完全就是深渊,怎么看都没有尽头。】

    系统:【呜呜。】

    他和系统拌嘴的时候宫九又说了几句什么,薛沉没听到,等他回过神,就看到弟弟目露关切:“谢珩留下的药,大哥这几日有按时服用吗?”

    小荷是真心对待薛沉的,即便她已经背叛了宫九,在关乎大公子身体的时候,依然会给他揭短:“大公子说他好了,已经停药六七日了。”

    薛沉不悦地说:“小荷。”

    宫九:“你继续说。”

    小荷:“原先大公子风寒未愈,每日要服药,实在没什么胃口,就没有再吃谢公子给的药。大公子身体好全以后,觉得自己好多了,不肯再用那些药。没想到昨日又难受了起来,是奴婢照看不周,还请世子责罚。”

    宫九语气不善:“是该责罚你。”

    薛沉起身,直视宫九:“我想做的事,就算是你都未必能阻止,又何必怪她。我看你是想要怪罪我,才借着小荷出气吧?”

    说完他转身就往里间的屋子走。

    宫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大哥并不清楚他已经收买了小荷,嘱咐小荷看顾好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随时汇报。

    小荷没有尽到分内之事,自己责罚她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的语气重了些,先前又起了矛盾,小荷是大哥的贴身侍女,他当着大哥的面责罚小荷,岂不是在挑衅大哥的威严?

    宫九暗自懊恼,跟着薛沉来到里屋:“大哥,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有些时候没有想太多,不知道为什么,话就脱口而出了。”

    系统:【他这次的辩解,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薛沉:【有进步。】

    系统:【可是我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薛沉:【没关系,我看出来了就行。】

    薛沉盯着宫九:“你的小心思瞒不过我的。”

    宫九没说话。

    薛沉:“你为了在无名岛站稳脚跟,情急之下告诉其他人,你喜欢受辱虐待,的确情有可原。但是那不代表你蠢笨,你是个聪明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宫九的小心思被兄长揭穿,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没有多少改变,看起来却凌厉了很多,恢复到了平日的神态。

    系统:【啊!他刚才在装傻!还是面无表情的装傻!这个演技真的绝了!】

    宫九很高兴:“大哥果真与我心有灵犀。“

    薛沉坐在床边,直视他的眼睛:“小荷是怎么回事?”

    宫九立刻反应过来:“大哥没有生病?”

    薛沉点了点头。

    宫九心道,他果然是关心则乱,竟连如此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兄长怕是早就发现了不对,所以才故意装成生病的样子,来试探自己和小荷之间的关系。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圈套,不必大哥多说,就主动暴露了自己。

    系统:【什么意思啊?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薛沉:【把小荷的事摆在明面上,吸引傻逼弟弟的注意力,这样他就不会在陆小凤那里露脸了。】

    系统:【你装病还不行吗?】

    薛沉:【装病是我自己留在这里,我弟说不定还会过去,甚至有可能专门去前面给我带点吃的回来。而且我还没教训完他,又不想再翻旧账了,只能创造点新的矛盾。】

    系统:【……】有你是他的福气。

    薛沉穿好衣服;“说吧,小荷是怎么回事?”

    宫九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面不改色,毫无愧意,坦然地回答:“我担心大哥,告诉小荷,将大哥的事情全部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放心离开家。”

    薛沉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我派人跟在你的身边,将你的一举一动都汇报到我这里,你会高兴?”

    宫九知道他生气了,连忙上前,给他输送内力:“求之不得,大哥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

    薛沉:【他好变态啊!】

    系统:【没错!】

    薛沉:【完了,我要演不下去了。】

    系统:【你也有今天?】

    薛沉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第133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薛沉以不变应万变, 依然捂着胸口,呼吸间的起伏比平时更明显些,沉默地看着弟弟。

    宫九好像怕吓到他似的, 声音放得很轻,但是讲出的话足够让他血压升高。

    “我一直挂念着你, 你却好像对什么都很淡然。我想大哥待我更好些, 就像我对待大哥一样。”

    宫九的表情依然冷酷,维持着和兄长的距离:“我做的事情, 你应该很清楚了。总有一日, 大哥要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你这样待我,会让我觉得,在大哥心里, 他更加重要。”

    薛沉只恨自己的身体被系统调理的太好,竟然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晕过去。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要在爹爹和弟弟之间二选一?

    宫九:“我知道, 是我让你失望了。”

    薛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虚弱地开口:“不该是这样的。”

    宫九:“那个男人说得没错,你虽是哥哥, 却一直呆在王府中,很少与人来往,心思单纯澄澈,不明白人心险恶。我见识得更多, 比起你来, 心性更加成熟, 大哥以后听我的好不好?”

    薛沉把系统放出来:【原来是我爹在后面背刺!】

    系统:【啊,那怎么办?】

    薛沉:【不慌, 知道原因就好办了,我先揍他一顿解解恨。】

    系统:【不要啊……】

    薛沉抬手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宫九偏过脸去,抬手抿了下嘴角:“大哥为什么生气?”

    薛沉冷冷地看着他:“你问我为什么?”

    宫九:“我的确不明白。”

    薛沉起身向外面走去,来到门口回头一看,见宫九仍旧站在原地,冷冷地说:“还不跟过来。”

    宫九小步来到他的身后。

    薛沉:【看到了吗?我的话还是有用的,就算他嘴上说着想要忤逆我,实际行动还是跟以前一样。】

    系统:【如果他的行为也强硬起来呢?】

    薛沉:【那就只能祈祷我的身体已经修复的差不多,可以练成绝世武功与他抗衡。抗衡不了,那我就以死相逼,等待马甲救援。不过你放心,绝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他现在就会被我拿捏住。】

    系统:【我完全想象不到你要怎么破局。】

    薛沉:【等着看吧。】

    从屋里出来以后,前院的人过来:“大公子,世子,今日府上来了客人,王爷请你们去前面用饭。”

    “告诉爹,今日怕是不行了。”薛沉冷冷地说完,回头看向宫九,“还不滚过来。”

    宫九往前走了几步,和大哥一起走出了院子。

    王府上下都知道大公子温和亲切,很少有生气的时候,突然见到他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顿时吓了一跳。

    大公子和世子的样貌完全一致,只是气质上有些许差别,两人的衣着打扮完全不同,很容易将他们区分出来。

    大公子这样对世子说话,怕是兄弟两个闹了矛盾。

    不知道世子做了什么事情,竟能将一向温柔的大公子气成这样。

    下人返回前面,来到太平王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如数告知。

    “这两个孩子……”太平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陆小凤等人说道:“沉儿和涟儿有事要做,暂时无法出来见客了,还请你们多多担待。”

    陆小凤:“真是可惜,我早就听说贵府的两位公子容貌相同,而且都是很优秀的同辈,原本还想亲自拜会,没想到却是无缘,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改日了。”

    太平王对陆小凤的感官很好,和善地回应了几句。

    他对云鹤烟更是充满了好感,举起酒杯:“你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有目共睹,我本想为你请功,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你若是留在军中,与锐儿联手,抵得上千军万马,在关键时候扭转乾坤也说不定。”

    云鹤烟淡淡地说:“王爷谬赞了。”

    太平王饮完酒:“离开军队后,你去了哪里?现在可是安稳下来了?”

    云鹤烟:“我来王府,正是为了这件事。”

    太平王还以为云鹤烟是要投奔他,目露期待。

    云鹤烟:“我曾是青衣楼中的杀手,因高层苛待,不满楼内的规矩,几日前动手杀了总瓢把子。如今青衣楼群龙无首,正缺一位掌舵者。不知王爷是否愿意接手?”

    太平王淡淡地问:“你既然已经杀死了总瓢把子,何不亲自坐上楼主之位?”

    云鹤烟:“我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被束缚,也不愿费心经营。更何况楼中的事情,我本就一概不知,就算此时接手,底下的人未必服气,还要经历一番动荡才能真正收为己用。我熟识的人不多,有能力接手青衣楼的,唯有你。”

    陆小凤感动极了,云鹤烟的表现已经远远地超过他的预期。

    以前云鹤烟也有靠谱的时候,但是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候犯病,而且一旦发作就神志不清,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谁能想到,他竟有如此正常的时候?

    太平王:“青衣楼是个杀手组织,据我所知,杀人是很挣钱的行当。我若是收下这方势力,只能将他们安置在军中。军中劳苦,军饷也比不上从前,他们必定难以接受,怕是会出大事。”

    云鹤烟:“未必要参军。”

    太平王:“你有何高见?”

    云鹤烟:“王爷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很高,大行有几十万军士,不差这一万多不可控的人。但是你却从未涉足过江湖,手上的人,除了那些军汉,再无其他人可用。”

    他说得很直白,陆小凤的心都提了起来。

    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讲出口。

    倘若一定要说出来,必须给对方留有余地。

    太平王不怎么在意这些,他似乎有意考验云鹤烟,一直以提问的句式,诱导他说下去:“所以呢?”

    云鹤烟:“京中的势力复杂,蔡京有六分半堂,诸葛正我有金风细雨楼,有桥集团也有诸多厉害的高手,还有各个小势力浑水摸鱼。如果他们想对王爷出手,王爷如何应对?”

    太平王沉默不语。

    云鹤烟:“大公子和世子又该如何应对?”

    太平王笑着说:“青衣楼的杀手数目不少,可是论武功却强不到哪里去。”

    云鹤烟:“但是青衣楼已经伫立江湖几十年,想要杀人,除了武功,最重要的是情报。”

    太平王:“不错。”

    云鹤烟:“你若是不要,我也只能弃楼离去,反正总归是要舍弃的。”

    太平王:“我若是愿意接手青衣楼,你是否会留下来?”

    云鹤烟:“你想让我为你做事?”

    太平王:“不错。”

    云鹤烟沉思片刻:“好。”

    系统:【你就这么答应了?万一你爹还喊着你上战场怎么办?】

    薛沉:【不会的,小绵用刀,适合在战场上杀敌。大绵使的是剑,不适合群攻,也不适合近距离作战。我为他做事,更可能会回到本体这边。有大绵在,本体的安全有了保障,到时候教训起弟弟来就方便多了。】

    系统:【……不忘初心。】

    薛沉带着宫九来到了库房。

    太平王府的库房很大,里面的物品分门别类,摆放地很有条理,对照着册子,想找什么都非常方便。

    不过一般情况下,王府的主人们很少过来,需要什么东西,指派下人过来取就可以,平时只有管家和专门管理库房的人在这边。

    薛沉过来的次数也不多,只偶尔过来看看,大多数时候都是管家把各种账目、名册送到他那里,等他算完以后再按照他的话来规制。

    宫九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左右张望了一下。

    他完全不认得路,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如果大哥丢下他离开,他可能要转好几天才能走出去。

    宫九心道,如果这样能让大哥消气,在这里呆几日也无妨。

    薛沉命人打开锁,进入仓库里面。

    宫九跟了进来:“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薛沉指着前面的一处箱子:“这是李文正送来的中秋节礼,里面是一对珊瑚摆件。你可认得他?”

    宫九想了想:“不认得。”

    薛沉:“忠正王李禄,字文正,乃是李邦彦大人的养子,十七岁状元及第,治水有功,又曾阻金人于冀州之北,匡扶社稷江山。这样的人,你也不认识?”

    宫九:“忠正王我知道,只是忘记了他的字。”

    薛沉:“李相公送了节礼来,若是你,你如何回礼?”

    宫九:“李邦彦素来与蔡京不睦,若是我,定要回以重金,借此拉拢他……”

    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薛沉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是要将王府置于死地?”

    宫九安静回视。

    薛沉:“我本想告诉你,即便我极少离开王府,只做这些迎来送往,便足以将京中势力摸得通透。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整日待在院子里等死?”

    宫九:“大哥,我……”

    薛沉:“爹爹爱重你,才对你说出那样的话。这些年,他有什么亏待你的地方?你扪心自问,王府中有谁对你不好?”

    宫九沉默。

    薛沉:“你太让我失望了。”

    宫九轻声说:“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薛沉:“你答应过,日后听我的话,让我来为你引路,都是骗我的?”

    宫九:“不敢欺骗大哥。”

    薛沉:“是吗?”

    宫九上前抱住他,他没有说话,薛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兄弟心意相通,宫九是说谎还是在认真地承诺,做哥哥的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薛沉脸色稍缓:“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

    宫九放开兄长:“好。”

    薛沉:“你说过的,愿意听我的话。”

    宫九:“是。”

    薛沉:“不觉得我单纯无知了?”

    宫九:“是我错了,不该对大哥无礼,我让大哥伤心了。”

    他很后悔,竟听信了那个人的鬼话!

    薛沉:【看到了吧,我就说可以搞定。摆事实讲道理,还是能忽悠动他的。】

    系统:【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爹是被冤枉的?】

    薛沉:【以我弟的聪慧,应该早就猜到了,只是他投入太多了,不敢去想这种可能,只能寻找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是对的。直接揭穿的话,他的人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再也无法面对我和我爹。以他的骄傲,不用陆小凤打,自己就死了。】

    系统:【难怪你们不肯深入谈话。】

    薛沉:【对付蜗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宫九看着库房里的东西:“大哥真的能记住这里的每样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薛沉笑了笑:“王府中的所有东西,都要在我的手上过一遍,而且有一部分回礼是我亲手拟定的,记不住才奇怪。”

    宫九:“大哥从小就厉害,在这方面,我及不上你。”

    薛沉点了点他的额头:“可不是吗,二角形。”

    第134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宫九没有躲避兄长的触碰, 怔怔地看着哥哥,好半晌才想起来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只是当时没有反应过来……”

    系统:【谁会连这个都反应不过来啊?】

    薛沉瞬间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

    宫九放弃辩解,也露出一个很浅淡的微笑。

    就在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 又听到大哥说:“以后不要再让小荷做那种事了。”

    宫九:“有什么不好?大哥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吧?”

    薛沉:“你在无名岛这么多年,竭力隐瞒真相, 不敢透露半分, 难不成是想让我派人偷偷盯着你,主动发现你做的这些事情?”

    宫九沉默不言。

    薛沉:“你说你没有回头路了, 我若是派人在你身边, 监视你的一举一动,难道不是将你逼向更深的深渊?”

    宫九不得不承认,大哥说的没错。

    他渴望的事情, 是他绝对不会拥有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执念。

    他非常清楚, 大哥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开口。

    倘若大哥真的遂了他的愿,他真的会这样说吗?

    不会。

    绝无可能!

    “你去无名岛时年纪还小,思虑不周也是常事。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受到影响, 就像我诱导你说出二角形时那样。”薛沉意味深长地说,“我希望你能抽离出来,好好地想一想,不要一错再错。”

    宫九:“我不觉得自己错了。”

    薛沉:“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想明白。”

    宫九:“在大哥心里, 只有这一个答案才是对的吗?”

    “不。”薛沉认真地看着他, 眼中的坚定和决绝, 像极了假扮弟弟的时候,展露出锋芒, “如果你能接受你所选择的那个结局,也不失为一种答案。”

    宫九:“做成之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大哥为什么一定要我做出选择?”

    薛沉:“你又为何逼我做出选择?”

    宫九:“我不想失去你,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挽留我。”

    薛沉:“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挽留你。”

    宫九:“我明白了。”

    兄弟两个从库房里出来,薛沉带着弟弟返回住处。

    太平王答应了接手青衣楼,带云鹤烟去了书房,制定详细的计划。

    裴锐带着陆小凤在王府逛了逛,为了避免他到处乱跑,回到住处以后,让人拿了些好酒来给陆小凤喝。

    薛沉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时候不早,前面怕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别过去打扰他们了,留在我这里,一起用饭吧。”

    宫九见大哥待自己一如既往,心中高兴,立即应道:“好。”

    薛沉吩咐小荷去准备饭菜,两人面对面而坐。

    薛沉漫不经心地开口:“在无名岛上,我见到了一个叫沙曼的女孩子。”

    宫九捏紧杯子,紧张地问:“她有没有对大哥无礼?”

    薛沉笑道:“你紧张什么?”

    宫九当然是在怕沙曼用鞭子抽打虐待哥哥……

    而且沙曼的容貌,与王妃一模一样。

    他当年因为沙曼的脸将他带回了无名岛,大哥也可能因为那张与母亲完全相同的脸,对她产生别样的感情。

    宫九无法接受这一点。

    就算沙曼长得和母亲再像,她也不过是个赝品,哪里配得到大哥的关注?

    大哥的精力是有限的,对其他人好一分,便会对自己弱一分,这也是宫九坚持杀死太平王的原因之一。

    薛沉温声调侃:“怕我抢走她?”

    宫九:“没有。”

    薛沉:“我知道你一直在怀念母亲,见到沙曼,必定会对她产生别样的感情,见不得她受苦,更见不得她被其他男人欺辱。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对沙曼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种。不要因为心底的私欲毁掉她的一生。”

    宫九:“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薛沉:“哪里用得着她亲口说出来?我去岛上以后,她恨不得躲着我走。想来沙曼对你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只是迫于你的权威,才不得不听从你的命令。”

    小荷端了饭菜过来,她敏锐地注意到兄弟两个的气氛微妙,放轻了动作,没敢发出一点声音,摆放好餐盘以后就悄悄退下了。

    薛沉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药膳。”

    “大哥尝尝看,这松鸡是用党参和枸杞炖的,你前段时间一直病着,我想病来如山倒,大哥这几天一直精神不好,应该吃点好的补一补,前几天特意找人买了上好的药材,专程给大哥做的。”

    薛沉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他是不是有病!管这玩意叫吃点好的?!】

    系统:【不知道……】

    薛沉:【你是不是傻?】

    系统:【我说你弟坏话,会进小黑屋,不说他的坏话,只会被你骂,还是不说更好一点。】

    薛沉:【我把你关小黑屋不是因为你说他不好,当时那个气氛多么温情,对我们兄弟来说真的很难得,你在那个时候插嘴,我和弟弟的美好时光都被你破坏了。】

    系统:【是这样吗……】

    薛沉:【当然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系统:【……】这可未必。

    宫九已经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了薛沉面前。

    薛沉盯着看了一会儿,愣是没看出来半点油花。

    薛沉:【好健康啊……】

    系统:【看起来很适合大病初愈,消化不太好的人喝。不过鸡汤里的营养不应该是脂肪吗?蛋白质都在肉里,炖的时间越久,越紧实。】

    薛沉:【这个很难用现在的科学解释清楚,毕竟山医命相卜,第二个就是中医,可能跟某种辐射差不多,有作用,但是还没检测到。】

    他端起碗来,像喝药时那样一饮而尽。

    宫九立刻给他又盛了一碗。

    薛沉:【呜呜。】

    系统:【乖啊,他也是一番好意,多喝点对身体好。】

    薛沉:【喝完这碗,还有没有下一碗?】

    系统:【看你弟殷勤的样子,应该会有吧。】

    薛沉:【真的想打他。】

    宫九见兄长盯着汤碗一直没动,疑惑地问:“大哥怎么了?”

    薛沉眉眼间透着忧郁,勉强笑了笑:“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吃。这么一大盅,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他拿起碗,给宫九盛了不少。

    宫九不是贪恋口腹之欲的人,不过他对哥哥一向宽容,大哥亲手给他盛的汤,他一点都不觉得为难,全都喝了进去。

    薛沉反客为主,不停地给他添,最后一大碗鸡汤都进了弟弟肚子里。

    系统:【他该不会补过头吧?】

    薛沉:【不会的,我刚才用谢珩的脑子考虑过了,党参不会壮阳,倒是枸杞可能会有点催发欲望的效果,不过汤里的分量不多,影响不大。而且就算我弟想挨打了,也会主动躲着我的,这几天他都熬过去了……】

    系统:【你就不怕他最后爆发?】

    薛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跑到外面去挨打的?】

    系统:【对哦。】-

    青衣楼里有一万多个杀手,稳妥起见,太平王就近调派了五万大军,准备亲自率领军队前往镇压。

    十天的时限将近,云鹤烟和陆小凤先一步返回,太平王整顿军队,第二天才出发。

    临走之前,他去看了眼两个儿子,发现他们两个正在聊天,场面和谐,根本不像下人禀报的那样。

    薛沉看到他后站起身:“爹,怎么大清早就换上了戎装,这是要准备出征吗?”

    宫九跟着站了起来。

    太平王发现,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小儿子虽然沉默了些,看起来还是很有礼数的。

    他走上前:“昨日陆小凤与云鹤烟到访,说是要将青衣楼拱手相让,我准备带兵过去看看,是否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薛沉:“青衣楼?”

    “是个杀手组织,隐蔽得很,不过在江湖中有些名声。”太平王笑道,“青衣楼的事还未做成,现在说再多也是徒劳。我听说你们两个昨天吵架了,现在这是和好了?”

    薛沉看了眼宫九,点头笑道:“是啊。”

    太平王:“那就好。你弟弟有时候是执拗了些,多跟他讲道理,他会听的,不要仗着他崇敬你,就总是欺负他。”

    宫九冷笑。

    薛沉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宫九才收敛了表情。

    太平王有点后悔,他就不该来。

    自己的这对儿子关系有多好,再没有人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清楚。

    本想调和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结果根本插不进去。劝解的话说出来,简直里外不是人。

    薛沉训斥道:“对爹恭敬些。”

    宫九一言不发,躬身朝太平王作了一揖。

    薛沉苦恼:【他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系统:【他是不是油盐不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只进油盐。】

    薛沉:【胡说八道,我吃饭超香的。】

    太平王无奈地说:“起来吧。”

    宫九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站在薛沉旁边,仿佛按照哥哥的模样制造出来的机器人。

    薛沉看不过去,抬手抽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宫九委屈地看着他:“我又怎么了?”

    薛沉:“看你不顺眼。”

    太平王眼看着兄弟两个又要闹起来,连忙说:“好了好了,涟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别再为难他了。”

    薛沉神色稍缓:“爹什么时候走?”

    太平王:“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出发了,青衣楼在山西那边,一来一去需要不少时间,我离开后,你们两个好好相处。”

    薛沉看了眼宫九:“这是自然,爹放心吧。”

    太平王笑道:“嘴上说得好听,欺负起弟弟来却是一点都不手软,你啊……”

    宫九冷声:“这是大哥和我的事,与你无关。”

    系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爹看不过你欺负弟弟,管束着你,你看不惯宫九欺负你爹,教训宫九,宫九看不惯你爹管着你,专门气他。】

    薛沉:【我爹管我?他管得了吗?】

    系统:【……管不了。】

    生态链断了啊!

    薛沉:【你看着点,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薛沉无奈地说:“都是爹不好,一直惯着他,看看都把他给宠成什么样子了?”

    宫九阴沉沉地看了眼太平王。

    太平王:“……”

    这话确实说得在理,所以真的是自己把小儿子宠坏了?

    太平王:“好好好,都是爹爹的错,这次出门急,等我回来以后,一定好好教训你弟弟。”

    系统:【……】

    时间紧迫,太平王没有在这边呆太久,很快就启程出发了。

    薛沉本想去送他,可是今日风大,天气也冷,太平王怕他着凉,没敢让他出门,反而强行拉着宫九,一路来到城门口,待大军出城以后才放他走。

    宫九默默回到府上,看着大哥端坐在矮榻那边,悠闲地吃着小荷削好的雪梨。

    薛沉看过去,微笑着说:“回来了,吃不吃梨子?”

    宫九一声不吭地坐在他的身旁。

    薛沉用银叉子叉了一块梨子塞到他嘴边,碰了碰他的嘴唇。

    宫九眼神阴沉,一口咬掉。

    薛沉:“我很高兴。”

    宫九疑惑地看过来。

    薛沉:“你愿意为了我,和爹爹好好相处,我很高兴。”

    宫九的怨气消散了些。

    薛沉:“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宫九沉默不语。

    薛沉:“我的心愿很奢侈吗?”

    宫九依然没有说话。

    薛沉又给他喂了一块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自己所求也很简单,只要我肯低头,便可维系现在的兄弟之情。你已经为了我付出太多,我也该体谅你,为你做出付出。”

    宫九:“我没……”

    薛沉眼疾手快,又给他塞进去了一块,他伸手戳了戳弟弟鼓起的脸颊:“你又怎知,我没有为你付出过?人就是这样,只能看到自己,看不到其他人。我们各自做的事情,说着是为了彼此,实际上还是为了自己。”

    系统:【真的吗?】

    薛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我想救我弟,其实不是为了我弟,而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他的反应,是感激也好,觉得我多管闲事也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系统:【那什么对你来说是重要的?】

    薛沉:【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重要的。】

    宫九嘴里塞满了梨,艰难地咀嚼。

    薛沉继续喂他。

    宫九含糊不清地说:“吃不下去了。”

    薛沉没再给他往嘴里塞,自己吃了起来-

    回到青衣楼后,云鹤烟安稳地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精神抖擞,迎接他的下属们。

    第一楼很大,但也仅仅能容纳二三百人,一万多人根本挤不进来,叶海便将他们安置在了楼外。

    他拿着花名册挨个将到来的杀手登记,统计完名单后,回到楼里:“鹤烟,总共有一万零三百四十二人过来,还有一千三百二十二人,有十五人身亡,其余人应该是有意离开青衣楼了。”

    “辛苦大哥了。”云鹤烟接过名单翻看了一遍,发现一个熟人都没有,合上册子,放回桌子上。

    叶海看到了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忍不住担心:“太平王真的会来?”

    云鹤烟点头。

    这时陆小凤从外面挤进来:“来了!太平王的军队已经到达山下,随时都可以过来。”

    薛沉:【你说要不要把珠光宝气阁一起端掉?】

    系统:【珠光宝气阁做错了什么?】

    薛沉:【来都来了……】

    系统:【……】

    叶海仍旧担心:“太平王真的会按照约定,仍旧让青衣楼像以前那样运作?”

    云鹤烟:“他答应过的。”

    陆小凤安慰道:“太平王跟其他的朝廷官员不同,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不像其他人那样权欲熏心,放心好了。”

    外面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云鹤烟听到有人大喊“官兵来剿杀了”之类的话,起身走向外面。

    陆小凤和叶海匆忙跟上。

    云鹤烟运起轻功,飞到了第一楼的楼顶。

    他向来喜欢用斗笠遮盖住容貌,别说其他楼里的人,就是第一楼都有很多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现在没有了遮挡,那张冷峻的脸暴露在了阳光下,冬日的阳光温柔和煦,却将他的皮肤映照得苍白到透明,没有半点血色,唯有眼尾的红晕透着妖娆诡谲。

    冷风吹起他的衣摆,深沉的黑衣穿在他身上,无端透出几分缥缈。

    云鹤烟环视下方,声音清朗:“肃静。”

    有人不满地问:“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们?兄弟们,上去把他打下来!”

    他的话音落下,真的有人仗着自己的武功高强,跳上楼顶。

    那人活动了一下手脚,狠狠地看着云鹤烟。大喊说道:“青衣楼总瓢把子之位,有能者居之!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销魂夺魄’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便一连发出三枚暗器,每一枚暗器都是从不同地角度攻击,直直地射向云鹤烟。

    云鹤烟连剑都没有拔出,运起轻功,毫不费力地躲闪。

    三枚看似凌厉的暗器连他的衣角都没有蹭到,全部射空。

    云鹤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那个人又道:“看招!”

    他又发出一把细针,这些针就像牛毛一样细,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在极快的攻势下,如同光芒下的尘埃,完全看不清位置。

    陆小凤站在人群中仰头观战:“好厉害的内劲。”

    这样的针几乎没有重量,想要射出这么远,必须要有很高深的内力。

    用一根针做暗器也就罢了,这人却是一下子洒出了一大把,可见他的暗杀手段之高。

    叶海:“‘销魂夺魄’金峰是第一楼中的杀手,他惯用牛毛针,这些针极细,上面又淬了毒,防不胜防,只要没有东西阻挡,被他针对的人必死无疑。”

    陆小凤:“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云鹤烟?”

    叶海:“只要他们不一拥而上,没有人会是鹤烟的对手。”

    云鹤烟继续使用轻功,这次他是往上面躲的。

    他的轻功极其高明,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会飞一般,身姿飘逸潇洒,轻巧地躲过了飞针,轻飘飘地落在了金峰的身后。

    金峰一脸警惕,尚未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他抬头看了看上面,又左右张望,正准备后退时,突然间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上了他的脖子,接着传来一股巨力,清脆的响声传来,金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云鹤烟拖住他的身体,用剑划破他的皮肤,凑上前喝了几口血,把人丢了下去。

    他找了处地方坐下,双手撑着瓦片,目光迷离。

    底下的人被他镇住了,吵闹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连鸟雀的鸣叫都没有。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跃上屋顶,朝着云鹤烟攻了过去。

    云鹤烟似乎还沉浸在饮血的愉悦之中,看起来一点防备都没有。

    叶海上前半步:“鹤烟!”

    这声叫喊似乎让屋顶上的黑衣青年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抽出剑,格挡住对方的攻击,接着猛力向前,竟主动出击,挥剑杀了过去。

    他的身体凌空而起,长剑没入了对方的心脏,云鹤烟踩着敌人的肩膀,回到房顶,抬起剑来,舔舐着上面的血。

    薛沉:【好多不同的口味!】

    系统:【什么味啊?】

    薛沉:【益生菌酸奶和巧克力甜甜圈,其实我觉得这种酸奶和那种比较丰盛的正餐比较配。唉,下次吃大盘鸡,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饮料。】

    系统:【那你去吸两口陆小凤,然后再找到那个人的尸体喝几口,再啃几口陆小凤,一点都不会浪费。】

    薛沉:【我不想喝尸体的血。】

    系统:【?】

    薛沉:【会有一种过了保质期的错觉,还是新鲜的更好。】

    系统:【你好挑剔。】

    云鹤烟冷眼看着下面,罕见地在人前露出微笑:“还有谁要来?”

    底下有人怒道:“云鹤烟,你这个喝人血的恶鬼!你作孽太多,死后也不可能超生!”

    云鹤烟大笑起来。

    薛沉:【他一个杀手,还挺迷信的。】

    系统:【可是谢珩不也是在搞迷信吗?】

    薛沉:【那怎么能一样?迷信的意思是盲目地信,我扮演的谢珩一点都不盲目好吧?】

    系统:【……】

    云鹤烟朝他招了招手:“你,上来。”

    底下那个人立即噤声,躲在人群里,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他注意到。

    云鹤烟抬手一指:“上来。”

    那个汉子硬着头皮开口:“我不跟你这种怪物打。”

    叶海冷冷地说:“那就跟我打。”

    他拔出剑,直接朝对方攻了过去。

    四下的人作鸟兽散,将那个出言挑衅的汉子暴露出来,叶海锁定目标,气势如虹。

    那人慌张地格挡:“你是第一楼中的高手,何苦为难我这个小人物?”

    叶海:“你这样的小人物都能为难第一楼中的高手,我又为何不能为难你?”

    叶海的剑击刺中了他手腕上的脉门,接着一脚踢向他的胸口,把人踢出去了两米远。

    他提着剑上前,在对方的求饶声中,挥剑结束了他的性命。

    云鹤烟坐在高处微笑:“多谢大哥。”

    叶海收剑回眸:“你我兄弟,不必言谢。”

    云鹤烟:“还有谁不服?”

    下面鸦雀无声。

    云鹤烟等了一会儿,发现还有一部分人蠢蠢欲动,只是情况不明,谁都不愿当出头鸟,暗自忍耐着没有站出来。

    他轻声说:“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总瓢把子已经身亡,从今日起,青衣楼易主,交由太平王掌管。”

    “太平王?”

    “云鹤烟你这个疯子,竟与朝廷为伍!”

    “我要退出!我不干了!”

    云鹤烟道:“要走的尽管走,我不拦你们。”

    有几个人立刻离开。

    其他人见云鹤烟没有阻拦,也都跟着下山,挤在楼前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系统:【为什么放他们走啊?】

    薛沉:【当然是为了排除异己。不是所有的杀手,都愿意做杀手的,也有一些人可能是迫不得已才做的这一行,强行留下他们没有好处,还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反水。不然我直接偷偷摸摸地,让我爹以总瓢把子的身份发号施令就行了,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

    系统:【也对。】

    云鹤烟笑着说:“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太平王早已带大军包围了这座山,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

    有人道:“为何要投靠太平王?”

    云鹤烟:“因为我不想管这个烂摊子,也不想便宜其他人。太平王掌管青衣楼后,一切规矩如旧,杀手按照以往惯例接任务去刺杀,只是刺杀的人,将由中原武林人士,更变为金国人,或者朝廷里的人。”

    他说完以后,大家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身披铁甲的军士们沿着山路过来,包围了第一楼,太平王翻身下马,抬头看着云鹤烟:“你在那里做什么?”

    云鹤烟纵身跃下,来到太平王身边。

    太平王看了他两眼,这孩子走过来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熟悉,沉儿也时常这样来到自己身侧,就停在那个位置,再仔细一想,锐儿也一样。

    云鹤烟:“王爷。”

    太平王颔首,目光威严地看着诸位杀手:“都讲清楚了吗?”

    云鹤烟:“该说的全都说过了,想离开的人也已经离去,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太平王道:“好。”

    云鹤烟退下,来到陆小凤和叶海这边。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不明所以:“你看我做什么?莫非是在怪我,刚才没有出手帮你?”

    叶海:“鹤烟想饮血了。”

    系统:【是想吃大盘鸡了。】

    陆小凤用匕首划破手指,递到云鹤烟面前,云鹤烟过来吸了一口,满足地说:“陆小凤,你真是个丰盛的人。”

    陆小凤:“???”

    第135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系统:【你终于当着他的面夸他丰盛了!】

    薛沉:【假装神志不清, 当面夸一波,清醒的时候说这种话就很崩人设。】

    系统:【你都已经这样了,人设这种东西, 还有什么保持的必要吗……】

    薛沉:【什么叫我都已经这样了?我哪样?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系统:【变态。】

    薛沉:【我强烈要求把这两个字也算进脏话里!】

    系统:【……】这是被精准戳到,破防了吧?-

    又是一个晴雪的天气, 阳光灿烂, 风中透着冷意。

    鹅毛大雪顺风飞舞,缓缓飘落在地上。

    黑衣少年正靠着炉子打盹。

    屋门发出“吱呀”一声, 有人带着满身寒意走了进来。

    裴锐抬起头, 眯着眼睛,侧了侧耳朵,听到来人将身上的雪花拍落, 跺了跺脚,朝自己走了过来。

    “小绵, 你看这是什么?”

    他把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递过来, 蹭了蹭裴锐的脸。

    裴锐微微睁大眼睛:“毯子?”

    追命换了个姿势,将一条圆柱状的东西塞进他的手里:“认出来了吗?”

    裴锐摸到冰凉的肉垫,语气肯定:“死狗。”

    追命吓了一跳,把狗抱起来看了看:“没死, 它就是冻着了,带它回来的时候,一直躲在我怀里打哆嗦,没想到进了屋反而不颤抖了。”

    小狗慢慢地恢复了体温, 追命把它放在裴锐手里:“摸摸看, 喜欢吗?”

    狗的温度比裴锐的身体高出很多, 裴锐捏了捏它的爪子:“狗?”

    追命:“是啊,刚出生才一个月的小狗崽, 我特意从狗坊那边要过来的,现在好好养着,长大肯定忠诚可靠。”

    宫廷中设有五坊,分别是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养出来的动物全都送到皇帝那里,可以用来狩猎,或者训练好了参与军事行动。

    裴锐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它发出稚嫩的呜呜声,伸出舌头舔了舔裴锐的手心。

    薛沉:【啊……】

    系统:【好玩吗?】

    薛沉:【如果它的口水能少一点就好了,呜呜我不干净了。】

    系统:【……】

    裴锐抽出手来,躲避小狗的舔蹭,狗崽紧追不舍,无论他怎么躲,都要凑过来,最后裴锐站起身往后退,那只小狗热情地跑过来,围着他的脚边转,发出“汪呜”的声音。

    裴锐怕把狗踩死了,只能向追命求救:“崔命,救救我。”

    追命好笑地上前,提起了狗崽,“不是很喜欢狗吗?它这么亲近你,怎么一直躲着它?”

    裴锐伸出手:“手上很多血。”

    薛沉:【你看我扮演的瞎子,是不是很到位?】

    系统:【这也是抄的我吗?】

    薛沉:【不能照抄,毕竟你是跟我共享视觉的,所以我要自己揣摩,推断出小绵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系统:【你能不能放过追命啊?他都快被你刀死了!】

    薛沉:【那我下次找别人。】

    系统:【……】

    追命顿了顿:“不是血。”

    裴锐:“粘粘的。”

    追命牵着他的手,来到水盆旁边,给他清洗了一下手心,解释道:“这是口水,不是血。血是皮肤破损后才会流淌出来,这只狗没有受伤,不会流血的。”

    他刚想问小绵不是被云鹤烟舔过吗,接着想起来,小绵主动弄伤自己,流了很多血,云鹤烟才过来喝他血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小绵才分不清血液和口水的区别!

    追命:“以后不准再主动弄伤自己了。”

    裴锐点了点头:“好。”

    追命抱来的狗一点都不怕生,在地上欢快地奔跑,横冲直撞,终于“咚”地一声撞在了桌子腿上。

    裴锐好奇地问:“狗也看不到吗?”

    追命无奈:“它看得到,只是跑得太快,收不住了。”

    裴锐:“哦。”

    追命:“给它起个名字吧。”

    裴锐表情呆滞,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薛沉:【我觉得叫小九就挺好的。】

    系统:【哪个字?】

    薛沉:【薛涟的那个九。】

    系统:【……】

    薛沉:【小绵,小柳,大绵,小粉,小九,多么和谐。】

    系统:【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薛沉:【怎么能叫骂?我又没有侮辱他的意思。】

    追命知道小绵看起来冷酷聪明,其实呆呆的,看到裴锐思考的样子,他没有出声打扰,逗弄着小狗,等着他思考出结果。

    裴锐回过神:“叫小舔。”

    系统:【不是说小九吗?】

    薛沉:【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系统:【防谁?陆小凤?你害怕他从小九的名字里推断出你弟的身份?】

    薛沉:【不是,我是说你应该对我抱有警觉。】

    系统:【……】

    追命听着怪怪的,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啸天?”

    裴锐:“小舔。”

    追命看了看在舔自己手心的狗,好笑地说:“因为它刚才舔了你,所以叫小舔?”

    裴锐:“嗯。”

    追命:“好吧,以后它就叫小舔了。”

    裴锐蹲下来:“小舔,过来。”

    小舔摇着尾巴从桌子上一跃而下,在地上打了个滚,跑到裴锐身边,两只前爪扒着他的手,亲昵地往他身上蹭。

    裴锐抱起狗,摸了摸它的身体:“它好小。”

    追命:“小舔的父母都是细犬,专门养来狩猎的,足长腰细,浑身漆黑没有杂色,眼神凶悍,擅长奔跑。小舔现在还小,过段时间就会长大的。狗的鼻子很灵,以后可以帮你做事,在京中抓捕盗贼,追查缉凶。”

    裴锐:“我的鼻子也很灵。”

    追命笑道:“那怎么能一样?”

    “都是鼻子,都很灵,一样。”他拖着狗的身子,把它抱起来,举到自己的脸这边,轻轻嗅了嗅,“小舔臭臭的。”

    小舔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鼻子,裴锐一下睁大了眼睛,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追命认命地走过来:“走,带你去洗脸。”-

    “下雪了。”

    薛沉站在窗边,看到弟弟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撑了把伞,从远处走来。

    宫九留意到兄长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来到他这边,将伞收起放在外面,在门口站着,迟迟没有进来。

    薛沉:“在那傻站着做什么?快过来烤烤火。”

    宫九:“我身上沾染了外面的寒气,不敢离大哥太近。”

    薛沉闻言,垂下了眼眸,看起来有些低落。

    宫九运起内力,让身体暖了起来,觉得差不多以后,大步走到兄长这边:“宫中传来旨意,官家命我们进宫赏雪,今日准备一下,明日一早过去。”

    薛沉:“好。”

    中秋宫宴时兄弟两个面见赵佶,赵佶觉得他俩的容貌很稀奇,对二人抱有好感,当时就曾经说过,冬天的时候再请他们入宫。

    赵佶虽然好逸恶劳、自私自利、骄奢淫逸,却是个很优秀的艺术家。

    他的书法、绘画都是一绝,审美水平在线,颇具文人气质。

    赵佶看到这么一场大雪,说不定立刻画兴大发,这才想起了薛家兄弟,宣召他们进宫。

    宫九:“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薛沉:“早就想到了。”

    宫九微微一笑。

    薛沉透过薄纱窗,看着外面的落雪:“除了我们,还有谁会进宫?”

    宫九:“蔡京、童贯、诸葛正我等人都会入宫,听闻这些人知道官家要见我们,也提点了几个小辈跟着觐见,官家没有拒绝。”

    薛沉好奇地问:“诸葛神侯带谁?”

    宫九:“听闻他会带无情和铁手,追命落拓不羁,冷血寡言少语,都不适合面圣。大哥怎么只问诸葛正我?其他人你就不好奇吗?”

    薛沉笑了笑。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昨天童贯就跟小柳透过口风,告诉他要带他进京,在官家面前露个脸。

    至于蔡京那边……

    带后辈去陪驾,就是蔡京亲自提出来的,目的就是捧原飞霜上位。

    前些天,蔡京邀请原飞霜去了相府,两人聊了半天,可以说一拍即合。

    蔡京答应给原飞霜权势,而原飞霜心思单纯,只想出人头地,让别人都高看他一眼,甘愿为六分半堂做事,哪怕狄飞惊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有了蔡京在赵佶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童贯等人自然紧跟而上。

    诸葛正我意识到他们要提拔新人,如果新人入了皇帝的眼,必定会拿到权力,到时候权相做大,哪里容得下他?

    诸葛正我只能举荐无情和铁手入宫,必要时破坏他们的计划,尽力而为,最好可以讨皇帝欢心,从中分一杯羹。

    宫九自顾自地说:“听闻童贯要举荐一位姓柳的年轻人,那人是宦官子弟,还是个哑巴,曾在机速房任职,立下了功劳,进入枢密院,成为童贯的心腹。蔡京那边,我倒是不知……”

    薛沉:【受刺激了吧?】

    系统:【啊?】

    薛沉:【我带他去库房,跟他说我对朝中的事全都清楚,他才打听地这么详细吧?】

    宫九:“有一个人,大哥你一定想不到。”

    薛沉:“谁?”

    宫九:“方应看。”

    薛沉皱了皱眉:“他不是被方巨侠带回教导,一直在关禁闭吗?”

    宫九:“禁闭不会关一辈子,总有出来的时候。他和米有桥走得近,米有桥在官家身边替他说好话,他再次复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薛沉:“见到方应看后,不可失了礼数。”

    宫九暗叹,大哥果然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方应看派人刺杀兄长,宫九一直都想找他的麻烦,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太平王那边就已经把方应看押送回京了。

    现在有机会见到方应看,他怎么会给方应看好脸色?

    宫九:“我都听大哥的。”

    第136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明日进宫, 今天就要做好准备。

    本体这边还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入宫了,只要脑子清楚, 就没有什么大事。

    柳仪煊和原飞霜就紧张很多。

    许轻容很紧张,连夜让人赶制新衣, 抓着外甥嘱咐他宫里的一些事情, 结果越说越担心,最后把他留在了自己这里, 看样子要谈到很晚才能入睡。

    许轻容进宫时的年纪不大, 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姐姐的这个孩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又是他看着长大的, 说是他亲儿子都不为过。

    他抱怨地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要把你送去圣上面前。”

    柳仪煊是个哑巴, 官家问话他也无法回答, 要是失了礼数,惹得官家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柳仪煊眨了眨眼睛,露出乖巧的笑容。

    他越乖, 许轻容就越放心不下,用力戳了下他的额头:“你也是,竟也不知道拒绝,就这么答应了。”

    柳仪煊拉着他的手, 讨好地拽了拽, 在他手心写:总要面圣的。

    许轻容叹气:“你不了解朝中的纷争, 朝中的几位掌权者,看似和蔼可亲, 却比吃人的猛虎更加可怕。我在朝中多次周旋,谁也不敢得罪,但也知道,如果不站队会死得更快。可是现在形式不明,蔡相和诸葛正我分庭抗礼,哪怕要选,也该在他二人中选。”

    柳仪煊撇了撇嘴。

    “你不要不服气,现在童大人看似与蔡相关系不错,可若是诸葛正我倒了,你说他还能像现在这样,与蔡相和谐相处吗?”

    柳仪煊摇头。

    许轻容的脸上满是愁绪:“如果诸葛神侯赢了,童贯反而会和蔡京一起遭到清算,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柳仪煊挤在他身上,伸手抱住舅舅。

    许轻容突然想到,外甥一直呆在机速房,自己从未跟他说起过朝堂中事,这才让他踏出了错误的一步。以后的事情还很远,现在说这些,应该是吓到他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外甥消瘦的后背:“好了,不说这个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还有我在呢,我们来聊聊明日的事。”

    柳仪煊拉着他的手,写:你会去吗?

    许轻容:“我虽在宫中当差,却也不过是个五品的小官,只够得上在外面跑腿,偶尔能见到官家几次,却是无法随身伺候在官家左右的。到那时你就跟在童大人的身边,听从他的吩咐就好。”

    柳仪煊点头。

    许轻容犹豫片刻,说道:“蔡相那里……你不要抢了他的风头。”

    柳仪煊指了指自己,发出细细的声音:“啊。”

    许轻容笑道:“我们仪煊风姿非凡,哪怕不能说话,也足以让人一眼看到。官家偏爱美人,朝中臣子皆是仪表堂堂,以你的容貌,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柳仪煊点头。

    薛沉:【你觉得小粉和小柳谁更好看?】

    系统:【两个人都是雌雄莫辨的美,小柳貌若好女,穿女装也不违和,小粉还是能看出来是男人的。小柳体型匀称,身材纤细,看起来更和谐,小粉相对别扭一些,但是气质复杂,可以细品,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薛沉:【说得这么详细?总感觉你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情啊。】

    系统:【没有!】

    许轻容:“虽然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但也不要表现得太不起眼。你首先要保全自己,不要得罪人,其次才是争夺官家的关注。”

    柳仪煊点头。

    舅甥二人聊到很晚,许轻容才放他休息。

    柳仪煊入睡后,没过多久,原飞霜就被人喊了起来。

    原飞霜对自己的私人空间非常在意,被喊醒后阴沉着脸,以手化爪,将人拽到了身边,掐着对方的脖子,轻柔地说:“谁让你进来的?”

    来人只是六分半堂里的一位普通的帮众,武功不高,平时只负责做些伺候人的活,他能感受到原飞霜的温柔,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手上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收敛。

    他畏惧地说:“是、大堂主……”

    原飞霜将他丢到一旁:“下不为例,以后不准进我的房间,听到了吗?”

    帮众跪在地上:“是。”

    原飞霜温柔地说:“滚吧。”

    系统:【同步率+2%,当前马甲同步率40%,可使用技能点5。】

    薛沉:【来得正好,加在内力上。】

    五个技能点将[内力]提升到了满级,原飞霜的内力和擒拿手都达到满级,虽然对敌的手段不多,但也足够用了,只要不遇到这个世界武功顶尖的人物,他都有一战之力。

    【好困啊,小粉都没有睡够。】原飞霜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

    他靠在床柱上又眯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服。

    那件银红色衣袍是系统出品的,质量还不错,洗过一次也没有出现抽丝之类的情况,而且上面的污渍很容易清洗。

    估计按照原飞霜的设定,这衣服就是他在雪山时一直穿着的,像陆小凤的披风一样,属于标志性物品。

    原飞霜整理好衣袖,拿过玉带收起腰身,选了一根通身剔透,没有杂质的红水晶簪子束起头发。

    他在镜子前面照了一会儿,确定已经收拾整洁,才满眼不悦地去见狄飞惊。

    天还未亮,狄飞惊早早地起床,端坐在堂口那边,听到脚步声后,他低垂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师兄。”原飞霜缓步走来,嗔怪地说:“你做什么派人到我房里去?不知道我在睡觉吗?衣衫不整地,脸也没洗,怎么好见人?”

    “娇气。”狄飞惊站起来:“相爷请你过去,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走吧。”

    “师兄好不讲道理,这怎么是娇气?你难道会在没有穿外袍的时候见人吗?”

    “师弟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就算没有收拾洗漱,一样隽秀非凡,怎么会见不得人?” 狄飞惊叹了口气,解释道:“只是怕你睡得沉,相爷又催得紧,我才让人过去喊你起来的。”

    “就算你夸我也不行。”原飞霜不依不饶:“我不管,都是师兄的错。如果还有下次,我就直接杀了他,让师兄长长记性。”

    狄飞惊:“是我错了,深夜头脑不清,这才做出如此冒犯的事,还请师弟原谅。”

    原飞霜好奇地问:“师兄这样……夜里如何休息?

    狄飞惊:“自然是像常人一样。”

    原飞霜想了想,完全想象不出来狄飞惊睡觉时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有些冒犯师兄了,走上前,低声说道:“其实我是害怕别人看我那个地方……”

    狄飞惊怔了怔,原飞霜的残疾,跟他截然不同,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他道:“师弟不必太过忧心,有我在,楼内无人敢让你难堪。”

    “我也知道,不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只是清楚自己与旁人不同,心里不舒服。”原飞霜说,“好啦,我很少跟人说起这些,师兄也不许向其他人说。”

    狄飞惊:“好。”

    原飞霜:“我们走吧。”

    相府的人乘着马车在外面等待已久,狄飞惊本不该去的,只是他有些放不下师弟,想要送他一程,跟着一起进了车厢里。

    原飞霜完全没有即将面见皇帝的自觉,他环顾四周:“相爷的车驾,比我来时乘坐的轿子好多了。”

    狄飞惊:“师弟。”

    原飞霜笑眼温柔:“嗯?”

    狄飞惊:“进宫之后不可顽劣,也不要与人起冲突。”

    原飞霜不高兴地说:“师兄怎么总想着教训我,又不是我想与人起冲突,分明是其他人欺负我,我才出手回击。师兄不关心我就罢了,反倒成我的错了。”

    系统:【同步率+1。小粉和小柳,真的完全不一样。】

    薛沉:【我的演技不错吧?】

    系统:【大有进步!老实说,没看出来是演的。】

    薛沉:【我没有惹你,为什么突然骂我?!】

    系统:【?】

    狄飞惊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角色。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得,他是自己唯一的师弟,又身有残缺,心思敏感纤细,年纪小,江湖经验不多,却十分聪明,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狄飞惊只能哄着他。

    他声音虚弱地说:“我哪里不关心你了?”

    原飞霜:“你总觉得我会做坏事。”

    狄飞惊:“我是在担心你,怕你不明真相,陷入他人的圈套。”

    原飞霜:“师兄,我又不是傻子。”

    狄飞惊也没了办法。

    他只能祈祷蔡京慧眼如炬,透过师弟的温柔表现,看清楚他的内在,多多管束着他。

    不然原飞霜跟人在宫里起了争执,不由分说直接出手……被打的人身份低微倒也无妨,万一被原飞霜殴打的人是哪位皇子,甚至皇帝本人,那他们就全完了啊!

    马车到达相府,原飞霜半个字都没说,直接起身下车,头也不回地进入了蔡京府邸。

    狄飞惊现在才意识到,这位师弟方才怕是在生气,只是他生起气来也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狄飞惊同样下了马车,在相府前站了一会儿。

    侍卫们问道:“狄大堂主,您不进去吗?”

    狄飞惊:“不了。”

    原飞霜走远,府门也关闭,狄飞惊转身低着头,默默地返回六分半堂。

    原飞霜过来的时候,蔡京才刚起床,他就着婢女的手漱口,吐在旁边的痰盂中,另外一名婢女上前,为他擦了擦嘴,接着便退下了。

    系统:【刚才那一排人,该不会都有各自的分工吧?】

    薛沉:【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厨娘以前在蔡京府上做事,后来离职了,嫁给了一个书生,书生让她做包子,她说不会。】

    系统:【她不是厨娘吗?】

    薛沉:【她在厨房只切葱丝,别的都不用管。】

    系统:【好清闲的工作……】

    薛沉:【所以说宋朝的百姓相对其他朝代来说,算是比较幸福的,工作岗位都比别的朝代多。】

    系统:【……】

    蔡京擦完了手,看向原飞霜:“你来了,过来坐吧。”

    原飞霜一点都不客气,坐在了蔡京的右手边,他亲昵地说:“相爷,我困。”

    系统:【同步率+1%,为什么啊?】

    薛沉:【试试原飞霜对权贵的态度,看样子他是一点都不在意权势,这样最好不过,进宫之后,我也能随意些。】

    系统:【你平时还不够随意吗!!】

    蔡京做的坏事很多,表面却是一副和善的模样,他像个慈祥的长辈,一点都不在乎原飞霜的无礼,反而像是很受用的样子,吩咐下人道:“去拿盆清水来,给原公子醒醒神。”

    薛沉:【这是什么资本家?】

    婢女端了清水过来,不必原飞霜自己动手,就有两个女孩子给他擦脸擦手,揉按了几处穴位,睡意很快就消散了。

    接着有人端上酽酽的茶水,温声说:“原公子请用茶。”

    原飞霜接过茶,小小地喝了一口,皱起眉头:“好苦。”

    蔡京笑道:“这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特意沏得这样浓,是专程用来提神的。现在还困吗?”

    原飞霜摇头:“不困了。”

    他品出来了几分回甘,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蔡京:“昨日没有睡好吗?”

    原飞霜:“我向来睡得浅,今日醒得早,本想在路上小睡一会儿,师兄还一直在旁边唠叨。”

    蔡京:“他也是关心你。”

    原飞霜轻轻哼了一声。

    蔡京命人取了些点心过来,当做早饭用了几块,便带着原飞霜出门了。

    他们即将到达皇城,许轻容才领着柳仪煊去找童贯。

    薛沉:【做宠臣也不容易,你说这些人在赵佶面前争宠,跟后宫的妃子争宠有什么区别?】

    系统:【没有区别!】

    薛沉:【呜呜。】

    系统:【你什么时候起床?】

    薛沉:【这是我想起就能起的吗?我还没有睡醒呢!你说过的,现在所有的意识都可以当做是在做梦,梦里可以思考,但是不会影响到现实。起不来,根本起不来。】

    系统:【……】

    蔡京一路上没有说起过,具体让原飞霜怎么做,他只是把皇帝的喜好全都说了一遍。

    身为官家最宠信的人,赵佶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他商量,他陪在赵佶身边的时间,比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时间还要长。

    没有人比蔡京更了解赵佶了,蔡京给原飞霜补的课全是干货,没有一点水分。

    原飞霜听他说完赵佶的种种事情,顿时觉得朝中的几个派别也已分明,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全都烂熟于心,他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蔡京和蔼地说:“能不能入官家的眼,就在此一举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原飞霜似乎有所顾虑,没有立刻回答。

    蔡京:“怎么?”

    原飞霜:“我的身体残缺,如若留在皇帝身边,岂不是会当做宦官之流?”

    蔡京笑道:“宦官又如何?你不曾入宫,没有见到过真正有权势的人,等你亲眼见到就明白了,是否被人尊重,从来不在于身体健全还是残缺,而是在于你所处的位置。只要站得足够高,自然有无数人匍匐在你的脚下。”

    原飞霜沉默。

    马车来到宫门前,蔡京从里面出来,站在地面,朝原飞霜伸出手:“来吧,我带你进去。”

    原飞霜迟疑着,在蔡京鼓励的目光中伸手,顺着他的力道离开阴暗的车厢,暴露在了朝阳下。

    蔡京指着远处的屋顶,发自内心地说:“你看那雪,多美啊。”-

    “大哥,该起了。”宫九抬手触碰了一下薛沉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命小荷拿了衣服过来,才推了推他的胳膊:“时候不早,该准备出发了。”

    薛沉睁开眼睛,对上弟弟的视线:“什么时辰了?”

    宫九:“快到辰时了。”

    薛沉:【还不到七点!】

    系统:【可以了,这不比小粉那边好多了?】

    薛沉:【可是被子外面很冷啊。】

    他慢吞吞地从被窝里出来,宫九立刻给他穿上厚衣服,衣服里面熏得暖烘烘,没有半点凉意。

    薛沉坐起身穿上靴子,看了眼外面:“雪化了吗?”

    宫九:“今日天寒,雪并未融化,昨夜似乎又下了一场,比起昨天更厚了。大哥多穿几件衣服,当心着凉。”

    薛沉穿戴整齐,他这次穿的是郡公应有的形制。

    郡公是正二品的爵位,五品以上都可以着朱色,今日又下了大雪,小荷给他拿了件红色的朝服,上面用金线绣着团纹,看起来非常的奢靡显眼。

    薛沉打量着自己,又看向宫九:“你怎么不穿?”

    宫九:“我只是世子,尚未袭爵,穿常服就好了。”

    薛沉:“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小荷,去给世子拿衣服过来。”

    小荷去取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薛沉强迫弟弟穿上,又为他挑选了一条金色的腰带,束好之后,戴上玉佩和各类的装饰。

    宫九见大哥兴味十足,不忍打断,冷着脸,任由他动作。

    薛沉打扮好了弟弟,笑着说:“这下我们出去,可就没人敢认了。”

    宫九神情稍缓:“嗯。”

    小荷拿了一条墨色的披风过来,披在薛沉身上,她叮嘱道:“大公子在外面不要贪玩,也不要因行动不便脱掉厚衣服。”

    薛沉:【她好了解我!】

    系统:【你是小孩子吗?还真打算这么做?】

    薛沉:【可是外面好大雪,谁看了不会心动啊。而且这次还是跟我弟一起玩,不能只让我在屋里坐着看吧?】

    宫九拿了一个紫砂袖炉塞到薛沉手里。

    前院的人过来:“大公子,世子,王爷已经在前面等候多时了。请问两位公子何时能收拾好?”

    小荷说:“这就好了。”

    薛沉戴好披风上的帽子,走在宫九身后,跟他去了外面。

    王府的花园里也落了一层厚雪,有几朵残菊尚未凋零,透过白雪,露出艳丽的颜色。

    在这样雪白的世界里,穿着红衣的薛沉和宫九也都显眼极了。

    薛沉握紧了手炉:“你昨日似乎没有告诉我,爹爹也会一起过去。”

    宫九目视前方:“我忘记了。”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就连无名岛上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势力,也能全部默写下来,却不记得告诉兄长,父亲也会一起入宫。

    薛沉很清楚他在逃避关于太平王的事情,他答应过宫九,不会再逼他,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并肩来到前院。

    太平王看见穿着朱红衣袍的两个儿子,眼前一亮,接着迟疑起来。

    这俩孩子平时穿的不一样倒也好认,现在一个满身金玉坠饰,一个披着墨色披风,倒是不太好认了。

    薛沉主动开口:“爹。”

    太平王松了口气:“我儿果真英俊非凡,比起宫里那些皇子王孙也不差了。”

    宫九冷冷地说:“我们本就是王孙。”

    太平王:“对,是爹爹说错了。”

    薛沉警告地看了眼弟弟。

    今日不同以往,是要进宫面圣的日子,关系到两个孩子的前程。太平王怕他们两个再吵起来,连忙转移大儿子的注意力:“都收拾好了吗?沉儿冷不冷?”

    薛沉笑道:“不冷,只是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太平王:“无妨,马车里备了些果脯、肉干、点心,你看着用些,垫垫肚子,等进宫之后,爹再去找官家弄点吃的过来。”

    薛沉和宫九进了后面的马车。

    宫九在车厢里点火烧水,拿出匣子里的小吃,放在火炉旁边热了热。

    薛沉:【小柳和小粉进宫是为了宫斗,我和弟弟进宫是在郊游。】

    系统:【我以为蔡京很受皇帝宠幸,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舔出来的,你爹才是真的挺直了腰板。】

    薛沉:【小舔,我的小舔呢?】

    薛沉说着,控制裴锐摸了摸榻上,碰到狗崽的肚子才安心,他给小狗盖上被子,摸了一圈,往下面掖了掖,露出小狗的脑袋。

    小舔发出哼唧的声音,舒服地打了个滚,四条爪子蹬在裴锐的腰上,踩着他伸了个懒腰。

    薛沉:【小舔好可爱!】

    系统:【呜呜是的。】

    裴锐怕它在被窝里缺氧,就着小舔现在的姿势,继续给它掖被子。

    薛沉:【被子太小了,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系统:【要不你起来吧,把位置让给小舔。】

    裴锐从床上坐起,小舔也跟着逃出被窝,跳在了他的腿窝,摇着尾巴不停地转圈,时不时地发出小狗可爱的哼唧声。

    裴锐摸到它的尾巴,用力按住,小舔高兴回头舔他的手。

    薛沉:【根本不行,我起来以后,小舔也跟着起来了,还是得换更大的被子。】

    系统:【去跟追命说!】

    薛沉:【再陪小舔玩一会儿我就去。】

    系统:【好哦。】

    第137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21000营养液加更)

    原飞霜以前生活在雪山, 对雪一点都不陌生。

    薛沉为了同步率,只能按照他的性格扮演,看到厚雪以后的反应平淡, 倒是对宫里的其他东西更好奇些。

    梁师成端了茶点过来:“您请在此稍候,官家昨夜累着了, 怕是要晚一会儿才能过来。”

    他在赵佶身边伺候, 免不了要和蔡京等人打交道。

    就算梁师成有文人风骨,看不惯蔡京等人做的事情, 也不可能跟他撕破脸。

    蔡京躬身接过茶水:“有劳梁公公了。”

    梁师成吩咐后面的小宦官:“去把炉子烧旺一点, 别让相爷和这位小公子冻着了。”

    小宦官轻轻应了一声,弯着腰离去。

    原飞霜打量着他们,对梁师成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公公, 倒是更像个儒生。”

    梁师成不动声色,微笑道:“小公子过誉了, 不过先父的确是位儒生。”

    原飞霜:“真羡慕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梁师成脸色微僵, 看了蔡京一眼,见蔡京也是一副歉意为难的模样,有些拿不准这年轻人的话,是蔡京授意的, 还是他自己的无心之失。

    他淡淡地说:“奴婢还要伺候官家,先行退下了。”

    梁师成离开后,暖阁里鸦雀无声。

    蔡京用了半碗茶水,才淡淡地开口:“飞霜啊, 你方才失言了。”

    原飞霜打了个哈欠, 温柔的笑眼中含着点点泪意, 他的声音轻柔和缓:“相爷,我哪里说错话了?梁公公不是没说什么吗?”

    蔡京轻声说:“他自诩是苏大学士的私生子, 甚至引以为傲。可是苏家没有承认过梁相公,梁相公又出身梁家,至今都以梁为姓。事实如何,无人得知。你这般说话,岂不是说中了他的痛处?”

    原飞霜:“那是他的事,我说我的,又没有在说他。”

    系统:【小粉好双标,别人看你的眼神不对,你都会生气,现在你戳别人的痛处,你竟然说跟自己没关系。】

    薛沉:【怎么能叫双标!主动戳和无意戳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别人不知道我不举,只是偶然提到了,我肯定不会生气。他们分明是在知道我不行以后才有的态度变化,明晃晃地针对我,我当然可以反击!】

    系统:【谁会偶然提到这种东西啊……】

    蔡京皱眉:“梁师成是天子近臣,还算有些文采,他的手下又有一批小官,专门模仿官家笔迹,甚至替官家颁布诏书,是个决不能得罪的人,你这般肆意妄为,日后怕是会被他针对。他乃是当朝权宦,你若是想顺遂,应该与他多多交好。”

    “知道啦。”原飞霜拈起一块点心,塞到蔡京嘴里:“相爷,这个很好吃,你尝尝嘛。”

    蔡京被他堵住了嘴,颇具威严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系统:【你刚才是不是兰花指?】

    薛沉:【没有啊。】

    系统:【可能是我看错了……】

    薛沉若有所思:【你说兰花指,会涨同步率吗?】

    系统慌张,它的宿主真的越来越放飞了,真的很害怕他以后做出更过分的事。

    它假装平静,耐心劝解:【最多也就涨一个吧,你那么聪明,涨同步率还不简单?没有必要这么牺牲自己。】

    薛沉:【说的也是。】

    吓唬完了系统,暖阁外面来了其他人。

    童贯带着柳仪煊进来,看到蔡京已经在此等候,拱手打招呼:“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您竟先到了。”

    蔡京回礼:“年纪大了,睡得少,正巧这孩子也睡不着,就一起过来了。”

    童贯看向原飞霜,笑道:“我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子,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原飞霜柔缓地说:“我姓原,原飞霜。”

    蔡京笑着说:“说什么从未见过,我看你带过来的少年才是好样貌,他就是许轻容的那个干儿子吧?”

    童贯:“蔡相好眼力。”

    原飞霜冷着脸在旁边发呆,柳仪煊好奇地打量着他。

    薛沉:【小粉真的神奇,明明我都摆脸色了,看起来还是柔和的模样,难怪被误认为脾气很好。】

    系统:【小粉,嘿嘿。】

    薛沉:【你正常点!】

    系统:【如果你的本体也长小粉这样就好了,长成这样你再骂我,我应该也不会察觉到自己在挨骂,就不会难过了。】

    薛沉:【智力水平有待提高。】

    系统:【……】

    两个大人在旁边聊天,没有闲暇顾忌到小辈,薛沉控制着柳仪煊和原飞霜偷偷摸了块点心,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片刻后,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诸葛正我出现在了门口。

    他见到蔡京和童贯,态度稍稍冷淡,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跟人打招呼。

    没有人理会无情和铁手,铁手推着轮椅进来,走到了诸葛正我的身后,与柳仪煊和原飞霜泾渭分明。

    薛沉:【几个人里就我和铁手是正常人。】

    系统:【哪个你?】

    薛沉:【还能是那个我?当然是本体!】

    系统:【……】这可不见得。

    三个老头聊得差不多,梁师成再次过来,告诉他们:“官家请诸位到前面去。”

    几人起身,跟着梁师成离开暖阁,去了前面的宫殿。

    赵佶神色惫懒,似乎非常疲惫,他见到诸位臣子,疑惑地问:“怎么不见王叔?”

    梁师成道:“官家,太平王还未进宫,想必还在路上。”

    赵佶皱起眉,接着看了眼蔡京,蔡京轻轻摇头,他淡淡地说:“王叔住得远,薛沉又体弱多病,出门应该麻烦一些,耽搁许久也无妨,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几人道:“是。”

    自从臣子们进殿,赵佶就留意到了这两个眼生的青年人。

    无情的容貌已经十分清丽动人,另外两个年轻人站在他的身边,竟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那个身材纤细,个子稍矮些的,赵佶见识过了许多女人,自认为眼界开阔,却在见到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性别。

    他点了点柳仪煊,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仪煊往前走了一步,躬身行礼。

    童贯说:“回官家,这孩子名叫柳仪煊,他患有哑疾,无法讲话,却以残疾之身,潜入金国,窃取了金国的密报。太平王几次出征,大胜而归,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原来你就是柳仪煊,朕知道你,你当初扮作女子潜入金国,被完颜洪烈收为义女,甚至成为金国郡主,若非性别有所隐瞒,怕是会直接进宫,当上金国的皇妃了。”赵佶笑着说,他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仪煊抬眸,朝他笑了笑。

    赵佶微微怔神。

    童贯适时道:“仪煊心思缜密,品貌非凡,就算是金人,也看得出来他并非常人。”

    赵佶赞同地说:“的确是这个道理。”

    童贯看得出来,皇帝比较想和柳仪煊说话,不爱听他讲这些。可惜柳仪煊是个哑巴,不然已经把握住了机会,跟官家攀谈起来了。

    赵佶又看向原飞霜,他态度温和:“那你呢?你又是哪家的孩子?”

    原飞霜微微一笑:“我是蔡相家的孩子。”

    赵佶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心情愉悦,他道:“都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我看你就颇有君子的风度。”

    系统:【他真的哔——】

    薛沉:【所以说,我真的好喜欢小粉,长了这么一张脸,不去骗人太可惜了。】

    系统:【……】

    原飞霜语调缓慢,嗓音微哑:“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赵佶:“你叫什么?”

    原飞霜:“‘冰池白山凝飞雪,仙人无影惊霜寒’我是原飞霜。”

    系统:【你怎么也开始背诗了?】

    薛沉:【我是混江湖的,隐瞒身份进入皇宫,会被当成图谋不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坦白。】

    系统:【……】

    它其实没想问这个,想说的是,它到现在都没记住那两句是怎么念的。

    赵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但是他听得出来,这样的称呼不属于朝堂,至少他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臣子被这么喊。

    赵佶:“朕听得出来,前面那两句话里的意思是白山上下了雪,有仙人出现,不知放在你的名字之前是何寓意?”

    原飞霜:“我从前居住在冰池山,是一座雪山,常年有雪。‘无影’则是说的我所修行的轻功‘疾龙无影’。”

    赵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诗中的仙人,的确合情合景。朕邀请你这个雪中仙来宫中赏雪,也算是邀对人了。”

    他们陪着赵佶吃完早饭,又等他换了身衣服,簇拥着他离开宫殿,去花园中欣赏雪景。

    本体和弟弟跟在太平王身边,一路被宫人带着来到御花园。

    薛沉:【我爹出发时间选的真好,直接跳过前面的无用社交,进入正题。】

    系统:【会不会被当成恃宠而骄啊?】

    薛沉:【他都已经这样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当成恃宠而骄的,不如自己过得舒服点。】

    太平王朗声道:“官家恕罪,臣来迟了。”

    赵佶的心情很好,被打扰后有些不悦,但还是控制好表情,目光温和地看了过来。

    太平王身后那两抹朱红在雪地中鲜艳极了,赵佶顿了顿:“王叔来得正好,快些过来,我正准备让宫人们准备笔墨,将这雪景誊写下来。”

    太平王带着两个儿子走近。

    薛沉和宫九一起行礼:“官家。”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赵佶说,“只是你们兄弟两个模样相似,穿的又差不多,我倒是分不清楚了。”

    太平王顿时有了优越感,他为赵佶介绍:“沉儿向来身子不好,故而多穿了件披风,旁边腰系玉饰的是涟儿。”

    第138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系统:【他竟然没认错。】

    薛沉:【你很期待?】

    系统:【有一点。】

    薛沉垂眸, 抬眼时摆出了和弟弟一样的冷脸,淡淡地看向父亲,又收回目光, 落在了宫九的佩饰上。

    太平王看了眼宫九,突然不确定起来。

    他予以儿子们警告的眼神, 试图告诉他俩, 不管你们谁是谁,今天在官家面前, 穿披风的必须是薛沉, 戴玉饰的必须是薛涟!

    宫九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赵佶没有发现父子三人间的暗流涌动,他微笑着招呼薛家兄弟过来:“你们来得正好,再晚一点, 朕就要动笔了。上次一别已过去数月,朕听闻你又病了几次, 现在可大好了?”

    薛沉:“不过是阴雨时受了些风寒而已, 让官家担心了。”

    赵佶身边围绕着很多人,每个人都要巴结他,多么肉麻的马屁他都听过,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薛沉的话在他看来普普通通, 但是配上这张脸,看起来就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看起来对权势并不热衷。

    赵佶:“你的身体的确太弱了些,朕那里刚好有几枚仙丹, 都是林道长亲自炼成的, 固本培元, 养精聚气十分有效,过会儿你拿上些, 每日服用三粒,不出半个月就能见效。”

    薛沉谢恩:“多谢官家赏赐。”

    系统:【他的仙丹和谢珩炼的仙丹一样吗?】

    薛沉:【估计跟用来炸炉的那些一样。】

    系统:【你真的要吃啊?】

    薛沉:【我还没有活够呢,吃这个干嘛?不过他要真的给,我可以拿出去参考一下,凭什么普通的大夫就能炸炉,谢珩必须要换掉炉子和配方才能炸!】

    赵佶又关心了宫九几句,转而跟太平王说起了话。

    薛沉和宫九来到了年轻一辈的那边,无情与铁手主动过来打招呼:“两位公子,许久不见了。”

    薛沉微笑:“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中秋宴会。早就听闻天下四大名捕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同辈中的佼佼者,中秋那日颇为匆忙,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今日在宫中相聚,总算能好好聊一聊了。”

    无情和铁手都听得出来,他说的只是客套话。

    宫里的规矩繁多,他们又要伴驾,进宫的主要目的是哄皇帝高兴,哪里有什么机会交朋友?

    无情和铁手客气地回了几句,几人间的气氛其乐融融。

    薛沉看向后面的柳仪煊和原飞霜。

    铁手当即说道:“这两位是跟着相爷和童大人一起入宫的。“

    柳仪煊笑容清浅,朝薛沉点了点头,原飞霜含情脉脉,笑眼温柔,沉默地回视,完全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铁手只好继续替他说下去:“左边这位身穿粉袍的名叫原飞霜,与蔡相颇为亲近。右边这位名为柳仪煊,年纪虽小,却已立下大功,在枢密院跟随童大人做事。”

    柳仪煊点了点头。

    铁手:“柳大人不会说话,薛公子多多担待。”

    系统:【你们怎么全都不说话?我看铁手都快尴尬死了,他肯定很后悔刚才主动开口,现在还要帮着政敌说好话。】

    薛沉:【不喜欢自言自语。】

    系统:【……】

    宫九疑惑地问:“什么时候哑巴也能做官了?”

    小辈这边顿时安静下来。

    柳仪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无措地看着宫九。

    薛沉瞥了弟弟一眼:【什么玩意,一天天的净给我找事。】

    系统:【他只是平等地讨厌跟你走得近的所有人。】

    薛沉:【这样不行,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了。我要是入朝为官,那还了得?感觉他真的会把我的同僚杀得血流成河。】

    亲近他的得死,讨厌他的也全都得死。

    系统:【教训他!】

    无情看似清冷淡漠,其实是个很仁慈的人,他向来怜惜弱小,虽然知道柳仪煊是童贯的人,却也忍不住在这样的情况下,替他说几句话。

    他推着轮椅向前走了几步,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淡淡地说:“世子言重了,我不也是身有残疾,却入朝为官了吗?”

    宫九:“这倒也是。”

    薛沉笑了笑,歉意地说:“舍弟心直口快,冒犯了。”

    无情说:“大公子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一句简单地疑问罢了,其他人见到我,怕也是会这样想的,人之常情罢了。”

    原飞霜轻柔婉转地说:“的确很冒犯。”

    无情看了过去,就见这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温柔公子拉过身旁的瘦弱少年,笑着问:“世子殿下,打算如何赔礼?”

    宫九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他:“阉人?”

    原飞霜眸色骤然变冷。

    薛沉:【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

    系统:【是你先招惹他的啊!】

    薛沉:【这可是小粉诶,早在几天前我就想好了,要用小粉欺负他,现在大好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忍得住?】

    系统:【……】

    薛沉扮演的原飞霜已经明显不高兴了,眼神、表情和动作都有相应的变化,可是在本体眼中,他仍旧是温柔和气的模样,神态变化有一点,但是看起来不明显。

    原飞霜的这双眼睛,哪怕眸色沉沉,盛满了阴郁,在外人看来,也是饱含深情的。

    薛沉呵斥道:“涟儿。”

    宫九孤傲地站在一边,浑身散发着冷意。

    原飞霜柔声笑道:“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可要小心,千万别在外面遇到我。”

    宫九冷笑。

    薛沉无奈地后退一步,离弟弟远了些,他来到铁手这边,颇为孩子气地抱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是管不了了。”

    铁手笑了笑:“世子虽有些傲气,却也无伤大雅,平日里还是很好的,只是初次见面时,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薛沉好奇地问:“他在外面是什么样的?”

    铁手说:“我与世子接触不多,大师兄曾经和他一起破过案子,想来跟世子相处的时间长一些。”

    薛沉看向无情。

    薛沉:【我弟还会破案?该不会又是贼喊抓贼的戏码吧?】

    系统:【有可能!他根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能让他主动出手的案子,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做的。】

    无情淡淡地说:“两年前,京城的镇远镖局遇到了不测,不止丢失了押运的三百两黄金,还有四十二人被贼人杀害。这个案子被送到了神捕司,呈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查过之后,那三百两金子的委托人正是令弟,故而与他有所来往。”

    薛沉:【凶手可能不是我弟。】

    系统:【啊?为什么啊?】

    薛沉:【他是有点毛病,可是三百两金子对别人来说很多,对我弟而言,就是几顿饭的事,用得着为了这些钱,大费周章害死那么多人吗?】

    “我竟不知道,两年前京城竟有过这样的大事。”薛沉问:“凶手找到了吗?”

    无情点头:“凶手就是同在京中的源顺镖局,因见不得镇远镖局和太平王府走得太近,特意设下埋伏,搅乱了镇远镖局的生意。源顺镖局做的生意极大,手下高手众多,当时情况极其复杂,多亏世子出手,我等才能脱身。”

    薛沉笑意温柔:“涟儿的武功的确不错。”

    无情:“岂止是不错……”

    那日他见识到了宫九的剑,绚丽夺目,比风还要快,轻而易举地取走敌人性命。

    他的剑法已经超乎寻常,无情自己也无法保证,与宫九对战能否活下来。

    这样的绝世剑客,却一直籍籍无名,比方应看的名声还要低调,无情觉得有些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太平王世子一直都在军中做事,没有其他举动,无情才放下心。

    薛沉比较关心另一件事:“打斗时,他没有受伤吧?”

    无情摇头:“世子的武功极高,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只是……”

    薛沉:“只是什么?”

    无情:“后来他的脸色不太好……”

    和原飞霜对峙的宫九猛然回头,打断了他的话:“大哥!”

    他的声音有些大,赵佶等人也停止谈话,将注意力放在了宫九身上。

    宫九维持着冷酷的表情,来到薛沉的身边。

    赵佶打趣道:“朕这两个弟弟可真是亲近,一会儿功夫都离不得。”

    太平王的软肋就是这两个儿子,无论他在做什么,听到自家的两个孩子,神色都会和缓很多。

    他看向自家的双生子,温和地说:“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关系好,一向都是如此。”

    宫人们将宣纸颜料拿了过来,外面的风大,天气寒冷,赵佶便将绘画的地方改成了旁边的亭台,里面熏得暖暖的。

    笔墨全都备好,赵佶看着外面,愉快地说:“大雪落在太湖石上,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只可惜此地都是白梅,少了一点颜色。”

    “臣却以为,景色正好。”蔡京立刻说,“纵然没有俗世红梅香,却有太平双生并蒂花。”

    太平王之所以被封为“太平”正是因为他手中掌握天下兵马,就算是童贯掌管枢密院,也要得到他的准许,下达的军令才能起到作用。

    在场的诸位,如果说谁最讨厌太平王,第一个是童贯,第二个是蔡京,第三个就是赵佶。

    蔡京话里的“太平”两个字,现在却有了它本该有的意义。

    赵佶听得颇为满意,他握着蔡京的手,看向身后众人,越看越觉得大行人才济济,力挫金国不成问题:“有诸位爱卿为朕分忧,何愁天下不平?”

    其他人纷纷在这时表衷心,宫九混在人群里,和兄长一同行礼。

    系统:【感觉跟唱戏一样,一场一场的。赵佶就不觉得很虚伪吗?】

    薛沉:【别的不说,对赵佶来说,这种逢场作戏提供的情绪价值还是很到位的。像他这种软弱无能的君主,平时肯定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来之前蔡京提供的那些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事实无法改变,那就只能醉生梦死了。东京梦华,到头来就是大梦一场。】

    系统:【你真的不会唱戏吗?】

    薛沉:【戏文是戏剧影视文学,和戏曲完全是两个东西啊!】

    赵佶想象着红梅傲雪的样子,慢慢地作画。

    他没有直接把人画出来,而是画了一个穿着青衣的书生在雪山中欣赏美景,后面烟雾缭绕繁花锦簇,每一朵花都有不同的风姿,或随风摇曳,或傲然其中,但是全都筋骨有力,无惧寒风。

    整幅画如同仙境一般,缥缈极了,透露的“意”有些散,但是每一处细节都值得品味。

    赵佶画了四个小时才画完,他在上面题过字,满意地放下笔。

    蔡京立刻吹捧起来,滔滔不绝地夸赞官家的书画一绝。

    蔡京虽然是权臣,但也是个书法家,“苏黄米蔡”中的蔡,有一种说法,就是说指的蔡京,可见他的书法水平颇高,不然也不能成为“蔡”的备选。

    他说得很有条理,又理解赵佶的心思,每一句都夸到了他的心坎里。

    薛沉低调地站在后边神游:【方应看怎么还没来?】

    系统:【对哦,难道你弟的消息出错了?】

    薛沉:【应该不会,我弟那么严谨的一个人,不把事情打听清楚,不会主动告诉我的。我想,要么方应看那边临时出了什么事,不让他来了,要么就是最后才过来。如果是后一种,应该是来请罪的。】

    赵佶招呼道:“原飞霜,你来看看,朕画的雪山,比起你居住的地方如何?”

    蔡京表面仍是笑呵呵的样子,和善地看着原飞霜。

    原飞霜走上前,轻声说:“陛下画的是矮山,我住的是高山,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赵佶:“怎么说?”

    原飞霜:“矮山上才有人迹和繁花,高山只有常年冰雪,见不到其他颜色,没有人愿去那里的。”

    赵佶:“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高山上居住?”

    原飞霜:“因为我不爱和人打交道。”

    宫九冷声问:“你可以在山上呆一辈子。”

    原飞霜恼火地看向他:“我就是讨厌你这种人,才躲到高山上去的。后来我也想通了,凭什么是我躲起来,我偏要出来,爱去哪儿去哪儿,你这样的讨厌鬼才该到无人处隐居,免得惹别人心烦。”

    蔡京见势不妙,连忙拉住他:“飞霜,不可无礼。”

    原飞霜委屈:“相爷,他欺负我。”

    赵佶没有想到,仙人似的原飞霜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看起来很温柔,赵佶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宽容忍让的君子,人淡如水,不喜与人起冲突,没想到他竟跟个小孩子似的,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还会跟蔡京撒娇。

    赵佶顿时觉得,原飞霜的性情鲜活极了。

    他看着蔡京,想看看爱卿如何应对。

    蔡京会意,压力大增。

    他刚开始也以为原飞霜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今天来之前才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

    后悔已经来不及,蔡京只能拼命在赵佶面前表现,以求在原飞霜惹恼了皇帝的时候,及时撇清关系,不要牵连到六分半堂。

    没想到原飞霜这样的,竟也能入得了官家的眼,而且还想看他和原飞霜的相处。

    是生是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蔡京头都大了。

    原飞霜和谁起冲突不好,偏偏是太平王世子!

    谁不知道太平王世子的脾气?

    这孩子跟他的父兄,简直就是两种样子,真不知道狡诈如狐的太平王怎么会养育出了世子这样冷酷傲慢的儿子。

    薛涟是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他若是想与人交好,没有人能拒绝。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把朝中的官员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去主动讨好谁,而且他太聪明了,很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在朝堂上,只有皇帝是他得罪不起的,其余的人,薛涟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蔡京笑眯眯地说:“世子与飞霜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宫九:“他是什么人?”

    蔡京:“飞霜算是我的门人,我欣赏他的武功和才华,特意举荐给了官家。”

    宫九不再说话。

    蔡京:“若是飞霜有哪里得罪了世子,我替他赔个不是。这孩子年纪轻,又是第一次下山,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他的心思纯善,绝对没有坏心,还请世子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宫九冷笑。

    薛沉:【你猜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系统:【什么?】

    薛沉:【我弟在想:真当我没有见过心思纯善的人吗?我大哥才是真正的善良温柔,原飞霜哪里配得上这个词?】

    系统:【……】

    原飞霜轻轻哼了一声。

    蔡京拍了拍他的后背,用的力道有些重,带着警告的意味:“飞霜,还不快来跟世子赔礼道歉。”

    “我才不要。”他见蔡京靠不住,看向在场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官家,官家你评评理嘛,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是他先欺负我的。”

    赵佶大笑起来:“你们小孩子的事,朕可不会管。”

    蔡京用感激崇拜地眼神看着赵佶,仿佛很敬佩他如此聪明,一句话就解决了两个人之间的事。

    原飞霜很不高兴,他拉着宫九的衣袖:“走,跟我出去打一架。”

    宫九不为所动。

    原飞霜用上内力,用力一拽,把他拽了个踉跄,强行拖着他离开。

    宫九的眼神里透着茫然和震惊,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格外娇气的原飞霜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回头看向哥哥,却看到大哥笑着摆了摆手:“去吧,你们两个小孩子的事,我就不插手了。”

    宫九:“……”

    闹矛盾的两个人离开后,亭台的气氛又变得其乐融融。

    薛沉走到太平王旁边,轻声说:“爹,我出去看看。”

    太平王:“就知道你放不下弟弟,去吧,这里有爹在呢。”

    薛沉默默地退出。

    从温暖的亭台中出来,冷风扑面而来。

    他扯了扯身上的墨色披风,按照原飞霜的记忆,朝弟弟那边走去。

    系统:【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薛沉:【怎么说?】

    系统:【你弟不会被小粉打到发病吧?到时候他不止在你这里出丑,还可能在皇帝那里出丑了。】

    薛沉:【不会的,我弟的耐心很强,只要他愿意忍,就没有忍不了的事情。你看着他之前好像发作很频繁的样子,其实都是他有恃无恐,不愿意委屈自己。】

    系统:【也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一次都没有在隔壁挨过打,看起来控制得很好。】

    宫九冷冷地看着原飞霜,不愿主动出手。

    原飞霜问:“你的武器是什么?”

    宫九:“剑。”

    原飞霜:“这里没有剑,我去给你找一把,免得你说我欺负人。”

    宫九:“不必了。”

    原飞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不客气啦。”

    来之前他已经把[轻功]技能点到了满级,现在身法已经达到了顶尖水平,全世界都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云鹤烟的轻功潇洒飘逸,原飞霜的轻功使用出来也差不多,只是具体的细节都不一样。

    他的轻功和狄飞惊的轻功身法一样,都是卜先知教导的,名叫“疾龙无影”,冠绝武林,与权力帮的柳五不遑多让。

    满级之后,原飞霜的轻功比狄飞惊更强。

    他并未留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宫九身前,在宫九用剑气抵挡时,用出擒拿手,触碰到了他的头发。

    接着宫九眼前一花,人已经被原飞霜制住。

    原飞霜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捏着他右手的手腕,他站在宫九的身后,轻声说:“本以为你很厉害呢,没想到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系统:【……】

    宫九没有想到自己败得这么快,他脸上露出狠辣之色,猛然反抗,试图从原飞霜手上逃脱。

    原飞霜发现了他的意图,掐着他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他轻轻地叹道:“我其实很不喜欢杀人,可是总有人自己找死。你乖乖的,给我磕头道歉,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宫九呼吸有些困难,但是他的功法特殊,就算在海底呆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事,区区窒息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你找死。”

    原飞霜苦恼道:“明明要死的是你才对。唉,我真的不喜欢杀人……这可怎么办?蔡相说自己有权势,我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如果杀了你,蔡相会很为难吧?”

    宫九反手往原飞霜身上拍,原飞霜松开握着他脖子的那只手,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束缚住。

    宫九的身体好像融化了一般,以一种很柔软的形态,脱离了原飞霜的掌控。

    原飞霜的手指仍旧是鹰爪的形状,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冷酷的红衣男子:“你这是什么功夫?”

    薛沉:【这就是我弟平时练的瑜伽吧?】

    系统:【……】

    第139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7000评论加更)

    宫九和原飞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就是单纯的看原飞霜不顺眼。

    在知道原飞霜武功高强,擒拿手修炼地出神入化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可是理智上很清楚,原飞霜的轻功很高, 想杀他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改变了主意, 决定与原飞霜交好。

    宫九没有回答自己的功法,冷酷的神情中带上了几分欣赏:“你很不错。”

    原飞霜微笑:“讨厌鬼竟然夸我了。”

    宫九:“先前多有冒犯。”

    原飞霜轻轻地说:“讨厌鬼竟然肯道歉了。”

    宫九:“我一向信奉实力为尊, 不喜与他们周旋, 原以为你也是沉溺在世俗琐事中的,才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原飞霜:“你在解释什么?”

    宫九:“天底下能做我对手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原飞霜笑道:“井底之蛙。”

    宫九皱眉。

    薛沉:【不说别人了, 詹别野、文雪岸这些人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系统:【完全不是一个战力体系吧!】

    詹别野号称“黑光上人”,是有桥集团的一位高手, 据说他有法力, 能通鬼神,非常厉害,被赵佶封为了国师。

    文雪岸自称“天下第七”,前面六个都是他自己排的, 有人退出后,他还能排新的进去,不管前面的人死了多少个,他始终是第七。

    他是元十三限的徒弟, 武功非常高, 人品道德也不怎么样, 被元十三限骂做禽兽。

    他从元十三限那里学到了很多精妙的武功,其中有一招叫做“千个太阳在手里”, 抬手就能拿出一个太阳,然后从天上掉下来把对手打死。

    宫九看起来很厉害,跟这些人相比还差得远呢。

    薛沉:【说起来,山东神枪会、大口食色孙家……这个名字好长,他们家的人都能生吃暗器,不管什么兵器都能吃掉,如果西门吹雪这样的剑客,对上孙家的人,他们的剑应该会被直接吃掉吧。】

    系统:【西门吹雪连那边的龙套都打不过吗?!】

    薛沉:【难怪西门吹雪不让拿剑偷袭,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系统:【不偷袭就不会被吃掉吗?】

    宫九想要求和,原飞霜却没有出了心底的恶气。

    他运起轻功,再次靠近宫九,以“小弃妻擒拿手”将宫九控制住。

    这个手法,卜先知研究了一生都没有入门,狄飞惊也是毫无头绪。狄飞惊对战关七时,使出了“大弃子擒拿手”,被关七用“小弃妻擒拿手”轻松反制。

    可以说后者属于擒拿手中的顶级功法,而原飞霜又将这个功法刷到了满级,除非武功搭配的特别好,而且都是顶级,不然没有几个人能逃过他的擒拿。

    原飞霜紧紧扣着宫九的身体:“你刚才使的那个功夫,我没有看清,你再用使一遍。”

    宫九面露难堪:“你究竟想怎样?”

    原飞霜眨了眨眼睛,温柔说:“我就是好奇你刚才是怎么跑掉的,突然变得像蜗牛一样,滑溜溜的,让我有力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用。”

    宫九已经立下了武痴的人设,现在原飞霜想要跟他讨教武学,他自然不能拒绝。

    就算想拒绝也没什么办法……

    宫九:“看好了。”

    说完他便运功从原飞霜手中逃过,没想到原飞霜抬手一抓,他上半身的穴位全部被封住,真气无法运转,别说逃走,连动都动不得,没有了力道支撑,滑落在地上。

    原飞霜笑眼温柔:“我就说嘛,没有人能逃掉的。”

    宫九:“你已经找到了制敌之法,可以放开我了吗?”

    原飞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声调柔婉:“这是你侮辱我的代价,我们就此两清,以后不准说我了,知道吗?”

    宫九穴道被封,用不上内力,脸颊泛红,身体有了反应。

    他在地上蹭了蹭,张开手,猛地抓住一把雪攥紧,咬着牙说:“放开我。”

    原飞霜疑惑地:“你怎么啦?”

    宫九发出低低地喘息。

    原飞霜连忙解开他身上的穴道:“小世子,你不会有什么病吧?我去叫人来。”

    宫九:“不准去!”

    原飞霜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在雪地里打滚。

    他走上前,制住了宫九,抓住他的手腕,顺着宫九内力运转的方向为他输送内力。

    系统:【我有点迷糊,你是想教训他,还是想帮他?】

    薛沉:【就不能一起吗?】

    系统:【……】

    薛沉:【什么病都有对应的药,我弟的病应该也有,除了挨打,他都是用内力压制的,我就是想看看,如果内力强到一定地步,能不能彻底治好他。】

    原飞霜的内力深厚,温柔平和,宫九难受了一会儿就将身体的反应压制下来。

    宫九眼神迷离,双眸泛红,朱红衣袍沾满了白雪凌乱不堪,发冠也散落了。

    原飞霜:“这是什么病?你家里人知道吗?”

    宫九平复了很多:“不准告诉其他人。”

    原飞霜:“为什么?”

    宫九竟有些同情他。

    他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他不会知道欲丨火焚身的痛苦,也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

    原飞霜气恼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宫九收敛了目光,安静地躺在雪地里。

    原飞霜仍旧很生气,从旁边捧起一大堆雪,全都砸在了他的脸上。

    砸完以后,他继续去弄雪,不停地往宫九身上砸。

    系统:【……同步率涨了1点,加上刚才打架时候涨的,总共涨了3点。】

    薛沉披着墨色披风,拢着袖子慢慢往前走:【行。】

    系统:【你弟快被活埋起了。】

    薛沉:【他在棺材里被活埋好几天都没事,怎么会害怕这一点雪?】

    系统:【小粉崩人设了啊!】

    薛沉:【不会的,小粉很聪明的。】

    系统:【会不会太幼稚了点?】

    薛沉:【没有啊。】

    薛沉说完,控制着原飞霜又捧了雪过来,放在了宫九身前,他踢了宫九一脚:“你倒是有点反应。”

    宫九好像死了一样,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薛沉走到马甲和弟弟那边,皱了皱眉,好笑地问:“你们两个小孩,这是在堆雪人吗?”

    宫九一下坐起身,拍开身上的雪,站起身,冷酷沉稳地说:“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薛沉看到他的头发衣服上全都是雪,眉毛上也带着雪,忍不住上前给他拍了拍:“怕你打不过人家,过来给你撑腰了。”

    原飞霜微微一笑:“你说的对,他的确打不过我。”

    薛沉把弟弟弄干净了,回头看向原飞霜:“你们看起来玩的很不错。”

    原飞霜温和地说:“谁跟他玩了?”

    薛沉捡起地上的簪子,递到宫九手里。

    宫九默默地打理自己的头发。

    薛沉来到原飞霜这边:“我弟弟看起来稳重,其实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原飞霜点头,笑着说:“我看他玩雪玩得挺开心,刚才怎么喊他,他都不愿意出来。”

    宫九恼怒地看了眼原飞霜。

    薛沉回头,看到宫九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拉着原飞霜:“不要理他,我们去前面走走。这里的雪景很美,可惜人太多了,只会觉得吵闹,一点意境都没有了。”

    宫九刚发作过,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他不敢跟上去,只能看着大哥和原飞霜走远。

    离开宫九的视线后,薛沉和马甲立刻停止对话,面无表情地走在一起。

    薛沉:【嘻嘻。】

    系统:【你这就和小粉熟悉起来啦?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薛沉:【跟小柳也打好关系。】

    系统:【然后呢?】

    薛沉:【求官,讨点事情做。】

    系统:【你想做什么?】

    薛沉:【这不是我能选的,不过无论赵佶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竭力而为的。】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原飞霜眼中的世界好像和本体有所不同。

    薛沉:【我怎么觉得小粉那边的光线更亮一点?难道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小粉内力比我高,眼神也比我好?】

    系统:【有吗?】

    薛沉:【要你有什么用啊!】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懒惰了,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习武,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薛沉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我要练功!】

    系统:【我不信,天这么冷,你连早起都困难。】

    薛沉:【可恶的系统,你等着看吧。】

    本体带着马甲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多亏原飞霜的笑眼,就算面无表情也看起来很和善,不然两个人都冷着脸,很容易被误解闹矛盾了。

    眼看着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薛沉们动身返回。

    赵佶等人已经从亭台处回到了大殿,多亏有柳仪煊在那边做摄像头,薛沉不需要问路,直接就找过去了。

    他和原飞霜回来的时候,宫九就坐在太平王的旁边,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薛沉从中看出了控诉,他朝弟弟笑了笑,对原飞霜说:“该回各自的位置了。”

    原飞霜温柔地说:“薛沉,以后有机会,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薛沉:“我在府上清闲地很,随时欢迎。”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别,原飞霜去了蔡京那边,薛沉来到了太平王的另一边。

    太平王问:“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你弟弟早就回来了,一直冷着脸,也不说话。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应该是薛沉坐在中间,太平王和宫九在他的两侧。

    这次薛沉来得晚,太平王坐在了中间,宫九只能选择其中一侧,不止和哥哥分开,还要跟自己讨厌的人坐在一起。

    薛沉笑了笑:“没有。”

    “爹不问了,官家说得对,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大人不该插手。”太平王给他倒了杯茶:“快暖暖手。”

    “谢谢爹。”

    第140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8000评论加更)

    太平王了解自己的儿子, 没有想太多。

    薛沉捧着茶杯暖手,低声和太平王聊天,给父亲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新朋友。

    蔡京、童贯和诸葛正我神色各异, 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原飞霜拿起筷子,扫视桌面, 正要夹菜。

    蔡京轻咳一声。

    原飞霜选中目标, 探出筷子,蔡京连忙阻拦, 却被原飞霜反手按在了桌面, 发出“咚”地一声响。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薛沉也停下了和父亲的交流,抬头看着那边。

    赵佶不解地问:“原飞霜, 你这是在做什么?”

    原飞霜没有松开手,笑着回答:“相爷偷袭我, 我把他制住了, 有什么不对?”

    蔡京的脸紧紧贴在桌面,他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却很不错,没想到被看起来文弱的原飞霜轻轻一按, 连动都动不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法逃脱。

    蔡京老脸都要丢尽了,他低声呵斥:“还不松手!”

    赵佶好奇:“爱卿,这是真的吗?朕竟不知道, 你还身怀武艺?”

    蔡京:“老臣冤枉, 大庭广众下, 又是当着官家的面,臣怎么可能偷袭?更何况臣的确不懂武艺, 只是粗通一些花拳绣腿,哪里是原飞霜的对手?”

    原飞霜松开手:“这倒也是。”

    蔡京连忙直起身子,整理衣袖,委屈地看向赵佶:“官家恕罪,臣失仪了。”

    赵佶摆了摆手,“原飞霜,他是怎么偷袭你呢?”

    原飞霜:“我正想吃饭,他向我攻了过来,我没有多想,下意识将他擒拿制服。官家,您说我做的是否合情合理?”

    蔡京拱手:“官家尚未开口,身为臣子,怎能先动筷?臣不过是想教导他规矩……”

    “好了,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把这盘子炙烤羊肉端过去,给蔡相压压惊。”赵佶随手指了一盘菜,接着对原飞霜笑道:“看着是个好性子的,你脾气怎么这样大?”

    “那是您看错了,我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原飞霜柔柔地说。

    烤羊肉端到蔡京的桌前,蔡京起身答谢。

    原飞霜跟他坐得很近,清晰地闻到了羊肉炙烤后的香气,他看了眼自己的桌上,确定没有,对赵佶说:“官家,我也想要,这个看起来真好吃。”

    赵佶说:“朕也没有了,你求求蔡相,看看他是否愿意分你几块。”

    原飞霜看向蔡京:“相爷,可以吗?”

    蔡京命人把盘子放在原飞霜面前:“那臣就借着官家的光,来卖你一个情了。”

    原飞霜:“多谢相爷。”

    系统:【他说要卖你一个人情诶,你就这么接受了?】

    薛沉:【你看我理不理他。】

    原飞霜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条羊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他咬了一口,吃下之后,抬眼对赵佶笑道:“好吃,多谢官家。官家也吃,凉了味道就变差了。”

    赵佶依然都不恼:“嗯。”

    赵佶拿起筷子以后,其他人也都动筷。

    薛沉给太平王夹了些肉:【我爹真可怜,天天往军队里跑,消耗的体力不少,回家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趁着这个机会多补补。】

    系统:【你们一家人是来蹭饭的吗?】

    薛沉:【对啊。】

    系统:【……】

    薛沉:【现在局势已经明晰,无情铁手就是在凑人数的,赵佶对这两个早就认识的旧人不感兴趣,印象最好的是小粉,其次是我和我弟,小柳因为无法说话,不会来事,排到第三位。】

    系统:【小粉那么作死,谁的面子都不给,赵佶为什么最喜欢他啊?】

    薛沉:【你不觉得赵佶身边的人,都跟假人似的吗?小粉多真实,而且很有活力,每次搞事都是他。】

    系统:【……】

    薛沉:【最重要的是小粉长得很善良,任何人的交流,不止依赖语言,还要有面部表情、肢体动作辅助。其他人要是跟小粉似的这么搞,早就被轰出去了。小粉就不会,小粉骂起人来,都像是跟人关系很好,讲话随意了些。跟赵佶提出无礼的要求,赵佶也只会觉得他很亲近自己。】

    系统:【小粉的脸好厉害……】

    薛沉:【你信不信,蔡京不会记恨小粉,反而会跟他关系变得更好?】

    系统:【这又是为什么?】

    薛沉:【笨,当然是因为赵佶喜欢小粉。】

    系统:【原来如此……他本来就是出卖尊严和良心争宠的,现在只是把尊严卖给了小粉,没有什么区别。】

    薛沉:【你这个理解能力,真的别具一格。】

    系统:【听不懂,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赵佶不喜欢政事,这顿饭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其他人也没那么不识趣,把朝堂里的事情拿到现在来说。

    薛沉把平时吃不到的全都吃了点,悲伤地发现自己已经饱了。

    他放下筷子,慢慢地喝茶:【呜呜我还没有吃够。】

    系统:【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薛沉:【明天我就请小粉去外面吃饭!】

    系统想了想那个场面:【他们肯定觉得你要和蔡京走得近了。】

    太平王留意到大儿子的动作,关切地问:“是不是吃得不习惯?”

    薛沉摇头:“没有,这些饭菜都很好吃,许久没有吃过了。”

    太平王:“宫里的饭的确油腻了些,比不得家里,难怪不合你的胃口。就算觉得腻了,也不要喝太多茶,这茶虽说是专程用来解腻的,却沏得很浓,喝多了当心夜里睡不着。”

    薛沉无奈:“爹。”

    太平王把自己桌前的水果拿过去:“梨子性凉,你身子弱,吃多了受不住。蜜橘容易上火,也不要多吃。”

    薛沉:“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系统:【你自己桌子上就有,他不让你多吃,为什么还把自己的给你?】

    薛沉想了想:【方便等会儿一起打包带走?】

    系统:【……】

    薛沉正和他爹低声聊着,后面的宫女突然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乳梨、榠楂、木瓜、龙眼干,还有剥好的银杏的果仁,每样都有一点,堆了一小盘。

    宫女轻声道:“这是世子亲手弄的。”

    薛沉看了眼弟弟,也不知道是太平王往自己这边挪了,还是宫九往旁边撤了,他和父亲隔着很大一块空,把果盘送过来以后,并未往这边看,而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用饭,侧脸十分冷酷。

    太平王摇头,无奈地说:“这小子,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做的好事。”

    薛沉:【我怎么觉得我爹在说反话?】

    系统:【不会吧,应该是你想多了。】

    薛沉:【你说我弟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年,我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系统:【我不知道……】

    薛沉轻轻笑了一下,用不大的声音说:“涟儿。”

    宫九抬头看了过来。

    薛沉弯了弯眼睛;“多谢你了。”

    宫九颔首,转过头去,看起来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冷酷了。

    原飞霜:“官家,薛沉是做什么差事的?”

    赵佶闻言看向薛沉,将他和宫九的互动看在了眼里。

    赵佶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能力不差,足以论起才学不输任何人,治国的手段也不缺,就是比起牺牲自己造福他人,他更喜欢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他其实很清楚,臣子们讨好他,是为了他手中的权势,甚至后宫的嫔妃们,也是为了从他的手中得到好处,才会不遗余力地往他跟前凑。

    赵佶其实并不在意这个,他的权势是生来就有的,已经与生命紧密相连。

    但是有些时候,他还是会羡慕那些比较纯粹的感情。

    赵佶道:“几年前薛涟便在王叔手下做事了,薛沉身子弱,一直在家中休养,寻常的宫宴节会都不出门,还是近些年才好了些。前不久他做的隆兴府赈灾案就很不错,朕有心重用,可是又怕把他累到了,王叔找朕算账,朕可赔不起。”

    太平王起身:“官家言重了,臣哪里敢。”

    赵佶:“王叔有多在意沉儿,朕还是能看看出来的。”

    薛沉微笑:“官家说的是。”

    赵佶:“王叔看到了,沉儿自己都这么说。”

    薛沉:“事实如此。”

    赵佶:“不过朕看你这些年的身子好多了,有没有想过进入朝堂?”

    薛沉看了眼宫九,发现宫九也在看自己。

    薛沉:【我弟肯定希望我拒绝。】

    系统:【是的。】

    薛沉起身:“为官家做事,乃是臣之所愿。”

    原飞霜撑着下巴:“是一直闷在家里,闷坏了吧?”

    薛沉笑了笑:“原公子说得是,我在家中,生病时还好,不会那么难过,可是身体好的时候,便觉得是在虚度光阴了。”

    宫九:“你在雪山时难道不闷?”

    原飞霜:“冰池山那么大,比皇宫都大,我每日自由自在,怎么可能会觉得闷?”

    赵佶笑道:“你们两个打过一架,还没有和好吗?”

    原飞霜:“我讨厌的是他这个人,怎么可能因为打过一架就和好?除非他改成薛沉这样,否则我就一直讨厌他。官家,连薛涟这种人都能在朝堂做事,薛沉怎么就不可以?您给他个一官半职,让他跟了相爷好不好?”

    诸葛正我脸色一变,忙看向太平王,见太平王也是一副不悦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太平王真的和蔡京联手,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赵佶:“蔡相的能力出众,又爱护下官,在蔡相那边任职,的确是个不错的出路。只是沉儿自有他父亲做主,朕可说了不算。”

    太平王:“多谢官家体谅,臣的确不放心这孩子,总得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可是又不舍得让他像涟儿一样来军中,故而一直没有为他求官。”

    赵佶道:“朕这里倒是有个差事,不知道沉儿愿不愿意做。”

    薛沉:“官家亲自开口,臣岂有推脱的道理。”

    赵佶:“你不问问是什么?”

    原飞霜:“是什么呀?”

    赵佶指着外面:“御花园中的奇石,都是诸位爱卿特意为朕寻访得来的,奇形色艳、质佳纹美,极具特色,百看不厌。朕一直以为,园子里的太湖石仍旧太少了些,沉儿可愿为我寻几块新的石头?”

    宫九严词拒绝:“兄长体弱,受不得累,怎能四处奔波,还请官家收回成命。”

    赵佶的这个爱好,比他的其他爱好还要过分,实在是劳民伤财。

    有许多百姓都是被这件事情逼得过不下去了才造反的。

    给他找石头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手染鲜血,背负骂名?

    赵佶有些失望:“那就算了。”

    系统:【你不接下这个活吗?】

    薛沉:【接!我不做,还有其他人做,那还不如我自己来。】

    他上前几步,拱手行礼:“臣愿意效劳。”

    薛沉:【历史上的朱勔给赵佶找石头,被封了威远节度使,他找来的那块石头都被封了“磐固侯”,我肯定能比得上那块石头!】

    系统:【他有病吗?为什么要给石头封侯啊?】

    薛沉:【是呢。】

    宫九不明白大哥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连这样的事情都会答应,他走到薛沉身侧:“我愿与大哥一同为官家效劳。”

    赵佶看得出来,宫九做的很勉强。

    他其实不太喜欢强迫别人,在艺术方面,他更希望有人如自己一般,发自内心地欣赏太湖石的美。宫九这么做,搞得自己像个恶人似的。

    可是他也是担心兄长,而且这对双生子又是太平王的孩子……

    赵佶神色和缓:“那就交给你们两个人来做吧。薛涟已经有了职位,薛沉身为兄长,怎能被弟弟压一头,就与薛涟相当,封做西都节度使。”

    薛沉:“臣领旨。”

    宫宴上的气氛冷了下来,蔡京和童贯摸不清楚现状,不敢贸然开口。

    诸葛正我同样也在分析局势。

    太平王表面看起来似乎拿到了好处,可是他越想越不对,很担心儿子是不是陷入了蔡京的圈套。

    沉儿和原飞霜相识的时间不长,保不齐就是原飞霜和蔡京一起下套,逼着儿子往里面跳。

    宫九没回自己的座位,他跟着来到薛沉这边:“大哥,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你应该拒绝才对,为何主动答应?”

    薛沉满目慈悲:“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所以才答应。”

    宫九心中一片柔软:“你总是这般……可是天底下受苦的人太多了,你不止救不了他们,还会搭上自己。”

    薛沉笑着问:“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宫九:“什么机会?”

    薛沉:“帮你摆脱……的机会。”

    太平王问:“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宫九神情冷酷,默不作声。

    薛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太平王低声说:“那个原飞霜在官家面前求官,未必怀有好心,我看他和蔡京走得很近,说不定就是蔡京想要拉拢我,才特意卖你的好。太湖石与普通石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找的太普通了,未必能入得了官家的眼,寻起来不易,送到京城来更难。”

    薛沉:“原飞霜是六分半堂的人,他师承卜先知,师兄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狄飞惊,算是江湖中人,的确是蔡京的党羽。”

    太平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跟他走得这么近?”

    宫九同样想知道这一点。

    薛沉笑了笑:“因为他是个很纯粹的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而且非常坦诚。我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原飞霜亲自告诉我的。他得知我在府中闲赋,这才生出了替我求官的心思,并没有什么恶意。”

    太平王:“这小子突然来这么一招,怕是蔡京都招架不住。”

    薛沉得意地说:【蔡京根本不是小粉的对手。】

    系统:【是呢……他一直都是都被你牵着鼻子走的。】

    太平王叹气:“对其他官员来说,押送太湖石是个肥差,可以捞到不少油水,爹知道,你肯定不是这种人,说不定还会怜惜百姓,自己出钱出力……”

    宫九:“交给我来做就好,绝不会脏了大哥的手。”

    薛沉:“我还没有做呢,爹爹和涟儿未免杞人忧天。更何况,我也想亲自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午饭吃的差不多,赵佶命宫人们撤掉了饭菜。

    有一位公公前来传报:“官家,方小侯爷已经到了。”

    赵佶回头,对身后的一位宦官说:“他来的倒是很及时。”

    那位宦官长得很奇特,他的皮肤颜色有些发红,看起来很粗糙,像是风吹日晒过的样子。

    他一直都跟在赵佶身边,薛沉上次进宫也看到了他,只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以为这个人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宦官,看到赵佶的反应才想起来一件事。

    薛沉:【我记得原著中的米苍穹因为面如蟹壳被皇帝看中,给他改名成了米有桥,从此青云直上的。】

    系统:【生的蟹壳还是熟的蟹壳?】

    薛沉:【看样子是熟的……我真的愧对自己,看到他好几次了,一次都没有联想到蟹壳!】

    系统:【……】

    薛沉:【先帝应该是个吃货吧,看到长得像大闸蟹的人就留下来了,还给他改了个这么好吃的名字。】

    系统:【好吃吗?】

    薛沉:【我真的会想起过桥米线。】

    系统:【……】

    方应看没跟他的养父一起来。

    他穿了件暗金色长袍,身形消瘦,面容姣好,脸上带着郁色,看起来这几天过得并不好。

    他向赵佶行礼,又挨个跟在场的几位大人行礼,最后站在太平王面前,躬身行了大礼。

    “这几个月我被禁足在家,父亲苦心教导,我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深感以前罪孽深重,只是禁足,难以抵消我做下的错事,也对不起在前线战死的将士。我愿任由王爷处置,弥补我的过错。”

    他的态度诚恳,动作谦卑,看起来的确已经知错了。

    赵佶道:“方应看几次入宫见朕,就是为了想见王叔一面。朕实在被他烦够了,这才答应下来。”

    太平王淡淡地说:“小侯爷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你既然已经如此深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也算没有堕了方巨侠的威名。”

    方应看:“爹爹跟我说起过,他曾在宫中与您偶然遇见过。他很崇敬您的为人,一直希望我能长成为国为民的英雄。我一时误入歧途,让爹爹失望了。这次进宫,爹爹特意嘱咐过我好好向您赔罪。”

    薛沉:【不对啊。】

    系统:【哪里不对?】

    薛沉:【有桥集团是中立派,但是方应看私下和蔡京还是有来往的。他这么当着蔡京的面,跟我爹说这种话,就不怕蔡京生气?】

    系统:【难道他发现蔡京没有你爹可靠,想和你爹撕破脸了?】

    薛沉:【你还是太单纯了,站队以后就没有重新选择阵营的权力了。半路跳槽的都没有好下场,不信你看吕布。】

    系统:【……】

    太平王说:“你并非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大行,对不起官家。官家既然已经原谅你了,我自然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方应看眼睛里闪烁着光亮,他道:“上次我说,想要与贵府的两位公子结交,并非虚言,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朋友,还请王爷准许。”

    太平王:“我向来不爱干涉孩子们的交际,你不必问我。”

    方应看:“是。”

    “你们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赵佶说,“朕有些疲乏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几位爱卿请随意吧。”

    他昨天晚上玩的太晚,今天早上就起晚了,后来出去冻了一下,没有觉得困,现在吃饱了,就开始困倦了。

    赵佶抛下臣子们,带着米有桥和梁师成离去。

    臣子们互相看了一眼,蔡京最先告辞离开,接着是童贯、太平王和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喊住了太平王,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薛沉和宫九放慢脚步,走在最后面。

    他抓住机会和柳仪煊搭讪,先是对瘦弱的少年笑了笑,接着温声问道:“你是叫柳仪煊,对吗?”

    柳仪煊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薛沉:“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不用觉得为难。”

    柳仪煊点头。

    薛沉:“你是跟着童大人一起来的?”

    柳仪煊点头。

    薛沉:“年纪轻轻就已经建功立业,你真的很厉害。”

    柳仪煊弯起眼睛笑了笑,指了指薛沉和宫九,比划着做了几个动作。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啊?】

    薛沉:【敷衍的表演。】

    系统:【……】

    薛沉:“我和涟儿不过是依靠着父亲庇佑才有今天,真的易地而处,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必妄自菲薄。”

    系统:【……】你好自恋。

    柳仪煊以前都是被长辈夸,现在是被优秀的同龄人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脸颊微红,似乎觉得这位太平王公子很和善,看向他的眼神亲近了许多。

    薛沉:“我的朋友很少,你若是哪天休沐,可以来太平王府找我玩。”

    柳仪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薛沉:“不能说话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看着你很合眼缘,而且就算你不能出声,我也能明白你的意思,这莫不是心有灵犀?”

    宫九很疲惫。

    从谢珩和大哥见面的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就开始失控。

    他无法把裴锐从兄长身边赶走,不止奈何不了他,还会被哥哥讨厌。

    到原飞霜和大哥亲近时,他的接受能力已经变强了很多,没有在宫中失态。现在又轮到了柳仪煊……

    柳仪煊不是裴锐和原飞霜那样的高手,他看起来瘦弱极了,个子不高,人也很消瘦,面容清纯,简直就像个女子。

    宫九能感觉到,柳仪煊不会武功,如果自己想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杀了一个柳仪煊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没有了这个哑巴,还会有谢珩、裴锐、原飞霜,就算没有了这三个人,还会有许多人。

    谢珩说的没错,他越排斥大哥的朋友,大哥就会越厌烦他。

    他只能忍耐下来,看着大哥和这个哑巴言笑晏晏。

    来到宫门口,童贯呼唤柳仪煊的名字,他才恋恋不舍地和大哥道别,去了童贯那边。

    宫九松了口气,看向四周:“大哥,去车厢里面等吧。”

    薛沉:“好。”

    方应看从后面过来:“薛公子。”

    薛沉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方应看。

    宫九放下车帘,站在兄长的身后。

    兄弟两个长得极像,薛沉神情冷淡时,看起来和他弟弟一模一样,方应看分不清兄弟两个,他左右看了看,放弃称呼。

    “我来得晚了些,错过了与两位公子赏雪,实在遗憾。幸好在这里见到了二位,便厚着脸皮,过来跟二位说几句话。”

    薛沉:“小侯爷客气了。”

    方应看苦笑:“我算什么小侯爷,我不过是个孤儿,若非被爹爹收养,还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哪里能比得上你们二位身份尊贵?薛公子千万别这么喊我,直接叫我姓名就好了。”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而且言语间把兄弟两个都带上了,宫九这么冷酷的人,都放低了警惕,对他有了些许好感。

    系统:【他看起来真的改过自新了。】

    薛沉:【建议把他爹的死法刻进DNA里。】

    系统:【……】

    原著中的方应看恶贯满盈,做了很多坏事。方巨侠仿佛有什么大病,只默默地帮助受害者,就是不去教训儿子。

    方应看担心未来有一天,方巨侠会与自己为敌,写信请方巨侠进京,告诉他,自己在山上发现了养母的行踪。

    方应看的养母就是因他而死的,死后方巨侠一直念念不忘,听到妻子可能还活着,立刻动身前往京城,顺便想着教训一下方应看。

    方巨侠进京后走在街上,没走几步就就看见方应看跪在那里迎接他,远远地哭着喊爹爹,勾起了方巨侠的爱子之心。

    然后他又说自己知错了,接着和方巨侠说,他们做的那些坏事,都是为了和蔡京抗衡不得不做的,而且做坏事的另有其人,方应看只是给其他人背了锅。

    他们把方巨侠带到那座山上,几人合力,攻击方巨侠,最后方应看亲自把他杀死,推到了悬崖下面。

    杀死养父以后,方应看还难过地哭了。

    系统:【呜呜,他比完颜康和你弟还会卖惨。】

    薛沉:【我弟哪里卖惨了?】

    系统:【……】该死的弟控!

    薛沉笑了笑:“小侯爷说笑了,您已经袭爵,我和弟弟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是无法与您相比的。”

    方应看终于弄清楚了俩人谁是谁,他看着薛沉:“大公子这是在怪罪我?”

    薛沉:“连官家都已经原谅了小侯爷,我又怎敢怪罪您?”

    方应看:“我那时被金人蒙蔽,没有想那么多。下毒控制那些人袭击二位,并非是我的本意,我原本只是想试试那些毒的效果,金国人却说,那些中了毒的人难以操控,如果没有笛声,他们怕是要暴丨乱,杀死看管他们的人逃走。

    “他们让我把控制中毒之人的方法交出去,告诉我会派人帮忙看管那些人。我信以为真,半点都没有隐瞒。没想到那些金人竟操控他们,肆意杀害行人,甚至还去偷袭你们二位……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太过天真,也不会被人利用,做出这样的错事。”

    宫九:“你是来道歉的?”

    方应看:“是。”

    宫九:“说完了吗?”

    方应看:“世子在朝中颇具美名,我向往已久,只是世子行事低调,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你结交。我如今已经改正,不知世子愿不愿意认我这个朋友?”

    他和宫九同在朝中为官,就算没有什么交集,也都听说过彼此。

    而且方应看的有桥集团非常庞大,方应看是有桥集团的二把手,许多事情都是他负责的。其中就包括了结交官员。

    他手上有钱,拿着钱去敲门,比什么都好使,连蔡京的门都被他敲开了。

    可惜太平王不爱钱,宫九不缺钱,谁都没有理会他。

    方应看在朝堂里的人脉非常广,总有那么几个和宫九相处过。他打听过了宫九的为人,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看起来很想把宫九拉到自己的船上。

    宫九以前不想暴露无名岛,一直拒绝方应看,现在则是怕兄长不高兴,还是不敢答应他。

    宫九:“你应该知道,我爹不喜欢金人,我与大哥同样对金人没有好感。”

    方应看有些失落:“我当真改过自新,不会再与金人来往了。”

    宫九回头给薛沉紧了紧披风:“大哥,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

    薛沉点头:“小侯爷,失陪了。”

    他转头扶着宫九的手,踩着矮凳,进入车厢里。

    车厢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薛沉安静地听着外面两个人的谈话。

    宫九:“你哪里值得我们兄弟相交?”

    方应看:“我的手上有人,有钱,薛公子想做的事,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成,但是有了我来相助,绝对会保险很多。”

    宫九:“既然如此,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做?”

    方应看:“蔡京与诸葛正我分庭抗礼,有桥集团若是与太平王联盟,无论是蔡京,还是诸葛正我,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宫九很清楚,那两只虎死了,就只剩下太平王的势力和有桥集团,必定会展开新一轮的斗争。

    太平王掌握兵权,看起来胜算很高,但是有桥集团人才济济,各路高手齐聚,杀死太平王不在话下。

    宫九:“你打算怎么做?”

    方应看:“既然太平王不喜欢金人,我们便先对付蔡京,他一向主和,私下与金人多有来往,他若是倒台,两位薛公子应该会很高兴吧?”

    宫九沉思。

    方应看:“我只是想与两位交个朋友,世子难道连这个都做不了主?”

    宫九:“是。”

    方应看原本想激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他呆了呆:“莫非太平王殿下……”

    宫九神色稍冷:“跟他没关系。”

    方应看看到他的反应,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薛沉轻咳了两下,声音从车厢里面传出来:“家里一向是由我说了算,涟儿的确做不了主。”

    方应看:“我也是这样想的。”

    薛沉:“我这里的确有件事情,想请小侯爷帮忙。这件事与我而言有些棘手,但是小侯爷有人有钱,做起来应该不难,不知道小侯爷能否答应。”

    方应看:“大公子请说。”

    薛沉:“不知小侯爷能否买几块太湖石,押送回京?”

    方应看沉思片刻:“可以。”

    薛沉:“多谢,也请小侯爷爱惜羽毛,不要以权压人。”

    方应看:“我既然答应了大公子,把太湖石买回来,自然是要‘买’的。”

    薛沉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这个事情交给方应看来做。

    有桥集团的名声很差,在党派斗争时,没少把人逼得家破人亡,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私底下做糖、盐、米、面这些交易的时候出过什么事情,想来都是正经的生意。

    这种生意做的那么大,谁都会眼红,却还被方应看牢牢把握在手里,足以见得,在这些事情上他没有留下把柄。

    薛沉快乐地靠在车厢上:【搞定!】

    系统:【这就完了?什么都不用做,就拿到了官职?】

    【这就叫中间商赚差价!】薛沉,【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方应看肯定不会白帮这个忙,我也要付出诚意的。】

    系统:【你真的要跟他交好?】

    薛沉:【都已经和小粉、小柳交好了,小绵也是半个神侯府的人,所有势力雨露均沾,再多一个方应看也没关系的。】

    系统:【他不应该叫方应看,他应该叫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