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昨天晚上裴锐去老楼补眠, 本体熬了大半夜,原本想等宫九那边结束后再睡,没想到睡意渐渐消散, 直到天亮才睡着。

    中间好像有人喊过他几次,意识短暂地上线了一下, 很快又掉线了, 等他真正醒来,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

    薛沉重新登录本体, 元气满满地跟系统打招呼:【早上好!】

    系统:【???我们都聊一上午了。】

    薛沉:【睡的太舒服了, 找点存在感。我说穿越以后怎么一直都很难受,原来是作息不对!】

    系统无法理解。

    薛沉:【统儿,全部的我都睡觉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啊?】

    系统:【跟你一起休眠。】

    薛沉觉得系统跟个电子宠物似的,要是它能有实体, 估计就趴在自己床头蜷缩成一团, 想想还怪可爱的。

    小荷掀开床帘看了一眼,见薛沉睁开了眼睛,几乎喜极而泣:“大公子,你终于醒了!”

    薛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昏迷多年的植物人突然苏醒。】

    系统:【……】

    刚睡醒, 薛沉懒懒散散的,声音沙哑:“想喝水。”

    小荷转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换了一个人。

    宫九端着水过来,“大哥。”

    薛沉笑了笑, 坐起身:“你回来了。”

    宫九扶了他一下, 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夜里回来的, 怕打扰到你休息,今早才过来打招呼, 没想到你睡了这么久。是最近吃的药有问题?”

    薛沉就着他的手,直接把一杯水喝光。

    宫九:“还喝吗?”

    薛沉摇头。

    宫九把水杯递给身后的小荷,摆手让她出去:“我会尽快张榜寻访名医,宫里的太医都是些混日子的废物,江湖中医术高明的人多的是,总有人能治好你。”

    薛沉笑道:“好。”

    系统:【你又有什么打算?】

    薛沉:【既然张榜了,那些大夫都是冲着太平王府来的,就算我弟以公谋私,拉拢几个人为无名岛做事,总得留下些,送到我爹那边交差。这可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蔡京权势滔天,私下里的势力不知有多庞大,有桥集团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弟的无名岛,终究不受王府所控,而且那是小老头的,甚至都称不上是我弟的,王府不能只有明面上的兵权,必须向下发展自己的势力,风雨来临时才能平安度过。】

    宫九主动过来帮他揉按头上的几个穴位,低声说;“我已经给谢珩传信,让他过来为你诊治。”

    谢珩那边还没有收到消息,估计还得再等几天。

    薛沉迟疑着问:“是否有些太为难他了?”

    宫九:“他的医术不错,若是将心思放在学医上,早已成为一代名医,可他却不务正业,整日想着炼丹,前不久丹炉出了问题,险些把自己给炸死。让他过来府上,总好过放他胡思乱想,神神叨叨地炼丹修道。”

    系统痛心疾首:【傻弟弟,把谢珩叫过来,到时候吃醋的还是你自己啊!】

    薛沉:【有时候我弟真的不太聪明。】

    宫九连十以内的几个数都数不过来,可以说相当笨了。但是他又学习能力极强,用了很少的时间就把武功练得非常厉害,而且心思缜密,能把陆小凤耍的团团转,怎么看都不像个笨人。

    薛沉有时会怀疑,宫九只是不会这些简单的算术,给他换成高等数学什么的,他可以立马算出结果。

    宫九:“大哥起来吃点东西吧,是去外面,还是在卧室?”

    薛沉昨晚八点半睡的,在床上躺了十五个小时,感觉堕落极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去外面吧。爹今日回来了吗?”

    宫九:“没有。”

    薛沉:“你吃过了吗?”

    宫九:“没有。”

    薛沉看得出来,他是在等自己睡醒一起吃饭,歉意地笑了笑:“让你久等了。”

    兄弟两个从小院出来,穿过花园,来到前院。

    裴锐还在跟着追命做事,中午没回来吃饭,太平王也在军中忙碌,饭桌上空荡荡的,看起来有几分孤独。

    宫九坐在了薛沉旁边:“我若不来,你就一直这样独自用饭?”

    薛沉笑了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嫂嫂了?”

    宫九原本淡淡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薛沉给他夹菜:“逗你的。”

    系统:【你真的不打算找对象啊?】

    薛沉:【我干嘛找对象?这里虽然是古代,但是你看看陆小凤,看看花满楼,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单身,根本没人催婚!多么快乐!】

    系统:【那你家以后的爵位谁来继承啊?】

    薛沉:【爵位都是为人服务的,不是用来为难自己的,不要本末倒置。至于政治方面的纷争,随便找个小孩子,抱过来给我弟当儿子。】

    系统:【为什么不是给你当儿子?】

    薛沉:【我连对象都不想找,怎么可能爱养孩子!】

    宫九默不作声地吃掉碗里的菜。

    薛沉看着在自己面前异常乖巧的弟弟,突然问道:“你呢?”

    宫九:“我不会碰其他女人。”

    薛沉笑着问:“其他?”

    宫九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其中夹杂着几分怜悯,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愤怒:“我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薛沉:【按照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早就救下沙曼了,难道有了双生兄长,我弟的心理发生了一些变化,导致他对沙曼没有产生情爱?】

    系统:【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你?】

    薛沉:【我弟因为亲眼目睹了父亲杀死母亲,从此变得极端压抑,在青春期直接变态,拥有了特殊的性癖。他的性,直接跟母亲的死挂钩。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提起女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死亡。

    【所以他会对一无所知的我产生怜悯,身为弟弟却不能向兄长寻求帮助,只能独自承受这些沉重的情绪,当然会委屈,会愤怒。倒也不错,至少他现在已经开始表达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始终冷漠,极致地压抑自己。】

    薛沉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宫九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很快调整过来。

    他有些任性地说:“我不希望大哥有别的女人,我们只有彼此了。”

    “这话你不久前说起过,我可是都记着呢。”薛沉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我记得。但你还说过,每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我唯将你放在了心里,其他所有人,都无关紧要。”

    薛沉笑道:“父亲呢?”

    宫九眸光一暗:“他……呵!他自然也是极其重要的。”

    第072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薛沉闻言, 放下筷子,撑着额头:【头疼,糟心, 饭都吃不下去了。】

    系统:【怎么会突然头疼,这也没开马甲呀。】

    薛沉:【我的傻逼弟弟出去一趟, 越来越狂妄了。以前还知道瞒一瞒, 现在完全不掩饰,直接拿我当傻子糊弄。】

    系统:【我感觉还好啊。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啊, 直接告诉他真相, 跟你弟联手,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吧?】

    宫九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薛沉身上,看到他的动作, 骤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

    大哥本就与自己心意相通,很多时候一个眼神, 他们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更何况他心思细腻敏锐,绝对察觉到了自己对父亲的不满!

    “大哥……我没有说父亲不好的意思,只是有些时候,他……”宫九想办法找补, 回忆与太平王的相处,实在没挑出这位父亲的错处,忍着厌恶,“他满心都是你, 从来没有关注过我。”

    薛沉低低地应了一声, 依然扶着额头:【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系统:【啊?】

    薛沉:【这糟心玩意作了这么多孽, 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系统:【……】

    薛沉:【最重要的是,你真的以为他知道真相以后, 就能放下仇恨,做回好儿子?】

    系统:【不能吗?】

    薛沉:【他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太多精力,又拜了无名为师,做下太多恶事,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尽其数,笼络到手上的钱财数目也不少,早就回不了头了。

    【揭穿他,他要么阳奉阴违,在我面前假装回头是岸,背地里做的更加隐蔽,要么直接把我控制起来,隔绝掉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系统:【刺激……】

    薛沉:【????】

    这系统有毛病吧!

    宫九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中忐忑难安:“大哥,你又不舒服了吗?”

    薛沉轻声说:“没事。”

    宫九怎么看他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要不要去旁边躺一会儿?”

    薛沉重新拿起筷子:“不用,先吃饭吧。”

    舒贵妃的死,本体被迫喝中药,晚上两具马甲彻夜难眠,还有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全都记在傻逼弟弟头上了。

    宫九好不容易回来,薛沉必然得折腾他一下,绝不可能让他好过。

    薛沉突然间冷淡下来,没有说明原因。宫九拿不准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被自己气到了,还是身体不适,乖巧地陪在哥哥身边,没敢再提那些可能让哥哥不高兴的事-

    追命带着裴锐回城,先是通知衙门去城外收尸。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看样子是个黑户,跟他打架的那个人一时间也没有找到,暂时无法确认身份。

    艰难地录完口供,追命详尽描述了当时的场景,给裴锐的过度自卫做了些美化,好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凶恶。

    本来就是死者先动手的,裴锐只是做出了反击,按照律法,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罪责。

    只是当时的场面非常让人不适。

    追命很清楚,裴锐的武功比死者高出太多,就算不杀他,也能将人制服,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如果口供中真的这么写,裴锐就没有现在这么清白了。

    从衙门里出来,追命疲惫极了。

    他暂时还不能放松,因为裴锐那边还没有给他答复。

    追命带着裴锐去药铺买了几味药,回到老楼,自行调配出蒙汗药。

    他没有立刻把东西交给裴锐,抱着手臂往后面一倚:“小绵,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裴锐摇头。

    追命问过他“好心人”是怎么回事,裴锐只说需要想一想该怎么回答,之后一直都很安静,到现在都没有开过口。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三爷!大爷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您上午送来的那些粉末,已经弄清楚了。”

    看样子暂时无法知道“好心人”的真相了。

    追命起身,往无情那边去。

    裴锐像个小尾巴似的,抱着刀,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追命走的时候没有喊裴锐,他带着裴锐在外面跑了一上午,有心想让他留下来休息一下,但是仍旧怀有芥蒂,没有直接把关心的话说出来。

    意识到裴锐跟了过来,追命回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低着头,气势冷漠强大,紧抿着嘴,无端透出几分可怜。

    追命心虚极了。

    除了自己,小绵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了。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眼睛又看不到……小透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弟弟过得如此艰难,应该会很难过吧。

    要是连自己都不管他,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故意教坏他,追命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小绵。”追命停下来。

    裴锐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侧耳,似乎在等追命开口。

    “你离这么远做什么?还不过来。”追命说。

    裴锐快步走过来,虽然神色未变,追命却看出了几分雀跃。

    “你应该从来还没有去过大师兄的小楼吧?我带你过去,这次记住路,以后就可以随时去他那边玩了。师兄身边的四剑童都是活泼开朗的孩子,你们年纪相仿,多结交几个朋友也不错。”

    裴锐:“我比他们大。”

    追命:“没大几岁。”

    裴锐继续沉默。

    小楼这边听起来没有老楼那里那么空旷,听风声,空间似乎更为狭窄,不过地面非常平坦,门槛也低一些,应该是为了方便无情的轮椅出行,特地改装过的。

    裴锐双目不便,来到陌生的地方,本该磕磕绊绊,但是在小楼这里出乎意料的顺畅。

    无情坐在花园里,远远地看着二人过来:“你来了。”

    追命:“大师兄。”

    无情:“金剑,招待一下客人。”

    金剑是四剑童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但是比裴锐矮了一头,看着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他来到裴锐这边:“裴公子,请随我来。”

    裴锐没有应答,伸手抓住了追命。

    追命笑着说:“这东西是小绵搜出来的,告诉他也没关系的。”

    无情摆了摆手,让金剑退下,轻声说:“小绵……这个名字,比裴锐更适合你,你看起来太过锋芒毕露了,还是适当收敛为好。你既然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人,何不改回本名?”

    裴锐说:“是师父给的名字,师父说过,就叫裴锐。”

    追命看向他。

    哪里又冒出来了一个师父!

    小绵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每当他以为对这孩子已经足够了解,他都会做出一些事情,打破自己的认知。

    当着师兄的面,不方便教训小绵,回去一定要问个清楚!

    无情就是随口一说,没有一定让他改名字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他指了指桌上的纸包:“这里面的毒,就是不久前,太平王殿下提起过的那种。”

    陆小凤追查杀人笛声时,各地的府衙也都将事情上报,但是当时朝廷正在忙着处理各地的旱灾和蝗灾,只是简单下令,命州府去查,没有引起重视。

    直到平阳府军中哗变,太平王亲自带兵前往,把消息传回之后,京中才知道,原来杀人笛声竟如此可怕。

    后来方应看被关押,杀人笛声再也没有出现过,源头又在金国那边,他们就算想捉拿凶手也有心无力,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带着毒出现在京郊,还被小绵偶然抓住了。

    追命:“携带此毒的死者是汉人打扮,听口音也不像金人。他在看到小绵之后,反应很大,一心想要小绵的性命。我本以为死者是小绵的江湖仇家,现在看来,或许是小绵在暗查小侯爷时,被此人发现,他在见到小绵后,自以为事情暴露,没有了活路?”

    无情:“事实如何,现在还难以盖棺定论。我已将此事告知世叔,小侯爷那边,自有世叔来交涉。”

    裴锐:“不是。”

    追命和无情一起看向他。

    追命:“什么不是?”

    裴锐:“我没有查过小侯爷,但是小侯爷曾经派人来杀我。”

    追命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他为什么要杀你?”

    裴锐:“……”

    追命见他又不说话了,倍感无奈:“你既然已经开口,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小绵,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裴锐摇头。

    无情问:“你不知道,还是不确定?”

    裴锐:“……”

    无情:“太平王知道吗?”

    裴锐点头:“他知道!”

    无情:“好,我会将此事告知世叔的。”

    追命疑惑地问:“被刺杀的人是你,为什么太平王知道,你却不知道?”

    裴锐:“因为我没有听懂,我爹听明白了。”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追命的意料:“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无情看着追命,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仿佛觉得他此刻的反应很有意思。

    他讲出来的话却很有礼貌,十分照顾裴锐这个当事人。

    无情:“上次交流时我便发现了,小绵的思考方式,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只是他沉默寡言,又气势太强,足以让人忽略。还是你经提醒后,我才明白过来。”

    追命没有回答,小花园中安静极了。

    沉默许久后,裴锐缓缓说:“师父说我反应慢,笨笨的,不能叫小绵,容易被人欺负。”

    无情:“原来如此。”

    裴锐侧了侧脸,伸手抓住追命。

    追命声音有些哑:“我在这里。”

    无情:“你今日为何突然与追命出城?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系统:【对哦,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这也是你计算好的吗?】

    裴锐:“没有。”

    薛沉:【谢珩给小绵算了一卦,卦象说可以出去走走,我就试试看了。】

    系统:【什么时候算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沉:【你知道外应吗?就是在算某个人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某些事情,都代表着一些征兆。研究越透彻的人解读的越准确。

    【譬如扇骨脱落,有人解释为骨肉分离,有人解释为脱衣见夫,寓意夫妻团聚……谢珩昨晚睡前心中想着小绵,然后胡生就更换床上的棉被,抱着出去了,所以今日的所有选择,小绵都会选往外面走。】

    系统:【不懂,感觉更像是蒙的。】

    薛沉:【谢珩只会观星,不会算卦,就是靠蒙的。】

    系统:【……】

    无情:“那你们为何突然出城?”

    裴锐:“我想要蒙汗药,追命不给,我就想出去找几个好心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搜到。”

    无情:“好心人?”

    裴锐:“嗯。”

    追命从裴锐的那句话里领悟到了好心人的意思:“你之前说,从前在江湖上流浪,会有好心人帮你,指的也是这样的好心人?”

    裴锐:“嗯。”

    追命:“他们难道不是来杀你的?为什么会帮你?”

    裴锐:“他们身上有衣服,有吃的,有水。从他们身上翻一翻,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追命的意料,就连无情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锐的语言简单,没有太多描述,可是他们却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到,他从前过的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追命心底泛酸:“你师父呢?”

    裴锐:“死了。”

    追命更难受了:“要是一直没有人来杀你,或者他们身上没有食物,你都是怎么办的?”

    裴锐的声调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一如既往地清冷:“那些人身上有时候会有银子,可以买东西吃。有时候没有,只能吃点草,但是吃草填不饱肚子。”

    追命深深地吸了口气,沙哑艰涩:“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挨饿了。”

    第073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系统同情心爆表:【你为什么要给小绵编造这么可怜的过往?!!】

    薛沉:【不然呢?小绵天天锦衣玉食, 吃香的喝辣的?】

    系统:【呜呜,你好冷漠。】

    薛沉:【你想怎么样?让我也跟你一起呜呜地哭?有毛病吧,小绵就是我自己, 我还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

    系统:【呜呜。】

    薛沉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氛围,歪了歪头, “从明天开始算吗?”

    追命坚定地承诺:“从现在开始算。”

    裴锐:“可是我现在就很饿。”

    追命想起来, 他们从城内跑到城外,又从那边回来, 在衙门做了半天口供, 现在又来大师兄这里,完全没有停歇过。

    不止小绵觉得饿,他也饿了, 只是心思一直放在别处,实在没有闲暇。

    追命看向无情:“大师兄……”

    无情说:“让金剑去厨房看看, 还有什么吃的。”

    追命离开, 去远处找金剑了。

    无情看向裴锐:“你的刀法,是你师父教的吗?”

    裴锐点头。

    无情:“你师父是何人?”

    裴锐:“不知道。”

    无情:“不知道?”

    裴锐:“师父说他的仇家太多,以后我的仇家也不会少,还是不好跟彼此有牵扯最好, 免得以后被更多的人追杀。”

    无情:“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无情又问:“你为什么要蒙汗药?”

    裴锐:“自己吃。”

    无情:“……”

    难以理解。

    怪不得追命不肯给你。

    追命端着案板从小路上过来,上面摆放着两碗卧着蛋的热气腾腾的汤面。

    裴锐闻到香气,主动凑过来, 靠近了些, 眨眨眼睛:“这是什么?”

    追命:“厨房倒是有不少吃的, 可是做起来太麻烦了,怕你等不及, 师傅直接下了两碗面,我在一旁看着做的,味道应该很不错。你来尝尝,应该不算烫了。”

    裴锐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左手扶着面碗,右手握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看起来很斯文。

    追命几口把面吃完,喝掉碗里的汤,裴锐还在慢慢地吃。

    他已经习惯了裴锐慢吞吞的进食,没有催促他,继续跟无情讨论起了今日拿到的那份毒药。

    追命:“如果金国派来的不止死者,很有可能会有其他人携带毒粉进京。”

    无情颔首:“好在这些毒的条件严苛,下毒后,必须通过声音操控,而且太平王那里已有解药。只是我有些担心……”

    追命:“师兄放宽心,总会有办法的。”

    系统:【他担心什么?】

    薛沉:【宫中守卫森严,这毒应该不是要下到宫里的,很有可能是冲着宫外的几方势力来的。排除掉六分半堂,那就只剩下金风细雨楼和神捕司,最多再加一个迷天盟。最可怕的,并非下毒后立刻操控他们动手,而是一直没有行动,就算中毒之人,也不会察觉。等到关键时刻,再弄个大动作。】

    系统:【好阴险!这样一来,六分半堂岂不是直接占据优势,朝中形式也会发生改变吧?】

    薛沉:【是啊。】

    追命和无情说完了话,裴锐也把面吃完,默默地跟在追命身边,随他返回老楼。

    休息片刻后,追命实在有些担心,又带着裴锐前往衙门,去仵作那边仔细查验过尸体,又来到城外,询问过那间茶铺的主人,找到了一支很简陋的竹笛。

    追命问:“今日早晨,那两个人为什么打架?”

    茶铺老板:“小的也不清楚,我这茶铺来往的人多,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忙活,她在里面做饭、煮茶,我就在外面招呼客人,实在没有留意过。不过江湖人打斗都是常事,说不定是因为那句话起了冲动,吵过几句就打起来了。”

    之前捕快来收尸时,老板也是这样说的。

    追命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拿上那根笛子,带着裴锐回城。

    他和善地问:“今天忙了一整天,晚上没什么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带你去吃。”

    裴锐摇头:“不知道。”

    追命:“也对,你来京城的日子不算久,还没有熟悉过来,我倒是知道几个地方的下酒菜很不错,说不定你也会喜欢。”

    裴锐点头。

    此时的太阳快要落山,外面的城门也即将关闭,追命却看到几个穿着锦衣的人,骑马从城中出来。

    他们似乎没有出城的意思,反而直接下马,拿着东西,在城门口张贴告示。

    走近后,追命瞥了一眼,看到太平王府几个字,对裴锐说:“小绵,先等一等,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裴锐听话地停了下来。

    追命把告示上的文字读了一遍:“太平王府大公子病重了?”

    薛沉:【?】

    系统:【?】

    裴锐果断地说:“没有。”

    追命揽着裴锐继续走:“我听说薛大公子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些年来极少见他出来走动,倒是中秋宫宴上,跟随世叔进宫,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是太平王的两位公子样貌完全一样,没能分清哪位是大公子。”

    裴锐:“性格温和的那个是。”

    他的识人方法跟明眼人不同,追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连如此相像的双生子都能分得清。

    追命越看越觉得小绵能力出众,更加心痛,他因无人教导,被逼迫成了现在这副杀人如麻的样子。

    追命:“你是太平王的义子,跟王府的两位公子也算是兄弟了,他们两个待你如何?”

    裴锐:“很好。”

    追命:“那就好。”

    裴锐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问道:“你为什么说大哥重病?”

    追命:“告示上清楚写着,王府大公子体弱多病,沉疴已久,已经卧床休养数日,因此悬赏重金,募集名医,前来薛府为大公子诊治。”

    薛沉:【真会写,“沉疴已久”,“卧床数日”,说的跟我快死了似的。】

    系统不敢吱声。

    薛沉:【肯定是我弟那个不孝子,故意暗示别人这么写的。】

    系统:【为什么?】

    薛沉:【如果我病的不重,肯定有很多骗子过来混吃混喝,随便开点补药,反正吃不死人。他写我病重,任何一点药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系统:【他是一点都不忌讳啊。】

    薛沉:【也算有吧,他没有直接写我病重,那几个词勉强也符合我的情况,都是故意误导,让别人往这方面想。】

    追命带裴锐去了一家酒馆,点了几个菜,要了坛酒,让酒馆这边做好后,直接送到老楼。

    追命:“其实刚炒好的菜味道更好,不过这里的菜大多都是些熟食,就算放一放,也不影响口味。”

    裴锐:“嗯。”

    追命:“最重要的是,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又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裴锐:“聊什么?”

    追命:“你的过往。”

    裴锐沉默无言。

    这次追命没有再把他的沉默当成不情愿,他已经对小绵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他的脾气其实很好。

    追命主动地靠近他:“能告诉我吗?就当做酒后胡言,说不明白也没有关系。”

    裴锐:“好。”

    太阳渐渐下山,裴锐与追命踏着夕阳回到老楼。

    太平王府。

    宫九安排该如何接待那些应召前来的大夫,回到自己的住处,路过兄长的房间时,没忍住转了个弯。

    他推门而入,看到哥哥正靠在窗边看书,走到烛台前,点燃了蜡烛,拿到薛沉面前:“也不怕伤了眼。”

    薛沉放下书本,淡淡一笑。

    【狗东西,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074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双生子的容貌没有任何区别, 哥哥清贵淡漠,弟弟冷峻自傲,两个人都不是开朗爱笑的性格, 常常会被外人弄混。

    以前宫九还没有爱穿白衣,薛沉也没有刻意与弟弟的衣饰做出区分, 就连太平王都分不太清楚两个儿子。

    但是在双生子的心里, 他们两个的差距如此明显,宫九总能从哥哥身上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特质。

    明明是同一张脸, 兄长看起来却如此温柔,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他坐到旁边,拿起桌上的书:“《普贤行愿品》?大哥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薛沉敛眉,“愿令众生常得安乐, 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 开示人天涅槃正路;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故, 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佛家倒是慈悲。”(注)

    宫九闻言,心底一颤。

    哥哥这是病了太久,才拿佛经排解心中郁气吗?

    宫九看着眉眼柔和的兄长,生怕他想不开:“我倒宁愿众生病苦, 换你平安康健。”

    系统:【他是不是抓错了重点?】

    重点不应该是“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吗?

    你哥的意思难道不是,你造了太多孽,才让哥哥替你受苦吗?

    薛沉:【无所谓,这句话里全都是重点, 没有一句多余的。回去之后, 他自己会细想的。】

    薛沉:“又说这种话了, 你在外多年,难道就没有交到一两个朋友?除了我, 你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人了吗?”

    宫九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最重要的。”

    薛沉:【这傻逼,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牛肉汤可是他的“亲妹妹”,沙曼也是我妈的平替,再加上小老头这个干爹,他都在外面组建起一个家了!】

    系统:【可能在他心里,你比这些人加起来都重要。】

    薛沉:【那他在王府的时间长,还是在外面的时间长?】

    系统:【我就知道你还是在吃醋。】

    薛沉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宫九见他不说话,又道:“决定世人苦乐的从来都不是僧人,江湖上那些僧侣,眼界又能高到哪里去?还不是在与各派争斗。全真派的那些道士,更是性格峻烈,在外面结下了不少仇家。都说佛门清净,我看哪里有家里清净?”

    “怕我出家?”薛沉看向弟弟,笑着问。

    宫九不答,安静地与他对视。

    “涟儿,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薛沉看向窗外,外面的光线更暗了,暖色的橘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身上,那双眼眸倒映着夕阳,璀璨又黯淡,“我虽然是哥哥,却处处都不如你,帮不了你和父亲的忙,反而让你们担心挂念。”

    宫九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不由觉得震惊,又有些茫然:“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薛沉回过头来,笑着说:“这是事实。也就只有你,仍旧像小时候那样,觉得哥哥样样都好。”

    宫九:“本就如此。”

    薛沉起身,往床榻那边走去,留给宫九一个孤独的背影:“时间不早,你回去歇息吧。”

    宫九:“大哥……”

    薛沉:“我乏了。”

    宫九不敢再纠缠:“那我回房了,明日再过来陪你。”

    薛沉舒服地躺在床上,没等弟弟离开,就把系统放了出来。

    他得意地问:【怎么样?这波不错吧?】

    系统:【说实话,没怎么看懂。】

    宫九走到屋外,转身看了他一眼,慢慢关上房门,不怎么情愿地离开了。

    薛沉:【你觉得他在乎我吗?】

    系统:【当然了!】

    薛沉:【那他在乎我的想法吗?】

    系统:【应该也很在乎吧,如果你不高兴,他绝对会想尽办法哄你开心。】

    薛沉:【我前往隆兴府,他看到我之后,先是责备,然后才是欣喜。我爹都没说什么,他的掌控欲倒是很强。】

    系统:【你还记仇呢?】

    薛沉:【怎么能是我记仇!分明是他的性格不止表现在那一件事上,无论他在不在家,只要我俩有一个没死,我都得受他管,这我能受得了?】

    系统还是觉得他很小心眼,但不敢顶嘴:【受不了。】

    薛沉冷笑:【在他心里,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永远都在王府中扮演柔弱哥哥的身份,无论何时,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我。他或许考虑过,我空有才华,只能在王府内施展,却从来没想过改变,反而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束缚在这里。】

    系统:【是这样。】

    薛沉:【冬日我还要与他一起入宫面见赵佶,到时候我会努力争取,参与朝堂政事。你猜我弟会不会阻拦?】

    系统:【我不知道。】

    薛沉:【他肯定会阻拦的。】

    系统:【你说的都对……但是我怎么觉得,你在王府躺平也很快乐?】

    薛沉:【那是因为我开了很多马甲!虽然就算没有开马甲,我也很享受躺平,但我也应该有奋进的权利。我是喜欢单身,但是也有找对象的权利,他都在外面组建新的家庭了,凭什么阻拦我!】

    系统:【……】

    原来还是在记仇。

    薛沉脱掉衣服,盖好被子,安详地闭上眼睛:【一想到傻逼弟弟今夜可能会失眠,我的心情就特别的好。】

    系统:【……】

    薛沉:【统儿,晚安,做个好梦。】

    系统:【……晚安。】-

    薛沉说的那番话,对宫九的打击非常大。

    他从出生起,就跟哥哥在一起。

    府上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两份,哥哥有的,他也会有,他有的,哥哥也有。

    他们在同样的环境下生活,形影不离,吃饭、睡觉、洗澡,都是一起做的,关系好的像是一个人。

    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他们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情绪,知道对方的喜怒哀乐,哪怕宫九身处遥远的无名岛,偶尔想到哥哥,也能隐约能猜到他的心情。

    可是哥哥今天说的这些话,宫九从来都不知道。

    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一直忙着处理外面的事,疏忽了对大哥的关心,以至于兄弟间生出了嫌隙。

    他自以为很了解大哥,可是今日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父亲不在王府时,府上会有多么安静。

    大哥身边无人陪伴,又总处在病痛之中,这些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宫九的思绪纷杂繁乱,扰得他难以入眠。

    于是他便起身到外面走了走。

    王府中已经点了灯,四下里都有光亮,唯有薛沉的房间是暗的。

    宫九突然有些恐慌。

    有一件事,他一直都在畏惧,因为太过害怕,根本不敢细想。

    可是今日的他方寸大乱,完全失去了对兄长情绪的感知,他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更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像以前一样对待自己。

    他害怕失去薛沉。

    哥哥的病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的武功再高,权势再大,都没有办法治好哥哥。

    他可以在哥哥身边安插眼线,掌控他的衣食住行,却掌控不了他的性命。

    宫九没想到,病痛没有夺走他的兄长,是兄长主动想要疏远他。

    怪不得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不要将他看得太重……

    宫九站在薛沉的院前,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

    突然周围传来一声细小的响动,宫九猛然转过头:“谁!”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远处的竹林中。

    宫九冷冷地说:“别逼我动手,出来!”

    黑影慢慢走近,容貌暴露在了烛火与月光下。

    宫九看清他是谁,更加恼怒了:“你来这边做什么?”

    少年声调清冷:“看热闹。”

    这句话彻底将宫九激怒,他本就傲慢又自负,脾气算不得多好,哪怕忍耐力很强,也只会在该忍耐的事情上忍。

    宫九现在只想发泄,不想忍耐:“我看你是找死。”

    他起手就是化骨绵掌,向着裴锐攻去。

    “绵掌”乃是武当派的内家绝学,“化骨绵掌”却是失传已久的阴毒功夫,被击中的人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两个时辰之后,掌力发作,对方全身的骨头就会变得绵软,就算是神仙都不能把人救过来。

    这门武功是宫九从小老头那里学到的。

    小老头会的武功很多,无论哪一门功夫,都极其厉害,而且很快就能练到极致。宫九的天赋很好,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

    他的剑法大成后,就很少再用这些阴招,可是裴锐的刀法太强,他身上没有武器,若以手为剑,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只能出此下策。

    裴锐听到掌风,抬刀去挡。

    这不是他和宫九的第一次对战,早就摸清楚了宫九的实力,再加上满级的[直觉]辅助,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裴锐淡淡地说:“你在生气?”

    宫九:“不关你的事。”

    裴锐只守不攻,坚决不让他尝到半点甜头:“为什么生气?”

    宫九眼神狠毒:“你听不懂话吗?”

    裴锐摇头:“我是瞎子,不是聋子。你小声些,不要把大哥吵醒。”

    宫九听到这话,攻势更加猛烈,恶狠狠地看着裴锐,恨不得将他活剥:“他是我的大哥!谁准你这么喊他!”

    裴锐:“你爹。”

    宫九:“闭嘴!我杀了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到了宫九的雷点。

    宫九的招式凌厉,杀意也达到了极点,但是心绪早就已经乱了,根本无法把握住时机,对裴锐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大概是憋屈地厉害,宫九的愤怒逐渐转换成了另外一种表现。

    他的攻势慢了下来,红着眼睛质问:“为什么不出招!用你的刀打我,划破我的皮肉……出招啊!”

    裴锐向后撤身,按住了他的肩膀,抬腿踢了下宫九的膝盖,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疼痛让他更加兴奋,宫九毫不在意自己的尊严受损,他膝行着上前,伸手去抓裴锐的衣服。

    裴锐后退两步,躲开宫九的手:“你好好看看,这是在哪里。”

    宫九顿了顿,抬眼看向四周:“那又如何?大哥他睡得沉,不会被吵到的……求你了,打我吧……裴锐……”

    裴锐没有说话。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宫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他跪在地上,脸上的红晕一时半刻没有褪去,紧盯着兄长的房间,仿佛行刑时的死囚犯,在等待闸刀落下。

    系统委婉地提醒:【会不举的。】

    薛沉:【以前他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闹,现在直接跑到我房门口了,我是身体弱,睡的沉,又不是死了!而且这才第二次,也没有很多次,阉不了他的。】

    系统:【……】

    第075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那声轻咳之后, 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出。

    宫九缓缓地松了口气,他抬眼看向裴锐,压低声音, 狠狠地说:“不准将此事告知我兄长!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却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裴锐侧耳:“你们住的很近。”

    宫九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衣摆:“他是我的亲哥哥, 我们关系要好,自然住的近。十岁以前, 我甚至与他同住一屋, 睡在同一张床上。”

    系统:【真的吗?】

    薛沉:【真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发育,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就是个软绵绵的小孩,而且在我面前特别乖。可恶,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穿越过来!弟弟的好处全叫原主享受了, 只把变态留给了我。】

    裴锐淡淡地说:“我住的远,能听到你夜里弄出来的声音,他肯定也能听到。”

    宫九冷声说:“不劳你费心。”

    裴锐点头,拿着刀准备走。

    宫九:“等等!”

    裴锐疑惑地偏过脸来。

    宫九整理完衣服, 整理起自己的发冠,他的声音愈发冷酷:“你刚才说,是过来看热闹的,看什么热闹?”

    裴锐面不改色:“看你晚上还会不会求人抽你。”

    原来这个贱种是来看自己的热闹!

    宫九的脸色骤然阴沉。

    很多时候, 他都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甚至还觉得, 某些人看到自己发病时的样子十分有趣。因此他很少在人前避讳过,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 他有这种独特的癖好。

    可是那些人都是弱小的,可以被他掌控在手里。

    只要宫九想,随时都能杀死他们,他们的想法便无关紧要了。

    可是裴锐不一样。

    宫九根本打不过他。

    他刚才威胁裴锐,说有千万种方法能让他生不如死,他的确有办法整治裴锐,可是那些办法全都很麻烦。

    因为裴锐是太平王的义子,是大哥关照过的人。

    裴锐出事,宫九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太平王如果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大概会像杀死母亲那样,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吧。

    宫九不敢去赌。

    被裴锐当面嘲讽,宫九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忍耐。

    他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现在你看到了,而且我求的人是你,可满意了?”

    裴锐:“如果不是我就更好了。”

    宫九阴沉着脸:“你为什么不肯出手!”

    裴锐淡淡地说:“我只喜欢看热闹,不想参与进来。”

    宫九看着他的手。

    那是绝世刀客的手,白皙修长,指腹处有常年用刀留下的茧子,看起来有些粗糙,但绝对有力。

    这双手要是拿起鞭子,一定会抽的很疼。

    可他一次都没有打过自己!

    他甚至都不愿意用刀砍自己,哪怕是刀鞘也从来没用过!

    宫九看了一会儿他的手,看向兄长的窗扉,轻轻叹了口气-

    “难得我们一家团聚,我本该好好陪陪你们,今早却收到了枢密院送来的密信,我明日就要带兵前往前线,与金军作战了。”太平王看着三个孩子,对裴锐道:“锐儿也随我一起去,我跟诸葛小花说一声,到前面去挣些军功。”

    裴锐默默点头。

    薛沉一个劲地往裴锐面前的盘子里夹菜。

    他胃口很好,但是饭量不大,开始喝药以后,吃的就更少了。

    裴锐眼睛不方便,吃东西的时候必须格外谨慎,才不会弄得到处都是,薛沉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盘子投喂。

    宫九全程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

    薛沉假装不知道,把筷子塞到裴锐手中,温声说:“多吃点,小绵,去了外面,可就吃不到家里的饭了。”

    宫九阴阳怪气地说:“小绵?”

    薛沉笑了笑:“锐儿的小名叫做小绵。”

    宫九一点都不关心裴锐的小名叫什么。

    他只想知道,自己才离开不过几日,为何大哥就跟这个贱种的关系这么好了!

    换做平时,宫九肯定会直接质问大哥。经过昨天的事,他和薛沉的关系还没有修复,宫九实在没有那个底气。

    宫九收敛起不满,冷酷的表情都柔和起来,他看向薛沉,低声说:“大哥,我也想要。”

    薛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小绵眼睛不方便,应该多照顾他些。”

    宫九点头,他好像刚刚发现,自己也是裴锐的兄长一样:“是该照顾他,我也该尽一尽兄长之责,大哥还是把这个差事让给我来做吧。”

    太平王欣慰地说:“看到你们兄弟几个相处的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裴锐全程没有参与对话,默默地吃饭。

    薛沉:【可惜视力影响到了我的吃饭速度,不然我直接风暴吸入,谁都别想跟我抢。】

    系统:【……】

    它好像有点明白,薛沉为什么要把小绵的过往说的这么惨了。

    原来都是为吃饭做铺垫!-

    太平王领兵出征,薛沉因病没有出去相送,宫九借口照顾兄长,也没有去送他。

    王府张贴的告示很有用,今日府上就来了两个游医。

    普通的大夫不值得宫九亲自接待,他派了几个下人过去,自己则是守在哥哥身边,乖巧地在旁边给他按摩额头。

    他用上内力,放轻了力道,按的非常舒服。

    薛沉拿着那本《普贤行愿品》装模作样,其实不停地犯困,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他没有为难自己,靠在矮榻上,没一会儿就意识模糊,掉线之前,感觉到书本从指尖滑落,自己脑袋歪在弟弟身上,格外的安心。

    薛沉痛心疾首:【为什么会这样啊!】

    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薛沉:【我好像有点太过信任他了,明明知道他的各个方面认知都需要矫正,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放下戒心。】

    系统:【毕竟他是真的不会伤害你。】

    薛沉:【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我爹那样的爱更健康,我弟心理阴暗,怯懦胆小,偏执任性……唉。】

    系统:【唉。】

    宫九原本有很多话想对兄长说,看到他病中疲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哥哥盖上,就这样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外面的下人过来通禀:“世子,那两位大夫,其中一人已经打发走了,另一个似乎是有真本事的,您是否亲自见一见?”

    宫九点头:“那就去见见。”-

    裴锐跟随太平王去了前线,谢珩那边收到来信,动身出海,准备去太平王府。

    赵王府安稳了几日,一直没有抓住那天的黑衣人,只能加强守卫,防备贼人再次出现。

    柳仪煊看到时机差不多,继续夜闯完颜洪烈的书房,连续熬了两天,把他书房里的东西全都摸了个遍,回头誊写下来,一起送去老严那边。

    系统:【老严都惊呆了,你要是送的信件再多,篓子里的菜都挡不住了。】

    薛沉:【那是他的事。】

    系统:【你也太急了,可以分成少量多次的往外传递,晚上也能多睡一会儿。】

    薛沉:【没办法不急,你没发现吗?书房里的信件都是军事机密,没有一个跟杀人笛声有关,可是我们已经明确得知,跟他有来往的金国人就是完颜洪烈。】

    系统:【对哦。】

    薛沉:【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完颜洪烈已经将那种毒投入使用,交给了手下的人来处理,不需要他再亲自过问。】

    系统:【为什么直接断定投入使用了?】

    薛沉:【之前那个毒出现的时候,还在实验阶段,实验结果必定会报上来,完颜洪烈不可能不关注。如果他这边没有,那就只能是毒性稳定,不用他亲自盯着了。二是,他放弃了。】

    系统:【放弃了?】

    薛沉:【制毒者与金国人不合,没有把此毒的用法全部交出来,金国无法掌控,只能选择放弃。】

    系统:【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往京城投毒?】

    薛沉:【有可能是金国和制毒者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有可能是金国这边自留了一份,想最后用它来干个大的,也有可能那个人不是金国这边派过去的,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他在花园里转了转,远处有一簇玫瑰丛,开满了红色的小玫瑰。

    现在的玫瑰都是本土的那种玫瑰,观赏性不高,不过可以用来入药,或者做成花露、玫瑰酱和点心。

    柳仪煊来到玫瑰丛这里,伸手拨开荆棘,在里面转了一会儿。

    薛沉:【找到了。】

    系统:【找什么?】

    薛沉没有回答,而是往荆棘深处走了几步,他脚下一空,直直地坠落,从上面掉了下去。

    这个洞穴距离地面大约有四五丈深,就算柳仪煊的轻功满级,想要上去也得费些功夫。

    他环顾四周,看到前方的一条小路,顺着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出现了一间空旷的土室。

    这里昏暗极了,阴冷幽森,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好几排骷髅头。

    系统小声:【该不会有鬼吧?】

    薛沉:【笨。】

    一道黑影蓦然飞了过来,吓得系统直叫,薛沉嫌它太吵,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柳仪煊完全没有躲避,更没有用轻功逃离,就这样站在原地。

    那道黑影触碰到了柳仪煊的额头,指尖微微用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师父住手!”完颜康大喊,“不要伤她!”

    “这小丫头撞见了这里,定会将此事说出去,不如杀了她,以绝后患。”

    完颜康连忙过来,挡在了柳仪煊身前:“她是个哑巴,胆子也小得很,绝不会说出去的。”

    第076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梅超风原名梅若华, 是桃花岛黄药师的弟子,后来与师兄陈玄风产生私情,偷了岛上的九阴真经, 私奔离开了桃花岛。

    她和陈玄风在蒙古大漠遇到了江南七怪,陈玄风杀死了张阿生, 又在机缘巧合之下, 被六岁的郭靖用匕首杀死,梅超风也被柯镇恶刺瞎了双眼。

    她扮作普通妇人潜入赵王府做杂工, 背地里偷偷练习武功, 后来走火入魔,被完颜康救下,欠了他一个人情, 才答应教他九阴白骨爪。

    完颜康待她不错,既然他如此恳求, 放过这女子也无妨。

    梅超风松开手:“她是你什么人?”

    “她姓柳, 是我母亲新收的义女,是我的义姐,因身体孱弱,这几日一直在修养, 所以师父不认得她。”完颜康仍旧护在柳仪煊的身前,他反手握住柳仪煊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害怕。

    梅超风冷冷地说:“你最好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不会的!”完颜康拉着柳仪煊的手臂, 把他拽到自己的身前, “姐姐, 她是我的师父,教了我很厉害的武功, 不是坏人,你别害怕。”

    柳仪煊看了眼地上的骷髅头。

    完颜康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梅超风说:“师父,今日就到这里吧,烦请师父把我二人送她出去,免得出来太久,让母亲担心。”

    梅超风起身,朝着地道外面走去。

    完颜康见柳仪煊仍旧看着梅超风,拉着他往密道那边走,等距离梅超风远了些,他才低声说:“我师父是个瞎子,听力比常人更好,有些话,不方便在她面前讲。”

    柳仪煊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地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完颜康:“你问她的脸色为何这般?”

    柳仪煊点头。

    梅超风看着不过三十来岁,模样俏丽,但是脸色黝黑,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

    完颜康:“师父她练功出了岔子,所以才是这样的脸色。”

    柳仪煊指了指完颜康,担心地看着他。

    完颜康:“姐姐是怕我也练成这样?放心吧,有前人教诲,我不会步入她的后尘,更何况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师父,王府能人众多,我若是有不解之处,多的是人为我解惑。”

    薛沉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就他这样的,不死都说不过去。】

    系统:【呜呜,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那是梅超风,我当时好害怕。】

    薛沉嫌弃:【你才是系统好吗?论原著,还是你那边更清晰吧?自己没脑子,还怪起我来了,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呜呜。】

    薛沉:【再哭关小黑屋。】

    系统:【……】

    这处洞穴很深,距离地面太过遥远,以完颜康的轻功,是无法带人出去的,故而需要梅超风将他们送出去。

    梅超风眼睛虽盲,行动间却极其灵活,她一手抓住一个,运起轻功,带着他们飞到了地面。

    系统:【她的轻功跟小柳比怎么样?】

    薛沉:【小柳更强,她也不错。】

    系统:【你有没有后悔,没给裴锐点轻功?】

    薛沉:【本来是有点后悔的,看到梅超风以后,我就一点都不后悔了。】

    系统:【?】

    薛沉:【梅超风这轻功如果能数据化,应该在3.8级左右,小绵如果点亮轻功,我肯定会忍不住给他加满,到时候有风声阻挠,听力未必还能正常使用,到时候他就是真正的核弹,嗖地一下,撞谁谁死,不过我估计撞墙撞树的可能性更大。】

    系统:【……】

    梅超风把他俩送到上面,自行回去了。

    视线明朗,完颜康才留意到柳仪煊的身上脏兮兮的,衣裙划破了,簪子似乎掉了几支,手臂、脸颊上都是擦伤。

    “姐姐,你没事吧?”完颜康连忙扶住他,“疼不疼?还有哪里受伤了?”

    柳仪煊摇头,朝着完颜康笑了笑,抬起手臂给他看。

    他的轻功满级,虽然那地洞有将近十米深,根本摔不着他。

    但是对小柳来说,从那么深的地方掉下去,肯定不能完好无损,他假装抓住了墙壁上的树根做缓冲,才没有直接摔死摔残,代价就是手臂磨破了。

    小柳服用过秘药,骨架小巧,皮肤白皙细腻,他本身骨相就不错,单是一条手臂,都比常人要好看些。

    上面的血迹格外明显,伤口里掺杂着土壤和沙子,看起来就很疼。

    完颜康小心地捧起他的手,给他吹了吹。

    柳仪煊愣了一下。

    系统:【他占你便宜!】

    薛沉:【我更觉得这是下意识的举动。】

    完颜康:“姐姐别处没有受伤吧?”

    柳仪煊摇头。

    完颜康:“那就好,回去好好清理伤口,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不会留下疤痕的。姐姐怎么会来这里?这边满是荆棘,也没有路,我还以为做的已经够隐蔽了。”

    柳仪煊指了指地上的玫瑰花。

    完颜康:“你是来看花的?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花,只是这些野玫瑰算不得多好看,回头我派人寻些名贵的花来,种在姐姐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柳仪煊笑了笑。

    他在地洞中已经自己走过一段路,完颜康还是看他柔弱的模样,还是不太放心,非要扶着他。

    柳仪煊口不能言,只能顺了他的意。

    完颜康低声说:“姐姐千万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要是被我另一个师父知道,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柳仪煊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完颜康:“我的另一个师父是全真派的道士,脾气倔得很。他在我九岁的时候就来府上了,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疯,非要收我为徒,他的武功很高,但是却不肯用心教我,我随他学了五年,至今没能学出什么名堂来。

    “我的那位女师父武功高强,她传授于我的九阴白骨爪,才是真正厉害的武功。那牛鼻子老道自己教不好我,又不准我跟着其他人学,恨不得让我睡觉的时候都修行全真派的内功心法,怎么可能容得下我拜他人为师。”

    柳仪煊伸手点了点他的脸。

    完颜康笑着躲开:“痒痒的,姐姐,你的手怎么还是这样冰?”

    柳仪煊摇头。

    完颜康:“我在书上看到有美人冰肌玉骨,以前我是不信的,见到姐姐才发现,这词十分得当。”

    柳仪煊瞪了他一眼。

    完颜康仗着他手边没有笔墨,无法写字骂自己,笑着道:“我是真心的夸赞你。我母亲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美人,我从小跟在她的身边,其他女子,哪怕在别人口中说的再漂亮,在我眼里都是些庸脂俗粉。姐姐就不一样了,若说你是我母亲亲生的,也是有人信的。”

    柳仪煊笑着摇了摇头。

    完颜康:“父王说了,再过几年,会为我寻一门好的亲事,挑一位德才兼备的贵女做我的妻子。我不求她的容貌能比得上母亲和姐姐,只愿她不要太丑,能有姐姐和母亲的几分神韵就好了。”

    薛沉:【看吧,完颜洪烈的确纠正他的择偶观了,但是颜狗的属性,再怎么纠正也是改不过来的。】

    系统:【……】

    完颜康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他让丫鬟拿来清水和金疮药,小心地给他清理干净伤口,涂上药后,用干净的布条包裹住。

    做完这些,他又命人去柳仪煊那边给他拿衣服过来。

    柳仪煊坐在待客的花厅,好奇地打量着这处房间。

    完颜康见状,道:“上次去姐姐那里,我就发现了,你屋里的东西太少,实在冷清。还好我爹送了东西过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些?”

    柳仪煊笑了笑。

    完颜康:“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柳仪煊低头,又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婢女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因小柳身上有伤,不方便清洗,直接请人出去,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

    这些天小柳又刷到了12个同步率,直接把[毒抗]技能点到了4级,剩下的3个点到了[梳妆]上。

    三级的梳妆算是经过学习后的普通水平,武侠世界专门去学习梳妆打扮的人不多,很多美人看起来美,都是因为底子好。

    像包惜弱就很少打扮自己,衬得柳仪煊的2级技能都像神技了,提升到3级的[梳妆]比原来的效果更好。

    他换上一身白衣,拆开头发,重新梳起发髻,因为簪钗掉在了那处洞穴里,剩下的首饰不多,看着格外素雅。

    柳仪煊从内屋走出,两道视线看了过来。

    完颜康站起身:“师父,她就是小柳。姐姐,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丘处机丘道长。”

    柳仪煊目光柔和,看向丘处机,朝他行了一礼。

    丘处机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道袍,却一点都不像个道士,反而更像是个剑客。

    他淡淡地说:“柳姑娘不必多礼。”

    柳仪煊看向完颜康,指了指外面。

    完颜康:“你要走?”

    柳仪煊点头。

    完颜康:“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喊了几个丫鬟来,让她们送柳仪煊回房。

    柳仪煊朝着几人点了点头,往自己的住处走。

    本体那边睡醒了,意识慢慢上线,他感觉到有人按着自己的手腕,保持着呼吸,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傻逼弟弟的声音响起:“怎么样?”

    “大公子体虚,不似常人能抗击外邪,时常风寒或者风热,都会头痛。听世子之言,大公子这几日时常头痛,极有可能是不同的病因导致的。”

    “什么病因?”

    “风寒、风热、血虚都有可能,想要根治,怕是不易,还得好好调养才是。”

    “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

    那大夫似乎被吓住了,沉默了很久:“老朽这就开药,还请大公子先服用几剂,应当可以起效。”

    “还不快去。”

    薛沉听到有人离开,慢慢睁开眼睛。

    宫九站在旁边,脸色苍白,浑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薛沉静静地看着他。

    宫九似有所感,看向哥哥,对上他的视线后,眼神有些慌乱:“大哥,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并非有意刁难那人,只是他做出的诊断,与太医院没什么区别,分明就是能力不足,无法将你治好……”

    “紧张什么?我又没怪你。”

    宫九上前,扶着哥哥坐起来:“今日总共来了两个大夫,一个半点真本事都没有,胃口倒是不小,张口就是要钱,被人给打发走了。这一个也……”

    薛沉笑了笑:“生死有命,何必强求,况且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宫九沉默不言。

    薛沉:“你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做,不必一直守着我的。”

    宫九从前觉得哥哥温柔极了,现在看到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却觉得恐惧。

    就算兄弟两个面对面的相处,也好像距离很远,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重新触及到哥哥的内心。

    宫九:“我有话想跟你说。”

    薛沉:“与小绵有关?”

    宫九捏紧了拳头:“大哥,你向来都是最懂我的那个人,为什么现在却无法理解我心中所想?”

    薛沉神情冷淡:“你有心瞒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宫九没有再说话。

    他直接俯下身,扑到了兄长的怀中。

    薛沉靠坐在床上,被弟弟抱了个满怀。

    宫九总是穿着白衣,脸色是苍白的,神情也十分冷酷,他的身体却非常温暖,甚至称得上炙热。

    薛沉抽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抱歉。”

    宫九抬起脸来:“你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该这样说的人是我。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第077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薛沉:【我本来都要心软了, 他直接来这么一句!】

    系统:【他不是在道歉吗?】

    薛沉:【你看他像是知错的样子吗?】

    系统:【我看不出来。】

    薛沉:【……】

    薛沉收回安抚弟弟的那只手,低头看着他:“你有何错?”

    宫九:“你说的对,这些年来, 我虽无意主动避开你,的确疏远了你。父亲不常回家, 我也在外面久久不归, 留你一人在府上,实在不该。”

    哥哥生病的时候, 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 他会是什么心情?

    宫九很愧疚,如果大哥不说,他永远都不会主动察觉。

    他想要被哥哥体谅, 却从来没有体谅过他。

    薛沉轻笑一声:“怎么会只有我一人?府上的婢女、小厮、侍卫少说也有三五百人。你未免将我想的太过脆弱了,不过我的确气恼过你在外面不归家, 更难过的是,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都不愿告诉我。涟儿,是你先疏远我的。”

    宫九的眼神透着茫然:“我……”

    薛沉推了推他。

    宫九以为自己太重,压坏了哥哥, 连忙起身。

    薛沉往床侧挪了些位置,拍了拍旁边。宫九会意,立刻坐过来。

    弟弟的眼神一直都落在哥哥的身上,关注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满心都是他。

    薛沉:“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只是想告诉你, 我从那时便意识到了,我们虽然是兄弟, 却不会一直这样,只属于彼此。你是如此的自由,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将强行把你留在身边。”

    宫九很想告诉他,他愿意给哥哥这么做的权力。

    可是想到自己在外面的庞大势力,想到富饶的无名岛,还有小老头那充满野心的计划,宫九实在无法说出口。

    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到的。

    薛沉:“小时候,我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母亲会带你玩水,父亲会带你骑马,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如今我们更是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宫九:“哥……”

    薛沉:“这不是我主动做出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宫九好像有些明白了。

    换做是他,即便没有母亲的死,他也不会甘心做个闲散公子,被父兄养一辈子。

    双生子的童年一模一样,宫九和哥哥关系好的像是一个人,可是在长大之后,他去外面替父亲做事,在朝堂上有了名望,哥哥却只能留在府上,默默地等待他回来。

    他已经长大了,可是哥哥还像以前那样,从未变过。

    易地而处,怎能不心生郁气?

    薛沉温柔地笑了笑:“睡了许久,也该起身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宫九连忙起身,拿了衣服鞋子过来。

    薛沉好像有点睡迷糊了:“我记得方才是在榻上的。”

    系统:【这种事情,你应该不会不记得吧?】

    宫九:“我怕你着凉,抱你去了床上。”

    薛沉点头:【做对了事情就该有奖励,你看,我简单的问一句,我弟的心情是不是好起来了?】

    系统:【没看出来。】

    薛沉:【笨。】

    教育弟弟颇有成效,薛沉心情很好,干活都卖力了。

    裴锐作战英勇,敌我不分,闭着眼睛直接杀,行国的士兵完全不敢靠近,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解决掉那些没被裴锐打死的金国士兵。

    黑衣刀客如同修罗在世,身下累积了层层叠叠的尸体,他的甲衣上全都是血,黑袍的衣角也在滴血。

    发带遮住他的眼睛,裴锐微微侧耳,向着前方逼近。

    金国士兵完全不敢跟他正面作战,步步后退,将脚下的土地让出,最终防线崩溃,被大行打得溃不成军。

    锣鼓声响起,太平王下令:“穷寇莫追,鸣金收兵!”

    裴锐没有立刻回到太平王身边,而是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太平王主动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甲衣下面掉下来一点碎肉,太平王见多了战场的残酷,对此不以为意,“锐儿这次做的不错,回京之后,我会为你请功。”

    裴锐点头。

    太平王:“锐儿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裴锐摇头:“身上脏,不舒服。”

    他感觉打仗之前,自己的盔甲有四十斤沉,打完以后可能有五十斤沉了。

    太平王豪爽一笑,伸手给他拍了拍,又用自己的袖子,擦掉裴锐手上的血,牵着他的手:“一会儿才能打扫战场,这边尸体太多,你小心脚下,别绊着了。”

    裴锐乖巧地跟他往回走。

    薛沉:【金国大败,时机太过凑巧,完颜洪烈那边要有反应了。】

    系统:【没事,反正跟你没关系。】

    薛沉:【怎么没关系,就是我传递出去的情报,这次获胜的功劳有我的一份!】

    系统:【啊?】

    薛沉:【小柳!小柳那边送出去的金国行军部署!】

    系统:【行国部署金国也有?他们是不是也在大行这边安插了细作?】

    薛沉:【有病吧你!】

    系统的智商忽高忽低,薛沉怀疑它是故意装成笨蛋惹自己生气,直接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大概过了半日,完颜洪烈那边应该是收到了前线战败的消息,他很快想起了几天前的深夜,在完颜康书房中出现的那个黑衣人。

    完颜洪烈又从别处调派了人手过来,他本人似乎也遭到了金国皇帝的训斥,心情格外的不爽,柳仪煊几次远远地遇到他,都能看到他的表情紧绷,脸色格外的阴沉。

    相比之下,柳仪煊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他思考片刻,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用三个技能点,点亮了[恢复力]技能。

    系统:【你已经给小柳点8个技能了。】

    薛沉:【4级的[女真语]、4级[梳妆]就够用了,不用再往上升,我打算[开锁]也点到4级,这样还有10个技能点可以用,攒够了以后,把[恢复力]也点到4级,一个技能点都不会浪费。】

    系统:【自愈能力太强,你下次受伤,可得尽快包扎,不然伤口自己就好了!】

    薛沉:【所以我只点到4级,这玩意满级还真的有点吓人,可能要我反复撕开伤口。】

    系统:【那你干嘛点它啊?】

    薛沉:【小柳的轻功很好,但是完全没有内力,也没有任何与人对战的能力,很容易受伤,我怕不小心被人拍一巴掌,直接就死了。自愈能力提高,哪怕受了重伤,也能很快恢复,还能摆脱小柳的嫌疑,让我在赵王府生活地更好。】

    完颜洪烈留意到站在花丛中的小柳,他对着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名侍卫来到柳仪煊这边:“柳姑娘,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系统:【他该不会是怀疑你了吧?】

    薛沉:【不会的。】

    系统:【那他为什么叫你过去?】

    薛沉:【之前不是说过吗?完颜洪烈对我的好,都是有所图谋,现在他处于低谷之中,到了我回报的时候了。】

    柳仪煊来到完颜洪烈面前,朝他行了一礼。

    完颜洪烈温声说:“不必多礼。你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柳仪煊前些日子伤了手臂,珍儿她们都报上去了,完颜洪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却很清楚他伤的有些严重,短短几天时间,肯定不会痊愈。

    现在到了用人之际,完颜洪烈只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柳仪煊答应过完颜康,不会随便往外说,拢起袖子,摇了摇头。

    完颜洪烈:“前几日一直在吃你做的饭菜,你生病后,换回府上的厨子,反倒吃的不习惯了,还是你的手艺最好。”

    柳仪煊笑容温软,眼睛亮了起来。

    完颜洪烈:“过几日我想在府上宴请几位皇兄,不知小柳你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亲自下厨,让他们也都尝尝你的手艺?”

    系统:【下毒!下毒!下毒!】

    柳仪煊点头。

    系统:【毒死他们!全部都得死!】

    薛沉:【我能原谅你没有脑子,但是无法原谅你如此吵闹。】

    系统:【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薛沉把它关进小黑屋,在脑子里大叫了三分钟,然后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系统:【……我错了。】

    赵王府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宴会,大批的蔬果肉蛋从外面送进来,老严忙的不可开交。

    柳仪煊列了个清单,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写下来,派玉儿送去厨房。

    他有些惆怅:【还以为能和老严庆功,却绕不过这几个眼线。】

    系统:【等你亲自过去做饭的时候再跟老严接触吧。】

    薛沉:【也只能这样了。】

    下午的时候,本体躺在床上看书,裴锐在营帐里休息,小柳也在屋里补眠。

    谢珩乘坐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守城的士兵说:“里面的人出来,接受检查。”

    谢珩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温和地说:“几位军爷,我腿脚不便,可否通融一下?”

    胡生适时地递上宫九随信送来的信物。

    那几个士兵检查过信物后,态度恭敬起来;“原来是太平王府的人,不必查了,公子请先行。”

    谢珩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了,他礼貌地颔首道谢,坐正了身体。

    薛沉:【追命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我弟那个狗东西,真的是这样在告示上写的!】

    系统:【你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吗?】

    薛沉:【分析问题,只会让我明白他做出这种事情的动机,不会平复我的心情。】

    系统:【那你想怎么办?】

    薛沉:【谢珩这不是已经来了吗?还是我弟主动让来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他自己就会难受的。】

    系统:【对哦。】

    薛沉:【过几天小绵回来,除了小柳,我们真的是全部都被变态包围了,长夜漫漫……唉。】

    系统:【……】

    第078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谢珩乘坐的马车进城, 缓缓驶向太平王府。

    本体特意从床上爬起来,问了一下小荷:“涟儿呢?”

    小荷说:“府上又来了几个大夫,世子正在前面花厅待客。可要我喊他过来?”

    “不必了, 随我去外面走走吧。”

    小荷给他加了件衣服,跟在薛沉后面, 陪他去园子里转了一圈, 转着转着就来到了花厅这边。

    系统:【你就是故意过来的吧?】

    薛沉:【这么好的机会,我必须把握住。】

    系统:【?】

    花厅这边的随从向他行礼:“大公子。”

    宫九听到声音连忙起身相迎, 那些医者也都跟在他的后面, 一起出来见礼。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外面风大,快到屋里来。”

    “不必多礼。”薛沉和善地说, “我今日感觉好多了,便想着出来走走, 听说有客人来, 也该见见诸位先生,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宫九身后的大夫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大公子言重了。”

    薛沉刷了一波人设, 和弟弟并肩进屋,他靠得宫九很近。

    宫九忍不住低声询问:“大哥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他的心情很好。

    兄长已经把话说开,不再疏远自己,愿意与他亲近。兄弟两个冰释前嫌, 一如既往地亲密。大哥知道自己在这里, 特意过来, 哪里是为了看这些庸医,分明是来找自己的!

    薛沉笑了笑, 轻声说:“谢珩是不是要来了?”

    宫九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冷淡地说:“应该就在这几日到。”

    薛沉:“有段时间没见了,不知他如今怎样。”

    宫九:“大哥和谢珩的关系很好?”

    薛沉朝他眨了下右眼:“之前在隆兴府,用你的身份跟他来往过,不过见面的次数不多。现在算是有机会与他好好相处了。”

    宫九觉得哥哥俏皮的模样很可爱,但是根本笑不出来。

    他主动将尊位让给了兄长,暗示大哥在府中的地位,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怠慢他。

    婢女奉上茶水,宫九低眉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不知道大公子近日一直在喝药,需要忌口吗?把茶水撤下,换其他的来。”

    婢女有些畏惧他,低下头:“是。”

    薛沉知道宫九其实是在表达王府对他身体的关心,警告那些大夫不要随便用药,心领了弟弟的这番好意。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禀:“大公子,世子,外面又有客人来了,对方自称姓谢,可要让他进来?”

    “是谢珩来了,才刚提到他,这就过来了,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薛沉站起身,对下座的大夫们说:“谢珩是我与涟儿的旧友,医术也很不错。我这几日一直病着,涟儿特意请了他过来。”

    大夫们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听到薛沉这么说,起身道:“原来是故友重逢,那必然不可怠慢。”

    薛沉看了眼宫九,宫九道:“诸位的住处已经都安置好了,一会儿会有下人过来,带各位去那边休息,今日事多,我与兄长就不陪了。”

    大夫:“不敢,不敢。”

    薛沉和宫九从花厅出来。

    宫九越想越不是滋味:“谢珩身份低微,怎能劳烦大哥亲自过去?”

    薛沉其实也不太想过去,从这里到王府正门虽然不太远,可是一想到去了之后还得回来,再走回自己的住处,又是好长一段路。

    他今天在花园转了很久,运动量已经达标了,根本不想动。

    为了报复傻逼弟弟,薛沉故意说:“谢珩他毕竟身体不便,难不成让他自己过来?对了,还不知道他是从何处过来的?”

    宫九早有准备,只是欺骗哥哥的时候难免心虚,他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睛,移开视线:“应天府。”

    薛沉没有继续追问。

    宫九见他不再说话,心中忐忑,思考着自己在大哥面前有没有露出马脚,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王府门前。

    哥哥太过敏锐,又心思细腻,与他相处的时间久了,必定会暴露出一些事情。

    正是因为这个,宫九才不敢在家中久住,怕在言行中露出破绽,渐渐地跟哥哥疏远了。

    下人们告知门口的守卫放行,胡生才把谢珩抱下了马车。

    王府门槛极高,不过大多数时候正门都不会打开,只有侧边开了一扇小门,但也是有门槛的,轮椅无法通过。

    胡生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抱着谢珩进入王府,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从远处过来的双生兄弟。

    他们两个的样貌一模一样,一个白衣素净冷漠,一个绯袍清贵淡然,只看外表,称得上品貌非凡,让人一眼惊艳。

    谢珩看向薛沉。

    薛沉借着马甲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衣袖上有些褶皱,低头整理了一下。

    薛沉:【之前我怎么没发现,这样照镜子挺有意思的。】

    系统:【别看了,你弟要喷火了。】

    薛沉:【那不正合我意?】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不能把弟弟逗得太过分。

    这狗东西本来就不太正常,逼得他急眼了,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薛沉向来不喜欢用马甲交流,在弟弟面前,该演的还是得演一下。

    他眉眼柔和了许多:“你来了。”

    胡生停下来,谢珩笑道:“许久不见了。可惜我身有残疾,不方便向你行礼,还请薛公子勿怪。”

    系统:【这么对着自己说话,你不觉得羞耻吗?】

    薛沉:【这叫演员的自我修养,首先要克服的就是羞耻感,你知不知道表演课的第一节课学的是什么?】

    系统:【是什么?】

    薛沉:【解放天性!】

    系统:【……】你确定不是放飞自我?

    薛沉:【而且我平时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只对别人有礼貌,对自己却很粗鲁,那叫双标。】

    系统:【6。】

    薛沉笑了笑说:“你的轮椅呢?”

    谢珩:“一路都是胡生在忙前忙后,我只要坐着就好,还真不清楚。”

    胡生:“公子的轮椅在后面那辆马车上,因不清楚王府布局,我便没有让人抬出来。”

    薛沉:“刚进门时的路还算平稳,前方有一段石子小路,的确不方便,回头看看能不能用青石板换掉,那样你就可以在王府自行活动了,是我思虑不周,这几日就请你先委屈一下吧。”

    宫九在旁边听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流,脸都要青了。

    他给了谢珩一个警告的眼神,对薛沉道:“大哥,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薛沉颔首,歉意地对谢珩说:“是该进去说话,请。”

    薛沉在前面给胡生引路,偶尔和谢珩交谈几句,两人似乎真的心性相合,相处得格外融洽。

    宫九默默跟在他们的身后,紧紧盯着哥哥,希望他能看一眼自己。

    薛沉回过头,朝弟弟摆了摆手:“你怎么走得这样慢,快过来。”

    宫九立马跟上,来到哥哥旁边,故意走得近了些。

    系统越看越觉得熟悉,它想了半天:【你之前用小绵的马甲可怜兮兮地跟在追命后边,不会是从你弟这里抄来的吧?】

    薛沉:【演戏嘛,有用就行,人类的情感无外乎那么几种,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反应,但是哪怕不同的性格,某些情感也是共通的。】

    系统:【变态也一样?】

    薛沉:【还是有地方不一样的,智障也是。】

    系统:【……】感觉自己又被骂了。

    胡生惯用的手段,都是下五门的手段,他在投奔无名岛前,应该是做车、船、店、脚、牙中的某一行当的。

    这几个行当都是江湖的最底层,免不得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有时候还要下些苦力。

    因此胡生的武功很好,臂力也不错,抱着谢珩走了一路,从前院来到薛沉的住处,完全不觉得吃力。

    倒是谢珩,保持同样的姿势时间太久,身上有些不舒服,被胡生放下后,坐在椅子上调整坐姿,双手揉了揉后腰。

    薛沉:“你这几日就住在我这里吧。”

    宫九:“不行!”

    薛沉和谢珩一起看向他。

    宫九见他们两个如此默契,表情神态也完全一致,恼怒极了。

    在哥哥面前不好发火,宫九忍耐着情绪,语气如常:“我已经为谢珩准备好了住处,谢珩身体不便,需要有人照顾,大哥的小院里风景秀丽,但是对谢珩来说,难免有些不便。”

    薛沉:“那就听涟儿的吧。”

    谢珩微微侧身,抓着椅子扶手,看向宫九:“过来给我按一按。”

    宫九冷冷地看着他。

    谢珩是个很好用的账房,又医术高明,有可能把哥哥治好,宫九其实不介意满足他的某些要求,包括替他按摩。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的大哥还在这里!

    如果让大哥看到,大哥该怎么想?

    薛沉笑着说:“看来你们的关系不错。”

    谢珩悠悠道:“的确很好,若非世子相救,我早已落海身亡。后来也是多亏了他相助,我才能大仇得报,摆脱家中掌控。他给了我容身之处,又命胡生这样忠诚可靠的人来照顾我,实在是我之幸事。”

    系统:【你真这样想的啊?】

    薛沉:【怎么可能!这些都是我自己挣的,是我应得的!指望我弟大发善心,尸体都被丢到海里去喂鱼了。】

    宫九知道谢珩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不知为何,不想让哥哥听到这些。

    他忍不住否认:“大哥,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算不得关系多好……”

    薛沉目光温和,欣慰地说:“不必解释,我都知道的。你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我多少也知道些,你的性格太冷,话也不多,不善表达,难免让人误会。”

    宫九有些茫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他从来没有被人误会过,他是有些傲气,不屑与人交流,可不代表他是哑巴。

    他在牛肉汤面前的喜怒哀乐从不掩饰,偶尔还会开玩笑……而且他那个必须其他人参与的怪癖,注定了瞒不过别人。

    不管是无名岛,还是太平王府,都有不少人知道这个。

    系统:【你说的这真是宫九?】

    薛沉:【闭嘴,听我继续编。】

    薛沉:“你心里其实很在意谢珩的,对不对?当初在隆兴府时,我只看到了你对他不假辞色,却从未想过,你们之间的交情。难怪我让谢珩随我回府时,你会如此生气。”

    谢珩笑了一声:“我与薛公子一见如故,虽相处的时间不多,之间的情谊却不比世子浅。”

    宫九:“……”

    薛沉:“友人之间不是非此即彼,谢珩与我交好,不代表就要跟你疏远。涟儿放宽心,我不会抢走你的朋友。”

    宫九:“……”

    对上哥哥意有所指的目光,宫九才想起来,这里是太平王府,并非无名岛。

    在兄长眼中,谢珩不是为他做事的下人,而是平等相交的上下级。

    他对哥哥与谢珩的熟稔亲近过于不满,实在失礼,有损王府的颜面,所以哥哥才这样出言提醒,也算是在谢珩面前,帮他解释了原因。

    可是他根本就不是在恼怒哥哥抢走了自己的朋友!

    他最生气的分明是,谢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角色,迅速与哥哥熟悉起来,甚至比过了自己这个双生弟弟。

    是哥哥被谢珩抢走了!

    薛沉:【看吧,经过我这么一通乱编,他现在对谢珩客气多了。】

    系统:【当着你的面是这样,背地里怎么办?他会不会把气撒在谢珩身上?】

    薛沉:【不会的。你看不出来吗?谢珩才是真正拿捏住了我弟,他是有用的下属,不会被轻易舍弃,双腿瘫痪,不会武功,体质也不太好,我弟从来没有逼迫过他抽自己的鞭子。】

    系统:【不被弟弟逼着抽鞭子,就叫拿捏?】

    薛沉:【怎么不是呢?】

    第079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宫九很想把谢珩的住处安排的远一些。

    可是一想到之前在隆兴府, 哥哥突然昏迷不醒,多亏谢珩及时相救才没有出事。

    这次请谢珩过来,也是为了给哥哥治病, 宫九只能按捺住心中不适,给谢珩选了一处比较近的院子。

    谢珩被胡生抱着过去的时候, 心里不停地在骂脏话。

    【我去, 怎么是这里啊!挨这么近,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薛沉很绝望, 【统儿, 为什么谢珩是腿残,不是聋子?】

    系统:【因为你没有抽到。】

    薛沉:【……】

    系统:【你不是说谢珩已经把宫九拿捏了吗?直接跟他说,换个地方住。】

    薛沉犹豫不决。

    系统第一次见他这样, 稀奇地问:【怎么了?】

    薛沉:【住得近睡不好,但是可以修理他。住的远, 虽然谢珩能睡好, 可是本体依然在水深火热之中,还失去了教训弟弟的机会。】

    系统:【……】

    薛沉:【还是算了。】

    系统:【承认吧,你就是个弟控,不会放弃任何跟他贴贴的机会。】

    薛沉大惊:【怎么可能!】

    系统刚想举例说明, 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它又被关进小黑屋了。

    胡生安置好行李物品,回来给谢珩按摩身上。

    谢珩一直在赶路,现在有些困了, 但还是强撑着没睡,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胡生和系统聊天。

    胡生看他半眯着眼睛, 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公子,早些休息吧。”

    谢珩睁开眼:“再等一等。”

    系统:【谢珩在等什么?】

    薛沉:【我弟。】

    他刚说完, 宫九就从外面进来了。

    白衣公子摆了摆手,让胡生出去。

    他看着衣冠整齐,半躺在矮榻上的谢珩:“你知道我会来?”

    谢珩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困倦道:“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宫九盯了他一会儿:“今日是晚了些,我明日再过来。”

    谢珩:“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把话说清楚吧,总不能白跑一趟。给我倒杯水来。”

    他在宫九面前一直都是这样,讲话毫不客气,直接使用命令的语气。

    宫九刚开始还会盯着他看一会儿才去做事,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直接省去了内心的挣扎,很自然地给他倒了杯水过来。

    谢珩接过水,喝了一小口,感觉清醒了些。

    宫九:“我大哥对岛上的事情毫不知情,你最好清楚,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谢珩点头:“这是自然。”

    宫九:“大哥的病,一时半会儿应是无碍,只是时常发作,头疼得厉害。他的体虚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这些年一直都在调养,始终效果甚微。这次的头痛之症,怕是也与他的体质有关。

    “王府张榜,招来了医师,你可以与他们交流商讨,我不奢求药到病除,只想让兄长的心情好些。”

    系统:【他对你是真的好。】

    薛沉:【这都是我教育的好,我应得的。要是前几天没跟他闹矛盾,他能关注我的心情?】

    系统深知,顺着他的话,说宫九的坏话只会被关进小黑屋,坚定地没有出声。

    嘴硬的弟控真是该死。

    谢珩点头:“薛公子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他心情不畅。”

    宫九脸色阴沉下来。

    谢珩:“你不希望他有朋友?”

    宫九怔了怔。

    谢珩:“你当真想不到,他为何会心情不好?”

    宫九愣了很久,轻轻叹了口气:“难怪他如此愿意与你相交。”

    谢珩:“还有其他事吗?”

    宫九:“过几日,会有一个人被秘密送到府上。他受了极重的外伤,勉强吊着一口气,我希望你能尽力把他救活。”

    谢珩:“我只是个账房,给薛公子看病,是因为我与他有交情。”

    宫九笑了一下,他的笑容绝称不上温暖,甚至还带着森然的冷意:“这个人与你也算有交情。”

    谢珩:“他是谁?”

    宫九:“岭南老字号温家,死字号,温趣。”

    薛沉:【这狗东西真的绝了,人干的事他是一点都不干啊。】

    系统:【怎么了?】

    薛沉:【温趣啊!你翻翻原著,温趣啊!】

    系统:【噢噢噢噢,雷纯给苏梦枕下的毒叫“一支毒锈”,是温趣做出来的。苏梦枕中毒后,雷纯就把温趣杀死灭口了。你不是不记得他叫什么吗?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薛沉:【主要是,这个作者起的名字都太震撼了,难得有一个正常点的,我稍微有点印象。】

    系统:【温趣怎么会在你弟这里?】

    薛沉冷笑:【你说呢?】

    系统:【……】我不敢说。

    谢珩笑道:“我嫂子跟他是亲戚。”

    宫九:“没错。”

    谢珩:“既然都是亲戚,我当然要施以援手。只是我的医术微末,不敢保证能把人治好。”

    宫九:“你只要尽力就好,若是治不好,那也是他的命。”

    谢珩:“他何时来?”

    宫九:“大约再过三五日就到了,到时我会安排好,你记得在大哥那里保密,不要说漏了嘴。”

    谢珩笑了笑:“你这样瞒了他多久?三年?还是五年?不累吗?”

    宫九低声说:“只要他安然无恙就好。”

    薛沉:【这狗东西,在外面干了这么多坏事,还要摆出这种为了我背负太多的嘴脸,真想抽死他!】

    系统:【不要奖励他啊!】

    薛沉:【就是个比喻,我当然不会真的抽他。陆小凤跑哪里去了,天天在外面赌钱谈恋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管管!】

    系统:【这个倒是,好久没见陆小凤了。】

    薛沉:【突然有点担心陆小凤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系统:【大晚上的不要说鬼故事呀!】

    宫九离开后,谢珩都没来得及让胡生把他抱去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今夜傻逼弟弟没有犯病,几个马甲都睡得很安稳,宫九干的那些破事都显得没有那么糟心了。

    清晨

    金大都,赵王府

    柳仪煊穿了身耐脏的黑色长裙,袖口收得很窄,系上腰带,没有佩戴任何腰饰,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挽起,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

    这身装束已经称得上男女相宜。

    柳仪煊男生女相,虽看起来仍是女孩的模样,却无端多出几分锐利英气。

    他格外谨慎地坐在梳妆台前,将眉毛修剪得细长柔美,又用胡粉等给脸部打底,把脸部轮廓的棱角画得柔和。

    小柳收敛起眼神中的戾气,小幅度地勾起嘴角,看起来与平日的气质无异,才敲了下桌子,提醒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了。

    珍儿推门而入,看到他难得穿了件深色的衣服,目露惊艳:“姑娘真是生了副好面容,无论穿什么都合适,而且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这身打扮穿出姑娘的韵味了。”

    柳仪煊无奈地笑了笑,好像觉得她说的太夸张了。

    珍儿:“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这衣裙样式简单爽利,换成其他人穿,要么是打家劫舍的匪徒贼寇,要么是武艺高强的江湖儿女,唯独姑娘穿的如此清丽出尘。”

    柳仪煊指了指外面,示意她跟自己走。

    珍儿跟上来:“姑娘的腰肢真细软。”

    柳仪煊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指了指她的嘴巴,示意她别再说了。

    珍儿笑道:“我不说了,姑娘别生气。”

    薛沉:【可惜,没法用其他的马甲看看小柳长什么样子。】

    系统:【你不是照过镜子吗?】

    薛沉:【照镜子和实际看起来也有差距……而且我好想知道,小柳的腰到底有多细。】

    系统:【???】

    薛沉:【能看出来比小绵的细,小绵腰上有肌肉,小柳也有一点,但不多,骨架也比小绵的小些……】

    系统:【你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啊?】

    薛沉:【这是正常的审美,有什么奇怪的。】

    系统:【不懂。】

    薛沉:【人类“审美”的概念从原始社会就有了,他们都能用骨头磨成小首饰佩戴在身上,我也会欣赏自己的马甲。】

    系统:【那你最喜欢哪个马甲的风格啊?】

    薛沉:【我都挺喜欢的,不过最羡慕的还是小绵那种,如果我也能有肌肉就好了。】

    柳仪煊来到厨房,视线略过老严,朝众人笑了笑,洗过手后,检查这边的配菜和调料。

    今日的宴会他是主厨,珍儿名义上是来照顾柳仪煊的,实际上负责监视他的动作,来确保饭菜的安全,其他人都是给他打下手的。

    距离开饭的时间还早,柳仪煊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听其他人讲话,偶尔点头或者摇头回应其他人的问话。

    小柳这边岁月静好,谢珩坐在轮椅上,被胡生推着来到了本体的小院。

    胡生把他抱起,越过台阶,来到本体这边,把他放在本体旁边的凳子上,自觉离开,带上了门。

    现在是谢珩的问诊时间,薛沉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直接摸鱼混过。

    他没有自言自语的爱好,就这么跟马甲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坐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把谢珩抱到了自己刚才躺的榻上。

    薛沉:【自己抱自己的感觉还挺特别的。】

    系统:【你要做什么?】

    薛沉:【闲着也是闲着,我看看谢珩的身材怎么样。】

    系统:【你弟就住在隔壁,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啊!】

    薛沉:【提起他就糟心,他都不在乎我的想法,我干嘛还要在意他的,真是给他脸了。】

    谢珩脱下外袍,解开衣带,上身几层衣服松松垮垮地垂落,露出瘦弱的胸膛和腹部。

    薛沉叹气:【这就是久坐的危害!跟谢珩相比,我还是强一些的。】

    第080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谢珩是比较文弱的那种, 哪怕没有受伤,也称不上强壮。

    薛沉刚才抱起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马甲很瘦, 身上的肉也薄薄软软的,稍微用力就能捏到骨头, 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错觉。

    系统:【看完了就赶紧穿好衣服吧, 小心你弟突然过来。】

    薛沉:【谢珩每天吃的不少,怎么会这么瘦?】

    他胃口特别好, 胃里但凡还有一点位置, 都要被饮料填满,活的比其他几个马甲都滋润。

    系统:【对谢珩来说是挺多,跟其他人比起来就不多了。】

    薛沉:【还是得多运动, 坐久了消化不好!】

    系统:【对。】

    薛沉:【回头配点乌梅山楂水喝,再加点蜂蜜。我终于能蹭到马甲的饮料了!】

    系统都替他着急:【……你先穿衣服啊!】

    薛沉后退两步, 坐在谢珩刚才的位置, 床上谢珩慢吞吞地整理衣衫。

    本体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愧是我,气度真不错。】

    系统:【你用谢珩的身体抬眼看看,这么被人紧盯着不会觉得羞耻吗?】

    谢珩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与本体对视。

    薛沉:【不会啊, 都是我自己,为什么会羞耻?】

    系统:【……】

    高估了你的脸皮厚度。

    外面传来模糊的讲话声,似乎是有人过来了。

    系统急死了:【你就不能快一点吗?】

    薛沉:【你还想多快?又不是编手绳,我就这个速度。】

    说完谢珩发现把里面衣服上的带子系在外面那层衣服上了, 解开带子, 捋顺了重新系。

    系统:【你怎么又开始脱了!】

    薛沉:【好吵。】

    说完他屏蔽了系统, 继续穿衣服。

    敲门声响起:“大哥,我进来了。”

    他们兄弟之间相处的很随意, 没有那么多规矩。

    十岁以前,宫九也是住在薛沉这边的,直到年纪大了才搬去的隔壁。

    他来薛沉这里,就跟回自己屋一样,直接推门进来了。

    看到屋里的两个人,他呆了呆,眼睛里透出迷茫,视线落在谢珩身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珩把带子系好,整理着衣领和袖口,淡淡地说:“诊病。”

    薛沉放下杯子,发出一点响声。

    宫九看向兄长。

    哥哥应该是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衣冠算不得多整齐,此时神色淡淡,坐在凳子上喝茶。

    宫九觉得很不对劲。

    如果是在诊病,两个人为何离得这么远?

    谢珩又为什么会衣衫不整地躺在大哥的榻上?

    虽说他已经把身上的衣服穿好,可是外袍还堆叠在身后。

    这真的是在诊病?

    薛沉和谢珩的表情看起来太过坦荡,而且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似乎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互动,甚至与平时相比,显得有些疏离。

    宫九不好说什么,只能将满腔的疑惑放在心里。

    他关切地问:“诊的怎么样了?我大哥的病如何?”

    谢珩:“慢病,还需调养。日常多多留意,保持心胸开阔,情绪舒畅。可以多去外面走走,切忌大喜大悲。”

    潜台词:狗东西别惹我生气。

    宫九应下:“可要吃什么药?”

    谢珩:“把他往常吃的药方拿给我看看。万物相生相克,药材亦是如此,若服用不当,温补的能变得药性猛烈,救命良药也能变成害人的利器。”

    宫九前不久刚用蔷薇花催动了药效发作,致使舒贵妃身故,对此深有感触。

    他立刻朝着橱柜那边走去,边走边道:“我记得大哥的药方是放在这边的抽屉里了,没有换地方吧?”

    薛沉:“没有。”

    宫九翻找出药方,拿给谢珩。

    薛沉早就猜到过,他没什么大病,宫中太医开的方子都是很平和的补药,吃不出什么问题,经过谢珩一看,果然是这样。

    不过开方的时候还是夏天,天气炎热多雨,现在到了秋天,干燥得很。

    谢珩重新写了个滋补润肺的方子。

    他写得很艰难,因为要把口味调整到最佳,还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来,可以选择的药材很有局限性。

    斟酌了一刻钟才将方子写好,谢珩递给宫九:“拿去吧,一日一次,正午随餐服用。”

    宫九;“随餐?”

    谢珩:“这是依照薛公子的体质做出的调整。”

    薛沉适时地流露出疑惑:“这药……”

    谢珩立刻道:“你若是喝不下去,也可以制成药丸。”

    这样他想喝饮料就喝饮料,喝腻了就对外宣称吃了药丸,随便扯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多亏了之前谢珩把酒换成饮料,不然现在也不会做得这么熟练。

    薛沉迫不及待地想试试口感。

    谢珩对兄弟两个道:“就从今日开始服用吧,时间稍紧,我现在去熬药炼丹。”

    薛沉:“多谢你了。”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我身有不便,连行走都难,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谢珩看向宫九,“把胡生叫过来吧。”

    不知为何,宫九听到这理所应当,甚至带着些命令意味的话,竟有些心虚。

    他看了兄长一眼,见哥哥没有什么反应,又觉得自己心虚的莫名其妙。

    宫九到门口喊了一句胡生,回过头就发现,哥哥站起身,来到矮榻前,帮着谢珩穿上外衣。

    两个人挨得很近,明明是不同的五官,流露出的神情如此相似。

    宫九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只想把两个人分开。

    宫九道:“大哥,还是我来吧。”

    薛沉点头,坐了回去。

    谢珩被宫九半扶半抱着站起来,身体向一侧倾斜,靠在宫九身上,他不安地抓着宫九的手臂,宫九任他靠着,给他整理衣摆。

    他突然发现不对劲:“你的衣服为何如此凌乱?”

    里面的几层衣摆,似乎都不是自然下垂的。仿佛他躺在床上穿好后,没有站起来过,衣摆全都团在了腰腿的位置。

    谢珩淡淡地说:“可能是不小心弄乱了。”

    宫九想到他双腿残疾,无法站立,每次调整坐姿,都是用手臂撑起身体,艰难地挪动,刚才又是在榻上半躺着,衣服应该就是那时弄乱的。

    胡生从外面进来,向着宫九和薛沉行礼,来到谢珩这边,直接将他抱起,走出了房间。

    宫九有些不满:“大哥为何要将榻让给他坐?”

    薛沉翻了下记忆,发现这张矮榻是十二岁那年,弟弟特意从外面带回来的。

    原主身体不好,吹风容易感冒,家里人不敢让他在外面晒太阳,弟弟就找人做了这张矮榻,放在窗边的位置,窗纸也换成了轻薄透明的白纱,阳光好时,在这边坐着看书光线明亮不刺眼,睡觉也非常舒服。

    原主很喜欢坐在这里,薛沉也跟个蘑菇似的长在了这里。

    宫九很高兴哥哥能喜欢自己送的礼物,在他心里,这里就是自己为哥哥打造的专属位置。

    可是现在薛沉把这矮榻让给了别人来坐!

    宫九自己都没有坐过!

    薛沉想明白前因后果,拉着弟弟过来,并排坐在矮榻上:“谢珩身有不便,大概是前几日累的厉害,胡生离开后,他的两腿就开始颤抖,似乎就要痉挛。我怕他摔了,就让他坐到了这边。”

    宫九:“你亲自把他抱过来的?!”

    薛沉:“是啊,没想到他这般消瘦。比起我,还是他更需要补一补。”

    宫九:“以后这种事情叫下人来做就好了,胡生不是一直在外面候着吗?何必大哥亲自动手。”

    “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没有虚弱到连这种事都做不了的地步。”薛沉笑了笑,“说起这个,涟儿,昨日见到那些大夫时,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好像……有些惊异,我竟会亲自见客?”

    宫九面不改色:“书写榜文的人不清楚大哥的病情,以为大哥病体虚弱,故而写得严重了些。我已经罚过他了,只是大哥的身体渐好,新的榜文不知该如何书写,暂时没有把原来的换掉。”

    薛沉赞叹:【要不是我非常了解他,肯定被他骗过去了!】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系统的声音,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系统有气无力:【唉……】-

    谢珩回到住的地方,写了个单子给胡生,让他去王府的库房,抓一些药材过来。

    胡生领命,却不是直接去库房那边,而是来到宫九身边,汇报了谢珩私下里做的事情,又找他写了个手信,拿着手信找到管家,与管家一起来到库房,挑选了药材出来,送到谢珩的住处。

    谢珩把药材归类,一份是本体日常糊弄人的补药,一份是他自己的开胃乌梅山楂汤。

    他把补药放到丹炉里炼制,另外的小锅加入乌梅、山楂、甘草、陈皮熬煮,煮好后,慢慢放凉,倒入桂花与蜂蜜,盛到一个大一点的坛子里。

    那个坛子原本是用来盛酒的。

    里面的酒都被谢珩取出,有一部分添进了药里,来催动药性,还有一部分丢丹炉里实验能否辅助炸炉,剩下的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伪装成带着酒气的样子。

    谢珩把山楂汤灌进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非常开胃。

    他放下酒壶,等丹炉里的药汁炼得浓稠,倒出之后,加了些融化的蜂蜡进去,极有耐心地将其搓成几百粒丸子。

    谢珩搓丹丸的时候,柳仪煊也准备开始了。

    他的厨艺是自带菜谱,看到什么东西,立刻会想象到跟它搭配的食物。食材的处理方法,烹饪时的火候掌控,全都烂熟于心。

    唯一的短板就是体力不好,端不动锅,提不了热水,炒菜时间久了手还会酸,做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

    珍儿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来:“姑娘别急,王爷们都才入府,还在前院寒暄,肯定能赶得上的。”

    柳仪煊点头,指向烤架上的全羊,拽了拽珍儿的手臂。

    珍儿对老严说:“还不快去拿纸笔过来。”

    老严默不作声地离开,不一会儿取了纸笔。

    柳仪煊轻轻叹气,找了处干净空旷的桌面,写:那只羊烤个七八成熟就好,开席后抬到席面上去,用小火现烤,再配以各味的调料,便可保全风味。

    珍儿将他的话转告给大厨,回过头来对柳仪煊道:“姑娘可真是有办法,我方才还在担心,开席后这羊肉冷掉,会不会味道变得腥膻,没想到姑娘早有准备。”

    柳仪煊笑了笑,提笔写:提前做了腌制,不会腥的。不过可能有些膻,很多人爱吃羊肉的膻味,我便没有将味道除尽。

    珍儿:“还是姑娘考虑的周祥。”

    休息好了之后,柳仪煊继续过去做菜。

    系统看着他忙活:【怎么感觉小柳这边的气氛好紧张。】

    薛沉赞同地说:【就跟高中生期末考似的。】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小柳虽然是间谍,在我的安排之下,窃取情报非常容易,难的是瞒过后续的排查。这次金国失利,完颜洪烈的地位也受到影响。他此次宴会,应该是想要笼络同盟,巩固自己的地位,我必不可能让他得手。】

    系统:【你要怎么做?】

    薛沉:【美人计。】

    系统:【你不是很排斥这个吗?】

    薛沉:【我排斥的是有概率成功的美人计,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是以小柳的美貌为导火索,我要做的,看似出卖美色,实则挑拨离间。】

    系统:【可你只是个厨子,他们根本看不到你,怎么实施呢?】

    薛沉:【不是还有一只烤全羊吗?】

    宴席开始,后厨的菜一道道送了过去,只剩下了一道汤还在炖煮。

    柳仪煊装作头晕,撑着灶台,勉强站稳。

    珍儿扶住他:“姑娘!”

    柳仪煊轻轻摇头,指向旁边的水盆。

    珍儿会意:“姑娘是想洗脸?”

    柳仪煊点头。

    珍儿立即命人去打水。

    柳仪煊把灶台交给其他人看着,从里面出来,顿时冷风拂面,顿时打了个激灵。

    珍儿担心地问:“姑娘冷吗?可千万别着凉。”

    柳仪煊摇头,看到老严把水端过来,便让他放在了院子里。

    他走到水盆边,提起裙摆慢慢蹲下,简单洗了下双手,打湿帕子,擦了擦脸。

    明火灶台边上温度太高,他额头都冒汗了,而且容易有烟灰,必须擦一擦,但是不能太过用力,免得弄花妆容。

    柳仪煊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擦了擦,一抬头就看到珍儿愣愣地看着自己,似乎看的入了神。

    他朝着珍儿笑笑,放下手帕,慢慢站起身,突然间眼前一黑,直接掉线。

    薛沉:【绝了!】

    系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谢珩喊来胡生:“把这些药丸送到大公子那里去吧,告诉他一日三丸,午时随餐服用。还有这个,是我做的开胃汤,一并送过去。”

    胡生:“是。”

    系统:【小柳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薛沉:【按照以往的经验,过一会儿就好了,应该不会错过太多时间。】

    太平王不在,王府中的午饭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习惯,仍旧是在前院吃的,只不过用餐的人只有这对双生兄弟。

    胡生送来汤药时,午饭刚好摆放好。

    薛沉笑着对胡生致谢:“有劳你跑这一趟,也多谢他为我费心了。方才谢珩正忙,不方便打扰,如今已经忙完,若是谢珩不嫌弃,不妨请他来一起用饭吧?”

    宫九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尽管心里很在意,也只是默默掰断了筷子,没有把难看的脸色摆出来。

    胡生没从主子那里看出什么,点头应道:“我这就去告知公子。”

    柳仪煊那边缓慢地恢复连接,黑衣少女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珍儿的怀中,大厨正在给他掐人中,掐的特别疼。

    薛沉:【……完了。】

    系统:【怎么了?这不是醒了吗?】

    薛沉:【这老哥手也太重了,掐的我好疼,肯定留下印子了,还怎么见人。算了,先用谢珩的办法试试,不行就只能宣布败北了。】

    系统听到他这么说,竟觉得有点苍凉:【肯定能行的!谢珩可是满级神医!你绝对不会输的,冲鸭!】

    柳仪煊朝着众人笑了笑,慢慢起身,脑袋还有些晕。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我知道小柳低血糖,身体差,特意吃了早饭,刚才做饭的时候也偷吃了不少,可是真没想到,服用过谢珩的药以后,体质会变得这么虚,蹲久了站起来都能掉线。】

    系统:【小柳和谢珩谁比较虚?】

    薛沉:【那肯定是谢珩,他连蹲都做不到。】

    系统:【……】

    柳仪煊坐在一旁,拿了块帕子敷着人中处,珍儿忙前忙后,吩咐了宝儿去熬药。

    前院突然来人,看到柳仪煊后眼前一亮:“这位就是柳姑娘吧,可真是仙姿玉貌,当真出彩。前院的几位客人听说王妃新收了一位义女,都想见一见姑娘呢。”

    珍儿担忧地看着他。

    柳仪煊连连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那人和蔼地说:“不要紧的,王爷和小王爷都在,不会让姑娘为难。”

    柳仪煊沉思片刻,点头,看了珍儿一眼。

    珍儿道:“我带姑娘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那人连忙应是,到前面交差去了。

    珍儿扶着柳仪煊往回走,抱怨地说:“怎么偏赶在这个时候?姑娘身体不好,若是再晕过去,那可怎么办啊?”

    柳仪煊捏了捏她的手,温柔笑了下。

    珍儿看他这副软和的模样,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提点:“倘若无事,倒也还好。可是奴婢听说三殿下贪婪好色,最爱美人,他若是看中姑娘美貌……比这更可怕的,其实是咱们王爷,王爷每次宴请他人,都是有极其重要的事,姑娘可不能丢了王府的脸面。”

    系统:【你们这些王孙公子,真的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薛沉:【不是脸面重要,是脸面代表的资源重要。你看我弟,有时候他就很要脸,宁肯把筷子掰断了,也不会在我面前表达对谢珩的不满。】

    系统:【啊?他气的把筷子掰断啦?】

    薛沉:【不过大多数时候,我弟都是不要脸的。】

    系统:【对!!】

    脸皮薄的真的干不出来,大庭广众下,喊着让人抽他。

    宫九不光在自己的卧室这么做,他还在船上、在郊外、在赶路时的轿子里都这么做过!谢珩才跟他认识几天啊,宫九就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发情了。

    更令系统伤心的是,薛沉原本挺好的一个宿主,跟变态弟弟来回周旋,除了性癖不同,跟他弟弟越来越像,也越来越不要脸了。

    薛沉警觉:【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系统:【没有!】

    薛沉:【在心里说没关系,千万别说出来,如果让我听到,就直接关小黑屋,五分钟起步,上不封顶。】

    系统:【……好的。】

    柳仪煊要了些芦荟胶,涂在了人中处。他的皮肤白,掐痕格外明显,好在小柳点亮了4级的[恢复力]技能,慢慢地印子就消掉了。

    珍儿在挑选衣服,怎么选都不太合适:“奴婢服侍了姑娘这么久,即便是看惯了的衣服,都觉得好看,再怎么低调的衣服,穿在姑娘身上也是显眼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薛沉:【她的吹捧听着真的太舒服了,我就爱听这种真诚的夸赞。】

    系统:【我不真诚吗?】

    薛沉:【你真诚个屁。】

    系统:【……】

    薛沉走过去,挑了一件看似低调,实则处处都精致的浅黄色衣裙,他解开头发,换了个发型,洗掉脸上的妆容,又重新化了一遍,确保能遮住人中处的恰痕,修饰略带英气的脸型,表面又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

    他戴上珍珠发钗,长发柔顺,回头过来看向珍儿。

    珍儿低下了头,走过来抓住他冰冷柔软的手:“姑娘这般美丽,三王爷定会看到的。”

    薛沉:【看吧,多真诚。】

    系统:【懂了,侧面的夸奖更显得真诚。】

    柳仪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捏着她的下巴,让珍儿抬起脸来,发现珍儿眼中蓄满了泪水。

    他慌了手脚,拿过手帕给她擦拭,一边擦一边摇头。

    珍儿抽泣着说:“姑娘不必这样待我的,我不值得……”

    柳仪煊摇头,把她按在梳妆台前,将手帕塞到她手里,指了指镜子,又指了指外面,自行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他独自去前院,没走几步,珍儿就追了上来。

    她坚定地扶着柳仪煊的手臂:“怎能让姑娘独自过去,奴婢奉了王爷之命,过来伺候姑娘,这是断不可失职的。”

    薛沉:【她是个好女孩,话里话外的暗示我。看样子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系统:【你就一点都没有感动吗?】

    薛沉:【有啊,但是感动这种事情,我自己知道不就好了,干嘛要让你知道?】

    系统:【……】

    本体那边,宫九偷偷把筷子丢到地上,踢进桌子底下。

    他调整语气,尽量收敛戾气,只表达对哥哥所做决定的不满:“大哥为什么让谢珩过来?我还以为能跟大哥独处。”

    薛沉点评:“茶。”

    宫九愣了一下,兄长因为服药,一直饮得清水,自己面前倒是有茶,他犹豫着将茶递过去:“大哥要这个?这茶是我喝过的……”

    系统:【你弟有时候还挺乖的。】

    薛沉接过弟弟的茶:【只是在我面前听话,不能抵消他做的坏事,还是得继续教育。】

    系统:【那你喝不喝?】

    薛沉:【我讲卫生,不跟变态用同一个杯子。】

    系统:【……】

    宫九杯子里的茶本就没有倒满,被他喝过后,剩的不太多了。

    薛沉起身拿过茶壶,又往里面添了些,放到宫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