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不化的一捧雪 > 9、九个小雪人
    佘泛早就习惯了薛肆的动手动脚,他哥从小多动症,坐不住。

    每次给他当模特的时候也是不动一动就难受。

    梁医生听到这话,有些讶异,但还是对佘泛说了声:“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佘泛先嗯,再平淡地回了声谢。

    两人之后进入病房时,梁琼甃见到薛肆来了,很是高兴:“四仔回家啦。”

    梁琼甃这个年纪的老人,关心的无非就是那些问题。

    谈对象没有、工作怎么样。

    在听到薛肆说退役了,不打拳了后,梁琼甃就更高兴了。

    她拍拍薛肆的手:“不玩了才好,你也二十五岁的人啦,稳定点,就做做生意。人家姑娘也放心。”

    薛肆好笑道:“外婆,我还没谈呢。”

    梁琼甃:“知你没谈啦,我是同你说以后嘛。你玩那个,多危险呀,小姑娘看了就怕。人家也不放心跟你拍拖,你现在不玩了,说不定下次来看我,就给我带个孙媳妇回来了。”

    “哪有那么快。”

    薛肆语气随意:“我又不招人喜欢。”

    佘泛听到这话,心说他哥原来也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但梁琼甃却呿了声:“胡说八道,上回阿娟那女儿来玩,正好看见了你的照片,就喜欢得不行,阿娟还说人追着你好多比赛看了。”

    阿娟是梁琼甃的护工,梁琼甃这么提了,肯定是有点别的意思:“你下次来,提前跟我说声,我叫阿娟喊她女儿来,你俩也认识认识。”

    她絮絮叨叨的:“我看那女孩子也挺好,正经大学毕业的,就小你两岁,现在在电视台上班。”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趟来还要面临相亲问题,薛肆轻嘶了声:“外婆,可别。”

    他头疼得不行,但又想不到办法打消梁琼甃的念头,于是干脆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佘泛:“?”

    他一瞥薛肆,就知道这人在撒谎。

    但梁琼甃却信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

    她略带疑惑地看向佘泛:“饭饭,你上回不是跟我说四仔没喜欢的人么?”

    佘泛面无表情,刚想残酷拆穿薛肆,就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下。

    薛肆的手指腹和掌心都带着茧,手背也是。

    粗粝却温暖干燥。

    他的食指放在佘泛的手背,拇指抵着佘泛的手心,很轻地捏了一下佘泛的手。

    佘泛知道他的意思。

    鉴于这人刚帮他收拾了行李,佘泛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由着薛肆圆场:“我没跟他提,他才多大啊,知道这些干嘛。”

    佘泛:“?我过几天就十八了。”

    他不是很懂薛肆到底为什么老觉得他是十二三岁的小孩。

    “十八而已,还小呢。”

    “已经成年了。”

    “法律上成年不代表你的心智足够成熟了。”

    ……

    两人吵起来,梁琼甃看着,也不劝架,就笑。

    因为佘泛跟薛肆也就是拌拌嘴,从小就这样了,两孩子不会真闹情绪。

    而且……

    梁琼甃看着佘泛,目光温柔。

    饭饭只有在跟薛肆斗起嘴来时,才会有点鲜活的气息。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越长越沉默了。

    她有时候看着佘泛,难受得厉害,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化病,终究成为了横在佘泛心里的一根刺。

    等他们离开疗养院时,时间已经不早。

    薛肆就近去超市买了菜,佘泛就在车上等。

    去之前,薛肆问佘泛想吃什么。

    很记仇的佘泛冷漠道:“你的头。”

    薛肆哼笑:“杀人犯法。”

    最后薛肆买了条鲈鱼准备做不炸版的糖醋鲈鱼,佘泛喜欢吃这个。

    又买了半边新鲜的三黄鸡弄个白切鸡,再烫个蚝油生菜,这顿晚饭就差不多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经过老街,佘泛看见有夜宵摊已经开始在外面洗东西做准备了,又说:“晚上吃烧烤吗?”

    薛肆家里有炭烤的架子,还有个露天大阳台,宽阔到开个小派对都不成问题。

    他也会弄这些。

    所以听到这话,薛肆都没问你想吃吗这种问题,而是直接道:“那吃完晚饭我去买点食材。”

    佘泛嗯了声:“带瓶椰汁。”

    他俩都不喝酒,佘泛是薛肆不让碰,薛肆是他不喜欢酒这种东西,并一度十分鄙夷现代酒文化。

    当年宣布劝酒出事入刑时,薛肆还拍手叫好了。

    用佘泛的话来说,他看喜欢的队球赛进球时都没那么激动。

    有薛肆在,佘泛不需要自己动手。

    指各方面的。

    搬东西都是薛肆来,佘泛甚至连一个包都不用碰,他最多就是帮忙按一下电梯。

    收拾东西也是,薛肆就摆在佘泛房间里,还未组装回去的画架暂时搁在客厅晒不到太阳的角落。

    他不会催佘泛趁他做饭时收拾了,因为等回头结束这忙碌的一天后,他会帮佘泛收拾好。

    佘泛只需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水都还是薛肆去给他倒的:“先喝一杯。”

    他递到佘泛面前:“你嘴巴都起皮了。”

    佘泛闻言,下意识地抿了一下,然后接过水:“你好像我的管家。”

    薛肆轻哂,也不生气,就懒懒道:“那么小少爷,您现在要在沙发上小睡一下吗?”

    睡的话,他就去翻一条小毯子出来。

    “免了。”

    佘泛抬抬下巴:“开个电视吧。”

    薛肆啧了声,但还是任劳任怨地给他开了电视后,再把遥控器放到了他手里。

    然后他揉了一把佘泛扎手的寸头,就去做饭。

    电视机屏幕启动要个几秒,屏幕映出佘泛的倒影,就算带了一层黑色,也依旧看得出佘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黑。

    所以转身离开的薛肆没有注意到,佘泛在对上电视机屏幕的那一刹那,瞬间就闭上了那双粉红色的眼睛。

    他雪白的眼睫不易察觉地轻颤着,用带着过白、几乎可以和白墙比拟肤色的眼皮遮住那双异色的眼瞳。

    佘泛已经不是那个爱照镜子的小孩了。

    小时候他也问过佘微雨和梁琼甃他为什么长得和她们不一样,妈妈和外婆哄他,说因为他是上天赐给她们的雪中精灵,是她们独一无二的小雪人。

    包括后来处于青少年叛逆期的薛肆也这样别别扭扭地哄过他。

    可人终究会长大。

    虚幻的、漂亮的泡泡终究会破灭。

    现在的佘泛不再盼望着等一个阴雨天出门玩,不再喜欢在镜子里臭美,觉得自己可能是什么超能力拥有者。

    他厌恶出门,恐惧路人投过来的异样视线。

    他厌恶照镜子,恨极了自己这幅与众不同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