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他们这是?”

    见此情形,郁酌询问站在身旁的赵叶芳。

    “这个洪望,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要带着这么多物资和武器逃走,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赵婶气愤道:“要不是他今天早上鬼鬼祟祟地在这里运东西,被段队长发现,我们这些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问清楚前因后果,郁酌眯了眯眼,心想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神落在洪望身上。

    这人懦弱又自私,居然还挺有胆,知道昨天的事情被捅出来后,在这儿不好混下去,想出来这种办法。

    洪望被段煊压制住,全身上下绑成了麻花,根本无法动弹,那几个手下也被捆成一排贴在墙边,被余思莹看守着。

    他不死心地挣扎:“你凭什么!我才是这个基地的首领,我现在要走,带走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其他人对洪望仅剩些许敬畏之心,也在这些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要不是现在食物珍贵,恨不得用鸡蛋砸烂他的头。

    “队长,别废话了,把他丢出去。”蒋自明早就看他不顺眼,在旁边出主意。

    段煊没理会洪望的鬼哭狼嚎,只是松开脚,转头看向围观的众人。

    “大家都知道,我们只是在这里临时停留,我前几天和队友商量过,打算今天就继续往北边赶路。”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昨天广播里的话让他十分在意——b市建立起丧尸病毒研究中心,有军队镇守,持续招募幸存者加入。

    这样的消息他收到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真实可靠的,总是失望而返,而这回虽然同样不知道真假,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除此之外,北方比起这边地广人稀,危险性小很多,许多队友的家人也幸存在b市附近,因为信号断联而不方便联系,仅仅能够确定他们还活着,这样看来,他们在这里已经停留足够久,该按原计划向北了。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顿时哗然,不愿意他们离开,郁酌却眼神一亮,心中盘算着,如果是往北方走,那也正好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如果能顺路一起,还能借机躲开那些难缠的尾巴。

    见众人都有些骚动,神色不安,段煊向他们解释了决定离开的原因,并分享出广播里的信息。

    “如果有人愿意一起离开,我们不会拒绝,当然,洪望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们,大家可以选出新的首领,基地里的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话音落下,底下嘈杂的议论声顿起,显然是在思考他说的话。

    一路上,段煊没有加入过任何基地,凭着雇佣队伍杀出一条血路,也逐渐声名鹊起,几乎所有基地首领都对他的实力有所耳闻。

    和他一起离开的确是个好选择。

    可大部分人从末世爆发起便待在这里,父母亲人俱在,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广播就选择离开生活已久的家园,不仅是担忧死在路途中的风险,更重要的是——如果消息是假的,他们又该怎么办?

    与其将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在面前,他们宁愿让这个结果永远变成未知,永远满怀希望,却不会被打破幻想。

    因此,即使有人跃跃欲试,但真正愿意一起走的人却寥寥无几。

    “赵婶,您要离开吗?”收拾东西时,郁酌问赵叶芳。

    “我?”

    她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听他这样问,脸上露出笑容,朝基地后方的坟地看了一眼,眼神很深。

    那里原本只是片未开采的空地,因为基地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而变成坟场,原本被大家忌讳不吉利的地方,到了现在,也成为了和家人团聚的场所。

    她亲手给丈夫和儿子解脱,也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他们。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跟着年轻人折腾了。”赵婶这样说,接着,又突然神秘地笑了笑,将郁酌叫到身边,塞给他一把糖果,“收着吧,我这些年攒下来的。”

    出发时,和他们一路的除了段煊的队友,还有杨茴以及几个年轻人。

    一共三辆车,都经过严格的改装,铜墙铁壁一般,以此抵御丧尸的攻击,郁酌本想找一辆看起来最舒适的坐上去,还没来得及仔细选,就被余思莹拉上车后座。

    见他上车,段煊撩起眼皮看向他,又很快收回视线,没说话,也没提起昨晚的事情。

    余思莹笑眯眯地看他:“小少爷,没想到啊。”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然敢和他们一起上路,这样一看,他就算不能打也没什么,起码看着养眼。

    听见她的称呼,郁酌不自觉蹙眉,却没说什么,笑了一下,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有家人在那边。”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朝车里扫了一眼。

    除了余思莹和副驾驶的段煊,另外两人是生面孔,不过看起来几人应该是认识,举止间很有默契。

    这车在末世前价格昂贵,舒适度都是有保证的,上路后,郁酌以为就算颠簸应该也能勉强忍,谁知开车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一段路开得曲曲折折。

    以前赶路时,他启程前后都有人照顾妥帖,路途中也是无微不至,没想到这次碰上硬茬,不要命似的在路上疾驰,他本来就晕车,没过多久就脸色发白,不怎么说话了。

    一路颠簸。

    “不舒服吗?”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余思莹朝驾驶座的椅背踹了一脚,“卜成开车就是这样,性子急,习惯就好了。”

    卜成把着方向盘,听到她的话,没回应,反而拖着声音道:“队长,要我说,刚才出发前就不该多问那句,走当然是越少越好,这么多活人聚在一起,不就是给那些丧尸加餐嘛。”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郁酌一眼,显然是十分看不上他这个拖后腿的。

    郁酌被颠得没脾气了,神经却格外活跃,见他嘲讽自己,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怜,嘴上却没客气:“不好意思,我现在还算是你队长的救命恩人,要是碍着你眼了,你也只能先忍忍。”

    “你——!”

    见他这样说,而段煊听见了却没有反驳,卜成心知可能还真被他误打误撞混出这样一个名头,恨恨地瞪他一眼。

    安静几秒后,他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还没说出口,却被郁酌打断。

    “有丧尸群,就在附近。”

    上一刻他还神色懒散,转瞬间,他突然就变了神色,脸色仍然很差,声音却带上几分严肃,低声提醒大家。

    听到他的话,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几人都下意识警惕起来。

    车开了几个小时,已经临近傍晚,天色渐暗,正是丧尸活跃的时候,轰鸣的汽车声的确有可能招致攻击,但外面除了一条笔直的公路,四周都是平地,完全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怎么可能有丧尸群。

    卜成被他笃定的语气唬住,只是紧张了一瞬,又冷笑道:“怎么,你是预感到它们要过来不成?”

    但这一次,没等郁酌再说什么,车辆后排就传来人声。

    谢衷一贯寡言少语,存在感极低,从赶路起就没说过话,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在休养生息,却在这时候悄无声息地坐直,比了个手势,低声道:“安静。”

    他在这方面向来敏锐,这样做的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太过当真,而谢衷突然这样提醒,大家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一变。

    停车熄火后,他们给后方车辆发了个信号,悄无声息地将身体压低,卜成打开探测仪,检测附近的丧尸数量。

    天色暗得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压压的浓云占据整片天空,没有树木的遮挡,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刮过,又被隔绝在牢固的钢化玻璃外,哐铛作响。

    两分钟后,车内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段煊看着始终没有发出警报的探测仪,微微皱起眉,右手扣上消音枪的板机,却在转过头时,看见后座的郁酌动了动,眼中划过一抹狐疑。

    郁酌声音很轻,暗色中,只看见他颈间的项链闪烁一瞬,接着不紧不慢地侧过身,转了转探测仪的方向,似是随意地在后盖敲了敲。

    很快,显示器上移动的红点逐渐增加,他轻声说:“来了。”

    下一秒,平地与天幕交界处隐约出现极小的黑点,很快就越来越近,密密麻麻围成一片,形成漆黑而汹涌的浪潮,丧尸群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大规模由西向东移动。

    丧尸通过声音和气味辨认猎物,行进时,口中时不时发出嘶吼声,有的只剩下半边身体,内脏露在外面,凝结着暗色的腐块。

    也有丧尸拖着残肢,皮肉外翻,被蛆虫彻底蛀空,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车窗,似乎想看出什么,半晌,还是一无所获地离开。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腥臭味,它们将几辆车围得密不透风,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深渊。

    郁酌的心跳禁不住快了几分,众人死死屏住呼吸,后背浸出汗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中却因为这只丧尸类似于凝视的动作而掀起惊涛。

    没有思考能力的活死人,却在没发现任何异样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巧合,还是它真的在怀疑车里有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紧绷的神经掩盖,丧尸群的移动持续了十分钟。

    眼看它们离得越来越远,车里的人终于松了口气,等探测仪检测不到一点踪迹时,这才发车上路。

    道路两旁,大部分路灯遭到破坏,只有零星的太阳能板仍然完好,顽强地发出一点光亮,几辆改装车轧过宽阔的公路,卷起扬尘。

    确定安全后,郁酌立刻恢复成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白着脸靠在车后座。

    “你怎么知道附近有危险?”余思莹心有余悸,半晌,怀疑地看了郁酌一眼,却正好瞥见他失去血色的脸,神色难看,似乎十分不适。

    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紧张道,“你怎么了?”

    郁酌好一会儿才开口:“脚——”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压了压眉尾,蔫蔫道,“脚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