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季代柔的牺牲让秋阳消沉了很久, 她下葬的时候, 谢元嘉特意还让她去吊唁了,人人都知她二人姐妹情深, 是至交好友, 将军府上下都对她很和气。
“长公主莫要这样自责。”季少炎明事理, 知道这些事完全不是她的过错,眼见着秋阳长公主满面的哀伤,心知她一定很不好过, 有心要开导她。
“臣常听代柔提起您。”
他二人都为了同一个人而伤心失意,此时倒也没了互相之间彼此身份的拘谨束缚,倒也能说上几句话。
季少炎一直以为女孩子要么就像是他嫂子那样温柔和婉, 要么就是他妹子那样粗糙大咧,或者就是他娘给介绍的那些个姑娘那样, 端着大家小姐的架子爱计较使性子, 可是长公主和她们都不一样。
长公主看着也尊贵端正, 却不像他嫂子那样聪慧灵敏,长公主有一种超出了她这个年纪的沉稳,明明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看着却无比的坚韧,好像什么都不会击垮她。
这让他想起了小皇上,暗道他二人果真是兄妹, 性子也有三分相像, 只是长公主要更令人怜爱些, 他对着皇上和对着公主完全不一样。
谢元嘉完全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发展的, 忽然半年后,季老将军带着季少炎郑重其事的向他提亲,说是能不能求娶长公主殿下。
那一刻,谢元嘉是懵逼的,他两年前费尽心思要撮合这两人,结果季少炎那不开窍的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信誓旦旦的说不娶妻,这才两年,怎么就变了性子
“你们你是认真的”谢元嘉糊里糊涂的看着季少炎,“真的是认真地”
季少炎满面通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回皇上的话,臣的确是认真的。”
“可是你不是说,不娶妻吗”谢元嘉看着他。
季少炎轻咳两声,尴尬的说“那时臣还年少,说出的话怎么能信呢”
谢元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既然这样,朕要先去问问秋阳的意思,若是她那头也没什么意见,朕就给你二人赐婚。”
季少炎一听这话就更紧张了,“臣、臣还未知公主是何意,就是擅自过来提亲的。”
“皇上。”季老将军插嘴说了一句,“老臣这不成器的小儿子今年也二十二了,按说早该是成家的年纪,可他成日里就知道玩乐,如今好容易开了窍,对长公主是真心真意,老臣可以保证,他一定不会辜负公主的。”
“朕知道。”谢元嘉笑眯眯的说,“只是这事到底是秋阳嫁人,朕得问清楚了,若是她也愿意,岂不是皆大欢喜”
季少炎和老将军也不能反驳他,只好眼巴巴的回去等消息。
谢元嘉也没闲着,即刻就去了朝夕殿,他要当面问问这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两人就有感情了
“臣妹自是愿意的。”秋阳脸上的害羞和季少炎简直如出一辙。
“你们是什么时候互生的情愫”
秋阳有问有答,“代柔姐姐下葬前,臣妹去府上吊唁祭拜,正好在花园遇着将军,说了些有关于代柔姐姐的事,原先也没什么。”
“他是代柔姐姐的兄长,我也把她当做姐姐,大将军后来偶尔便也会托人带些东西给臣妹,算是替代柔姐姐送的。”
“后来后来”
后来的事还用说孤男寡女互通信件,有了聊天的机会,还有什么不能日久生情
谢元嘉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他自然不会去责备秋阳和外男私下通信这件事,他俩这算自由恋爱,能互相喜欢那不是天大的好事
“朕就说少炎为何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吓了朕一跳。”谢元嘉松了口气,“既然你二人早有来往,那这事更好办了,朕择日就给你二人赐婚,到时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个婚事。”
“皇宫里也许久没有新鲜事了,刚好这两年又是战后修复,办个喜事也能让人开心些。”
接连办过好几次婚事的谢元嘉越来越熟练,一连几天浑身都是冒着兴奋的泡泡,傅景鸿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你好像特别喜欢给人牵红线。”
“你不懂,看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走到一起,那种感觉特别好。”谢元嘉也觉得自己很有当红娘媒婆的潜质,“而且还是自己妹妹,我怎么不高兴”
傅景鸿轻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捏。
长公主嫁了少将军,这事在民间也被津津乐道,他们都喜欢这种才子佳人金童玉女的搭配,更喜欢在长公主送嫁的路上站在路两旁围观皇家盛大的嫁娶队伍,有时还能捡着不少好东西。
秋阳十八终于出嫁,也算解了谢元嘉心头的一块大石,他果然在皇宫边建了一个长公主府,虽然一切低调从简,秋阳好歹也是有了个自己的府邸,她是和驸马一起住将军府或是搬出来小两口独居都随意。
几年后,谢元嘉光荣卸任,没事就爱去将军府上玩两天,抱抱秋阳的孩子,同她说说话。离京前还正式去告了个别,那时秋阳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全家都疼爱得不得了。
虽然仍然是不舍的,但秋阳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阻挡皇兄的自由,只好含泪跟着季少炎一起去给他送行,她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日子过得很美满,儿女可爱夫君有心,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哭着要跟他走。
谢元嘉答应以后若是得了空还会回来看望她,秋阳只不住地点头,季少炎在一边还给她递手帕给她擦泪。
新帝到底才刚二十,也还年轻气盛,谢元嘉叮嘱了好些话,让季少炎帮衬着些,天下好容易才太平这十多年,不能再让别人有一丝机会破坏这些,季少炎也都一一应下了。
分别的时候总是难过的,谢元嘉心里很多惆怅,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各人都应该有各人的生活,既然大家注定要分道扬镳,那不如想开些。
“你想先去哪里”傅景鸿坐在马车中,挑起帘子看了看外头擦肩而过的树木,回头问谢元嘉。
谢元嘉这时已经三十二岁了,早就不是当年的少年模样,他出落得更加温润秀美,这些年在朝中诸事顺利,又被傅景鸿一行人细心宠着,比少年时期看起来还要光彩三分,就是个优雅秀致的青年人,看不出是个已过三十的人。
“咱们这个方向刚好是往南走,不如顺道一起去江南看看”谢元嘉笑着说道,“正好我也没去过江南,戏文里总说那里如何如何好,风景秀丽人杰地灵,我真是好奇。”
傅景鸿能有什么不同意
“也好,反正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一个一个慢慢走,迟早有一天这大江南北咱们都能看一遍,不急。”
马车缓缓地往南走,驾车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面色沉静英俊潇洒,单手执着马鞭,另一只手放在身侧,目光平视前方,一言不发。
在他身侧还有个骑马的青衣男子,他生得还要更俊美些,一双桃花眼很是迷人,似笑非笑的跟在他身边,“阿战,你驾车可累了不如我换你吧。”
“不用。”牧战低声回道,“我自己没问题。”
凌霜刚把这人焐热,这会儿怎么看怎么喜欢,屁颠屁颠的骑着马不住的往他那边靠,他们也跟着王爷一道离开京城,趁着这个机会也一起走走看看,多几个人也热闹些。
一行人十几天后终于抵达了江南的一个小镇,名叫柳州。
谢元嘉还是像少年时一样喜欢到处闲逛,有喜欢的东西会和老板讲讲价,每次出来都能收获不少好东西,跟着他的傅景鸿牧战蓝蔻几个人都得了不少礼物,他们也愿意陪谢元嘉逛街。
有个开玉器铺子的,名字取得很好听,叫“琉璃阁”,谢元嘉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就走了进去,想着随便看看就好,正低头仔细观察锦盒里展示的成品,就听屋里头走出个人来。
“客官,可是有喜欢的样式”
谢元嘉抬起头,笑容凝滞在脸上。
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有些人还是会一直停留在你的记忆中的,不管过去多久,他的模样只会越发清晰。
他的样子肯定不如少年时期那样鲜丽,却还是一样的出色,站在人群里就和别人很容易区分开来。
那声“倩碧”就在喉咙里,几次三番要发出来,却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老板是个爱笑的人,他看着面前这个客人衣着华贵,想着是个有钱的主,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咱们店里头的东西都是这镇上最好的,您尽管挑。”
“嗯”谢元嘉笑了笑,回头看傅景鸿,“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傅景鸿这一路上被塞了太多礼物了,元嘉可能是早年老是攒钱没法花憋出了什么毛病,出来就要花钱买东西,他也只能惯着。
“都好,你帮我挑。”
谢元嘉轻声一笑,随手拿了一块腰佩递过去“就这个吧。”
老板欢欢喜喜的要给他打包,谢元嘉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块琉璃瓦上,轻声问道“老板,你这琉璃真好看。”
“是嘛。”老板高兴,“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这可是罕见的宝贝呢”
谢元嘉点头,“嗯,和老板你很配。”
老板听这话更加开心了,“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了你就觉着熟悉,倒像是很久不见的朋友一样,这腰佩,算我送你的。”
“不用了,你还是按照市价给,做个生意也不容易。”谢元嘉拒绝了。
老板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遇着了好人,他也不矫情了,痛快报了个价,偷偷地又减了些银子,只赚了个手工费。
“你叫什么名字呀”谢元嘉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开口问道。
“我我叫阿璃,琉璃的璃。”老板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容,“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谢元嘉把盒子递给傅景鸿,转身就要走。
阿璃忽然叫住他,“公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谢元嘉。”他直视着阿璃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阿璃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困惑茫然,“元嘉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不对,你这个人我好像也在哪见过。”
“谁知道呢,也许,梦里真的见过”谢元嘉笑起来,带着傅景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家玉器铺。
起初分开的时候,真的没想到还能有再相见的一天,知道你过得也很好,我就放心了。
谢元嘉抬起头看着天空,内心无比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