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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选好了一路行程要经过的地方,清霁买通了军中的人,时不时在嵇玄和段婉妆面前提起路上关于山水美景的托词,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她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没想到这次就连天公都帮着她,她的运气实在是好,军队才刚进丘黎边界城镇,嵇玄就带着段婉妆就往秋景湖而去了。
之后的内容,才是她计划的关键。
清霁安排了一群草莽在秋景湖前方闹事,事情大小随意,只要能把一条路堵死就行。等嵇玄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之后,再让一人御马朝军队冲撞,趁乱将段婉妆推入湖内。
如果段婉妆进了马车,就将整个马车全都掀入湖内,多个小丫头陪葬也无所谓。
而后的事情都和她预想的一样,段婉妆虚弱的身子根本吃不消这一次落水的冰寒,生命体征越来越弱,接连几日高烧不退,眼看就要撒手人寰。
就在她还没来得及装出一副悲悯模样的时候,嵇玄便带着一众将士闯进了她的房内,冰冷刀剑无情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清霁被赶出了丘黎。
嵇玄让人将她扔出城外时,那冰冷如霜的眼神和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希望你一身医术,不再是费尽心思的用作谋害。”
随着城门的禁闭,她再也没资格靠近这片领土。
将她赶出丘黎,而不是压入地牢,这是嵇玄对她最后的退让。她待在军中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他这一次不会杀她,只是将她隔在了千里之外。
事情是如何败漏的,清霁无从得知,或许是她小看了嵇玄的本事,以为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
头上的茶花木簪被士兵夺去,那曾是象征嵇玄部下的物品,是她最宝贵的首饰,身上唯有几颗冰凉的银稞子,她站在城门外,冷冽的寒风将她的青丝吹乱。
清霁怔怔的站着,回想过去近乎五年的时光,全都是和大商旧部相处在一起,她恍然清醒,除了待在嵇玄身边,竟然无处可去。
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可到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清霁只身一人朝东南方向走去,买了一匹普通的黑马,消失在丘黎边界。
她很明白自己的品行,如果有心偷偷潜回丘黎国内,她肯定会再有谋害段婉妆的心思。
然而那样做的后果,便是她的命也要交代在丘黎,她深知嵇玄的个性,他绝不会放过自己第二次伤害那个女人。
段婉妆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去追问当时事发的经过了。
嵇玄不是一个慈善的人,那些被清霁买通的草莽和将士在他强硬的手段之下,估计早已没了活命。
至于清霁,一个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也没有再提及的必要。
她阖上双眼,靠着嵇玄炙热的胸膛,贪恋着他的温度。
当日秋景湖的冰寒还余留在心尖,若是她的意志再薄弱一点,可能就跟此生的所有说再见了。
古怪的梦境还留有残影在她的脑海里,段婉妆不愿去想起,埋头在嵇玄的颈窝,喁喁私语,有些委屈的娇俏:“我想喝粥。”
嵇玄轻吻她的发顶,对她永远是无限的柔情,轻声耳语:“我去准备,等我回来。”
段婉妆乖顺的点点头,笑得甜美,更添娇媚-
半月后的清晨。
丘黎冬季的昼夜温差比起大原来说更甚,夜里段婉妆需得盖着好几床锦被、火盆烧的极热才能褪去一身寒意恍惚睡去,而午时却是热的能脱去大氅,单着里衣。
在周女官的悉心照料之下,她的身体状况恢复了不少,说话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虚软的身子也慢慢转好,已经可以下床出门走走了。
院中麻雀鸣叫,纷纷扬扬的雪将树木裹上一层银装,院落里的雪梅绽放着短暂的芳华,一片雪白中星星点点的几抹红颜,平添冬日的瑰丽。
子琴从旁而来,见段婉妆出来赏雪,款款走近,将手中的玄黑汤婆子塞进了她的手里,话语轻柔中还带着三分稚嫩的可爱:“阿姐,天这么冷,可别着凉了,你身子才刚恢复呢。”
段婉妆接过她的好意,回以一笑:“无妨的,我已经好很多了。”
子琴是嵇玄亲信大将子车的妹妹,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年华。
段婉妆目前暂居在将军府内,平日里都是子琴常常到她的院子里,与她说一些丘黎内发生的有趣的事,或者抱怨两句哪家的姑娘又绞尽脑汁的想要给她做庶嫂子了。
段婉妆在这里的小日子过得惬意,除了与子琴妹子闲聊,就是看看雪景、泡泡茶,修养身心。
而问起她从皇宫迁出的原因,那只有一个:为了不日后她与嵇玄的大婚做准备。
丘黎的经济其实不比她想象中的差,甚至比起外强中干的大原也能平分秋色,上一任君主是个暴/虐无道之人,掠夺周边小国时毫不手软,国库饱满得让她惊讶连连。
再加上原大原的四座城池,丘黎称霸一方指日可待。
等国家渐渐的稳定了之后,皇后之位又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人人都巴不得把女儿送到嵇玄的床上才好。
为了让段婉妆名正言顺,她名义上成了子车的义妹、子琴的姐姐,从宫中迁了出来。她在将军府修养的这半月里,嵇玄也在忙着准备成婚的事宜。
子琴抬头望望天色,回首才发现段婉妆是独自一人,有些疑惑道:“阿姐,慕姐儿呢?”
她口中的慕姐儿便是周女官,段婉妆浅浅笑了笑,抬起手腕给子琴倒满了一杯热茶,缓缓道:“宫中有东西要送来,她去了府门外接应呢。”
嵇玄昨日特地来了一趟,告知她今早有东西要送来,神神秘秘的。
段婉妆问,他就插科打诨的敷衍过去,只道明日便能揭晓,偏偏要吊着她的胃口。
今日一早段婉妆就醒了,让周女官早早的在外等着,闲来无事的她便坐在院落里泡茶。
子琴陪着她,好奇的凑到她面前问:“陛下要送什么东西给阿姐呀?”
段婉妆无奈笑笑:“我也想知道,可惜他不告诉我。”
子琴性格天真,天马行空的想着什么说什么,胡乱猜了几个:“我猜,可能是头面?不不不,陛下看上去不是那么俗气的人,那是锦缎吗……”
段婉妆含笑听着,由着她瞎猜。
说实在的,她也很想知道嵇玄到底要送什么东西来,这么神秘。
大约在巳时,周女官敲响了院落的门,向段婉妆点点头后,朝着子琴招了招手。
子琴乖巧的起身,笑语嫣嫣的趴在段婉妆的耳边说道:“阿姐,我先走了,午膳的时候你可要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哦。”
段婉妆笑着应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目送着她离去。
周女官回来了,她也就没必要在院落里呆着了,待子琴离开后,段婉妆站起身,收拾着石桌上的茶具,一件件放入托盘内。
身后有人走近,她随口一道:“慕儿,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一阵沉默,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段婉妆正要疑惑转头,却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小姐……”
这个声音陪伴了她十三年,与周女官一样,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存在,段婉妆又怎么会忘记。
她回身的瞬间,眼泪悄然蓄满。
姜黄袄裙的赫女官笔直的站在院中,眼角噙泪却带着笑,长长的青丝挽在两侧,手中抱着一个不小的红木箱子,望着段婉妆,握紧箱子的手有些指节泛白,看得出她的紧张。
段婉妆破涕为笑,她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赫女官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石凳上,提着裙摆就要跪下。
段婉妆急忙拦下了她,将她扶起:“好了,过去的事不说了,外边冷,快和我进房里来。”
道歉之类的话,她不想再听了。
赫女官一笑,抬手擦了擦眼角,抱起红木箱跟在她的身后,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火盆烧得火热,段婉妆脱下风氅,赫女官便自然而然的接过,挂在了一旁的屏风上,替她点燃屋内的熏香。
她坐到床榻上,问起赫女官这小半年来日子过得如何。
赫女官乖巧的一一道来,半个时辰内将这些日子里在丘黎的事情全都与她说起。
段婉妆颔首听着,多半是些内部管里的事情。
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赫女官抱过一旁的红木箱子放在段婉妆面前,笑吟吟道:“小姐,不如赶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吧。”
段婉妆本是很好奇的,不过是想着跟赫女官叙旧一番,才把这事丢到了脑后,这会儿赫女官提起,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
红木箱子没有落锁,棱上嵌着金边,盖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盛放牡丹,瑰丽又不俗艳,带着淡淡的木头清香。
段婉妆缓缓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明艳的正红,而后是九尾凤凰朝天的刺绣图样,红金相映,华贵而典雅。
“这是初定的嫁衣,陛下让奴婢送来给小姐您看看,问您喜欢吗?”赫女官轻轻笑着,段婉妆眼里那一瞬的闪光和惊讶她是一点都没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