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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站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一大片繁茂的树荫将她们遮挡,既有空气中的阵阵暖意,又不至于被午后的阳光给晒黑了。
段婉妆穿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长发挽在脑后,手里抓着几个狗食在训练小黑蹲下握手。
小黑不过几个月大,不知何意,和她闹得不亦乐乎。
周女官特地去找管理御花园的内官拿了一盒鱼食,方便一会段婉妆去金明池喂鱼。
她走在前头,段婉妆在后面逗弄着小黑玩,步伐稍微慢些,周女官便负责先去金明池那儿看看情况,以免和别人冲撞了。
才刚走到金明池前,周女官一身短而急促的惊呼,把段婉妆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她手中的鱼食掉在地上,撒了一地,身子还有些不知何意的战栗。
段婉妆有些懵,周女官这样不稳重的样子鲜少有,不知看到了什么这么害怕,段婉妆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周女官真是吓得狠了,转过头时眼里的惊惧不言而喻,声音都是颤抖的,手指指向池中:“娘、娘娘,您看池子里,那是个人吗……”
段婉妆被她的话吓到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绕过周女官小跑到池前,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望去,确有一块素白色的身影,隐隐约约看上去像是个人的背影,还有青丝漂浮在水面。
一阵战栗从脚心窜到头顶,段婉妆镇定下来,语气冰冷:“快去叫人。”
周女官愣愣的,直到段婉妆拍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匆匆的跑去叫人打捞。
小黑不能在这里乱跑,段婉妆又没空照顾它,只得寻了一棵大树把牵引绳绑在树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别乱跑,在这里乖乖等我。”
小黑茫然的看着她,段婉妆把所有狗食留下后转身回到了金明池前。
周女官很快就叫了禁军过来,几个人撑着一根好几支长竹竿绑在一起的打杆子,把池子里的那团不知名物体往岸上勾。
随着那团物体的慢慢靠近,她们也都看的清清楚楚,那确实是个一个人,还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
几个禁军费力的将她从水中拖上岸,这会已是深秋初冬,女子穿的不薄,一件素白绣绿纹的上袄被水浸湿,再加上足有六米的下裙,很沉重,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拖到岸上。
女子被拖到岸上,一头乌黑秀发缠绕在脸上,皮肤惨白,看上去很是可怖,几个胆小的丫头害怕的缩在周女官的身后。
段婉妆上前蹲在女子得身前,亲自撩开了那一脸的黑发,当看到女子的脸时,她整个心都仿佛沉进了冰水里,是从头到脚得冷彻。
女子已经死透了,不知在池水里泡了多久,四肢水肿得全都变了形,呈现出苍白无血色的肌肤,口鼻处有些许淡红色的泡沫。
尽管这名女子脸都泡肿了,五官被撑开,但段婉妆对她十分熟悉。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新婚夜里被华英抬到飞霜殿、前阵子刚刚诞下梁王的叶淑仪!
段婉妆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慢慢的禁止,她坐上后位三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后妃死亡的事情,没想到在她准备离去前不久,就出了这等事。
她站起身,额上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觉她周身有一阵阴冷的气息四起,威慑得宫女们扑通跪地。
段婉妆朝一名禁军招手,让他快速把事情通报给在飞霜殿的华英知道,又让周女管带人迅速将行云殿封锁,没有她的命令禁止任何人入内。
待他们都急忙离去,太医才背着医箱匆匆赶来,领路的内官跑得飞快,就差没动手扛着太医飞奔来了。
刘太医气喘吁吁的给段婉妆行礼,段婉妆摆摆手,脸上颇有不耐:“去确认死亡世间。”
刘太医不敢多说什么,蹲在叶淑仪的身前手中拿着一些工具,折腾来折腾去,等顺过了气才颤颤巍巍的和段婉妆汇报:“娘娘,死亡时间大约在辰时到巳时之间,死因是溺水而亡。”
段婉妆颔首,那会正好是早膳过后,快到午膳的时间,这个点里各宫的人都在忙着做准备,鲜少会有人到御花园来,自然也就没人看见她是如何落水的。
后宫就这么些个人,若是有人故意要害叶淑仪,调查几天大概能摸清是谁下的狠手。
叶淑仪虽然诞下梁王,但梁王的抚养权不在她的手上,她又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小妃嫔,在后宫十分低调,为人柔软温和,平日里也没见得和谁有过节。
如果非要说的话,段婉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毛琬琰。
毛琬琰目前代替叶淑仪抚养梁王,她自己未有诞下子嗣,孩子就算长大了心还是向着生母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可能性扼杀了,让梁王没了念想。
她的性格古怪,段婉妆也不好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只不过想到她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本性应是豁达直爽,与其拐弯抹角的去探查,段婉妆更倾向于开门见山。
她让人将叶淑仪的遗体抬到附近的玉青小筑安置,打发了所有凑上来看热闹的宫女,自己带了两个小宫女迈着极快的步子,近乎是小跑着往仙游宫去。
毛琬琰这会正躺在贵妃榻上吃葡萄,听到宫女禀报段婉妆来了,才懒洋洋的从榻上爬起来,披上大袖给段婉妆福了福身子行礼。
段婉妆脸色不好,嘴角没了温婉的弧度,向下垂着看上去很是威仪严肃,目光里泛着寒意,如深冬冰雪交加,她摆摆手让所有的宫人退下。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毛琬琰有些莫名其妙,段婉妆平常和她不怎么交好,怎么突然到了仙游宫来,还一副脸臭臭的摸样。
段婉妆也不跟她客气,她赶了一路呼吸有些急促,待她缓和之后,冷冽的开口:“叶淑仪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毛琬琰听了更懵了,叶淑仪的孩子还在她殿里养着呢,要说她和叶淑仪之间没有关系,那怎么可能。
不过段婉妆要问的显然不是这个事情,看着她一脸寒霜,毛琬琰打起正色:“怎么了?”
“她死了。”段婉妆的话里没有惋惜,更多的是怒意和愤慨。
毛琬琰大骇,手中的一粒紫葡萄也随着她的惊惧掉到了地上,被她向前迈的步子给踩扁。
“她死了?”毛琬琰的眼里有讶异,有疑惑,有惊骇,唯独没有段婉妆想要看到的惊慌失措,如此一来,她的嫌疑可以暂时被排除了。
段婉妆点点头,满目愤怒也随着毛琬琰阴晴变幻的表情渐渐沉寂来下,变成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
毛琬琰瞬间就猜到了段婉妆在想什么,眼里也有些许的怒色,但她清楚这个时候不适合发作,忍了忍道:“我没有害她,我自己有了孩子,干嘛还在这个当口去害死她!”
眼里闪过惊异,段婉妆撇了撇她不算显眼的肚子,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语气没了来时的漠然,但这点宽慰:“好好照顾自己。”
话语落下,她转身离去,不再和毛琬琰做交谈。
她现在还忙着要去调查叶淑仪落水的事情,没时间在这里闲聊,得知了毛琬琰没有作案动机后,她便转移了调查的方向,决定先去行云殿看看。
行云殿是叶淑仪的寝宫,早些年她还是个才人的时候并不住在这里,是一年多前搬过来的。
大殿内很朴素,和仙游宫的金碧辉煌截然相反,叶淑仪平日里就是一个低调沉稳的姑娘,穿得也朴素,不喜欢太过招摇的东西。
这么低调的一个女子,到底是被什么所害,段婉妆沉默了。
周女官严苛的把守在行云殿外,见段婉妆来了,匆匆迎上来:“娘娘,没人来过。”
段婉妆颔首,她就担心害死叶淑仪的凶手得知事情的暴露,闯进叶淑仪的殿里销毁一些证据,才第一时间让周女官封锁现场。
根据刘太医的尸检报告,叶淑仪是溺水而亡,没有其他的外伤,那么金明池便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现在要了解的是凶手是用什么样的理由把叶淑仪单独骗去金明池,又是为什么叶淑仪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没有反抗,直接就被丢尽了池子里。
段婉妆迈进行云殿里,行云殿的丫头们都被周女官聚集到了正殿里,这会正低垂着头站着,时不时窃窃私语几番,讨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段婉妆来了,她们才不苟言笑的行礼,低头等候发落。
段婉妆向周女官点点头,周女官便道:“回娘娘,她们今日一直在宫内,说叶淑仪用完早膳后想去散散心,带着女官就出门了,午时也没有回来用膳,是女官让人传了消息回来说她在端妃那歇着了。”
段婉妆深敛着眼神听她说完,这些说辞全都是行云殿的丫头告诉她的,其中不乏她曾经安插在这里的眼线,消息属实。
她方才去毛琬琰那里时,对方明显对叶淑仪死亡的这件事情是不知情的,刘太医估算死亡时间在辰时到巳时,那会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叶淑仪就死了,又怎么可能在仙游宫用膳。
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要找到谎报消息的女官,这个女官一定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