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护心镜的裴储失了先前的大胆,不再正面迎击嵇玄迅疾凶狠的攻击,躲躲闪闪的避开,在嵇玄猛烈的进攻之下步步退后。
他持剑的左手越来越吃力,拿着的剑也不再笔直,有些向下倾斜。
嵇玄的劲很足,每一次用剑挡下的他的攻击后,裴储都觉得自己虎口发麻,再这样下去,他的命在今晚就要交代在嵇玄手上了。
他眼眸一转,盯上了破窗边坐在地上的段婉妆。
段婉妆双腿彻底没了力气,特别是中暗器的那一只腿,根本就没了知觉,连捶打都失了疼痛的反应,只有血液汨汨的朝外冒。
收到裴储阴冷狠毒的眼风,段婉妆蓦然身子一颤,有种被毒蟒盯上的错觉,快速在身旁触手可及的地上抓了一根看上去没什么用的碎木棍,愤愤挡在身前。
虽然嵇玄可以单靠着尖木就刺穿裴储的手,但是她力气小又没武功还受了伤,脆弱的像是一张白纸,看上去没有一点威胁感。
嵇玄感觉到裴储的预谋,在他朝段婉妆攻击去之前就先退回了她的身边,把她护在身后。
裴储冷笑一声,迅速的又踹飞了一旁另一扇朱红窗子,果决的跳出窗外,在一片黢黑夜色中消失无踪。
他本就只是打算先从嵇玄手下逃出去,并不是真的非要杀了段婉妆。
殿内一片狼藉。
窗前全是木头残骸,地上墙上都溅上了血迹,有如曼的,有裴储的,也有段婉妆的。
凤雕柱上是被刀剑划开的一道道刀痕,深而干脆。精美的瓷器碎了一地,部分残渣在交锋中被踏成粉末,卡在金砖地的缝隙中。
嵇玄回过身,微微掠过段婉妆妖艳而无血色的脸,眼光直直看向她的大腿,不由分说的便脱下了先前披在她身上的石青衣袍,又准备掀开她的裙子。
段婉妆心一跳,急忙把手按在裙上,面颊酡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吞吞吐吐:“你、你干什么……”
嵇玄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了她的手,掀起她的裙摆直至大腿伤口处,他修长的手指顿了顿。
她的腿光滑白嫩,那道小而深的伤口已经不再疯狂流血,只有丝血渗出,伤口边缘的肉向外翻着,周围一片紫黑乌青,大块干涸的血迹黏在她的腿上,可怖又可怜。
嵇玄神色一恸,立马撕开了衣袍的一角,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动作轻柔温和,怕要弄疼了她。
段婉妆嘴巴已是干裂了,稍稍一笑就有撕裂的疼痛感,呲牙咧嘴的看上去有些诙谐:“不痛的,没知觉了。”
嵇玄红似朝阳的脸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那是因为飞刀上涂了麻药,才让你没了感觉。”
段婉妆点点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的腿是感觉不到痛了,但是也彻底没了反应。
嵇玄立体的五官从侧面看更加坚毅俊朗,他包扎时认真的神态让段婉妆红了双脸,面颊微醺。
她嗫嚅着唇想问问嵇玄,为何会突然清醒。
蓦然间,大殿的朱红实塌大门被哐哐捶响,吓得她浑身一抖,外头传来的是禁军将领粗旷豪放的声音:“娘娘!您没事吧!”
段婉妆回过神来,赶忙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沉稳:“本宫没事,稍等一下。”
嵇玄替她包好了伤口后,浑身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滑落到地上。
他的脸色越发的潮红,似火焰一般耀目而灼热,垂着头急促的呼吸着。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从昏迷中醒来,但段婉妆心里明白,方才他定是拼劲了全力与裴储交战。若是裴储擅用的右手没有受伤,嵇玄也不一定能在持久战中支撑下来。
段婉妆扶着他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全靠着酸软的左腿支撑着全身。
如曼被伤了肩膀,手臂失了力气也没办法帮上段婉妆,她只得扶着嵇玄,眼光四处找寻可以躲藏的地方。
耳室是没办法再躲了,万一禁军为了搜查有没有刺客潜伏,进了她的耳室,到时候就算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想到守知子还在窗下的树林里等着接应她,段婉妆便想扶着嵇玄走到窗边,想让嵇玄跳下,由树林中的守知子负责接住他。
守知子是个道士,还是个年过半百的道士,看看天象还行,论起武功来他可只会些皮毛,连如曼半分也比不上,故而没有盲目的冲上来给段婉妆他们添乱,只在下头焦急等待,负责接应嵇玄。
这会裴储也逃了,禁军又要进门来,实在无处去的段婉妆只能把嵇玄交给他。
还没走上几步,嵇玄指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他的脑袋靠在她肩头上,薄唇喁喁私语,热气朝她扑面而来:“床板下,有个密室。”
段婉妆一头雾水,满面茫然,这一瞬她还以为是嵇玄昏迷了在说梦话,再一看他的脸色,原来还是清醒的。
她虽然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年,可从来没听说过床榻下有什么密室。
但此话是从嵇玄的口中说出,她便觉得有十分的可信度,于是扶着他吃力的挪动到床榻前。
掀开床垫,她费力的把床板抬起来,惊讶的发现地上还真有个不显眼的暗门,藏得实在隐蔽,也难怪这么久都未曾被人发现。
她摸摸索索后拉开暗门了,粉尘朝她的脸上扑来,还有些许霉味,段婉妆皱着鼻头抬手挥了挥。
一条窄□□仄的小石道映入她的眼帘,下边乌鸦鸦、黑漆漆的一片,还有隐隐寒气从里面冒出来,阴森森的。
段婉妆头皮有些发麻,她壮了壮胆,点了一个火折子准备往里面走。
台阶很矮,她需要稍微弯下腰,低下脑袋才能走进里面。火折子能在里面点燃,至少说明了密室里面有空气,不会影响到生存。
脚下还没走上几步,段婉妆便看见了一个洞口。
她小心翼翼的摸着石道边缘,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进了里面。
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四周是整齐的石面,和简陋的小石道差别甚远,看起来还算精致。
慈宁宫是搭建在高台之上的,那这床榻下的暗室便是在高台的内部里。它大约是在很早之前就有的,甚至要追朔到这处宫殿建起来之前。
可能是在建造当时,被人别有用心的凿了个密室,后又不知什么缘故,草草的搭了石道后就再也没使用过。
大原的皇宫先前也是大商的皇宫,而慈宁宫这块地方是后来重建的。
这里原先是大商太后住的寿康宫,被一把大火烧光了之后,才建成了慈宁宫,大原世世代代的皇后都住在这里。
想到这里,段婉妆也明白了,难怪嵇玄知道这里有暗室,他是大商遗孤,多半掌握着大商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