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施主勿近 > 41.第四十一章
将嵇玄的身子稍稍扶起,段婉妆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一手环住他宽厚的臂膀,另一只手拿勺打粥。
她将汤勺放在嘴边,吹凉了稍有些滚烫的热粥,嘴唇轻轻碰了碰,试了温度后才小心翼翼的放进嵇玄的嘴里。
他的牙关闭得很紧,段婉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一勺粥喂了进去,等喂完所有的粥,已经是夜半三更过后,她也满身大汗了。
周女官就守在寝屋内没敢离去,见段婉妆湿了衣裳从耳室内走出,体贴的她端来一盆热水,替段婉妆擦拭了身子。
段婉妆躺在床上,浅笑道:“慕儿越来越灵巧了。”
周女官拧干了毛巾,端着水盆正准备出门,笑着回头道:“若是赫姐姐在,肯定比奴婢做的更好。”
听到她提起赫女官,段婉妆的心又沉了沉,她面上浅笑着挥挥手,和周女官道晚安,心里却总是想起赫女官离去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全亮,段婉妆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让人给华英送去了一封折子。
最近在京城里出了一起大案子,有不少人在案中丧命,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弄得百姓们人心惶惶。
皇宫内也有不少妃子提到这事便谈虎色变,听闻是家中有人也成了这案中的受害者,她们也害怕自己会被连累其中。
幕后之人还没找到,但这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段婉妆也是案发后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她在折中提出,要加强后宫的防御,请华英增加后宫巡查的禁军数量和次数,并调动八百禁军在宫中随时准备防范,保护后宫众妃和太后的安全。
折中写尽了她对众人的担忧,横竖看下来都是她一副心怀大度的皇后摸样,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她们身居深宫,本身是没有什么危险可谓的,但只因有几位嫔妃家中有人受害,段婉妆便夸张了事情的严重性,将这事上升到世族的问题上,夸大其词的说手无寸铁的嫔妃们可能会收到牵连。
一堆乱七八糟、云里雾里的无用的托词,华英一目十行,看下来便得知段婉妆就只是想加强后宫防御,准备八百禁军待命。
段婉妆这会正在慈宁宫内洗漱,温热的锦帕敷在脸上,洗去了她一夜未眠的疲惫。
其实她上折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保护后嫔,而是保护躲藏着的嵇玄。
虽然此举很张扬,有可能引起他人怀疑,但她脑中却有这么一个人,总是让她觉得不安。
这人既知晓守知子是嵇玄的部下,同时也清楚段婉妆和嵇玄之间的关系,此人便是裴储。
若说是裴储伤了嵇玄,那他必然对守知子进宫有所耳闻,自然也不难猜到守知子将嵇玄寄托给她的事情,如果真是这般,等裴储带了人手闯入宫里,单凭如曼一个人,是没办法对抗的。
到那时就不单单是嵇玄的安危受到威胁,她也将陷入危险的处境,连同段家一并要被她拖累了。
段婉妆没有自己的势力,只能借助华英的力量来增强后宫的防御。后宫越危险、大家越谨慎,裴储闯进来的机率也就越小,嵇玄也才会更加安全。
单单八百禁军华英还是可以放心交给她的,况且如今后宫的权限段婉妆已经交了一半出去,便不是她单独掌控兵权,而是与张德妃一同调令这八百禁军。
虽然华英觉得后宫很安全,没有这个必要,但段婉妆折中的语气强硬,他也懒得与她争辩,于是便批了给她。
八百禁军在后宫待命,段婉妆的心就放下了半盏,接下来在嵇玄苏醒之前的这几日,她只需像个没事人一般,做平常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到了午时,小厨房熬好了甜粥,她吃了小半碗,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禁止任何人进入殿内,自己则端了温热的甜粥悄悄进了耳室。
嵇玄平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披着一张薄毯,还没有没点苏醒的意思。
他虽双眉紧蹙,脸色倒是比昨日来时的苍白好了许多,呼吸也均匀平稳。
段婉妆一点点的将甜粥喂入他的嘴中,又替他换了药。
守知子是不方便再过来了,她只能和如曼二人帮嵇玄换药擦身,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口处。
安心的日子还没过去两日,便又出了事情。
这日午时过后,段婉妆用完了午膳正准备替嵇玄上药,刚推开耳室的门,她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自昨日起,嵇玄的身体已经慢慢稳定,只需等他意识恢复便可痊愈,今日他却突然面目潮红,呼吸长出短进,汗水径直从额上滑下,片刻的时间就打湿了衣襟,嘴唇似含了朱丹般血红。
段婉妆心下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冰凉的柔荑抚摸上他的额头,那滚烫的触感便从手心传来,她心便有了数,嵇玄发高烧了。
受伤后没有及时的处理,再加上前几日的不稳定,发高烧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段婉妆年幼时也常常发温病,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算太慌张。她让人煎了温病药来,守在嵇玄的身边替他冷敷擦身以此降温,到夜晚便能退了烧去。
回想到她扭伤脚时嵇玄给她的退烧药,她便让周女官去寻了出来,涂抹在他的额头上。
时间慢慢的过去,可嵇玄的温病却没有想她所预想中的那样褪去,反而越烧越热,连同他的呼吸也跟着紧促了起来。
这会说不慌是假的,药也喝了、冷敷也做了,偏偏他的病情没有转好,还加重了,若不是嵇玄的体质不同于常人,便是他这次的病来的蹊跷。
如曼就在身边,有些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嵇玄,段婉妆柳眉微蹙:“如曼,你家主子是什么易热体质吗?”
若是易热体质,那还能说病情褪去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如曼却摇摇头:“不是,主子身体一向很好,不怎么生病。”
段婉妆抚上了嵇玄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甚至能让水沸腾,她转颐道:“你悄悄的去驿馆找守知子,跟他说嵇玄发烧的事情。”
如曼早已心急如焚,点点头便从她的面前似一阵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寝屋内焦急等待,不出半刻钟的时间,殿门倏然外传来哐当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和几个宫女闷声倒地的声音,段婉妆心道不妙。
她快步上前想要插上门闩,却一阵大力猛地推开了门。
面前的乌袍男子已经是很多时日没有见过面了,他望着段婉妆的眼睛还带了些许的占有欲:“曾姬,怎么不欢迎我?”
段婉妆心里一麻,此人必然是成日盯着她的寝宫观察,知道如曼一走,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要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表面上看只有裴储独自一人,很好对付的摸样,可暗地里还不知藏了多少他的暗卫,就如同上次他私闯自己寝宫翻找名单一般,全都躲在他人看不见的角落。
段婉妆寸步不让,直挺挺的堵在门口,似笑非笑:“不知裴公子又有何事,三番五次的闯入皇宫,你可知这是死罪?”
裴储仰天一笑,抬手就要抚上段婉妆的脸,半边的面具给他添上神秘色彩,狭长的眼里带着叫她不快的邪气:“就皇宫这破守卫,还能拦得住我吗,曾姬,把那个人交给我。”
段婉妆躲开了他的手,笑得很冷,柔媚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欢迎:“皇宫没有你口中这么不堪,我这里也没有你要寻的人。”
她的态度很强硬,挺直了纤瘦身子,寸步不让的站在大殿门前,裴储向左一步,她就向左一步,总之就是不让他进门。
裴储像是寻到了好玩的事,嘴角微微勾着。
段婉妆这单薄又柔弱的身子,想要拦住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但他偏偏觉得这样任性的小女人十分可爱,蓦然来了兴趣,来来回回的逗着段婉妆左右移动。
段婉妆也是有性子,她绝不能让裴储进门,只要能拖到如曼从驿馆回来,自己就不这么被动了。
四五个来回后,裴储渐渐失了耐性,也或者是担心如曼归来,他长臂一伸抓住了段婉妆的手,把她往怀里扯,呼吸在她的耳旁,温热而暧昧:“曾姬,你想玩我日后陪你慢慢玩,这会儿不行,快把他交给我。”
段婉妆撇过头,挣脱了他的手从他身旁离开,眼中有掩盖不住的憎恶:“我说了,这宫里只有我一人,你到底要找谁。”
裴储倏然冷笑,银质面具在月光的映衬下有着冰冷刺骨的寒光,他看上去无情而冷漠:“别在我面前说谎,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让开!”
他伸手想要推开段婉妆,却被她一把抓住:“你以为皇宫的守卫这么没用吗,我只要喊一声,待命的八百禁军就会冲进慈宁宫来,你到时候想怎么办?”
段婉妆眼里有笑,却没有温度,裴储看了看她,倒像是有点顾忌一般,顿了顿没有硬闯。
他的眼神向后瞟了瞟,不知在确认什么,拉开了段婉妆的掣肘,眼里已然是有了隐隐不快:“曾姬,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段婉妆笑得很迷人,桃花瓣一般的眼眸弯着摄魂的弧度,眼中碎芒滢滢,光彩熠熠:“我也不喜欢威胁别人,裴公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吧。”
裴储的脸色更沉,看上去还没有放弃的摸样,他向殿内望了望,整洁的屋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牡丹凤纹的床幔背后,明黄色的锦缎羽被微微隆起,他双眼一眯。
“那请我进去坐坐?”他不再强硬,选择了用比较柔软的态度,想要撬开段婉妆这块顽石。
段婉妆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又不是跟他很熟,面上笑容不减,像个狡黠的小狐狸:“抱歉,女子的闺房可不能随便让人说进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