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施主勿近 > 39.第三十九章
缀霞宫这几日很是繁忙,除了要照顾才新生不久的小皇子,还有一大堆段婉妆丢给她的事情要处理,张德妃忙得焦头烂额。
为了体恤她的辛劳,段婉妆特地将叶淑仪派去协助她左右,而她自己,则每日晃晃悠悠的在慈宁宫里悠闲的偷懒,除了吃饭睡觉,就绣绣花。
绢帕上的刺绣已经完成,一朵盛开着的山茶花,栩栩如生的在绢帕上绽放它的美艳。段婉妆将它从绣绷上解下,细细的摸了几番。
嵇玄送的簪子是茶花的,木牌上也有茶花的图案,那茶花必然是他的一个代表性图案,原本是她胡乱绣着用来消遣的,不知怎么的,她就绣出了一朵茶花出来。
说到木牌,段婉妆研究了几日,也没看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嵇玄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可她不知作用,只能慎重的将它藏在一个隐秘的暗格里。
苏韶贞今日又来了,自从她知道段婉妆将事情全都推给张德妃后,她就每日都顶着大肚子到慈宁宫来坐上片刻。
偶尔毛琬琰也会来找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外人看来,梅端妃就是来找段婉妆麻烦的,或者是来向她炫耀自己得恩宠的,不过只有段婉妆才知道,她是真的找自己说正事的。
毛琬琰手中端着茶盏,抬手拨了拨自己的碎发:“娘娘,你可知前朝嵇氏?”
段婉妆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蜂蜜水差点吐出来,她捂着嘴咳了几声,掩盖住了眼中异样的神色,片刻才道:“曾有听闻,怎么了吗?”
毛琬琰的眼神难得认真,她眉头轻轻蹙起,有些担忧的神情:“我听父亲的幕僚说,有前朝的旧部在京城里活跃。”
段婉妆笑了笑,又给她斟满了茶盏:“别想太多了,大原安稳了这么多年,哪还有这些事发生,你就安心的伺候陛下就行了。”
毛琬琰有些黯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段婉妆也没打扰,她自己心里都乱成一团,总觉得嵇玄的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察觉,也越来越危险。
“再说后妃是不能干政的,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我们担忧的。”段婉妆又劝了劝她,看上去真像是一副安心的摸样。
毛琬琰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就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随口聊了几句就离开了慈宁宫。
段婉妆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毛琬琰发现了什么,特意到她面前试探她的意思,若真是这样,那此人不得不防。
悠然自得的过了一个月,这日宫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华英命她着盛装出席。
段婉妆有些疑惑,要换盛装出席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来之前还悄无声息的。
等换上大牡丹九尾凤凰宫装来到飞霜殿后,她才明白来着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个言寡衣素的道士。
华英对他的态度看上去很尊敬,将他请在上位坐下,再仔细一看,段婉妆才反应过来此人是何人。
都说华山上的道士是和上天通灵的半个神仙,只要是他们说出来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上天示意的,她面前的这位中年道士,正是华山德高望重的道长之一。
守知子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带一个小徒弟,单是坐在座位上,就有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感觉,一把长而白的胡子留在下巴,细长的双眼看了看段婉妆,微微行礼便算示意。
道家和佛家都算世外之人,见了皇室也不用刻意的行礼,段婉妆点点头,含笑坐到了华英的身旁:“久仰大师大名。”
他的表情淡淡的,交叠在膝上的双手看上去白皙细嫩,不过一二十的摸样,脸却是五六十的老态,相差甚远而给人一种错愕的感觉,难怪别人说守知子大师是佛祖身边的信使。
他能主动到宫里来,自然是让华英高兴不已,俊美的脸多了几分笑意:“大师这次入宫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朕吗?”
守知子稍稍点头,声音哑哑的:“正是,贫道在华山看见一股紫气乘着祥云从东而来,是有圣人过关,便一路跟着紫气而行,竟不知不觉到了宫中,才来叨唠。”
紫气东来,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吉祥的征兆,国家强盛,百姓安康,这对还不是很安定的大原来说就是上天赐福的象征,叫华英如何不欢喜。
守知子顿了顿,摸了摸下巴上柔顺的胡子,掐指念了念心诀又道:“不知宫中是否有皇子诞生。”
华英点点头,脸上有些惊讶的神色:“正是,前月朕的长子刚出世。”
守知子阖上眼掐了掐手指,嘴里叨叨念着一些他们听不见的喁喁私语,而后那双细长的眼眸一睁,在瞬间似有光芒迸出,睿智而锋芒:“不得了啊,此子正是文曲星下凡,大原昌盛指日可待!”
华英扶案而起,掩不住面上的惊喜,连忙让人收拾了宫殿迎守知子入住宫中,还有意聘请他为国师。
守知子摇摇头:“贫道可以多留几日,但国师一职尚未有能力胜任。”
他们都明了这是守知子的推辞罢了,也不再为难他,若是连华山的道长都无力胜任,那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任职国师之人。
送守知子到驿馆后,华英当即下令要在今夜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来庆祝身为文曲星转世的小皇子的诞生宴。
本来因为是尤惠妃诞下的孩子,没打算大兴操办,但守知子的一句话便改变了他的心思,把晚宴的事宜全都交给段婉妆去办。
好不容易偷闲了一个月的日子,这下又有的忙活了。
段婉妆无奈召集了几个后妃,商量着晚宴筹办的事情,再派了人往各家各府发通知。
到了夜晚,百官三五成群的在宫中聚集,来者都知晓了午后时守知子大师给小皇子批的命,纷纷凑在华英的身旁夸赞皇子前途无限。
诞生宴举办的还算顺利,守知子在华英的盛情下也出席了宴会,当场替小皇子算了一卦,也替华英算了算命格。
待他走到段婉妆身前时,段婉妆含笑伸出右手,等待着守知子替她描摹前景。
虽然她不是很信鬼神,但守知子那与年纪不相符的双手,就足以让她拿出几分对玄幻之事的敬畏。
他双目阖起,细嫩白皙的修长手指在段婉妆的手心中来回滑动,有些瘙痒的感觉,看上去像在观察她的掌纹,嘴里念着一些他们听不大懂的话,总之是说了她的命极贵,是天定的皇后命格。
下座的人都鸣掌叫好,就连华英也难得的好心情,但段婉妆的心里,却蓦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守知子已经离开了她的身前,独自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神态正常,仿佛刚才的古怪感只是段婉妆一人的错觉。
身前高朋满座,段婉妆在脑海中却在回忆着守知子在她掌心上涂画的过程,再将这些顺序连起来解读一遍,竟组成了简短的三个字:玄有难。
这三个字就像是炮火轰鸣,打在她的心口上,令她心里发麻,眼神一敛,眼中的寒光投向座下的守知子,后者却看也不看她,神色淡定无常。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结束当下的宴席,好向守知子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此人会知道嵇玄的存在,还知道他们相识。
心不在焉的段婉妆看上去有点愣愣的,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晚宴结束,她匆匆赶回了慈宁宫,等百官都从宫内散去之后,派人去客院请了守知子过来。
守知子是从飞霜殿赶来的,衣冠整齐的他看上去仙气飘飘,周围似有仙乐环绕,进了慈宁宫,他依旧时保持着午时的摸样,倨傲而拒人千里之外。
段婉妆看上去很是虚弱的斜靠在贵妃榻上,莹白的手扶着额头,声音有些轻缓:“本宫这几日总是心悸,喝了太医开的药也不管用,不知是不是这宫里哪里不对劲,还请大师帮本宫看看。”
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总不能让人怀疑她深夜叫守知子到宫中的目的,便随口编了个谎言。
守知子倒也很配合,他依旧高傲的昂首,微微点头:“若是娘娘要看风水格局,还要将这屋子里的人先做清场,贫道才能看得真切。”
听了这句话,段婉妆只是摆摆手,宫女们便乖乖的从屋内退了出去,连常守在她身旁的周女官也不例外。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段婉妆对着空气轻轻唤了声:“如曼。”
一个小身影从屋顶上跳下来,立在他们身前,身形笔直的面对段婉妆。
如曼曾是嵇玄身旁的贴身暗卫,守知子是知道她的,看到她在段婉妆的身边出现,更加确定了今日前来的抉择是正确的。
“你去门外守着,有人要闯便拦下。”段婉妆冷静道。
如曼应声是,随后退出了殿内。
殿内再无他人,守知子放下了先前的恃才傲物,顿时卸下了清高之气,像个臣子般单膝跪在段婉妆的身前,眉头紧锁,面有难色:“小主!”
段婉妆连忙将他扶起,心里滋味万千。
她此时可以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测,守知子是嵇玄的人,他此次进宫也不是因为什么紫气东来,而是嵇玄遇上麻烦了。
她有很多问题想向守知子发问,可在这紧要关头之下,段婉妆也只能将满心疑惑全部压下,捡了重要的事情问。
“你说他有难,是怎么一回事。”段婉妆没与他客气,让他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隐隐担忧的问道。
守知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没了清高气度的他看上去就像个平常的老先生,他的脸上既有懊恼也有自责,还有一些不知缘由的愤恨:“殿下被人刺伤了,至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