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若不是遭受的?迫害与施.暴者得到的惩罚不对等, 怎会有?那么多需要安抚的?厉鬼呢。

    像虞惊棠这种强迫人上床还想录像的?行为,就该一根根折断手指、再尝尝被人强迫的?滋味,并忠实地用录像功能记录下来——才算对等报复。

    除此之外的?任何惩罚都不算惩罚, 都只是为了某些人自我安慰甚至敷衍别人的作秀而?已。

    这一向是扶瑶的?‘渡鬼’准则,也是她极少参与人类社会各种事件的原因。

    这套准则适用于人吗?这个问题不该扶瑶回答, 她不想用自己不了解的?事去定义整个族群。

    但现在她必须回答,因为她正站在事件发生?的?地点, 而?她的?朋友、当事人正用眼睛看着她——像那些得不到救赎的?鬼一样问她这条路该怎么走, 她有?能力?帮它们,也有?能力?阻止她-

    光是站在这里,扶瑶就感受到了一种残忍。

    她记得那晚酒店里的?失控, 她不过是亲了那人膝盖一下, 就被处以七日不见的?极刑,再见干脆换了个人, 她没能与那人正常对话一次。

    如果一颗漂亮的?宝石被埋进泥地, 可以小?心翼翼用工具挖出来, 用水洗去脏污、放进昂贵的?装饰盒中,灯光随意打?在它的?切面,剔透美丽, 看不出有?脏泥附着的?痕迹。

    ——可一个灵魂要怎么从一具身体?里挖出来?哪怕见了血、见了肉, 骨头都被切成一截一截,她甚至只能幻想她的?死?亡, 无法?见证。

    自作自受的?虞惊棠可以得到任何报应,因为她没那么关心,相?比之下是陪她度过许多快乐时光的?友人更重要一些。

    但那个连存在都似子虚乌有?的?灵魂, 她想反抗都没有?权利,想说不都被死?死?摁在意识深处, 她被轻易地代表了,还要被轻易地伤害吗?

    她应该有?这具身体?的?一半权利。

    不安分的?心脏在逐渐放飞的?心跳声中找到支点,以正义之名催使躯壳往前?,一把攥住压在那人身上的?友人,在友人不悦的?目光里一字一顿:“我有?问题要问她。”

    “……你?刚刚不阻止我,是同意了。”白佳期撇了眼她拿住自己的?手,眸中划过一丝戾气。

    “我现在也没反对。”扶瑶眨眨眼,“我站在你?这边。”

    白佳期狐疑地看了她一会。

    面前?这人游走在人世边缘专注与鬼打?交道,与人交际的?经验不足,不屑也不会骗人,她脸上情绪总是真实。

    此刻这张笑脸狡黠得恰到好处,像是做正事前?用来舒缓气氛的?小?玩笑,只图一乐。

    可能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同扶瑶闹翻,所以白佳期‘啧’了声,抓着睡衣外衫往身上披。

    窗外夕阳彻底沉了,余晖撒不到这片区域的?玻璃,云的?颜色变化应是某个开关,它说该冷了,透进来的?光也变凉了。

    白佳期坐进靠窗的?软椅中,双腿交叠,酒红衣摆随着主人的?静而?凝在空中。

    她支着脑袋认真注视摆在床头柜的?道具,时不时瞟向床上人的?腿,唇角弧度在轻勾与深勾来回切换。

    偶尔视线被扶瑶挡住,她会下意识地抿紧唇线,因不满到极致而?轻颤的?瞳仁微缩,显得有?些可怕-

    床上人早已不挣扎了,仿佛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太关心。除了掀起眼皮可有?可无扫了眼手腕以外,对扶瑶的?靠近没有?其他反应。

    “……我知道,你?不是她。”

    扶瑶声音有?点低,跟她平时清脆明亮的?声线有?所不同:“你?让她出来跟我说话。”

    乍一听是个命令语气,可只要看见她的?眼,任谁都能敏锐听出话中的?深层含义:这是个交易。

    你?让她出来,我就放了你?。

    那双清润的?眼随最后一个字落下慢慢抬起,瞬间打?碎扶瑶几秒内极速升起的?期盼。

    她半是嘲讽地说:“你?比我更适合去精神病院。”

    扶瑶深呼吸一口气,不得不当着友人面提醒‘敌人’现状:“……你?想在这张床上被人拍下照片?”

    那人竟是嗤笑一声,眸子极不客气在扶瑶身上一转:“她给我不放过她的?理由,我为什么拒绝。”

    “……”扶瑶停住了。

    她不是拎不清自身处境,而?是对处境太了解了,比扶瑶了解得多。

    就家?世而?言,白家?在虞家?面前?连个暴发户都不算,鲨鱼的?嘴一张,这个小?虾米塞牙缝都不够。

    且不说虞家?大小?姐的?照片有?没有?渠道传出去,就说虞惊棠这常年关在画室、对外界漠然到厌烦的?态度来说,哪怕照片满天飞她也未必受什么影响。

    她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言论啊,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从手上敲出来的?字,哪个不可控?她在照片里可是受害者?。

    白佳期想得没错,虞家?人比虞惊棠本人更在乎名声、脸面,虞家?也多得是人帮虞惊棠处理‘丑闻’,都不需要虞惊棠开口。

    ——谁损失惨重?

    扶瑶勉强沉住气。难道被人逼着上床是什么享受的?事?这个你?总……

    “还是你?又忘记我上次跟你?说的?话?”

    这人的?眼神如此轻蔑,完全不像仔细观察她的?样子,却又精准踩中扶摇当时当刻的?想法?,太不费力?。

    ‘我找人解决需求,对象是谁你?无权过问’

    扶瑶:“!”

    “你?,你?怎么……”

    “我说,你?有?病就去医院看看?真把我当两?个人?”

    或许觉得扶瑶这副又惊又呆的?表情有?意思,虞惊棠偏头多看了两?眼,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语调凉薄,好似凌驾生?命之上:“早知道那一刀往你?脑子刺,也许还能让你?清醒清醒。”

    ——她有?那晚的?记忆,还是说那晚本就是……是她?

    一下子被抽空了大半气力?,尽管脑中有?个声音不断说着‘初见她时她身上有?鬼气’‘她的?画多了鬼气’‘她曾承认她是鬼’……仍抵不过她看她的?陌生?眼神。

    陌生??是,陌生?。

    全因她心中那道虚影无法?时时露面的?缘故,她忍不住为她谋求了种种特例,允许一只目的?不纯的?鬼在回忆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理智告诉她应该反省那晚的?冒犯,若无后面发生?的?事她简直该将这段记忆强行删除,再依样对虞惊棠进行补偿——虞惊棠不接受也罢,她的?补偿必须送进她的?人生?。

    那晚,明明那张嘴在不留情地放着狠话,扶瑶却不合时宜想到她刚才的?纵容。那个被纵容、被许可的?吻。

    像是在成人游戏里早已游刃有?余的?年长者?对后辈的?关爱,她可以舍去一些代价换后辈的?成长,举手投足却又拿捏着分寸,比懵懂无知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扶瑶更懂底线在哪。

    所以扶瑶没法?记恨那段狠话,她甚至有?些沉迷那人漫不经心、四两?拨千斤挑起些许狠戾的?样子。她觉得好漂亮。

    那是无关外表皮囊的?漂亮,是一种扶瑶想学又怕学不好、玷污那人的?漂亮。

    这种瑟缩与自卑本不该出现在扶瑶身上,但好在父母早已用金钱权势堆砌了她的?自信,她自信判断这种自卑不会将自己淹没,便?堂而?皇之允许它存在,并甘之如饴。

    而?现在。

    “扶阿姨知道你?喜欢我吗?知道你?跪下也要亲我的?腿么?”

    像守护多年终于长成的?果树掉下来的?第一颗果子不仅苦得不正常,里面还爬了虫子。

    “扶阿姨知道我被人绑在床上之后,你?被凶手邀请一起来玩我么?”

    她无法?欺骗自己再去咬第二?口,也不再有?第二?种勇气质问这人前?后不同,她立即避开这人眼神,不愿再让幻想凌.虐所剩无几的?尊严。

    [目标好感度-10]

    [目标好感度-10]

    [目标……]

    [目标目前?好感度为:-10]

    主系统:‘您恶心到她了。’

    楚纤:‘唔。’

    主系统:‘想不到目标对主人格这么排斥。’

    不需白佳期出面,扶瑶已一脸难受地捂着唇快步跑了出去,房门‘砰’一声关上。

    主系统:‘啊,她去吐了。’-

    一室寂静。

    窗边等到不耐的?人无声无息走了过来,眼眸被屋内不开灯的?昏暗遮盖得幽暗,却又因映入那人肢体?的?白而?显出点点光亮。

    抬起手腕轻抚那人的?脸,坠下来的?轻薄绸缎像第二?只阴寒的?手轻慢蹭过她唇角,似有?几分缱绻之意,指尖点到唇瓣,那截袖角也随之抚过微仰的?脖颈线条——

    很快,两?条不请自来的?细软手臂如灵蛇一般缠上她的?腰,谁吐露着欲求不满的?气息,近乎呢喃着说:“你?赶走她的?目的?,是想跟我继续……”

    “这些东西为你?准备。”这人再度避开贴过来的?唇瓣,音调冷冷,“你?敢用它们碰我,我会一个一个把它们塞进你?的?肚子。”

    啊,真狠啊。白佳期却紧紧贴着这人侧脸,痴痴地笑了:“好啊,大小?姐说的?话谁敢不听,只要你?别让我走——嗯,你?也很想要的?不是么?”

    说着,女人的?腿含带某种暗示意味横进她腿间,弯曲的?膝盖缓缓摩挲腿肉,并在之后轻轻顶起她的?左腿,同时腰间圈着的?力?道加大,滚烫唇瓣中刺出的?牙狠狠咬在光洁漂亮的?后颈处。

    “你?真的?……好好抱。”因咬着后颈一块肉的?缘故,女人声音有?点含糊,但无法?忽略其中得偿所愿的?、堪称满足的?喟叹。

    难以想象这是半小?时前?被捆在床上满脸抗拒、不断挣扎的?受害者?,她看起来很愿意对今日发生?的?一切全盘接收——被玩坏,被威胁,或是成为拿鞭子、使用道具的?那个混蛋。

    能在虞家?大小?姐的?床上当一次混蛋,有?什么不划算的??

    “我是不是让你?生?气了?”

    女人难耐蹭着她的?侧脸,试图将自己身上快烧起来的?热度传给她:“我解开你?,你?惩罚我好不好?”

    “……你?试试呢。”

    怀中人终于肯用那双漂亮的?眼凌迟她。

    白佳期留恋吻在伤处,舌尖固执地顶上去,非要尝到那点血腥不可。等她喘着气认为够了,竟也真敢伸手去解手铐。

    熟悉的?两?声轻响,手铐开了。

    第122章 第122章

    打开的同时也应当放出蛰伏已久的魔鬼。

    ——但这只?漂亮的、披着人皮难掩恶意的魔鬼慢悠悠揉着扭疼的腕, 眉轻挑:“是不是我在床上弄死你,你都能笑得出来?”

    “……”

    女人没有回答。她垂下眸,唇边噙着点诡异的笑意抬手将胸前的发拨到身后, 睡衣外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顺滑速度从她肩膀跌落,在床面层叠。

    膝行时, 艳色裙摆下冷白的膝盖慢慢压住丝绸外衫,轻微摩擦声缓缓响起, 渐渐朝靠在床头的人逼近。

    月亮被窗遮住一半, 银辉却似一柄刺破迷惘的剑,将天幕中缠绵逗留的薄云和星星统统驱赶。

    跪立身侧的女人脊背僵直,她应当不擅长做这种事, 肩胛骨随吸入的空气不自然?颤着, 可投下来的眸光亮得有了温度,仿佛有只?阴暗疯狂鬼怪躲在眼底教唆她更热情、更放.荡。

    “被你弄疼了, 舔。”

    那人哪里做过揉捏伤处的事?揉了许久不得法, 随意将手往女人面前一递。

    “……”

    她的腕又白又细, 一看就是极易留痕的体?质。指甲卸去款式,露出原本的肉.粉与软白,修剪得圆润又好看。

    虞惊棠很少在身上挂什么装饰, 若把她的脸比作一张画纸, 那她就是画了二十多年都没画出草稿的大懒人——她从不爱惜自己的美貌,更别?谈利用?。

    白佳期见虞惊棠第一眼只?觉她比印象中的艺术家要阴郁好多, 一点也不阳光,对?画作也没有创作热情,只?用?一双阴冷冷的眼审视周边, 仿佛同?步在心中刻薄讽刺一切。

    但此时。白佳期不仅被允许上她的床,还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经她允许碰她的人。

    女人按耐住心中激动, 她哑着声音说:“你得先告诉我,我们这,算什么。我不给我女朋友之?外的人,做这种事。”

    这番话一定是贪心的,她努力说出云淡风轻的感觉,好像被拒绝了就能立即穿衣下床,头也不回离开这间房,将丢下的尊严一点点捡起。

    “……嗤。”那人伸腿轻踹了一下她膝盖骨,力道太轻了,竟像调.情,“真麻烦。”

    女人自然?垂在两侧的手瞬间握成拳,她嘴角弧度冷却,长而美丽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阴影,静谧危险,好似预兆着什么。

    然?而虞惊棠的话没说完,下一句便?是:“我答应你了。”

    白佳期:“?!!!”-

    确认了关系,横在两人之?间的障碍该荡然?无存吧?

    白佳期几?乎迫不及待扑了过去,如劫后余生般死?死?搂紧这人的腰大口大口喘息。思绪被炸得四分五裂之?时,她迟钝感觉到后背有温软的力敷衍地蹭了下,她又听?见那人说:“抱完就舔。”

    先前,女人能用?故作镇定的表情设下拙劣陷阱——尽管很容易被人看穿,好歹证明她理智尚存,还能贪心。

    现在却什么对?策也没了,眼睛愣愣望着虚空一点,双臂欲盖弥彰地搂得更紧,仿佛贪恋这个怀抱而没听?清虞惊棠的言语。

    奈何她露出来的锁骨慢慢红了。四个字并不简单,它所含带的画面令未有过经验的白佳期除了羞就是难堪——

    一想到她无措时这人用?清冷冷的目光刺她,她又忍不住一些青涩的身体?反应。她还没学?会如何忍下这种激动,任由?它肆.虐,吞噬了理智,居然?想将想象付诸现实。

    如果是亲密关系,白佳期想,她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吧。

    不就是、不就是……白佳期红着眼坐起来,仓惶避开那人或欣赏或看好戏的眼神,她捧起这只?干净漂亮的手,低下头,伸出舌尖……-

    病房。

    虞惊棠昏睡期间,白佳期换了身得体?的衣服,护士说她离开后有位姓扶的小姐送来果篮,就摆在桌上。

    这是第二日中午十一点。

    昨晚,白佳期刚忍着羞意把其中两根手指含在嘴里舔了两遍,她等了几?秒听?不到这人的下一步指示,一抬头——

    虞惊棠无声无息晕过去了。

    白佳期:“……”

    她的脸‘唰’一下全白,脑中闪过好几?则夫妻同?床时谁猝死?床上的新闻。

    她抖着手去探这人鼻息,又仔细听?了心跳——当然?没死?。之?后她慌慌张张下床,脚尖不小心缠入她脱下的睡衣外衫,绊得她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顾不得疼痛,好一番手忙脚乱,才把这人送到医院。

    没有大碍,说是身体?虚弱,受了点刺激什么什么……

    白佳期木着脸听?完,医生走后只?有一个疑惑:究竟是谁受了刺激?明明那人如此游刃有余,好像对?很多人做过。

    主系统:‘熟悉的应对?方案,你也真不怕给姓白的留下一生阴影。’

    楚纤:‘唔。’

    白佳期买了清淡饭食,又看着床上人发了会呆,不由?自主想昨晚那人不耐烦承认她们关系的画面……如果没有晕就好了,她下次还能不能听?话做这种事呢?

    她对?这些事太生疏了,稍微一想就不禁红了耳尖,一双眸水润润的,唇被她自己咬得微肿——乍一看,还真像被谁抓着做了坏事。

    她不想离开病房,若能停在这里幻想昨晚未发生的事,尽情弥补遗憾,的确是种享受。

    享受之?余,她随手拿了个苹果,动作娴熟地削皮。

    她并不知道这张床上虽然?只?躺着一个人却有两个灵魂,此刻她们都苏醒了,且其中一个挑衅问:‘我一醒来就跟白佳期说分手,她会不会用?手里的刀捅死?你?’

    楚纤:‘你一直待在庄园?’一次没死?。

    虞惊棠没理这句问话,在她看来纯纯是废话:‘还以为你会跟她发生关系,胆小鬼。’

    楚纤:‘这事不该由?我来。’

    虞惊棠正悠哉悠哉坐在屋顶,晃悠着懒得穿鞋的脚,闻言动作一停,眼眸微眯:‘怎么我就适合干这种事?!’

    楚纤没说话,竟像是默认。

    下一秒,虞惊棠真的抢了身体?操控权-

    “昨晚的事忘掉,我不可能属于你。”

    白佳期惊喜的表情就这样?凝在面上。她手中刀尖一偏,从头到尾没断过的苹果皮一下子裂开掉到垃圾桶边沿。

    床上人苏醒来好像只?为了叫她难受,说完又阖上眼,心安理得接续刚才没做完的梦。

    实际上虞惊棠说完那句话就立即躲进精神世界的庄园,心情极好地看楚纤怎么处理。

    楚纤睁开眼,床边立着一个人影。

    一个情绪平稳、三观正常的人,不会因被意中人拒绝就心生歹意、要用?周边一切能使用?的凶器杀死?‘不合心意’的存在。

    再加上楚纤对?白佳期并不了解,随意下定论有些不太尊重人。

    仅从两人在床上——的交流来看,白佳期可以在其他地方理智,但面对?一个接二连三令她失望、甚至明晃晃耍她的人,她恐怕无法捡起常人该有的理智对?待。

    在这个时间,在这间病房,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白佳期恢复了昨晚过度惊吓后的空白表情,她眼珠阴恻恻注视着那张漂亮又极其可恨的脸,看着上面被娇养过、被金钱精心雕琢的痕迹,小拇指神经质弹了弹。

    散发着淡淡果香的水果已不能唤醒她的灵魂,透过那双心如死?灰的眼,仿佛能看见一个美好世界骤然?轰塌,灰色粉尘散得到处都是,成了一团挥不散的黑雾。

    ——有点类似虞惊棠的精神世界。

    楚纤撇了眼那颗圆滚滚的苹果,并不畏惧闪着寒光的刀具,她非但没有不安地用?被子盖住更多身体?,还往下踢了踢被子,迫不及待在‘凶手’面前露出弱点。

    简直不知该评价她胆大妄为还是无知无畏。

    “怎么不削完?”

    床上人似乎对?这颗削得大半完美的苹果来了兴趣,全然?忘却方才任性言论,只?知道要得到这颗苹果:“继续。”

    白佳期没动。

    床上人眉间一皱,还敢用?不耐口吻刺她:“我的手不是你弄成这样??你不需要负责?”

    “……”

    负责。

    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可笑呢。

    白佳期扯了下嘴角,涩然?开口:“你说,要分手。”

    “不然??”那人理所当然?,“如果不是你昨晚动作太慢,我至于——丢人得被你从床上带到医院?”

    那人越说越气,干脆脚尖一提,将整个被子都踢到地上。

    这样?才解了三分气,能没好气地哼一声。

    白佳期愣了。

    “还有我的手。”那人懒得看她,“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伺候我,等我好了,再谈复合的事。”

    ——复合。

    如果她不承认昨晚的事真实存在,复合二字又从何而来?

    所以,所以。

    刚刚的话是气话!

    白佳期僵硬的眼珠动了。她瞪大双眸,狂喜得差点拿不住手中的苹果:“你,你……”

    那人偏过脸:“我要吃苹果。”

    “……本来就是给你削的。”

    白佳期面上一热,慌张低头去看被这人看中的苹果有没有损害——她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刀,她意识到自己就以拿刀的姿势在这人床边站了这么半天!

    白佳期抿紧唇,她本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但转念一想,这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向刀尖,根本是……

    根本是相信她不会伤害她,相信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

    主系统:‘虽然?没有必要,但我还是得说,白佳期对?您的好感度高达90——为什么?’

    楚纤:‘这具身体?长得好看。’

    主系统:‘……您的敷衍突破天际了。’

    楚纤:‘笑。’

    原身的家世,个人成就都远高于白佳期,再加上楚纤说的——她长得好看,所以她的喜欢可以掺上偏执、疯狂的成分,好似剔除了人类为保颜面制定的规则,还原了喜欢的最初模样?。

    若是一个不好看的、家世、个人成就皆不出彩的普通人。

    也许白佳期早就报警了。

    当然?,只?是也许。楚纤想到如出一辙的精神世界,有更近一步的猜测。

    第123章 第123章

    白佳期向老板请了三天假, 理由总不能是在床上玩得太花导致爱人进了医院,换成爱人出了车祸——她说完就?心头一颤,然后不断默念只是谎言、只是?谎言, 绝不可能成真。

    顶着老板怜悯目光硬着头皮出了公?司,直到车开了十分钟后背那股凉意都?未散去?。

    到了医院, 她小跑着进了电梯,摁楼层时却骤然失了力气?, 摁了三四遍才成功。

    从昏暗停车场转到明亮大楼内, 莫名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迟迟没能消散。她有种一定发生了什么的直觉,可不得?不走在这条通往不幸的路上。

    两分钟后,她跑到病房, 气?都?没喘匀就?被?迫面对一个她绝不想面对的事实。

    ——那人走了。

    白天说好让她负责好一段时间、考察完毕才能复合的人, 走了。

    女人自.虐般死盯被?褥折叠齐整的床榻,身侧颤抖的手在一瞬间猛地攥紧, 微长?指甲刺进掌心, 痛感霎时席卷全?身。

    骗她, 又是?骗她。她难道?长?了张适合被?骗的脸?否则选择余地那么多的虞大小姐怎么就?抓着她一个人可劲骗?

    其实她挺冷静,在几秒后,她甚至能冷静地幻想出她离开时这间病房发生了什么——

    那人懒着语气?打电话给助理或家?里人, 搬走病房中本就?没多少属于虞家?的东西, 慢悠悠、似饭后散步一样一步一步离开这里。在受伤期间,虞惊棠一定会找很多人围着她一个, 为她解决日常生活里一切不顺手的事。

    …

    白佳期自认冷静的脸吓到了进门的小护士,上晚班的小护士正好撞见了下午这里发生的事,也正好被?虞小姐交代?过——

    “有个穿银灰西装、长?发微卷的高个女人会在晚间来找我, 大概八九点,烦请您帮我说声我不是?自愿被?带走的。”虞小姐当时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控制着, 旁边还有个不好惹的中年女人盯着,她心态挺好,还有闲情对小护士笑,“如果她有胆子,就?来虞家?找我私奔。”

    小护士模仿不出虞小姐当时的语气?,‘如果’一言说得?像挑衅。

    “……不是?自愿?”白佳期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是?啊,她们一进来就?要虞小姐跟她们走,虞小姐想留个字条她们都?不让,拉扯半天才勉强同?意让我传口信。”

    是?虞家?人。

    虞家?人知道?虞惊棠因为这种?事进了医院,可能觉得?耻辱,不允许虞惊棠再见白佳期也不允许虞惊棠留在这间病房叫人看笑话。

    浑浑噩噩出了医院,白佳期脑中只有三个字:去?,不去??

    那可是?虞家?,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在她下午费尽心思找老板请假时,虞家?人就?已可能将她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她再忤逆虞家?人的想法去?找惊棠,会不会……-

    虞家?。

    保姆陈姨来收碗筷,余光瞥见什么一闪,接着是?门上锁的声音。

    转头一看,房间里多了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大惊,手里碗筷好险没掉:“你,你是?他?们在找的贼?!你怎么翻进来的,你……”

    她说完就?要大喊,眼球爬满红血丝的女人长?腿一跨,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冰冷冷的目光凝视陈姨良久,见她嘴张开没发出声音,才面无表情夺走她手中颤颤巍巍的碗筷,放回桌面。

    女人个子比陈姨高得?多,又穿了带跟的鞋,俯瞰人时还挺有压迫感。

    床上人轻笑两声,像招小狗一样招她来。

    女人用力?抿了抿唇,方才还理直气?壮仿佛在自己家?的表情隐去?,渐渐转变成某种?忐忑不安、有些瑟缩的不确定。

    但她腿动了,沾了泥草的鞋底踩在昂贵柔软的地毯,眼睛不敢朝地上看。

    “近一点。”

    那人话音带了浅浅笑意,继续说着:“低一点,我碰不到你的脸。”

    女人不想弄脏干净的床榻,只能以绝谈不上舒服的姿态低下腰,睫羽轻轻颤着,无措又笨拙,不知自己会面对什么。

    下一秒,浮着清冷木香的怀抱拥了过来,慢慢将她缠住,甚至用了点力?扯得?她一条腿必须往前一步跪倒在床面,整个上半身前倾、像个玩偶似的被?人抱在怀中。

    白佳期:“!!”

    白佳琪双手在空中一滞,紧绷了一路的身体险些就?在温柔乡里放松,但她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理智,哑着声音说:“我身上,很脏,你别……”

    她跟个小偷似的用拙劣方式吸引外面保镖的注意,又不想将自己彻底当做盗贼,没在脸上蒙些黑布、面罩什么的,大咧咧暴露在监控之下。

    幼年学会的攀爬技巧在今晚派上用场,让她不至于在墙根下摔断腿。她憋着一口不得?不出的恶气?从开了一半的窗口爬进画室,再沿着墙进了这人房间。

    好在这不是?一个圈套,这人没叫来保镖、用天罗地网捉她。

    “唔,没事。”这人下颌抵住了她的肩,声音有点困乏,“我不会让他?们赶走你。”

    “……赶我也不会走的。”

    白佳期低声说。她才发现她的心跳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说在靠近惊棠的时候就?在慢慢平复,不一会恢复正常-

    虞母匆匆赶来,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不请自来的女人守在床边,背影单薄却不萧瑟,分出一只手与床上睡过去?的人十指相?扣,西装外套的褶皱明显被?人为抚平过,陈姨说是?惊棠小姐干的。

    “惊棠小姐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女人出现在房间,跟她抱了一会就?慢慢给她整理衣裳。这种?事惊棠小姐哪里做过?弄得?乱七八糟这女人也没说什么,就?站着给惊棠摸……”

    陈姨说得?面红耳赤,虞母听得?面色铁青。

    白佳期转头看向虞母,眼底沉淀的阴暗情绪像被?终于映进去?灯光一点点抽离般从虞惊棠身上剥开了,她第一反应很淡,根本不在乎除了虞惊棠之外的存在,几秒后恢复人前的模样,不舍松开虞惊棠的手,起身与虞母问好并道?歉。

    虞母大概是?气?得?狠了,对房间主人、对不懂事的客人充满怨念,第一次对小辈口不择言:“惊棠性格喜怒无常,名下也没有股份,你要找应该找图南。”

    “……”

    “无意冒犯,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她上次把你伤成什么样子忘了吗?医生说了她有暴力?倾向,你明知这些还要跟她来往密切,还……”两个女人亲密成这样虞母实在不能理解,她摁了摁胸口,抬眸却对上女人过分冷淡的眼神。

    早在虞母开口前,白佳期就?已弯腰将床上人的耳朵捂住,她对这些嫌弃虞惊棠的话不满。

    “……今晚的事,我可以把你送进监狱。”虞母怒极反笑,“惊棠救不了你,她会永远待在这间屋子哪里也别去?!”

    “随便你。”

    虞母想传达的意思传达完了,白佳期重新坐回床边,双手捧着那只曾跟她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望向虞惊棠的眼炙热到叫人心中发毛:“我会跟她在一起。”-

    扶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重回虞家?别墅,虞阿姨给她打电话时她都?忍不住恍惚了几瞬。

    “瑶瑶,你那个朋友……哎,她没有父母管吗?我昨晚都?那样说了,她还无动于衷没脸没皮,真是?……哎,瑶瑶你来一趟,你们小辈之间有什么话也好说开,我就?不掺和了。”

    虞阿姨连寒暄两句也不曾,开门见山,一张嘴就?说白佳期不好、说虞惊棠不好,两个不让她省心。

    扶瑶安抚了虞阿姨,在半小时后坐车过来。

    刚才给她打电话的虞阿姨竟然不在,是?陈姨引着她进门。路过画室似乎感应到什么停住脚,朝里看去?。

    陈姨说:“对,昨晚她就?是?从这翻进来的……那女的也不知道?什么人,身手真是?够可以,五六个保镖都?没抓住她。”

    “虞姐姐昨天来画室了吗?”

    陈姨摇头:“没,惊棠小姐一直待在卧室,饭也是?卧室吃的。”

    “……那就?好。”-

    开门的人是?白佳期,她神色不善地盯着来人,有点暴躁地单手扣上扣子,眼神是?扶瑶陌生的冰冷:“有事?”

    扶瑶愣了下,视线下意识落在女人微红的脖颈——她瞳孔微缩。

    虽然那痕迹很快被?女人的手遮住,但扶瑶不至于看不懂那是?什么。她扶住门框的手紧了紧。

    哪怕只是?一个印子,白佳期也不喜欢别人盯着那人留下的东西看,眉一折,刚要开口说什么,听屋内传来一声柔柔女声:“是?扶瑶?”

    “……嗯。”女人不悦地应了声,眼神越发凌厉瞪向扶瑶,看样子很希望在屋内人说出第二?句话前能让扶瑶滚蛋。

    “我来看虞姐姐。”扶瑶深吸一口气?,补充,“虞阿姨让我来的。”

    也就?是?说她受虞母所托而来,不放她进来会触怒虞母,进而刺激这位夫人做出偏激的事。

    白佳期沉默几秒,让开了身体-

    这是?扶瑶第一次进虞惊棠的卧室,跟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敷衍到连电脑都?盖上白布,像多年不用。手机也被?搁置到离主人很远的地方,床两侧没有柜子,空荡荡竖了一个没有插电的落地灯。

    四周墙壁上没有任何挂饰,光秃秃的不像一个家?。

    那人伤了一只手,却连另一只手也干脆不用,动动嘴就?等着人随时伺候,实在懒得?有些恶劣。

    虞母的意思扶瑶知道?,虞家?不能出个喜欢女人的大小姐,哪怕出个画画画成疯子的精神病。她想将虞惊棠永远囚在某个地方,永远不在人前露面,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在没到那步之前,她不能顺手把白佳期的存在也人为销毁了。

    看着盘腿坐在软椅中、双眸瞅着桌上樱桃的虞惊棠,扶瑶站定不动。

    樱桃鲜红好看的外皮上挂着水珠,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当做作料,让它看起来更可口,谁见了都?想上去?摸一摸这圆润可爱的小东西。

    它近在眼前怎能管住手?偏偏虞惊棠要仗着手伤了等着人来喂,眼眸都?透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优雅。

    白佳期快步越过扶瑶,一蹲下来手就?忍不住摸上虞惊棠的腰,小声说:“晚点我再玩给你看。你先?……”

    “你会说话不算数吗?”

    “……不会。”女人耳尖有点红,但看向虞惊棠的目光很恳切,无声祈求她的信任。

    虞惊棠眯着眼似是?审视了她一会,最终压着她的手靠进软椅中,双腿顺势垂下来搭在女人半跪的腿面:“好啊。”

    白佳期小小松了口气?,腼腆地抿出一个笑。

    ——她们旁若无人商量着玩什么play,全?然不管房中的另一个人。扶瑶再度吸了口气?,忍着不适勉强笑道?:“那个,虞姐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努力?忽略从女人怀中伸出来的纤细脚腕,努力?不去?深想房中淡淡香水味来自她的好友还是?那个人。

    “嗯?”虞惊棠看了过来,手指捻着一颗樱桃漫不经心往白佳期口里喂,“你要让小白出去?么?”

    感受到指尖被?含入一个温热湿润的地方,虞惊棠眸中亮了亮,愉悦地哼出声。

    “……也可以不出去?,”扶瑶,“我怀疑虞姐姐的画室地下,藏着东西。”

    明显感知到舔.舐她的舌尖一顿,虞惊棠面色无异:“地下?”她眨了下眼,“莫非你怀疑,我藏了一具尸体在下么?”

    本是?一个笑话,扶瑶却点了点头:“是?。”

    “我上一次来这里,说虞姐姐的画中有鬼气?,怀疑你身体里藏了一个鬼。可转到郊区别墅时,虞姐姐的画都?没有问题……所以不是?你的画或你的人有鬼气?,而是?那间画室有鬼气?。”

    若虞惊棠承认她身体的异样,承认她是?鬼,扶瑶不会怀疑到画室头上。但虞惊棠上次的言语,让扶瑶恶心之余想到了别的事。

    女人身体一动就?要起身,却被?虞惊棠的腿轻轻压住。她对上女人微红的眼,笑:“只要母亲同?意,我的画室,你随便挖。”

    “……”

    “我也想看看是?怎样的尸体,能有这么重的鬼气?。”-

    主系统:‘所以您才会说那些话,让扶瑶好感度下降?’

    楚纤:‘我也不希望目标对我的好感度掺杂欲念,只是?单纯的喜好不好么。’

    主系统:‘您长?得?太好看,这个前提条件怕无法做到。’

    这正是?楚纤上回回它的话,它终于找到机会还回来了。

    楚纤:‘您说的有道?理。’

    主系统:‘不,是?您有道?理。’

    过了一会,主系统又问:‘我可以提前告诉您那具尸体属于谁,您会开心的。’

    楚纤:‘我的。’

    主系统:‘???!’

    主系统叹了声:‘啊,真想亲吻您的脑子。’

    上个世界,尼弥西斯承认分一半灵魂去?找楚纤原本的尸体,还说要将它拼成王座。

    在没找到之前,楚纤觉得?对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或者说——不会这么猖狂地出现在她面前。

    将尸体藏在虞惊棠寸步不离的画室底下,是?比较符合对方心理状态的做法。整日整日站在她的尸骨上,跟整日整日坐在她的尸骨上,似乎区别不大。

    所以在扶瑶说她的画有鬼气?时,楚纤会有些明知故问主系统扶瑶说的是?不是?她。主系统说是?。楚纤连自己的记忆都?会怀疑,更别说刚绑定的主系统了。

    她的确是?有心对扶瑶说出那些不太友好的话,等待扶瑶的确定。她没有扶瑶的本领,又在主人格的‘监视’下,能做的有限。

    今天的白佳期太反常了,而她又是?通过画室进入虞惊棠卧室,唯一解释是?画室底下的东西快苏醒了,提前影响了白佳期。

    那只是?一具尸骨,没有灵魂-

    有扶瑶这个人形探测器,挖掘工作很顺利。出乎意料的是?,她给这个行为找了个无比合适的理由,打消了虞母的恐惧。

    挖掘期间,白佳期表现得?很焦躁,她多次差点冲过去?阻止扶瑶,都?被?虞惊棠环住腰或压住腿无法动作。

    ——楚纤不认为白佳期挣脱不了她这软到没边的束缚,可能是?不想破坏这具身体的完整性,或者忌惮这具身体的另一存在。

    主人格长?时间沉默并不是?好事,这种?异样意味着真的有事情要发生了。

    挖开当天,扶瑶做了很多准备,她提前疏散别墅所有人,只留下白佳期和楚纤。

    她嘱咐两人不要离自己太远,然后沾了沾杯中红色液体往额上又抹两道?——

    湿漉漉的土被?推开,露出里面由钢铁蔷薇死死缠绕的水晶棺材。

    第124章 第124章

    钢铁蔷薇的花蕊是类似前几日吃过的樱桃颜色, 红得?鲜亮,像刚点上?去的人血。

    泥土轻易从花枝缝隙间掉落下来,带着避之不?及的滑稽感, 跟它埋在一块,仿佛无情无欲的泥土都要生出恐惧的情感与逃离的欲望。

    或许是心理作用, 别墅上空骤然阴沉下来,阳光统统跑到别处照耀, 唯有眼?前这?具散发寒凉气息的棺材表面流动着一层清雅幽寂的光。

    扶瑶觉得?蹊跷的是明明有一瞬间阴气鬼气极重, 现在却又感知不?到了?,哪怕不要命地用手触碰绽开的花叶,摸到的也只有淡淡凉意, 没?有鬼气。

    什么也没?发生。

    当然?, 她绝不?可能就此?认为它是普通棺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具棺材体贴得?过分——挖开那几秒受到的震撼都在流逝的时间里一点点被抚平, 久而久之甚至会?觉得?, 从地下挖出棺材有什么不?对?也没?有长相很奇特吧?影视剧里不?常有吗?

    若它里面装着活物, 那它一定是个活了?多年?、演化出比肩人类智商的活物。它知道先按兵不?动,等发现它的猎物最松懈之时才露出本相全力一击。

    扶瑶绕着棺材转了?两周半,手慢慢摸过那些栩栩如生的花叶, 静静感受着它们被冻结的生机。

    棺材表面没?有人为雕琢的痕迹, 没?有辨认朝代的年?代标志,看似锋利不?可亵玩的蔷薇花瓣边沿没?有刺伤她的手——

    整个棺材无害得?诡异。

    也算历经百战的扶瑶全无头绪, 她沉默片刻,抬头去看坑上?虞惊棠的表情,低声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楚纤心中叹息。若是目标能秉持对一切都怀疑的态度扭头去看她身?侧女人的脸, 想必能有不?少发现。

    居高临下的虞大小姐笑了?笑:“我梦到过这?具棺材算吗?”

    “……算。”

    扶瑶深深看她,嘴角微扯:“说不?定就是你梦出来的。”

    “啊, ”大小姐没?什么诚意地鼓掌,“了?不?起的发现。”

    说着,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身?侧动了?的女人,眸子轻轻巧巧侧过去:“小白,去哪儿?”

    扶瑶皱眉看过去。

    突然?,扶瑶面色一变,喝道:“快放开她!!”

    虞惊棠动作极快,几乎在扶瑶开口?那一秒她就张开手,脚下倒退两步,与女人保持距离。

    只见?白佳期眼?中红光微闪,垂在身?侧的手似想抬起做个爪状,又在一缕白气自她后脑升起后颓然?垂下。

    大概过了?半分钟,白佳期眨了?两下眼?,那缕诡异的红光消散不?见?了?。

    她疑惑地看了?看两人:“……你们望着我干什么?”-

    白佳期的记忆完好无损,她甚至知道自己为什么往前一步:“我看见?有一条白蛇爬到棺材另一侧了?,所以想凑近看看是不?是花了?眼?。”

    她眉头越皱越深:“有问题?扶瑶当时站在下面,我担心她。”

    “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让离得?最近的我去看?”扶瑶表情有点冷,审视的目光未曾从她脸上?撤离过,“你穿着带跟的鞋,根本不?适合离坑边这?么近。”

    白佳期拉长音‘哦’了?声,表示现在了?解该怎么做了?,她皮笑肉不?笑盯了?回?去:“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我说谎?有必要?”

    “……”

    扶瑶第一次感觉相识这?么多年?的同学?忽然?变得?无法交流,她鬼使?神差看向一旁抱臂打哈欠的虞大小姐:“虞姐姐,你说呢。”

    “嗯?”

    楚纤刚站直的身?子就被一条手臂给圈到怀里去了?,她微微挑眉,看见?女人彻底冷下来的脸。

    白佳期厌烦道:“你少叫她。”

    扶瑶都给气笑了?:“怎么,你跟虞姐姐在一起后我连跟她说话都不?行了??”

    “你这?是正常交流么?”扶瑶话中的某三个字短暂取悦了?女人,她语气略缓,“我换个说法,你少告状。”

    “我也换个角度,没?得?到虞阿姨认可前,你少黏着虞姐姐,最好也别做过分的事。”

    白佳期顿了?顿,忽而笑了?:“你说的过分是指——?”

    她的意味深长不?止体现在未尽的话语里,收紧的臂弯惹来怀中人疑惑,她想也不?想低下头。

    横在两人唇瓣中间的手指渐渐染上?气息的热,楚纤垂下眸,慢慢推开眼?眸微微受伤的女人,问扶瑶:“能打开吗?”

    “惊棠,我不?是……”

    “安静。”

    楚纤没?有回?头看女人,伸手去接扶摇搀她的手。

    扶瑶嘴上?虽说‘你没?必要下来’,但见?楚纤没?有与她商量的心思,只好又道‘你慢些,小心点’,扶瑶太关注楚纤,倒没?幼稚地冲白佳期表露出胜利喜悦。

    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怔忪的人不?止扶瑶一个。

    扶瑶回?想起自己来虞家?前的信誓旦旦,她本欲只走个流程,毕竟白佳期和虞姐姐都是成年?人,她管不?了?也不?好管,出于朋友角度能劝两句,多余的话却是不?合适说的。

    再加上?先前和虞姐姐生出的一点……嫌隙,扶瑶其实有点排斥靠近她,但现下么——

    刚刚跟白佳期乱七八糟一番对话,令她不?知不?觉放下了?某种原则,以虞惊棠安危为主。

    扶瑶似有若无瞟向这?人,心中五味杂陈又觉得?怪异,具体怪异什么,偏又想不?明白,如一颗不?明不?白的异物卡在嗓子眼?,她迫切地希望它尽早咽下去或摘出来。

    楚纤刚在坑底站稳,扶着她的那只手忽然?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棺材被撞了?一下的闷响。

    她微微侧眸,先看见?的是一只掐着人脖颈的手,略有青筋绷起,修长好看的指因用力而变形。

    不?知何时下来的女人一把将扶瑶掐着抵到棺材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楚纤,似乎笃定掌心里的人挣脱不?了?自己。

    “我知道怎么开棺材,你怎么不?问问我?”

    扶瑶被掐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面部由红转青,眼?看就要不?行了?。

    她的手不?断在女人手背落下抓痕,次次带血,女人就跟感知不?到似的泰然?自若,唇上?口?脂在唇角晕开一点,像是嘴角也跟着拉长一些。

    女人笑得?突兀又好看,言语刻薄:“只要她的血淋满每一朵蔷薇,棺材吸饱了?血气,自然?而然?就开了?。”

    “……呃……”扶瑶十分痛苦,挣扎幅度越来越疯狂。

    “要我帮你吗?”女人眼?珠一转,慢慢看向楚纤的手,“你的手只落在我身?上?就好了?,这?些肮脏的……”

    “你生气我拒绝你亲我。”

    楚纤仅仅站在原地,既不?为扶瑶求情,也不?上?前去掰女人手好让扶瑶喘口?气,她语气太淡定了?,就跟坐在某个茶餐厅聊日常似的:“我不?想接吻,你把她掐死了?,我也是相同的回?复。”

    “……”

    楚纤移开眼?睛,指尖碰上?锋利的蔷薇花瓣:“谢谢你告诉我怎么开棺材。”

    说完,她就扶着棺材绕到另一边去了?,那边有扶瑶掉下的工具,划开皮肤流一些血是很简单的事。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死盯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手中的人还在挣扎,发出不?连续的、临死前的声音,她厌弃地甩开这?截脖颈,抬腿追了?上?去-

    就在楚纤弯腰摸到工具前,她的腕被猛地伸过来的手给攥住了?。

    女人逼近的动作将楚纤困在棺材与她的身?体之间,刺过来的眸光森冷阴邪,带着浓浓警告,大有楚纤敢用工具划伤自己,她就做出更多出格事的架势。

    直到楚纤在她怀中被强迫着放松身?体,女人才拉近她的腕,血红的唇在掌心里亲了?两下。

    “……为什么一定要亲我。”楚纤不?解地望着被人吻过的地方。

    “别拒绝我,”女人鼻尖轻轻贴到她面颊,慢慢在柔软偏凉的皮肤上?摩挲,“别推开我,我会?生气。”

    “我以为你生气的下场是将我的血涂满棺材,再想方设法把我灵魂扯出来放回?尸身?中。”楚纤垂眸轻声说着,“然?后进行下次折磨。你为什么要掐扶瑶的脖子?”

    她没?有直说,可女人听懂了?。

    ——你生气应该尽情折磨我,为什么为难别的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

    第125章 第125章

    女人没有回答这话。

    该怎么回答?因为你之前骗过我很多次, 却没有拒绝过我的亲昵?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不行?是真的不行,还?是当着扶瑶的面不行?

    你明知道这具棺材的打开方式只会掌握在我手中?,你也早就猜出白佳期的来历, 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去握扶瑶的手??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来……女人眼神变了。

    应当是身?处狭窄缝隙里?不得不紧贴一起的躯壳短暂用交换的体温造成?亲密假象,又应当是楚纤被迫又带点儿脆弱被她困在?怀中?的模样永远有?迷惑性, 女人一时忘了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欺骗。

    “……又想骗我。”

    就在?女人手?中?收紧力道、攥得腕部细密传来疼痛时,楚纤轻轻阖上?眼, 微微扬起头, 将毫不设防的那截冷白暴露在?瞬间充斥暴虐的眸中?。

    这个动作令贴在?面部的鼻尖轻滑过唇角,磨出一点默契的亲昵,接下来, 她听见这人竟敢承认:“嗯, 差点就骗过去了。”

    说完,那只被亲过的手?慢慢抚上?女人的腰, 在?女人神色微动时简单擦了擦,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女人:“……”-

    唇即将碰到那截脆弱时, 怀中?人忽然表情一变,近乎疯狂把她推开,捂住胸口干呕好几声。

    女人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脚边撞掉的泥土, 猛然抬起的眼满是阴鸷, 已是动了杀念——她怎么敢这么嫌弃她?!

    然而下一秒,虞惊棠比她还?愤怒, 往日轻柔音色被怒火烧得尖锐难听:“谁允许你碰我,滚!”

    哦。原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

    曾在?掌心落下几个吻的唇凉薄勾起,女人骤然逼近, 一把掐住虞惊棠的脖子狠狠将其朝钢铁蔷薇上?撞去:“她躲我就算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魂片当然会受另一魂片吸引, 产生无法抗拒的各种情感,可惜她生来阴暗,哪怕是自己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比如喜欢到极致将魂片吞噬,将魂片撕碎,都?有?可能。

    所以虞惊棠体.内较弱的魂片会躲着白佳期,出现时间缩减。

    虞惊棠短促尖叫一声,她的表情像被卸下的人皮面具一样变了。

    重新?睁开的眸中?没那么多情绪挤压到一起,尽管想抬手?挡住脑袋被拽着往后撞的冲击,但人格更换的弊端就是在?这几秒她没法完全操控身?体,上?半身?根本无法灵活使用,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也并非坏事呢。主?系统竟听见宿主?心声说,用手?去挡,难免伤上?加伤,到时又该好久不能握画笔了。

    “啧,算她识相?。”

    楚纤的头没有?撞上?去,反倒是唇与?齿如她所愿啃咬上?她的脖颈,混着报复意?味的刺痛比爱.抚更易撩拨欲望,仿佛欲望一词天生就该跟某些阴暗癖好划上?等号,变得可耻、变得羞于启齿。

    轻飘飘的哼吟柔得要命,甚至能听出其中?饱含的愉悦,不带一丝强迫。

    “……”

    扶瑶勉强撑着棺材站稳,喉咙痛得说不了话,这些含糊暧昧的声音避无可避钻入她的耳中?,令她眼眸很难不去看?向那个场景。

    疑似被棺中?恶鬼操控、欲置她死地的女人褪去刚刚的癫狂偏执,微红眼珠直勾勾盯着怀中?人的身?体,纤长漂亮的睫羽掩住因亢奋而升起的种种渴望,显出一种人能欣赏的美。

    女人似护食的恶犬紧紧搂着怀中?人,迫切又急促地攫取怀中?人的呼吸、体温、甚至生机,她病态地喜欢看?她面上?隐忍又挣脱不开的样子。

    钢铁蔷薇没有?刮伤将它压在?身?下进行某种‘标记仪式’的两?人,长出的花叶就在?虞惊棠脸侧,随着谁吐出的热气轻微摇曳。

    那只曾嫌弃过女人的手?五指张开,不轻不重搭在?原处,整只手?掌都?紧密地与?腰部贴合——

    可见方才?根本不是真的嫌弃,是惹怒女人的方式。

    于是,女人不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攥着她的腕,奖励般松开了,提起的唇角收敛嘴里?增长出的尖牙,换成?湿热的舌有?图谋地寻找她的敏感点。

    得到自由的手?渐渐抬起,直接落在?女人后脑,似有?安抚之意?地轻轻摸了摸手?感很好的发,她说:“可以了,就到这里?。”

    “……”

    “等你换成?你的身?体,再来做剩下的。”

    “你用的就是我的身?体。”女人轻哼了声,竟也真的慢慢松了嘴,最后不情愿地吻了吻她颈侧,“上?次教我怎么玩我,你爽吗?”

    主?系统:‘……她在?你面前居然是这样的,这么……呃。’

    楚纤:‘你应该回避。’

    主?系统:‘……OK,我的错。’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85100]

    增加了一百积分,跟主?系统先前的大手?笔有?点不一致。

    “唔。”

    女人不满她这一声敷衍至极的应答,抬头与?她对视。

    几秒后,楚纤补完了剩下的话,用较为认真和几乎没有?波澜的语气:“这具身?体很青涩,如果是之前的你,应该会叫得更大声一点,动作会更激烈一点。”

    “……你说我叫得不好听?”

    “没有?这个意?思。”楚纤笑了下,“教你的确很有?成?就感,我得承认我从中?感到快乐。”

    ——不知道主?人格会作何感想?副人格与?另外一个不完全属于她的灵魂在?这里?讨论?这具身?体的敏感点在?哪、深陷欲望时竟有?两?个旁观者?……

    “那这具身?体?”女人不动声色抛出一个隐形炸.弹。

    怀中?人眨了下眼,放松地靠在?棺材上?:“说得有?点累,有?奖励吗?”

    “?”

    她提醒:“积分什么的。”

    “……”

    女人嘴角微扯:“你不是任务完成?得很圆满?找我要积分?你系统死了?”

    “没死。”楚纤眼睫低垂,“那我去找它要。”

    女人:“……”

    明明完成?任务系统给予积分是一套标准流程,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被她这个表情一说……就好似掺杂进某些不合规的交易。

    女人的确不太能接受这种表述,有?种‘找你要积分要不到,你没用,我找别人’的感觉,真让人愤怒。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100000]

    “够不够??”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200000]

    …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500000]

    要问为什么不一次给?

    因为多次给比较有?排面。

    ——虽然不多次、哪怕只给一次,也很有?排面了。

    五十万,是的,五十万。

    仅仅是为了从楚纤嘴里?听到几句有?关寄宿身?体的评价,就能直接出手?楚纤做一百个世界都?未必能拿到的积分。

    所以说——无论?系统或主?系统一口一个‘那位大人’,提及女人时有?多忌惮,都?没有?这一秒那么深刻地切身?体会宿主?与?管理者?的差异。

    怀中?人好像并不怎么高兴,甚至方才?微微翘起的唇角拉平、弯了下去,是个心情极度不好、不好到忘记控制面部表情的样子。

    这是楚纤绝不会犯的错。

    女人眉一挑,脑中?多个念头划过,刚要伸手?去抓——楚纤已坚定地推开她,脸侧过去,揉着泛红的腕温和道:“你知道我没有?跟佳期上?床,仅有?几次亲密都?由你掌控,你能看?见我的姿态、反应,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对这具身?体的满意?程度。”

    “用自己的手?抚摸自己和用自己的手?去抚摸别人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它们无法比较,但都?令我愉悦。”

    她说的话分明比刚才?多,也比刚才?轻缓——却标准得好像不是评价几场自身?同样沉溺的亲密,而是疏离又客气地旁观别的谁与?谁。

    女人清晰感觉到她的变化,眼神阴得厉害。

    积分到账了,这人明显离自己更远了。

    是得到这点积分就得意?忘形,还?是……

    “你说得没错,我不太在?意?我的尸身?怎样。”揉了一会,腕上?的红更浓了,晕开好大一块。

    楚纤放下手?,目光移到那些绽放的钢铁蔷薇上?。

    “虽然你是为了你自己带回它,但我还?是想多此一举地感谢你,让我再见……”

    “你以为没了尸身?,你能回到以前?”

    …

    女人打断她的话,楚纤手?一停,没有?情绪的眼睛慢慢转了回来。

    再度被这人注视着,一股满足的战栗由下及上?,女人缓缓开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这具身?体,你回去会被世界规则排斥。因使用了系统局的时间回溯,你的灵魂会被打上?系统局的标记,最终只能由系统局接手?你的灵魂,抹杀或利用,主?系统说了算。”

    “到那时,你的意?愿完全无用,主?系统可以随意?决定你灵魂的去留。”

    所以,主?系统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楚纤的灵魂,让她成?为助理也好,傀儡范本也好,利用途径不少。

    它对楚纤的多次表白是建立在?它肯定自己一定会得到这个灵魂的前提下,像圈养在?身?边的狗——狗不会觉得自己被奴役被圈养,了解层面有?限、视角有?限,对‘主?人’给予的好处只会铭记不会当做理所当然。

    就算楚纤兢兢业业为系统局打了百年乃至千年的工,自以为能通过自己努力争取一个机会,然而这些努力挣来的尊严到了最后,都?会成?为一柄粉碎自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系统只是撒了一个谎,最终杀了她自己的人是她自己。

    她没有?意?识到这把剑时刻悬在?头顶,越是拼命任务,到那时越无地自容。她根本不知道要去保护自己的尸体,而在?她做任务的这些年,主?系统可以随便派个宿主?或者?连有?人类思维的宿主?都?不需要,派个低级系统就能秒杀她毫无反击之力的尸体。

    ——眼前这个人正是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拿她本该重要的尸体来威胁她。她全然无知,居然敢表现得云淡风轻。

    女人一顿,忽而不悦道:“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系统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

    楚纤低低笑出声。

    她靠着棺材,半是叹息:“我以为系统局是个狡诈且成?熟的正规机构,规则可以任由玩家摸索,但不至于欺瞒。”

    “嗤。”女人眯了眯眼,语气更加恶劣,“还?不是你太招人了?我认识主?系统这么久,它也就对你……”

    说到一半,她大概是自己把自己膈应到了,一脸烦躁地止住话头。

    楚纤点头:“倍感荣幸。”

    “……”

    听见这四个字,女人唇瓣微动,似乎想骂脏话。

    被它骗你就觉得荣幸?被我跟了几个世界你就受不了想甩掉我?

    女人上?前一步摁住楚纤想往扶瑶那边看?的肩,将她用力摁回去,低下来的眸渗出几分阴森森的得意?:“怎样?你的尸体现在?由我说了算。”

    “……嗯?”楚纤漫不经心答着,“你不是告诉我棺材打开的办法了么?”

    “忘了告诉你,我的主?魂在?尸体上?。”

    “……”

    楚纤顿了顿,然后眼神透露出一种讯息:你究竟有?什么诡异的拼图嗜好?为什么把自己魂魄分成?三块散得到处都?是?

    虞惊棠,白佳期,楚纤尸体。

    “要不是你的身?体接受不了我的魂力,我至于分成?几块?”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当然委屈。”女人嘴角轻勾,“谁让你来自低等世界?系统局的垃圾都?不会往那边丢。”

    楚纤静静思索着。她不清楚世界等级依靠什么划分,但女人一定去过低等世界做任务,那时有?分成?几块的情况么?

    如果没有?,是否有?一种可能——女人身?为管理者?,本就不需要用主?魂去每个世界监督或做任务,只需分出一块极小的魂片。

    所以之前经历的世界有?‘觉醒’的情况,因为魂片崩溃,把主?魂招来了。又或许不是完全的主?魂,是主?魂的投影……

    但女人有?必要直接将主?魂种进她的尸体?是怕被主?系统抢了,还?是单纯喜欢这么干?

    楚纤依据她的性格判断,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应该是久居高位的缘故,女人通常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说起主?系统也是不屑加厌恶的口吻,倒是主?系统无法轻易抹杀她是真的……她大部分行动都?由情感支配,瞻前顾后也许是没有?退路的楚纤才?会做的事。

    “你说要将我拼成?王座。”楚纤任由她这么摁着自己,姿态放松且纵容,“吓我的么。”

    女人没想到她忽然提到这点,明显愣了一下。

    楚纤富含深意?地看?了女人一会,用另一手?拍拍她的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

    “你有?我的尸体,有?我的未来,我必须仰仗你。”眼前人微微笑着,“我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我也相?信你会原谅我,我们有?这个时间。”

    “不过现在?你得让扶瑶醒过来,她会死的。”

    ——原来在?扶瑶看?到她们两?人亲密时,女人就用了点手?段让她晕过去了。

    光是‘仰仗’一词就听得女人满足得想喟叹,或直接将这人拐到床上?去管什么身?体不身?体,狠狠纠缠一番再说。

    后一句似魔咒般的‘你会原谅我’没有?居高临下的命令意?味,有?的只是长久牵绊的宿命感。

    所以最后那句有?关扶瑶的话听入耳中?也没觉得不中?听-

    [目标目前好感度为:60]

    主?系统:‘目标给我一种随时等着误会解除为你涨回好感度的错觉。’

    楚纤:‘笑。’

    扶瑶醒来是在?虞惊棠的卧室床上?,身?边坐着虞母和保姆陈姨,远处有?个站着的身?影。

    虞母和陈姨满嘴‘瑶瑶’地喊着,一个让她以后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一个明里?暗里?说虞惊棠有?问题……

    扶瑶勉强应付完毕后,木木地盯了会天花板,看?向那个不动的人影,一开口声音就很哑:“虞姐姐。”

    这间屋子恐怕从未有?这么亮过,所有?门窗大开,阳光明晃晃照进来让一切有?了温度,也让原本就暗的地方更暗了。

    那人站在?窗边不知望着窗外哪里?,也许正沉浸在?不能绘画的清浅哀伤中?,正午的光过分强烈,不容许一丝负面情绪存在?,那点哀伤都?显得瑟缩可怜。

    她的呼喊带着自梦中?惊醒的不确定与?侥幸,闭眼前的某个发现藏了一份深刻的喜悦在?她身?体里?,随着眸光逐渐清明而慢慢浮现。

    她没有?认错梦与?现实,她看?见了惊棠在?白佳期面前分明变成?了两?个人。

    第126章 第126章

    这个?发现让她昏睡的梦都带有明媚色彩。

    紧接着, 她想起棺材边发生的事。

    附身好友的恶鬼对人类有莫大?敌意,未感知到血气,不代表它?不会杀人。

    在这种死物面前, 善良怯懦都是最好养料,会被它?啃得渣也不剩。

    恶鬼以她生命做饵, 企图逼那人就范——然而那人对同类漠视的态度连恶鬼也怔忪,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去实践得到的新信息。

    扶瑶只记得那时眼?前被血色填满, 胸膛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强烈不甘, 她不想死。她曾卑劣地庆幸那人能影响恶鬼心情,痛苦之余她不断安慰自己几分钟内一定能得救,所以她强压下嘶哑难听的痛叫咆哮, 怕进一步刺激恶鬼断送生路。

    那人走了。

    回想起来多么简短又轻松的四个?字。腿长在那人身上, 想走就走,口长在那人脸上,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求请、没想办法救她, 甚至一丝努力的痕迹都?不见——无可辩驳的残忍冷酷。

    明?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挽救一条生命——哦, 亲恶鬼一口。如果这也算代价的话。

    她能抬得动腿远去,去做所谓她看重的事?。

    这天之前,扶瑶以为?自己对生命看得很开。常年?与各种鬼打交道, 看它?们生前的喜怒哀乐, 教它?们死后如何自渡,哪怕找了再?多理由?证明?不该死在如此平凡的一天——比如她有很多鬼没有渡, 能挽救更多人的人生,阻止更多悲剧发生……最终也就掺杂私欲的四个?字,她不想死。

    没想到恶鬼松手了, 扶瑶不需殊死一搏、莫名其?妙就捡回一条命。

    她大?口大?口呼吸,疯狂证明?自己存在。直到棺材另一头发出闷响, 她心里一咯噔,站直了一看。

    ——刚刚转身就走的人被恶鬼压在棺材边,两人脸贴得很近,蔷薇花叶挡住了唇瓣,只听见细微隐秘的吸.吮声和水声。

    诡异极了。上一秒她还听见恶鬼冷冷地对那人说?了什么,下一秒就缠抱到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她看着自动圈上恶鬼脖颈的双臂,听着越来越动情的喘息,灵魂好似也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能分清好友与恶鬼的区别,一半分不清虞惊棠的割裂-

    “你手机五分钟前响过?。”

    走到床边的楚纤淡淡说?:“我将它?放在你耳边试图叫醒你,被母亲和陈姨阻止。闹钟名称叫‘户外活动’,车已经为?你备好,你随时可以离开。”

    床上人表情有点呆,等她终于记起‘户外活动’是个?什么东西后连忙掀开被子,下床下得急还差点绊倒。

    楚纤扶了她一下。

    “……谢,谢谢,”扶瑶捂着闷痛不已的脑袋,眼?前阵阵发黑,“抱歉,我……”

    见她状况实在太糟,楚纤眉心轻折,本想让她在窗边坐一会,为?她倒杯热水喝了再?走,不料出口的话变成:“别死在我房间。”

    说?完,楚纤就见‘自己’双臂狠狠一推,将没有防备的扶瑶推倒在桌边,侧腰擦过?桌角,看着就疼。

    扶瑶脸白了。

    还没完,只听钥匙被人抓在手里发出声响,再?响的一声是被从窗口用?力丢了出去,掉进花圃不知哪一块土里。

    对上扶瑶复杂的目光,虞惊棠居高?临下挑衅道:“要车?爬出去自己捡呢。”

    [目标好感度+5]

    楚纤:‘?’

    主系统:‘??’

    虞惊棠唇角翘起,就等着扶瑶失态破口大?骂或愤恨吐出一大?串断绝关系之类的话——可惜没有。

    那个?惯会博取家长欢心的家伙忍着疼痛慢慢扶着桌面站起,对她非但没有一点不满,还轻声谢过?她。

    “谢谢虞姐姐让我躺你的床,我知道你的房间从不让人进来,今天破例很多次了。”

    扶瑶虚弱笑?了笑?,她直视着虞惊棠的眼?,仿佛就此可以无视虞惊棠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直接透过?这具身体看到另一个?更深更隐.私的地方。

    “……那具棺材,虞姐姐不用?担心,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会过?来。”

    扶瑶犹豫片刻,仍说?道:“如果虞姐姐不想跟现在的佳期在一起,想摆脱她,我也会尽我所能想办法。”

    “如果虞姐姐就是喜欢这种状态的佳期……嗯,人与鬼的恋情我也见过?很多对,并不难处理,只是她戾气太重,可能得劳烦虞姐姐下半生都?看好她,如有必要,得跟她一同困在指定地点永远不能出现。”

    说?话间隙,扶瑶抽出一点精力缓缓将身体不适压了下去,笑?容渐渐轻松:“或者?,我可以为?虞姐姐找些特殊材料制成的链子、灵石首饰,让她必须听虞姐姐的话,不敢再?压着虞姐姐做不喜欢的事?。”

    主系统:‘可爱的宿主,您有没有觉得目标笑?得有点可怕了?’

    楚纤:‘从她的角度,是有点。’

    目标好感度快涨到任务需要了,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很诡异——她不要求与楚纤在一起,竟愿意出谋划策让楚纤更好地控制比楚纤强大?得多的恋人。

    她希望在这段亲密关系中,她喜欢的人不因能力太小而受委屈,她更愿意她喜欢的人是欺负人……啊不,欺负鬼的那个?。

    虞惊棠只觉扶瑶跟白佳期都?有病,脑子坏完了,比人格分裂的自己还不正?常,最好揉吧揉吧丢到火里全烧了——别跟我沾边,你们凑一对吧,化成灰融到一起,happyending。

    “没关系,我会等虞姐姐亲口回复我。”

    没等到那人出来,扶瑶也不觉得遗憾,她知道她还有很多时间。

    “……那,我去捡车钥匙了。”扶瑶走得有点慢,“虞姐姐再?见。”-

    屋内静了片刻。

    虞惊棠忍无可忍拽着床单往地上丢,把扶瑶躺过?的枕头同样甩出窗口。

    站在扶瑶躺过?的床单上,虞惊棠憋着的那口气仍没有出来。眼?尾气得红透了,眸中含着又凶又委屈的泪:“你看见她们欺负我了!你看见那个?姓白的欺负我了!!她要掐死我,掐死我!你,你还敢跟她靠那么近!贴那么近!”

    “你好啊,你真的好!一句解释都?没有,姓扶的一醒你就凑上去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备车,备车是你做的事?吗!你凭什么帮她备车!还要帮她拿车钥匙!”

    “我允许别人躺我的床了吗!这房子那么多房间,凭什么就躺我的床?!就看我被姓白的欺负了不能出来说?不吗!”

    “……”

    主人格被迫在精神世界待了那么久,因畏惧白佳期体.内的的东西一声不敢吭,更不敢在庄园自.杀引起副人格不适,她怕副人格又消失,又把烂摊子丢给她。

    她的隐忍换来的不是副人格为?她报仇、给她安慰,换来的是所有人得寸进尺,连她的房间、她的床、她最后一点个?人空间都?要占领!

    “……虞清焰,你说?话!你别装死!我没有让你装死!”

    她喊的竟然是许久以前被她亲自否定的名字。

    那时她不肯让有绘画天赋的副人格拥有名字成为?独立的存在,施舍般允许副人格也叫虞惊棠。

    虞惊棠像个?愤怒到极致的幼兽,被人欺凌得浑身没了好肉,反击的爪牙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宛若儿戏,尊严被一次又一次践踏,令她恨得心里都?在冒血。

    无人应答。

    刚刚还对扶瑶温柔以待的副人格没有回话。

    虞惊棠叫了两遍就不再?叫了,她颤抖着笑?了几声,突然坐了下去,将手悬在桌角上空。

    “死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四肢都?废了。”她痴痴地笑?着,“反正?伤成这个?样子了,反正?我也无所谓了,反正?……”

    就在虞惊棠眼?眸一狠,手腕用?力朝桌角撞去时——

    虞惊棠眼?前一花,转眼?就回到了精神世界-

    大?概这具身体也是想活的,它?看不过?去主人找死的举动,所以容许副人格僭越。

    虞惊棠就像现实世界坐在皱巴巴的床单上那样坐在草地里,穿着典雅美丽的宫廷装,奶白色小蝴蝶结嵌在柔软蓬松的裙摆,繁复夸张又不失高?贵的款样适合画进画里。

    她低着的眸看见站在身侧的脚。那双脚什么也没穿,白莹莹似暖玉,有层细腻的柔光静静浮在表面,柔得叫人心醉。

    再?往上是纤细漂亮的脚腕,修长好看的小腿,以及自然垂坠的纯色衣摆。

    当虞惊棠对上那双比阳光还纯粹的眸时,瞳孔睁大?,细细颤抖着——

    尽管这人穿着简单,身上套着不知是睡衣还是囚服的玩意儿,但她不言不语光是站在这,就比满身被金钱堆积起贵气的虞惊棠要从容淡然得多。

    那是一张跟虞惊棠没有半点相似的脸,迄今为?止也没有画家有幸画过?这个?模样的女人,她优异的五官条件有种什么现代化妆品盖在脸上都?不如原本长相好看的感觉。

    因她眉眼?间流露出的不经人世熏染的神性,又或许是无法被俗世俗人干扰。

    “你、你……”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身侧的手随意碰了碰虞惊棠被泪水冰凉的脸,目光停在这套裙子上,楚纤:“颜色好看。”

    ——谁料虞惊棠张嘴啃上送到面前来的手腕,为?防止她逃脱,两手死死握住。

    腕上刺痛表明?虞惊棠真想啃下她一块肉嚼吧嚼吧吞了,可楚纤伸出去的这只手就跟送人了一样,挣扎都?懒得。

    直到殷红的血渐渐掉在铺开的裙摆上,虞惊棠眸中的癫狂才慢慢冷却。她依旧没松嘴,恨恨地瞪着垂眸看她的这人,舌尖却是一动,忍不住在伤口处舔了舔。

    湿热用?力翻开痛到麻木的伤口,楚纤眨了下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乱啃。”

    后两个?字简直在为?虞惊棠做盘算——啃伤别人不要紧,要是别人的血有毒怎么办?你的牙你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咽下去的血不仅没让虞惊棠觉得恶心,还很是上瘾。她喜欢从这人身体里吸取血液融入自己身体的感觉。

    更别说?这人没有反抗她给的疼痛,温顺的同时又那么好看,站在阳光里的样子比她画过?的幻想生灵都?值得被记住。

    “虞清焰,虞惊棠。”

    几分钟后,虞惊棠松开牙齿,满意看着腕上这串深深牙印,像完美的艺术品被熊孩子打了个?缺口:“随便叫什么,反正?你是我的。”

    说?着,她手一拽,立马展开双臂圈住被她拉倒的人,狠狠抱进怀里。

    她抱得一点也不温柔,也不像对情人的抱法,根本是缠绕猎杀食物的大?蛇、决不允许逃脱或被抢夺的抱法。

    那一瞬间的满足如一条灵巧的蛇自她的尾骨沿着脊椎慢慢攀爬,一节一节令她险些轻哼出声的战栗,无法用?语言表述。

    楚纤放松了几乎被扭曲的身体,微酸的手抬起在编好的发上摸了摸,很轻却又很有效的安抚。

    虞惊棠立即红了眼?眶,臂弯不断收紧,似能听见楚纤骨头传来不堪重负的响动:“你为?什么不帮我?她们都?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我喊你那么多次……”

    “刚刚在想穿什么衣服见你比较好。”楚纤慢慢说?,“后来想想,你在这里待了太久,应该先为?你换一套漂亮的装扮。喜欢吗?”

    “不喜欢,丑死了。”虞惊棠眸中的水掉了出来,正?好落到楚纤唇瓣,“下次不准为?这种事?不回答我!”

    “好。”

    虞惊棠还想借着这些温柔的纵容撒泼,就见那滴溢出来的泪被这人无声无息用?舌尖卷进口中,又若无其?事?摸了她两下。

    “……我看见了。”虞惊棠眼?睛亮得惊人,她凝视着残留点点湿痕的唇,眸色渐深。

    楚纤嗯了声,不在意地换个?话题:“我能出现的时间较短,可能没有下次。你不必记住这张脸。”

    要不怎么说?虞惊棠异于常人呢?坦然接受自己身体有另一人格也就算了,当另一人格的脸与她不同,她不但不计较,还表现出狂热的占有欲,一见面就把一个?‘陌生人’死不放手地抱在怀中。

    “我喜欢你的脸。”虞惊棠盯着她,“我会整容成你的样子。”

    楚纤:。

    楚纤:“倒也不必。”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虞惊棠眼?眸微眯,曲起的手指轻轻在她脸部轮廓摩挲,似是在找人皮面具的贴合处,“我想见到这张脸,我必须见到这张脸。如果你没有办法,那就听我的。”

    面对状态明?显又不正?常了起来的主人格,楚纤一时找不到话接。以这个?模样出现在主人格面前非她本意,现实世界的虞惊棠是自己把自己气晕了过?去,这才导致两个?灵魂都?没有掌控身体,被限制在精神世界中。

    按理说?楚纤应该在虞惊棠的精神世界,可不知为?何被扯了过?来,她有理由?怀疑是这具身体太不想死,拉她过?来安抚主人格。

    第127章 第127章

    主人格很?喜欢这张脸, 指尖一旦贴上来就再没移开过。

    主人格很没安全感地询问楚纤还有多久消失,只是楚纤给不了她确切答复。

    一想?到现实世界没?有这张脸,虞惊棠对那个世界的不满又多了一笔, 一想?到楚纤无法确保这张脸再次出现,虞惊棠对副人格的不满也添了一笔。

    在明?确自己回去之后就得不到的情况下, 她宁愿动点无伤大雅的手段让这张脸留在自己脸上。

    留在其他人脸上么?……?虞惊棠排斥再结交新的人分享这一秘密,也抗拒去处理别人的一系列问题。

    她的喜欢挺纯粹, 抱住了就想?永远抱住, 最好能像游戏里那?样在永久物品下标识‘永久’二字,这样一打开背包就能随时确认了。

    “如果我也很?喜欢你的脸呢?”

    若想?复制出这张脸,则需要一位画艺高超的画师。楚纤不会动手, 若交给虞惊棠……

    换句话说, 若虞惊棠因此能重拾画笔,找回在画纸上流畅创作的感觉, 楚纤不认为?这是件必须阻止的事。

    也许虞惊棠会不满意第一幅画作, 接着用越来越精细的画功绘制, 将?那?间还算空旷的画室填得满满当当,也算给余生一个?交代?了。

    总比她毫无理由、只因内心嫉妒去针对主角来得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吗?”虞惊棠唇角翘起,言语颇为?自傲, “你看镜子的眼神?分明?是想?亲吻镜面, 被我抓到很?多次了。”

    “……”楚纤回忆了下,诚恳问, “有吗?”

    “有。”

    映入阳光的眸低下,甘愿沉沦阴影。她应当觊觎这两片唇瓣多时,所以一低头就精准无比咬上去——

    她的经验到此为?止。

    她实在不懂怎么?让自己舒服、别提让怀中人舒服了, 她的咬法甚至不能称作一个?吻,却又不是单纯地嘴唇相贴, 有进一步的入.侵,只是更类似野兽进食的想?吞进肚子,而不是爱意上头后借这点微不足道的亲密表达。

    虞惊棠含着唇瓣半天也不得章法,姣好眉眼染上烦躁,她才觉无趣想?要松嘴,后颈不轻不重压了只偏凉的手,刚刚远去的人脸骤然放大?。

    她怔怔盯着这人微垂的睫羽,她看不见里面的情绪,也看不见里面本该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她感受到那?截闯入口腔的软滑极其耐心地贴上她的舌尖,她眼眸睁大?,下意识觉得太过?度了,头一抬就想?走。

    奈何后颈那?只手压得严丝合缝,她不得不被迫接受这种从未有过?的亲昵。

    这与简单的拥抱不同,仿佛主动挪开某条防线放不知底细的人进来,对方温柔或粗鲁皆不可掌控,她成了交付身体的赌徒。

    “嗯……呜……”

    曾紧紧缠住怀中人的臂弯开始推拒,她没?有在这个?情况下从容保持呼吸的经验,有些头晕目眩快要失去意识的错觉。

    好在怀中人并不是要看她窘迫,那?只带了点强迫意味的手挪开,淡笑着看虞惊棠偏过?头大?口大?口呼吸的笨拙模样。

    虞惊棠的头虽然侧着,但眼睛却死?死?盯着楚纤的唇。她看见这些被动或主动制造出的红.肿,语气含酸:“你倒是跟姓白的练习很?多次了……很?得意?”

    不需那?面倒映出楚纤想?亲吻自己的镜子楚纤就能知道她面上绝不会有‘得意’出现。

    楚纤:“没?有很?多次。”

    “……”看这人随意到连唇上湿痕都懒得擦,对比她的气喘吁吁,这人根本连心跳都没?多两下吧?

    虞惊棠一把揪断了掌心的草,在这人微微讶异的眼神?中猛地将?这人摁到草地上,低头又亲了上去。

    …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二十?来分钟。她自己气短,就要把火撒在这人身上,舌尖一碰到这人的唇就霸占着不肯离开了,学着这人刚刚的样子有来有回。

    后来怀中人的脚腕慢慢变作透明?,飘出来的白色光点飞向庄园屋顶,似乎成为?无数砖瓦中的一个?角了。

    虞惊棠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消失的部位,渐渐轮到腿、腰、肩……最后是这张脸。

    奇怪的是主人格除了抱她以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言语,眼眸不随着那?些光点乱飞,只注视身体消失的过?程。

    “……真漂亮。”

    她刻意压低声音,像是不想?让别人听?见,可又忍不住说出口的欲望,否则这股欲望在心中憋闷太久会变成其他可怕的东西-

    没?人比虞母更希望虞惊棠能跟白佳期断了关系,但扶瑶偏说从虞家挖出来的东西太凶,唯有白佳期能镇得住……

    “阿姨,她能主动来这里带走煞气是好事,等煞气被她清除干净,说不定虞姐姐也不喜欢她了。”

    扶瑶说:“您忘记虞姐姐以前除了画画谁也不理么??她的注意力总会回到画室的。”

    虞母别的不信,从小看到大?的扶瑶一定会信。她忧心忡忡点头,只好等着煞气清除、一切重回正轨的那?天尽早到来。

    那?间画室被贴上不祥标签,所有人都绕道走,偏偏虞惊棠一天到晚泡在里面——虞母和陈姨曾偷偷去看了,的确在画画,画得还挺好。

    一次扶瑶工作结束来作客,她本想?与长辈打过?招呼就去画室找虞惊棠,听?完陈姨的话,就老老实实坐在客厅陪虞母聊天。

    “……白小姐又来了。”

    这是陈姨开场白。她看着扶瑶一而再再而三朝画室遥望的目光,冲着画室方向撇撇嘴,说:“真是怪事,我十?次有五次能撞见白小姐跟惊棠冷战。”

    “上回白小姐带了洗好的樱桃,就坐在惊棠身边一颗一颗喂她,还用手去接惊棠吃完的核,有说有笑总把手贴在惊棠腰上……哎,我没?敢多看了。”陈姨一脸稀奇地加了句,“我都做不到这样。”

    “但今天两人就离得远多了,白小姐居然抱着水果自个?儿去窗边坐着吃完了,惊棠还让她再滚远点,最好……”陈姨瞟了眼虞母脸色,幸灾乐祸补充,“最好从窗户那?滚下去。哎,这话说得多造孽啊。”

    没?人注意到扶瑶眸色一点点黯淡下来,嘴角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闹着玩吧。”

    “这可不能闹着玩,”陈姨说得起劲,“要是白小姐真照做了,这算不算教唆……”

    “行了行了,饭还有多久好?”虞母不咸不淡打断,“瑶瑶累了一路,吃点东西该去休息了。是吧瑶瑶?二楼你常睡的房间空出来了,今天就在这住。”

    陈姨悻悻回了厨房。

    “瑶瑶?”

    “……啊?”扶瑶回过?神?,歉意道,“抱歉抱歉,我刚刚在想?今天遇到的事。”

    虞母爱怜地摸摸她的发:“你呀,就是太累啦。图南这段时间又不晓得去哪里鬼混,不然喊他带你出去散散心,你看你皱眉皱得多了,都松散不开吧?”

    “您知道我和虞图南玩不到一块去,他喜欢的东西我才不感兴趣,靠他带我出去,还不如我一个?人到公?园溜达溜达。”扶瑶皱皱鼻子。

    “你这个?年?纪怎么?老去公?园溜达?”虞母嘴上嗔怪着,却无比喜爱地捏捏她灵活的小鼻子,“不过?这样也好,很?健康的爱好。惊棠能跟你像个?三四分,我也就……”

    虞母长叹了口气:“不用这么?操心了。”

    …

    晚饭时画室的门一直紧闭,没?有人要出来的迹象。

    直到陈姨洗好碗清理完餐桌,女人才一脸餍足地从画室隔壁的卧室门出来。

    扶瑶正好起身去倒水,她看见卧房内黑蒙蒙的没?开灯,窗帘挤挨到一块,只门开的这条缝将?外面的光透进去,隐约照出床上鼓起的小弧度。

    ……虞姐姐睡下了?想?到女人大?开的领口和微红的锁骨,扶瑶握杯的手紧了紧,脚下立即换了个?方向,朝卧室走去。

    只是刚到门口,眼前忽然横了条手臂。

    白佳期比她高些,凑这样近还得垂眸跟她讲话:“走错地方了?”

    略略沙哑的嗓音非但不喝点水润润或清清嗓子掩饰一下,听?入扶瑶耳中甚至带了些炫耀。

    女人身上有刚洗过?澡的潮意和沐浴露香,眼尾仍未完全褪下的红晕让扶瑶不想?去深究它浮现的过?程。

    “你很?清楚我没?走错地方。”扶瑶冷冷低眸,试图避开女人眼中飘荡的春意。

    奈何这一低头,又看见她脚上踩着虞姐姐的棉拖。

    扶瑶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退了两步,彻底与女人保持距离:“虞姐姐见不见我是她的事,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就知道这恶鬼只会得寸进尺,上了虞姐姐的床还想?霸占虞姐姐全部——谁准她决定虞姐姐能见谁、不能见谁?

    扶瑶瞬间将?灵石锁链统统提上日程,她非要让虞姐姐把这只恶鬼牢牢拴好,最好拴在离床很?远的地方不准恶鬼总是爬上床。

    女人懒得遮掩眸中时不时闪烁的红光,大?咧咧在眼前这位小天师面前暴露鬼相。

    闻言,她一声嗤笑,腰却是低了低,那?双被红光吞噬眼白的鬼眼逼近扶瑶:“又想?跟她告状?哭哭啼啼的小鬼,哪来的滚哪里去。”

    哪怕扶瑶对鬼早有防备,鬼眼如此猖獗地靠近、对她下咒,都让扶瑶失去第一时间抵抗的机会。

    她只觉双目被什么?狠狠刺了下,接着手上被迫一松——

    没?听?见水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满水的瓷杯在女人手中被颠来颠去竟也没?溅出一滴水,女人哼笑:“想?摔碎杯子引她过?来?”

    “……”扶瑶很?快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滚回你的房间,不准进她的卧室。”女人幽幽道,“再让我发现你躺在她的床上,我……”

    “就怎样?”

    她的手腕一紧,那?只被颠来倒去的瓷杯总算正了过?来,能当个?正常杯子被人好好对待。

    白佳琪表情空白,身体僵直,眼中似红血的东西如退潮般褪去——她才偏头去看那?人的脸。

    “惊……”

    “你弄伤扶瑶了?”

    楚纤微微蹙眉,松开女人的碗,稳稳当当端着那?杯水走到扶瑶面前,温声问:“眼睛疼吗?”

    眼皮一动就痛得不行,偏偏喉咙不能发声,察觉到这人靠近,扶瑶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摸索着这人所在的地方。

    她的手被轻轻握住了,她听?见这人慢慢对女人说:“扶瑶没?想?故意吵我睡觉,你先将?她身上的负面状态解开。”

    扶瑶仓惶的心绪骤然平静下来。原来有人比她更了解她此刻的难受。

    “……”

    女人没?有说话,没?有照做。

    这人无奈说了句:“你今晚可以留下,好么??”

    女人依旧没?有吭声。

    楚纤顺着她不善的目光看去,只看见自己扶住扶瑶的手,她垂下眼睫,却是不打算退让了。

    “……你松开她,我会将?她恢复。”女人声音更哑了,不止是方才的愉悦刺激,还有现下压抑的深重情绪,“她好了就不需要你扶。”

    她当然知道扶瑶一恢复这人自然会松开手,但她就要这人现在主动松开,离扶瑶远一点。

    “我拒绝。”楚纤不再看她,“请忽略我刚才的话,让你留下是条件之一,我们谈判失败了。”

    [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75,任务已完成]

    主系统:‘按理说任务完成后宿主不能在位面长期逗留,不过?我很?清楚您有想?做的事,所以给您选择。’

    楚纤:‘多谢。’

    主系统:‘我想?请问一下,十?个?谢谢能找您兑换什么?东西吗?’

    楚纤:‘?’

    主系统:‘我在您这攒了许多,有点期待您能给我的礼物。’

    楚纤:。

    主系统像是很?喜欢这个?请求,它不依不饶:‘我不会过?分,顶多是化?成实体希望您抱抱我之类……嗯,合作者之间的简单拥抱。’

    楚纤:‘可以。’

    主系统:‘啊,更期待为?您效劳了。’

    隔了几秒,主系统又出声:‘我检测过?目标的身体状况,只是被看了一眼,过?一晚上就好,您适当安抚目标情绪即可——还有最重要的,你身后那?个?鬼好像要发疯了。’-

    在楚纤的猜想?中,她料定扶瑶伤得不重,这才敢跟女人谈条件,不然她根本毫无胜算。

    她不觉得一味顺着某个?属恶鬼的家伙是好事,正如扶瑶所想?,恶鬼无限贪婪,它永远不能如愿——

    只是眼前的场景有点超出她的预料了。

    第128章 第128章

    楚纤没想到主系统说的那只鬼不是指白佳期。

    背后冷意倍增, 手中满满当当一杯水凭空浮了起来,像被谁端着那样急吼吼飞回远处的桌上,沿路洒了不少。

    滴落地砖的液体静静映着头顶亮光, 一颗一颗似小石子,连起来更似一条被谁指引出的不寻常小路, 只?有特?定的人走上去才会开启特定的传送门。

    ——然而一个?眨眼的功夫,水痕被风吹散, 竟是糊成一滩, 边角暗暗的,仍在被残留的风轻轻吹着晃。

    屋内当然不会有风,整栋别墅灯火通明, 屋内也不该有暗的地方。

    尽管扶瑶双眼不能视物、喉间无法出声, 她也想方设法做了个?‘离开’的手势,想让虞惊棠不要在这里久留。

    “……”

    没?听见关门声, 没?听见呼吸声, 扶瑶心里一咯噔。她双手极快地朝记忆中那人站着的地方去抓, 却连连抓空。

    等她肩膀不设防地撞到硬墙,她才不得不相信那人被恶鬼拐进了卧室或其他?房间,早已不在原地-

    像是恐怖电影或——嗯, 第一个?世界经历过的场景, 卧房内灯光变成血红色,给原本简朴厚重的家具蒙上一层不祥的光。

    这的确是某人做派, 自?己有戾气鬼气,便要让她所到之处统统弥漫相同气息。

    腰间被一条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紧紧圈着。

    这条手臂又细又长,贴着左侧腰延伸出去, 极其缓慢地来回动?着,很快将睡衣下摆揉皱, 较长两指不怀好?意擦着衣料来不及遮掩的缝隙蹭进去,沿着平坦柔韧的腹部轻抚,指尖偶尔冒出的指甲仿佛在试探哪里更单薄、更好?撕裂。

    右手毫不留情攥住楚纤右腕,经浓浓鬼气晕染长长的指甲浅浅在皮肤表面留下五条印子,似凝过寒霜的鼻尖比常人稍尖一些,幽幽靠近,不轻不重点在楚纤后颈。

    不须身后这东西有多使劲,光是‘它’身上不断冒出的寒气就足以冻得楚纤丧失反击能力。

    “我身后……?”

    无视白佳期朝她伸来的手,楚纤定定望着女人的眼睛——她从这双糅杂嫉妒与亢奋的阴暗里窥探出一道白色影子,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她很快意识到什么,微张唇瓣抿到一起,在如此阴森诡异的场景下也不曾有过退缩怯懦的眼冷了下来。

    刚一动?作就被更重力道狠狠限制的腕发出骨头不堪重负的响,楚纤喘了口气,挣脱开女人捏住她下颌的手:“我以为我们说好?了。”

    任谁都?能从这故作冷静的语气中听出主人的恼怒,面对她的女人却好?似终于挖到宝一般贪婪又着迷地望着她露出破绽的表情,轻笑:“我是可以替你保管身体,前提你听话。你听话吗?我让你放开别人的手你都?做不到——”

    若能有一张镜子,便能照出楚纤身后人的全貌。

    除去隐隐发黑的青筋与流淌着森森鬼气的眉眼,这张脸和精神世界中出现?的楚纤分明一模一样。

    楚纤的尸体,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悄无声息出现?在卧室——并像个?提线木偶受人指使,把楚纤灵魂所在的身体以一个?暧昧又危险的姿势困在怀中。

    ‘它’既可以轻易扭断楚纤的腕和腰,也可以顺从主人号令给怀中身体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女人显然对她的尸体用了手段,光凭魂力不可能将尸体弄成这样。

    “我没?有不松……”

    “好?了,好?了。”

    女人语调懒懒地,她没?有听楚纤狡辩的兴致,一根手指就轻轻封住了未尽的言语。

    楚纤沉默与她对视。

    身后站立的尸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浑身上下冷得要命,却从未放弃探索怀中身体的欲望,寒冷指尖生涩又直白地在它喜欢的地方流连。

    冰冷冷的鼻尖不断在她后颈蹭来蹭去,似乎迫切地寻找什么、想突破什么。

    而面前的女人比楚纤反应更大,体温升得更快——贴上来的热度仿佛足以烫伤她,那双渐渐被鬼眼吞吃眼白的眸子深深盯住楚纤因口中两指闭合不了的唇瓣,凑近听她被尸体弄痛的喘息。

    滚烫舌尖慢慢舔去眼尾溢出来的泪,女人爱怜又兴奋地在她脸侧轻吻:“我怎么会伤害你的身体?别忘了我的主魂也在里面养着。”

    “……放开,”楚纤有点狼狈地挪开眼,“别乱舔。”

    “你没?资格命令我,”女人眼眸微眯,“你该求我。”

    她喜欢看这人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样子,更喜欢看这人期望落空后仍要倔强违抗她的样子。

    哪怕这具尸体才是楚纤真正?的面貌,但自?它出现?起,女人就没?有看过它一眼,注意力永远在罕见失了冷静的这人身上。

    一想到这样孱弱的身体里住着曾将她摁在王座强迫的灵魂,女人难以自?制地更深更急切吻她,湿漉漉的手轻轻掐上她的脖子,越来越深入的舌尖逼出更多好?听的气音……

    门被用力撞了两下-

    “……”

    指尖拭去唇边悄悄流下的血,女人哼笑一声,非但不恼,她还仔仔细细将楚纤唇边的红也擦去。

    “咬我?那么怕扶瑶破门而入看见你的样子?”

    楚纤垂眸,舌根被她咬得酸软,喉间亦有几分被掐过的不适。存在感最弱的反而是腰间不曾松开过的手臂,它看起来太陌生了,陌生到楚纤都?认不出自?己的身体。

    “……还原。”

    女人听见她哑着嗓音说:“把尸体还原。”

    “一具从低等世界来的尸体,我帮你改造得能适应高级世界,分文不取。”女人言语有些轻蔑,“多少人想买这样的身体都?买不到。”

    “我没?要你这样做。”

    女人停顿片刻,她语调变得危险:“别再试图激怒我了,否则不是改造这么简单。”

    “你很受小孩喜欢,沈家那两个?小崽子见过你后对你念念不忘,怎么——你想生几个?属于我的孩子吗?”

    楚纤没?有开口,她掀起眼皮冷冷看着女人,似乎在说不可理喻。

    女人视线下滑,落到楚纤腹部,唇边咧开的笑诡异又满足,仿佛已经看到那里渐渐大起来的样子。

    “我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下我的孩子,比改造身体简单多了,你想试试吗?”

    “……有病。”

    “唔,算了。”女人嘴角下撇,“若是你太招她们喜欢,我会忍不住抽出她们的灵魂当做养料,到时候你又要跟我闹了。”

    假如楚纤真的成了她的伴侣,一个?闹字——就可以概括失去孩子之后的所有情感?

    女人真不愧是系统局培养出来的职业反派,她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妒忌、生气、任性,却不会同情、怜悯、爱护,她能将一种情感发挥到极致,也能漠视到极致-

    门内鬼气重到往外溢散,扶瑶想不了那么多,咬开指尖贴着门缝挤出血。

    就在此时,门开了。

    扶瑶来不及反应,‘噗通’一声跪倒下去,手肘急急撑了一下,才不至于脸贴地。

    察觉有人靠近,她警惕着准备再咬一口手——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你先起来。”

    “!!”

    扶瑶发不了声,沾了灰尘的手急切在她身上摸着。

    “没?事,没?事。”这人半搂着她将她扶起来,温和摸摸她的头,“抱歉,眼睛明天才可以好?,现?在想喝水吗?”

    无论是母亲还是虞阿姨都?做过摸头动?作,次数多到扶瑶闭上眼也能想象出她们脸上的宠溺。

    可这是虞姐姐第一次——她想象不出此时虞姐姐脸上的表情,因为她从未见过,也无法借鉴,但她就是很安心,生不出一点排斥感。

    扶瑶默了会才点头。她其实不渴,不过想进一步确认这人真的没?事。

    那么重的鬼气,都?染到虞姐姐身上了……想到这段时间恶鬼有可能对虞姐姐做的事,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很想睁开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人耐心牵着她往外走去。

    扶瑶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全然信任地把自?己交给这人,任由这人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等到杯口递到唇边,扶瑶想也不想张口,她相信杯中水肯定是温的、适合饮用的。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之后这人不紧不慢引导她去熟悉的房间休息,为她擦干净手脸的脏污,还同她说了晚安——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房间内静下来。

    扶瑶后知后觉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疼痛,拇指轻轻一合,摸到虞姐姐包扎好?的纱布,里面涂了止血药粉。

    原本她嗅到的是虞姐姐留下的一点浅淡香气,碰到纱布之后,忘却的药粉味也慢慢挤进了空气中。

    并不难闻-

    楚纤回到房间,女人双腿交叠倚在桌边,尸体则直愣愣站在她身旁,面色灰败,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它在棺材中待了一段时间,身上寒气除不掉,像一个?行走的人形冰雕——很漂亮的那种。

    大概是看楚纤快被寒气冻伤,所以话题谈到一半中止。女人有限地、居高临下给予一些宠爱,希望楚纤识相。

    毕竟她都?同意楚纤去扶那个?爱告状的小鬼了,难道楚纤不该同意她的所有条件吗?

    第129章 第129章

    楚纤:“我不会答应。”

    女人:“……”

    她偏了下?头:“你该清楚你本来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本。”

    你的资本, 你的筹码,是我给的。

    楚纤走近自己的尸体,淡淡回:“所以不需要谈判。”

    这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如?若没有女人后来做的这些事,光凭她告知楚纤的那些重要信息, 楚纤就该对她感激涕零。

    察觉到有人靠近,尸体很轻微地扭动眼珠, 极其顺滑从左边滑到右边, 轻轻巧巧注视着楚纤。

    这一刻,这人的眸渐渐软了下?来,那些不被承认却又的确存在的冰像被转到了背面, 露出保护极好的柔软。

    她看起来很想?用手?触碰这具沉默的尸体, 哪怕只是垂落的长发、质地绵软的袖角。

    但她克制住了。

    走近后的一两分钟内她眼中出现点点追忆的神色,这情?绪浮现得太轻易, 导致女人警惕着站直了身体, 防止她的变化又是早已盘算好的戏。

    也许她关于尸体或者说‘从前’的记忆中有能让她愉悦的部?分, 这一部?分之前被任务状态的她熟练压在记忆深处,连她自己都?经常忘却——

    这具尸体是个开关,它完好又强大?地站在楚纤面前, 仿佛给了楚纤能回忆的权利。

    可?能是回忆太短, 也可?能是理?智回归,女人注意到那种可?以?称之为弱点的东西只在楚纤眼中停留有限的半分钟。

    在女人抓住这个时?机开口?前, 楚纤先她一步开口?。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比我更是楚纤。”

    楚纤:“我只是拥有记忆的灵魂,还拥有过其他世界的不同人生——而它, 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就是楚纤, 没有变过。”

    “……”

    这番话?打?乱了女人刚才的思路,她盯着楚纤唇边名为羡慕的淡淡笑容:“你不要它了?”

    “没有不要它,”楚纤平静地说,“我很想?拥有它,在正确的地点。”

    她并不需要接受女人的谈判才能确认这具尸体是自己的,这是很荒谬的过程,就像经过一个可?笑的仪式判定她的灵魂属于谁一样。

    如?有必要,请先将她的灵魂与记忆统统清除,重新捏造出适合绑定的样子——那时?一定没有一个叫楚纤的弱者对自己的归属权喋喋不休。

    “我清楚没有与您抗衡的能力,所以?,”楚纤转身走向床榻,从容坐下?来,淡定倒下?,并盖上被子,“请容许我这样的弱者通过睡眠修复被您摧残的眼睛。”

    女人:“…………”

    简而言之,对话?结束。

    先前说请她留下?的话?也不作数,因为那会谈判失败了。

    很好笑,在灵魂魂力与身份如?此不对等的前提下?,这人还敢维持着谈判的公?平性。

    所以?在屋内灯光暗下?去时?,被窝不声不响钻进两具人.体也是意料中的事。

    女人挑衅般勾着这人的腰企图将平躺换成侧躺进她怀抱的姿势,她也成功了,但怀中人总会温顺几分钟又默默躺正。

    冰冷的尸体和楚纤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躺姿,它不需要睡眠,于是睁着一双眨不动的眼直勾勾凝视天花板,无视那边两个活人的调.情?游戏-

    尸体大?概没想?到调.情?能调到它身上,当身边不断被抱回去、不断躺回来的身体突然缠上它——

    尸体:“……”它并不是无语,它只是想?刷一下?内里还有主魂操控的存在感。

    身边人抱它的姿势很规矩,仅仅圈着它的腰,再轻轻将脑袋挨住它的肩,双腿微曲,膝盖也不曾蹭到它的腿。

    想?拒绝女人怀抱是真,不想?离开这张床也是真,她应当困到懒得折腾,闭着的眼没再睁开过。

    在主系统视角,床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不需系统局培养就已是金牌反派、代号白的疯子,一个是绑定系统没多久、为了时?间?回溯甘愿接任何难度任务的完美宿主。

    明明可?以?一魂一身体想?怎么拥抱就怎么拥抱,偏要割裂成三?个人你爱我我爱她的狗血大?戏。

    主系统表示如?果这部?戏可?以?投资,它一定要买下?版权当做统生乐趣循环播放到消亡。

    “……”

    贴着尸体的人类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身后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女人额上青筋跳了跳,并不顾忌什么,一伸就要把人重新抓回来——

    半空中被一只冰凉且毫无生机的手?一把攥住手?腕。

    尸体的眼珠没对上女人危险的眼眸,它甚至继续扮演一具合格的尸体,只手?中力气越来越大?。

    没过几秒,女人脸上一疲,重新倒回去,不再动一下?。

    除了手?腕青紫像用笔画了圈简易镯子,看不出其他异样——根本是和谐又有爱的三?个女人而已嘛-

    次日。

    虞惊棠从一具尸体怀中醒来,浑身凉飕飕像被戳了无数个洞眼在‘嘶嘶’漏气,手?脚僵冷还不算最坏,最坏的是她一转头,就对上一张惨白偏青灰的脸。

    不等虞惊棠惊叫出声,尸体的手?已狠狠掐了过来,翻身压在她身上,眸中墨色翻涌,眼球蓦地缩成一个小黑点,眼白大?片大?片。

    ——近距离目睹眼球变化令虞惊棠脆弱的胃部?开始作怪,偏偏喉间?死死掐着的手?没有半分要松的意思,仿佛想?借此从她身体里逼出点什么。

    “嗬……嗬……放……”

    虞惊棠狠抓了几下?那截如?铁钩一般的手?背,却连皮都?没破。

    冰冷的手?不断往下?狠压,无处可?逃的窒息感伴随闷痛逼得她眼球充血,尸体下?手?特别重,连扭动的缝隙也不给她,是要活活将她掐死。

    昨晚一直是副人格和这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待在一起,现在一定是想?把副人格逼出来!

    只要副人格出来,她回避……

    就在虞惊棠意识混沌前,她听见有道声音冷冷说:‘它不是想?逼我出来。’

    ——哈?难道你也怕面对失控的尸体吗?不是想?逼你出来掐我干什么?你们昨晚多愉快啊?

    ‘它在逼你放弃生的意志。你这次挨不过去,下?次也不能挨过去。’

    ——所以??所以?你还不滚出来??!说好痛苦都?是……

    ‘我必须提醒你,如?果它发现一掐你你就退缩,那么它以?后会见你一次掐你一次,直到把你驯得一见它就让身体给我。’

    ‘之后不止是它,它会以?同样手?段让你惧怕更多人,那时?你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勇气,你会被我吞噬。’

    ‘惊棠,’声音轻柔下?来,‘我不想?让你死,你应该跟我一起拥有这具身体。’

    ‘我想?继续在庄园里抱你。’

    …

    尸体脑袋一歪,略略疑惑地松了手?。

    一旁支着脑袋看好戏的女人嘴角扯了扯:“骨头硬了。”

    她懒得再管咳得撕心裂肺、夹杂几声干呕的虞惊棠,很快下?床去了浴室。

    尸体亦是一脸淡漠地从她身上爬下?来,没轻没重用床单擦着掐过她的手?指,缩成小黑点的眼球莫名厌烦。

    “……”

    虞惊棠大?口?大?口?喘着气,狼狈不堪抹着面上泪水汗水混在一起的液体,她极其虚弱地转头看了尸体一眼,水光未消的眼中有尖锐可?怖的仇恨。

    ‘抱歉,是不是很恶心?’

    那道声音没被她的干呕声压住,温和又怜惜地贴着她耳边响起。

    恍惚间?,那人将她半抱在怀中,曲起手?指温柔拭去她唇边混杂的温热液体,于她胀痛的太阳穴旁落下?两个吻,哄道:‘我会把它留下?的痕迹都?亲掉,亲成你喜欢的红色。’

    ‘昨晚她们抱着我,我也必须将她们想?象成你才能睡得着——所以?我今天不能出现,请原谅我自私地放任你痛苦,我想?让你留下?来,一直陪着我。’

    应当有谁用舌尖舔在她合不上的唇缝间?,轻轻分享她急促的呼吸:‘别生气,别难过,眼睛看看我。’

    …

    从浴室里出来的女人余光瞥见什么,脚步一停。

    床上那人面朝下?趴着,脊背细细颤抖着,偶尔从臂弯中泄出的喘息不像痛苦,更像……难耐且愉悦。

    她挑眉,看向面无表情?的尸体:“你碰她了?”

    “……”

    尸体做不出嫌恶的表情?,它移开眼睛,嘴角僵硬地往下?撇。

    女人啧了声,也不浪费时?间?做多余猜测,直接上去一把拽住虞惊棠摁在床头,阴恻恻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打?量多遍。

    ——虞惊棠两颊潮.红,吐出的气都?黏腻湿.热,水蒙蒙的眸呆呆眨了两下?,仿佛还没从某个美好梦境中回过神。

    等她意识到女人攥着自己,第一反应是伸腿去踹。

    只可?惜这么一番折腾她身上没有力气,小腿软绵绵蹬在半空,轻易被女人的手?给握住,往前拖了拖。

    “你!!”

    这种双腿大?开面对一个人的姿势既羞耻又没安全感,更被说被攥着脚腕拖行。

    女人居高临下?望着虞惊棠,红唇一勾,讥讽道:“你可?真能发情?啊?掐你你都?喘得起来——她不肯出来替你难受,你就用这种方式勾.引她出来?”

    房间?里就虞惊棠、白佳期和尸体,另一个人的存在完全可?以?当做是虞惊棠本人的幻觉。她自己幻想?她想?要的那个人在场,自我安慰、自我愉悦。

    “……”虞惊棠揪紧了床单,气还不稳,“她是不想?出来见你,她已经哄过我很多次了。”

    女人讽刺她副人格不肯出来保护她,她则回击副人格用另一种更温柔更妥帖更私.密的方式安抚过她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你一个外人还计较起我跟她的相处方式了?

    女人面上笑意不减,只掌心用力。看见不善忍痛的虞惊棠一脸难受地用额头抵住床单,她笑道:“骨头硬了,嘴也硬了嘛。她教你的?”

    “——也是,”女人自问自答,那种不阴不阳的笑反而从眼中退却,连语气也染上些许宠溺,“只有她知道怎么惹怒我。”

    只有她。

    “……”

    虞惊棠用力咬着唇,硬是要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是么?你可?真会自作多情?,她只想?跟我说话?。”

    “那她现在跟你说什么?”女人狠狠将她的腿掰了上去,令虞惊棠猝不及防哼出一声痛叫,“在哄你?在骂我?”

    “唔,你……”

    “只会发情?的废物。”女人依旧笑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她在我身下?一字一句把今天骂过我的话?重复到没力气开口?。”-

    扶瑶与一名不满二十的女孩被同时?送进医院。

    她们就倒在女孩出租屋附近公?园的小树林入口?,地上血迹乱七八糟一点也不规则,像谁用东西刻意划乱了。

    青天白日都?吓人得很,再有一阵不凑巧的风吹过树林,带起那些叶片沙沙发出响动,仿佛有东西要从树荫下?某个阴影中爬出来,手?脚牵连着叮叮当当的镣铐,一身脏污朝人间?靠近。

    事后证明地上的血不属于扶瑶或女孩,甚至不属于人类,是猪的血液。

    “……解琼在我昏迷期间?就醒了,她独自跑出医院,站在人流量大?的十字路口?,差点被车撞死。”扶瑶抠着手?背刚结好的一层薄痂,动作从缓至急,颇有些神经质,“我这个月第五次失败。”

    她的每次失败不是做题那样可?以?用红笔勾掉再改正,而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叫解琼的女孩子没被车撞死,但护士说她醒来后不断找死,走投无路还想?撞墙撞死,那种对死亡和鲜血的狂热崇拜像被厉鬼附身后实行的报复行为。

    ——扶瑶亲眼见过那个面容清秀、喜欢吃橘子、腼腆却爱笑的女孩现在的情?形,圆滚滚的橘子就摆在桌面,可?她看也不看,满头鲜血疯狂朝墙上撞去,两三?个护士快拉不住她。

    这跟前四次的失败一模一样。向她求救的年轻女子起初疑神疑鬼状似崩溃地表述周围异样,又在扶瑶做好一切准备后当场毁坏她的工具,之后伺机寻死,且能在她面前就在她面前,冥冥之中像在报复她什么。

    她们脆弱年轻的脸不断在脑海中交替,这一个月扶瑶反复回想?她做的每一步,制造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重来一次扶瑶仍会重复这个过程。

    那这些癫狂的受害者怎么解释?她们找了你扶瑶,现在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扶瑶的问题?

    网络舆论倒是其次,扶瑶抠着手?上的痂,像在惩罚这只到现在还不知原因的手?……再不想?到错误出在哪里,你凭什么继续?

    床边人摁住扶瑶沾了血色的手?指,眸子轻轻望着她,问出扶瑶在心中问了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哪里有问题?”

    ——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跟自我质问似乎有点区别。

    前者以?仰望的姿态看她,承认她比她更专业,将一些期盼无声压在回答上。后者因反复、长期的为难开始歇斯底里,问话?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让她不得安宁、得到教训。

    也许都?不是。

    纯粹因这句话?从这人嘴里问出来,带着她无法不偏爱的语调,所以?她下?意识想?回答。

    扶瑶出神盯着这只横过来阻止她抠痂的手?,机械地张嘴:“他们主动找我,又主动去死。如?果是单纯想?被鬼吞噬,完全不必找我,但……”

    活人不可?能跟鬼交易,他们没有任何能力满足鬼的需求。

    她停了停,眼睛发直:“是我操作过程有我仍没发现的失误?所以?在面对某类特殊鬼就会导致这个结果?”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还有一种可?能。”她听见这道冷淡却又不失温和的女声慢慢响起,“有人想?制造你说的假象。”

    “……为什么?”

    “活人找不了鬼,但活人可?以?找活人。”

    第130章 第130章

    扶瑶突然想到什么想要开口, 病房门被推开——看见来人那一刻,她?微张的唇紧闭,稍有动摇的眼神沉了下来。

    进来的是白佳期。

    女人端着一盘洗好的红樱桃, 眼眸轻轻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眼皮一抬, 似裹寒风的眼擦过?楚纤侧脸,猛地刺到扶瑶面上。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 扶瑶先松开手, 女人抬腿上前,手搭在?楚纤的肩:“我来的不是时候?”

    “嗯,你要出去么?”

    “……”

    白佳期脸一点点阴了, 就在?瓷盘颤颤巍巍隐隐有裂痕显现时, 她?的手被这人两?指并拢像掸灰尘那样掸了下去?,接着是一句:“一天要气几?次呢?”

    她?问得温和, 对话间?头也抬了起来, 给予足够的礼节, 连掸的动作都不?算粗鲁。

    可女人就觉得眼前人这模样可恶极了,明知她?的妒忌、恶意,不?谨小慎微赔礼道歉反而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做给谁看?

    哦。女人冷冷地想, 做给床上那小鬼看。

    “扶瑶, 你先休息。”楚纤站起身,不?愿将这间?病房变成第二战场, 病人状况也不?适合沾染莫名燃起来的怒火。

    “没让你走。”

    大概觉得这盘红樱桃端进来不?如喂了狗,女人十分干脆地任盘子在?地上碎裂,高跟毫不?留情踩烂红色的果子, 甜汁溅到纯白床单。

    再想保留这间?病房的效用——供病人休息、隔离噪音,也是徒劳无功。

    女人钳住楚纤欲逃的腕, 掰正?她?不?肯正?面自己的身体,怨毒激愤的瞳仁随急促呼吸颤抖着。

    红樱桃的可口不?止体现在?它?本身,还有这人的喜爱、亲吻时清甜又黏腻的果香。

    当它?被人踩在?脚下,哪怕是女人自己的情绪发泄,都让这些朦胧在?两?人之间?的美好碎裂。

    她?将碎裂原因总结到楚纤头上。

    是楚纤的避之不?及,是楚纤的明知故犯,是楚纤在?意别人多过?她?尽管只?有病房的这几?分钟,辜负了她?的心意,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而站在?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人视角——没人让你付出?心意,没人许诺你一定得到回应,没人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配合你以你为人生主角做戏。

    你来与?不?来,带与?不?带,笑与?不?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当然,别人走不?走也是别人的事,逼着别人一定按你想的去?做,是否……

    “她?已经忍着恶心跟你说了两?句话,该满足了吧。”

    虞惊棠挣脱力?道骤然加重,拼着一口气宁可拧断肢体似的,她?抬起的面容却看不?出?固执发狠的痕迹,笑得柔软:“你今天也不?必来,早就该跟你结束这种关系。”

    这种明显换了人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女人竟不?肯第一时间?松开,她?不?放过?这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企图从细微之处找到破绽,再讥笑这人的装模作样。

    ……如果这是装的,那一定是跟主人格待得太久被同化。

    思?及此,女人越发想要主人格彻底消失。

    “你没资格跟我结束。”她?冷冷补上后半句,“她?也没有。”

    出?门前,白佳期脚步略有停顿,她?微微侧过?脸,话是对床上人说的:“想死就多靠近她?。”

    偏向陈述的话语中听不?出?多少威胁成分。

    直到女人出?去?,扶瑶才回过?神,看向一脸厌烦的虞惊棠:“虞姐……”

    “别喊我,你的声音难听死了。”

    虞惊棠跨过?地上烂着的果肉,与?扶瑶交流的暴躁只?多不?少:“自己实力?不?足害了别人性命还想找谁要安慰?恶不?恶心?”

    “……”扶瑶面色发白。

    “你说你这么想帮鬼开口、为鬼办事,你怎么不?先去?死了呢?”

    见她?不?语,虞惊棠像个乘胜追击的野心家,能在?今日把这小麻烦甩脱再好不?过?:“叔叔阿姨把你养这么大应该也挺不?容易,总要担心你出?门会不?会被人当成精神病,会不?会一个失误害人送命。以前只?是你运气好,现在?好运气到头了,自然原形毕露。”

    “你不?会信了清……我哄你的话吧?谁知道我是不?是想让你犯更大的错误、再逼你去?死呢?”虞惊棠噗嗤笑出?声,“你要是信了,你就蠢得无可救药。”

    “除非你死在?医院,否则我不?会再来看你。永远是装乖卖巧那一套,看都看烦了。”-

    离开扶瑶病房后虞惊棠直接去?了同层另一间?单人病房,小护士刚要请她?出?去?,病人破天荒地正?常说道:“她?,她?留下。”

    “可是您……”

    小护士犹豫的样子刺激到了病人,病人忽然特别激动地疯狂挣扎——因她?自.杀自.残倾向太严重,不?得不?暂时将她?双手束缚在?床边,此时她?不?要命地去?拉扯锁链,整个床都被她?拽得摇摇晃晃,床脚在?瓷砖地磨出?叫人牙酸的声响。

    “……好好好,您先别乱动,别乱动。”小护士汗毛直立哪敢上前,唯恐进一步刺激病人,“虞小姐,我就在?门外,有事请喊我。”

    说完脚下抹油出?去?了,门被大声关上,表示她?的确走了。

    解琼大口大口喘气,额上全是冷汗。她?这几?日没怎么吃饭,身体虚弱得不?行,光是这番挣扎就耗尽了她?的力?气。

    但对着慢步靠近的女人,解琼强撑出?一点笑:“虞,虞小姐,我……”

    来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她?语气有点冲,分明是来算账的:“一百万当天就给你汇过?去?,你是不?是忘记答应我什么?”

    “不?是,不?是,”解琼发白起皮的唇抖着,“我一直在?找机会,可,她?们一直看着我,我,我会再……”

    “今天是最后期限。”

    虞惊棠抬手止住话头,眸子里明明映入了床上人的消瘦凄惨,却得不?到主人的半分同情:“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找做得到的人来做。”

    “当然,我也会让你知道拿钱不?办事是什么下场。”

    说完连留下观摩解琼痛哭的兴致也没有,抬腿就走-

    回到别墅,虞惊棠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她?不?喜欢医院在?她?身上留下的气味。

    背对镜子的赤.裸.身体苍白孱弱,纤细漂亮的腰臀线条往下是修长笔直的腿,花洒喷出?的热水沿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背部突出?的蝴蝶骨,病态却美丽的骨连着斜度较小的肩,再是两?条细软无力?的白手臂,源源不?断的热气很快将其蒸得微微发红。

    毫无力?量感的身体,美丽且无害,很适合当一个用来装饰的花瓶。

    睫羽低垂着,在?蓦地抬起之后露出?那双过?分凉薄的眼。她?似是听到什么笑话,短促又宠溺地笑了两?声。

    ‘……是你?’

    “你没休息?”

    与?副人格交流时虞惊棠喜欢看着镜子。她?转过?身,一点也不?避讳镜子里没有遮挡的身体。

    她?怎会不?知副人格这两?个字指的什么?可她?现在?更关注的事是另一件:“听话清焰,晚上还留了点时间?给你画画。”

    副人格静了一会,就在?虞惊棠有点遗憾又有点满意她?的听话时,副人格问:‘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从那日被尸体掐着脖子疼痛欲死后,虞惊棠就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因外界有太多情绪起伏,对旁人的评价尤为恶毒,仿佛前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活该被她?骂。

    是啊,她?都纡尊降贵去?品尝疼痛了,那些没尝过?被掐脖子、没尝过?被嫌恶被区别对待的人,不?是已经很幸福了吗?骂两?句又怎么了?去?死又怎么了?死可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更何况她?还给钱。

    ‘……’

    副人格的沉默令虞惊棠脸上的高傲有些维持不?住,她?合上眼深呼吸几?下,仍是缓解不?了这种憋闷和无措。

    所以她?干脆发泄出?来,眼眶红红地盯着镜子:“你不?是说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吗?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捞女,你就这么对我?!!”

    这张脸她?看了二十多年,早已不?是第一次觉得没有新意了。她?更喜欢另一张脸 ,那张曾出?现在?她?的精神世?界、可又不?能出?现在?现实的脸。

    她?没忘记她?有钱——如果对方不?能主动出?现,那她?就亲手制造一个相?差无几?的存在?。这不?是说好了的吗?

    她?想要副人格比自己年轻一些,所以找的女孩岁数都比她?小,她?想要她?们死得心甘情愿一些,所以找的女孩家境都贫寒。

    从有了这个念头开始,她?要做的就是如何实现它?,而不?是让过?程中的怜悯同情或其他阻碍绊住脚。

    隐隐猜测到主人格的意图,却不?能理解她?言语中的‘捞女’这等词汇,副人格的确是无法接受:‘……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你不?是想知道我图什么吗?!”

    虞惊棠离镜子越来越近,她?看清这张脸上的歇斯底里,也看清眼底深藏的那份清明。她?近乎着迷地注视着镜中人的眼睛:“那天晚上,她?们两?个都可以那样对你,凭什么我不?可以?!”

    楚纤愣了愣。

    主系统安慰:‘……虽然猜到类似走向但听她?说出?来还是蛮炸裂的,放心,是个正?常人和正?常系统都会觉得炸裂的程度,你给出?怎样的反应都很正?常。’

    “姓扶的不?是神通广大么?我试过?了,她?能把鬼临时附身到人身上,她?也一定可以帮你附身到尸体身上。”

    说到这,她?还挑剔道:“我可不?希望你跟谁共享一具身体,这种体验你有我就够了。”

    要依靠扶瑶的能力?,她?却对此充满不?屑,想必到时要请人帮忙也是这样,用言语各种打压本就因不?断失败濒临崩溃的扶瑶,从而用最少的成本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