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很快又化开来,盯着叶景的脸接上了他的话,“好有道理啊,而且那个鬼地方十年半载没人经过,跳下去肯定不会被人救起来,必死,选那跳的话,通关率百分百啊。”
叶景对他这番分析表示了赞赏,“你的智商忽上忽下的,高考能行吗?”
“能。”江倦说,“我哄哄它就行了。”
坐在两人前面的同学在这时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声音颤抖地说,“班长……你们二位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很正常啊。”江倦笑眯眯地拍了拍这位同学的肩膀,神神叨叨地说:“人的生存就是一场痛苦的斗争,生命的每一秒钟都在为抵抗死亡而斗争,而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斗争,因为我们终将死去。”
“啊?”这位同学明显受到了惊吓。
“不过呢,别想着一死了之这种好事,多读书多看报,多吃零食多睡觉才是王道。”江倦说,“继续努力吧,少年!距离高考只有一千天了!”
“啊?”这位同学已经被他绕晕了。
看着这位同学眼神呆滞地背过身,江倦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余光瞥见叶景的肩膀也在抖,一扭头,见他也在笑。
江倦惊讶,差点想伸手去戳一下叶景的脸确认真实,“哦咧?原来你会笑呢。”
叶景瞬间不笑了,无语道:“我好歹是个活人不是尸体吧,就是狐狸精也是会笑的啊。”
又提起狐狸这茬,江倦捂着胸口夸张地说,“天地良心,这事儿咱能翻篇吗?”
“不能吧。”叶景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我一男的让人背后说是狐狸精也是人生第一次,挺难忘的。”
“你不会一直记到毕业吧?”江倦问。
“记到你下辈子投胎真成了狐狸,我就去告诉你这就是报应。”叶景说。
江倦又笑了起来,还停不下来,笑得桌子都在抖,叶景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他笑穴上了,一戳就发作,他余光瞥见坐前面那同学默不作声地把椅子往前拉了拉,似是在远离疯子。
好不容易笑够了,江倦累倒在桌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脸,“笑得我苹果肌都抽了。”
叶景无语地看着他,忽然说:“你之前说随便看看没看懂是瞎说的吧。”
“看什么?”江倦问。
“叔本华的智慧。”叶景说,“随口一说都说他的名言,你是人家书迷吧。”
之前说没看懂随便看看绝对是为了此时一鸣惊人地装个大逼。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是书迷和看不懂又不冲突。”江倦挑了挑眉,“你不也是?你一听就知道是哪本书的,也没少看吧?你看陈子亮就不知道,他估计会以为这名言是我说的。”
叶景:“陈子亮是谁?”
“前面这位小哥啊!”江倦大吃一惊,“开学一周了,你还不知道前桌叫什么?”
叶景哦了一声,没太在意,“是你前桌又不是我前桌。”
“那你这也太夸张了。”江倦说,“您还记得同桌叫什么吗?”
叶景看着他,“我可以把你揍得忘了同桌叫什么。”
江倦又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翻的,叶景被他这么笑却气都气不起来,只觉得费解:“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你放狠话特别好笑。”江倦拍着他的肩膀说,“明明就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又面无表情的,放狠话就会特别……”
江倦想了好一会儿形容词,最后一语惊人:“特别可爱。”
叶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玩意儿?
可爱?
爱你个傻逼大黄狗。
叶景没想到这个词还会落到他身上,他一把抓住江倦拍在他肩上的左手往后掰,“你再说一遍试试?”
“啊疼疼疼疼疼——”江倦肩膀都拧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景哥我错了,放放放——”
叶景又加了一成的力度,江倦反射性地一脚踹在了他椅腿儿上,劲儿还很大,将他的椅子猛地往后一推。
叶景也被惯性带着往后一倒,后脑勺哐地一下就撞到了窗玻璃上,整扇窗都震了震,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叶景皱起眉,还没来得及发火,江倦的脸就朝他冲了过来,贴到了他的衣领上。
不是贴,是撞。
火拳流星冲击波一样的撞击。
有那么一瞬间叶景觉得自己是被牛顶了。
不知道哪个部位撞他校服衣领的纽扣上了,那纽扣梆硬,直接就磕他锁骨上,锁骨要碎。
我!操!
叶景一把推开他,扯开衣领看了眼自己的锁骨。
没碎,但是皮肤上明显一个纽扣印。
江倦扶着桌子坐回椅子上,也凑过来看,一边看一边快速地说:“我去这绝对不能怪我啊,你刚扯着我手了,你没事儿吧。”
“啧!”叶景皱起眉,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又气又无语道:“你他妈头上长角了吧!”
他说完这句,忽然察觉到周围一片安静,明明刚才还挺吵闹的,毕竟现在是课间。
叶景余光看见四周的同学好像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而江倦个傻缺还要伸手扯他的衣领看看撞哪了。
瞬间就有点哑火。
他抬手按在江倦的脸上将他往外推,“滚,离我远点。”
“刚真是意外。”江倦错开他的手说,“撞破皮没,我抽屉里有创可贴。”
“没有!”叶景咬牙切齿道,将自己的衣领从江倦手中夺了回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江倦还是从抽屉拿了那个创可贴出来,放叶景桌上,“先说好,这事儿我顶多付半责,你先掰我手的。”
叶景:“我下次该直接拧你脖子。”
“别总是那么暴力啊叶景同学。”江倦说话总是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在叶景听来是贱兮兮的,说的内容又那么中二且佛光照大地,“我们是一个和平的民族。”
“你去联合国申请个□□吧,住持。”叶景看都不再看他,拉了把椅子远离了他。
江倦无声地笑了一下,盯着叶景的侧颜看了一会,快要上课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说:“一会放学一起去写作业吧。”
叶景没出声,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
但这并不耽误江倦继续说,“有一个书咖,开了很多年了,很安静,以前我和他们几个经常去那写作业,离我们小区不远,下了公交走两百米就到。”
叶景问:“教室的桌椅影响你手感吗?”
要先坐公交,坐完公交还得走两百米,还是在这样一个会热死人的天气里,最关键的是,还得背着好几公斤重的作业。
脑子没毛病吧?作业在哪不能写。
“影响臀感。”江倦回答地很认真,“学校椅子硌屁股。”
叶景:……
江倦诱惑道:“书咖里有卖蛋糕和面包,你绝对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牛角包,又香又酥,有好几种不同的夹心。”
叶景咽了一下口水。
江倦继续说,“还有千层,蛋糕皮都是纯手工煎的,又薄又香,馅儿的水果比奶油多,吃多少都不腻。”
叶景又咽了一下口水。
江倦看着叶景的表情,放出王炸,“老板娘是个烘焙大师,上过美食杂志的水平,还在法国面包大赛拿过奖,她刚才发朋友圈说研发了一个新品慕斯蛋糕,限量,可遇不可求哦。”
叶景扭头朝他看了过来,江倦右手支着下巴,一脸得逞的模样,眨眨眼笑道,“去吗?”
叶景:“去。”
临近放学,叶景表现得比江倦还积极,他估摸着作业的数量,往包里塞了两本练习册和一沓试卷,忽然想起什么来,靠过去小声地问江倦,“蛋糕限量的话我们去到还有吗?”
江倦看着他的脸愣了半秒,回答:“我让老板娘留了。”
“噢。”叶景放心了,“就我们两个去吗?”
“还有张陌尔她们几个,张陌希和林彦不去。”江倦说。
“那让她们一会放学走快点。”叶景嘱咐道。
江倦好笑地说:“老板娘答应了留给我们就不会给别人的,不用这么急。”
叶景把笔也收进书包小格子里,就差背上了蓄势待发了,他一脸认真道:“但是我饿了。”
江倦没忍住笑了出来,压着声音说:“行,那一会打铃了我们先冲,不用管她们。”
因为是周五最后一节课,老师也知道他们回家心切,况且这还是开学的第一个周末,这群小崽子们估计也想家了,所以铃声一响,老师也立刻喊了声,“下课!回家去!”
“冲!”江倦喊了声。
两人就跟赛跑似的从教室后排冲了出去,一路狂奔下楼梯。
跟他们一样的人不少,一个个跟在牢里关了十年一样冲出校门,朝路边停着的私家车和公交车跑去。
叶景和江倦刷卡上了车,径直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屁股刚碰到椅子,就看见张陌尔几个也气喘吁吁地刷卡上了车,一边扶着座椅朝他们走来一边问:“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私奔啊?”
张陌尔说两个字就得喘一口气。
江倦一听就乐了,“是啊,那你们追上来干什么?”
“不知道啊。”张陌尔无语道,“我看你们跑得这么急以为有什么事儿呢。”
“我们抢座位,不想站着。”江倦现场编起谎来也是脸不红手不抖的,专业的诈骗犯。
张陌尔震惊,“就为这事儿?!就特么五个站!花得了20分钟吗!”
江倦面不改色地说:“我虚。”
张陌尔对他这死出已经见怪不该,“让你游戏别买那么多皮肤买点肾宝又不听。”
江倦叹了口气,“哎,现在不需要,等我谈恋爱了再买吧。”
眼看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话题又越来越跑偏,叶景不得不出声提醒,让他们闭嘴,“操,真想装作不认识你们。”
江倦不要脸地说,“真的?想认识我的人从一中排到十三中呢。”
叶景直接就不理他了。
直到公交车再也站不下一个人,司机才发动车子,摇摇晃晃地往前开去。
每次放学江桦所在的东环路总是堵塞严重,家长来接孩子的车在校门口排长龙,堵得公交车都出不去,偏偏这个鬼地方还只有三车道,但凡遇上下雨天路况不好就能堵成一条红地毯。
公交车一走一停,晃得叶景直犯困,走了快十分钟了,还没绕出东环路。
江倦坐在他旁边玩手机,叶景瞥了一眼,发现江倦竟然在看英语短文,这比发现江倦放假先写作业还要震惊。
他看了眼前方的路况,从裤袋里翻出耳机插上,也打算听点英语短文,江倦余光瞥见了,也想听,“分我一个呗。”
“不要。”叶景拒绝。
“啊……”江倦失落地说,“我忘带耳机了。”
他把头稍微把叶景那儿偏了偏,“一起听嘛。”
这时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公交车司机一个急刹,车内一阵地动山摇,站着的乘客像庄稼似的倒了一片,坐椅子上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叶景和江倦全都往右侧倒。
不过这次江倦没撞到叶景身上,因为叶景反应极快的在倒的一瞬间先用手肘顶住了他。
等车平稳下来,叶景调整坐姿,才看到江倦捂着腰表情痛苦。
叶景试探地碰了碰他的肩膀,“你扭到腰了?”
江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扶住叶景的膝盖,气若游丝地说:“推我就推我……别撞我肾啊……要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