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陈冬宜踩着椅子把最高一层的书搬下来,才想起来问江枝:“你一脚踢翻秦胜,就光打扫图书馆就完了?”
江枝反问:“不然呢?”
陈冬宜默了默:“这不合理,班主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江枝翻了一页书:“前提得是灵魂也是你本人。”
陈冬宜沉默。
有时候真的不想跟江枝说话。
但又不得不说:“所以呢?”
江枝看着书,只分了一半的心思在她这里,语速也缓慢:“刚刚秦胜的班主任也来了,说秦胜痛斥我出手伤人,要我赔精神损失费,我建议他们直接去医院检查。”
陈冬宜:“……你还出钱给他做检查?”
“把人打伤检查一下也是应该的。”江枝不同意地看了她一眼:“但是秦胜不愿意去。”
“为什么?”
“因为他更怕事情闹大,”江枝说:“我们都是好学生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最怕他爸妈知道对他失望,而进医院是肯定会通知家长的。”
“可是他不去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还由得了他?我直接叫救护车给他拉走了。”
“……”
“等会放学我会去医院看望他,给他道歉。”江枝微微一笑:“我知道秦胜的爸妈能教出这样的小孩大概永远不会共情别人家的女孩,他们也不在乎秦胜是不是真的骚扰我,可能还会觉得是我勾引。”
陈冬宜擦去书柜上的灰尘:“那你还这样做?”
江枝学着她的样子耸了耸肩:“我要他们共情做什么?始作俑者怎么会共情受害者?我要他们丢人,没面子,但是对我无可奈何,只能变本加厉地惩罚他们的宝贝儿子。”
江枝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又爽又解气,把陈冬宜听兴奋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江枝的手顿了下:“什么?”
“我是受害者,会让他爸妈更没脸!”
“?”
“这么爽的场面我要当场看。”
“……”
鉴于陈冬宜这样辛苦地打扫图书馆,江枝最终还是同意了她跟着前去,但她提醒:“为了维持我本人乖学生的人设,你最好别说话。”
陈冬宜比了个ok的手势,看到公交车缓缓驶进站台,忽然想起:“还要买水果花篮吗?”
江枝握着公交卡:“别浪费钱。”
公交车正好停在她的面前,她第一个走上去,刷卡:“滴,学生卡!”
陈冬宜没有办过公交卡,摸了半天也没摸出零钱来,正想干脆投张红票子进去时,突然听到哐哐两声,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属于自己的声音模糊地传来:“别堵在门口。”
她们没上晚自习,又过了下班的点,这个时候的公交车根本没多少人,车门在她的身后关上,发动时陈冬宜被惯性带的往前走了两步,跟江枝靠得近了些,对上江枝无奈的目光:“欠我两块钱。”
陈冬宜:“……”
抠门样。
她软饭硬吃:“不还。”
还不忘了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还有这位同学,没记错的话,这是江枝的公交卡吧?”
江枝这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强调得十分明显。
江枝看了她一眼,侧脸看向窗外。
陈冬宜不满:“喂喂,别装听不见。”
江枝戴上耳机。
陈冬宜:“……”
突然怀念那个帐篷里有点傻的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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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川市第一人民医院。
无论是周末还是工作日,医院永远都不缺病人,急诊室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各路声音混杂在其中,吵吵嚷嚷地永不停歇。
陈冬宜敏捷地躲开迎面跑来的人,不适地拍了拍被沾到的衣角:“……到了没?”
“马上。”江枝也是第一次来,但她记忆力好,在医院门口看了会儿地形图,进医院就跟进自己家一样了,一路没有回头路,顿住脚步时已经到秦胜的病房门口了。
在她的叮嘱下,特意找了个五人间,人多热闹。
江枝抬手敲门。
里面住的人多,其实是不用敲门的,所以敲完门也没得到里面的人同意,她就直接推开了,里面的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白天大家都拉开了隔帘,整间狭小局促的病房一览无遗。
秦胜就躺在最里面的那张床上。
病床边站着两个中年男女,正一脸关切地问东问西,听到声响都没有回头,直到江枝轻咳,看到秦胜的脸色变了,他们才茫然地回过头。
江枝露出灿烂的笑容:“叔叔阿姨好。”
夫妻俩更茫然了:“你好,这位同学你是……?”
“我叫陈冬宜。”江枝往里面走去:“就是我把您儿子打伤的。”
夫妻俩的脸色俱是一变,秦胜的父亲更是勃然大怒:“你还有脸来看我儿子,你家长呢?怎么没一起来?我要找你家长!”
“叔叔别急,”比起他俩,江枝要看上去镇定的多:“我这不亲自来赔礼道歉了吗?”
陈冬宜听着想笑。
亲自是亲自了,礼没有,道歉估计也没有。
江枝却十分诚恳地对躺在床上瞪着她的秦胜说:“对不起啊秦胜,让你受伤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陈冬宜愣了下,替所有人问出了问题:“谢他什么?”
江枝一脸无辜:“老师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你是因为骚扰女同学所以我才揍你的,虽然显得我情绪不稳定,影响也不好,但也算见义勇为的行为,老师夸了我。”
她说:“你看看,老师什么时候夸过我,这不得多感谢你吗?”
陈冬宜:“……”
行了行了,知道老师从没夸过她了。
病房不大,江枝的声音也不小,本来就因为住院没什么乐子的病人和陪护都看着这出戏,听到这里看秦胜一家的眼神都变了:啧啧啧,怎么教儿子的!
秦胜的父母更是傻眼了,秦胜的父亲更愤怒地吼道:“你这个小孩不要胡说八道!我家儿子从小就很乖,怎么可能骚扰女同学?”
“那个……”陈冬宜弱弱举手,等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的时候,她才表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就是被秦胜同学骚扰的女同学,这是聊天记录,叔叔阿姨,我很难过您的儿子竟然会这样做。”
她及时把早上打印的聊天记录递过去,还不忘了散落了几张在地上,被看热闹的别床病人迅速捡走。
头像、备注都明明白白,没有冤枉秦胜。
大家看着秦胜一家的眼神更复杂了。
秦胜父母的脸面挂不住了,怒目瞪向自家儿子,江枝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秦胜同学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两人离开病房后,还没走出两米,就听到那间病房里传来秦胜父亲的怒吼:“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陈冬宜和江枝同时顿住脚步。
对视一眼。
同时笑了出来。
陈冬宜问:“爽了?”
江枝嗯了一声:“谢谢你。”
“人是你打的,事是你摆平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冬宜不领功,她双手插兜信步往前走,走两步又顿住:“你再说一遍。”
江枝:“什么?”
陈冬宜:“谢谢我啊。”
江枝:“……滚。”
陈冬宜啧了一声:“没事,你说谢谢我的视频我还留着,回去听。”
江枝毫不在意:“在你的电脑桌面上,被我删了。”
陈冬宜:“?”
江枝:“粉碎性,删除。”
陈冬宜怒道:“你怎么可以翻我的电脑!那是我的隐私!”
江枝头也不回:“我们彼此彼此。”
陈冬宜做了个鬼脸,慢吞吞地跟在她后面,忽然啊了一声:“来都来了,要不我们挂个号找医生聊聊我们的事?”
江枝皱眉:“医生会觉得我们是神经病吧?”
“万一是有什么特殊的病例我们不知道呢?”陈冬宜在各科室介绍墙上驻足,目光从上到下,顿住:“神经内科,治脑子的。”
她把手机拿出来:“挂个号,明天来看。”
江枝:“……你认真的?”
陈冬宜点头并教育她:“我们这种情况任何方式都要试,去神经内科看医生能有灵魂互换更荒诞更离谱的吗?”
事实证明,是有的。
那就是去神经内科挂号,问医生灵魂互换是怎么回事。
陈冬宜特意挂的专家号,在医院,当然是年龄越老资历越高,从医数十年,见过的奇葩病人如同过江之鲫,回答过的荒诞问题也是数不胜数,但是面对眼前这两个高中生的问题,她还是久久地沉默了。
陈冬宜往前坐了坐:“马医生,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俩的神经元不小心连接上了,然后哐当一下,互换了。”
马医生:“……”
神经元这个专业名词用的很好,下次别用了。
她扶了扶眼镜:“你是说,你是陈冬宜,你是江枝?”
陈冬宜和江枝同时点头。
马医生也点头,比起陈冬宜和江枝,她的头点的十分的缓慢和无奈:“我知道你们现在高三生压力大,是不是想开病历单请假?不用扯这么多谎的。”
合着根本没信啊!
陈冬宜说:“马医生,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要是不想上课都不需要请假,直接逃就行了,我们这个真不能做什么检查吗?我们真的灵魂互换了!”
马医生:“……认真的?”
陈冬宜:“认真的!”
马医生看了她们一会儿,低下头写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去她那里看看。”
江枝接过来:“看什么的?”
马医生:“精神科。”
陈冬宜:“……”
江枝:“……”
被当精神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