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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无聊命器

    明明是很严肃的会议, 不知不觉就被他们搞成了同好交流会,迟一悬仿佛误入爱豆粉丝群的路人,在旁边因为与他们格格不入而倍感尴尬。

    他张了张嘴, 好几次想开口打断,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只得一扬手,灵力如同他的无形之手, 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纸张捧到众人眼前。

    雪白的纸张在每个人桌前落下, 大家终于回神, 下意识看向了纸上内容,紧接着呼吸就微微一紧。

    迟一悬看着安静下来的大厅,终于是松了口气。

    这些纸上是完全一样的内容,用迟一悬的话来讲,就是本公司职业岗位与规划。

    这段时间迟一悬虽然没怎么插手朝歌内的事务, 看起来一副任他们自由发挥的样子,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每个人的能力和行事。

    杂役们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足够叫迟一悬给他们定下一个明确的职业岗位了。

    郭千山是练气四层, 命器又是很明显的武器, 还是如今朝歌内修为最高的,无论是猎杀妖物还是带队开荒都很有实力, 虽然不爱说话, 但并不耽误他的领导能力。于是被任命为朝歌卫队队长。

    命器当时便道:【卫队队长?听起来像看门的。】

    迟一悬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几分命器的调调, 便道:“那你觉得这个岗位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命器:【我相信您已经成竹在胸了。】

    迟一悬:“那就叫保安队大队长吧!”

    命器安静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简直要让人怀疑它已经掉线了。

    迟一悬偷偷憋笑一会儿,才施施然道:“开玩笑而已。我以我血荐轩辕, 就叫轩辕卫吧,郭千山是轩辕卫左使, 万天佑是轩辕卫右使,至于队员,让他们自己去选拔。”

    命器立刻开口,【陛下英明!】

    迟一悬暗道不合你心意就装掉线是吧!还挺有脾气。

    马弘宣有些才华,据说祖父曾经在东莱国朝廷中任官,论文化修养,朝歌内没人比他更高,而且他的命器是一杆秤,就任命他做司市,通俗来讲就是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局长。

    随着朝歌内子民的商品需求越来越多,商铺必然也会越来越多,如果没有统一的规章制度进行管理监督,难免会出现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行径,必须得有一个部门去管理。

    “希望他的命器能在这其中发挥作用吧!至于帮手,还有具体条例,就让他自己去摸索,再不济,把东莱国那一套抄过来总行了吧!”这也不是迟一悬懒,实在是每个世界每个地方情况不同,他不能把老家那套强行搬过来,不过这没关系,朝歌才刚刚起步嘛,可以不断试错不断成长。

    接下来是基建部门、生产部门、监狱长等等……迟一悬一一考虑好,将他认为合适的人选填进去。

    当然,身为一个好老板,工资待遇是绝不能忘的。迟一悬明确列好了工资条和每半年涨薪一次的规定。工资的数额就比照奇珍堂管事高两成来算,虽然朝歌的财务十分紧张,但员工的工资是绝不能省的!

    早在昨天之前,迟一悬就将这一套内容都编辑好了,还让命器帮忙核对了几遍,确定没有疏漏才落到纸面。

    安静的大厅内忽然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将迟一悬的思绪从回忆中唤回,他目光立刻转向坐在第七位的万天佑,果不其然,又是这小子在哭,哭得还贼起劲,几个呼吸的功夫他领口那块布料都湿了一大片。

    迟一悬不由轻轻扶额,有些遗憾这小子的命器跟水无关,要不然以他这开闸的速度和水量,朝歌缺水的问题早解决了。

    万天佑也不想哭的,他也知道在会上哭起来很丢脸,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啊!被人欺负他不会哭,受苦受罪了他不会哭,可一旦发现别人对他好,他就会忍不住眼睛湿润,对他越好,他情绪越激荡,泪水就越多,根本止不住!

    要是从前,早有同伴露出不满之色,并提醒他在东家面前要注意仪容。然而这一次众人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不虞。

    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自觉与万天佑感同身受,只是他们不会像万天佑那样,哭起来没完没了罢了。

    无他,东家给的这份契约,条件实在太丰厚了。

    不但比奇珍堂管事的薪俸高出两成,而且每五日就能有两日休沐,每半年必定会涨一次薪俸,竟连每一次涨多少都白纸黑字写好了!不止如此,连他们所有人的婚丧嫁娶,受伤死难,买屋置地、父母养老、乃至儿女读书上进,都写明了会由朝歌的库房花钱贴补!

    这是怎样丰厚的待遇?这是包圆了他们一辈子啊!

    所有人都默认朝歌的一切都属于东家,朝歌的库房自然也是东家的私产,也就是说,东家明确表态要负担他们的一生!

    这些日子他们为朝歌奔波忙碌,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工钱,但东家对待他们的用心,不是寻常可比的,更何况东家从不过问朝歌赚取的银两,炼器坊和医药坊能自动产出甲片和丹药,放到外面说是价值一国也不为过,可是东家就那么放任他们去经营了,这样的信任与恩情,值得他们以性命交托!

    因此他们早就没想过工钱这回事了,在他们心里,东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这样的俗物,怎么好去污东家的耳朵?再说了他们如今什么也不缺,安心为东家驱使便是。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这样计较银钱的俗务,东家竟然也放在了眼里,不但如此,还细心周全地为他们考虑到方方面面。

    众人没有提起的是,这段时日,他们中修为提升最快的那几个,比如郭千山、万天佑、马弘宣、樊蕙兰等人都在外出时都收到了奇珍堂明里暗里的示好。

    他们修为提升了,但穿的仍然是旧衣,用的仍然是旧物,自然落入了奇珍堂的眼里,奇珍堂那帮子人眼睛尖,立刻就看出他们囊中羞涩,还试图游说他们重回奇珍堂,说奇珍堂管事每个月有一块灵石呢!

    灵石是稀罕物,是灵脉产出的结晶,那么小小一块,足够抽取出不少精纯灵力,尤其在东极洲这片贫瘠之地,是不少修行者向往之物。

    他们当时虽然不为所动,事后却不免懊悔,觉得自己没能狠狠反驳回去。可是东家确实没给他们工钱啊,若是叫奇珍堂的人知晓,笑话他们是小,笑话东家可怎么办?

    此刻他们真想冲到奇珍堂面前,将这份契约印刷个几百份洒遍青云街,叫他们知道,我们东家才不是那等吝啬的,我们东家待我们亲如子女,谁也不能相比!

    在万天佑抽抽噎噎的背景音里,郭千山忽然开口了,“东家,这份契约,太丰厚了,我们不能签。”

    众人这才回神,没人计较郭千山擅自代表了所有人这回事,他们只认同地点头,确实,方才裘平安都已经把朝歌的账目摊开说了,如今朝歌经济困难,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要这么丰厚的薪俸?

    朝歌是他们的家,谁不希望自己的家越来越好?因此郭千山又道:“东家,我什么也不缺,我请愿将自己全部的薪俸都捐还朝……”歌。

    郭千山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道敲击声打断。

    迟一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印章,在桌面重重一敲,将众人将出未出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之前的温和之色褪去,他冷冰冰道:“怎么,你们是在质疑我的决断?”

    众人忙摇头。

    迟一悬嘴角下撇,冷漠的神色非常唬人,在他冷脸下,众人噤若寒蝉,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真是罪该万死,竟然差点辜负了东家的良苦用心!

    迟一悬:“既然没有,那这件事就过了。接下来,我还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们。”他将提前做好的安排一一交代下去,最后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希望等我回来,能看到我想要的结果。好了,签下契约,然后去做事吧!”

    众人下意识点头起身,犹如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的木偶般退出了小宅,等他们走到外面,才懊丧地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向东家表决心。

    郭千山道:“那些虚的不须多说,我们只有把事情办得漂亮,才能回报东家的用心。”

    众人齐齐点头,胸中从未有过的意气一起迸发出来,只觉得前途从未有过的开阔与明亮。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

    【恭喜您为朝歌构筑职业岗位体系,虽然略显粗糙,但为朝歌健康发展注入活力,您获得点数一万。】

    眼看最后一个人走出门外,迟一悬总算松了口气,身体一倒放松地躺倒在软椅上。

    “呼!幸好我反应快,差点又变成粉丝交流会了。”谁都喜欢听漂亮话,迟一悬当然也不例外,但他们实在太夸张了,迟一悬这样的厚脸皮也受不住。

    【陛下,今天是八月廿四,是您的生辰。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迟一悬欸了一声,又直起了腰杆,“你不是没有实体嘛?你怎么准备礼物?不会是在游戏面板上给我放烟花吧,这可不行。”

    命器轻轻叹了口气,【请您出门左转,走到甲二巷第四户,找到一个叫五铜的孩子。我认为,您这趟出行,有必要带上他。】

    五铜?迟一悬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山谷里的孤儿。

    几乎是在他回忆起“五铜”这个人的同时,游戏面板在他面前迅速展开,朝歌内属于“五铜”的信息飞快跳了出来。

    游戏面板的“国”那一栏有居民户籍信息,相当于一个超级电脑,每一个上报了信息的子民都会在这里建档备份。

    “五铜,十岁,东辰洲人士,练气……一层。”迟一悬眉头跳了一下。

    ***

    兰兰看得出五铜最近开心又烦恼。开心的,自然是他每日忙忙碌碌和她一起做生意招待客人的时候,五铜说过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很踏实。

    烦恼,就是他每一次被管事们拒绝的时候。

    这一天,五铜又垂头丧气地回来,兰兰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事情又不顺利了。

    五铜对她道:“他们还是不让我进小宅见仙师。”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越说越生气,“我都冒险把我的命器亮给他们看了,他们却说我虽然有天赋,但不能立刻见仙师,因为还有几十个人排在我前面等着受仙师指点,他们要我也排队!”

    五铜气得踹了一脚院子里的柴垛,柴堆滚下来,他又一边收拾一边吐苦水,“哼,那些人根本不懂,我才不是想要求指点,虽然能得到指点也是好的。不对,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是有大事要求见仙师!大事!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大事?”

    五铜的手指被木柴的倒刺刮出血来,兰兰细心地给了他一瓶药,“唉,他们问你什么大事,你却不跟他们说,那他们怎么能明白呢?”

    五铜气呼呼道:“这是秘密!天大的秘密!怎么能随便让他们知道呢?万一他们泄露出去呢?哼,只要我见到仙师,仙师一定会答应……”

    “答应什么?”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两个小孩都呆住了,他们抬起头,就看见个青衣人静静立在门口,颀长身形仿若一株玉树。

    不久后,迟一悬御风离开无名荒漠,手上拎着个十岁小孩。

    “这份生日礼物不错,谢谢了!”迟一悬在心里对命器道。

    命器:【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命器早就知道五铜身上有机缘,也从五铜登记的信息里知道他来自东辰洲,想着迟一悬这一次的目的地东极海濒临东辰洲,也许能顺路拿一份机缘,但它也没想到,五铜身上的机缘竟然关乎朝歌的未来发展。

    迟一悬也是被这个惊喜砸得有些发懵,难怪这孩子会信誓旦旦地说仙师一定会答应。原来他竟然身怀一条黄级上品灵脉的线索。

    灵脉!还是有品级的灵脉!

    这不正是朝歌如今急缺的吗?

    跟丹药法器一样,灵脉也分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同样分上中下三品。

    无品灵脉,通常灵力低微的同时还暴烈不驯,比如东极海上造成常年闪电暴雨的游离灵脉。

    而有品灵脉,哪怕只是堪堪入了黄级下品的灵脉,也相对温驯,且元素丰富,能为一地提供较为浓郁的灵气。

    长生界仙门林立,国家无数,高阶修士比蚂蚁还多,可以说这整个世界都被人踏足开发过了,但凡是稍微好点的灵脉,早被人抢空了。而能占据一条有品灵脉的,不是修仙门派,就是一方大国,都不是迟一悬现在能招惹得起的,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东极海的游离灵脉。

    现在居然有一条黄级上品灵脉的线索找上门,那他还等什么,当然是立刻出发啊!

    鉴于东辰洲的筑基修士不值钱,迟一悬也担心路上会遇到一些麻烦,因此将最近获得的点数都提取了,修为晋升筑基三层。

    账户剩余点数六千多,再加上几件法器傍身,若有实在厉害的敌人,消耗大半灵力再抽取点数使用技能三:天子令,并用法器砸人,不至于逃不掉。

    当然,以上说的是筑基高阶的敌人,至于金丹真人,迟一悬不做考虑。根据他这段时间了解的知识,哪怕是东辰洲,金丹真人也不是满大街乱跑的,更何况他现在换回前世的脸,气息完全不同,原身的故人不至于找过来。

    一切准备就绪,迟一悬带着五铜御风行了数千里路,中间两度灵力枯竭,不得不用了几块灵石,由此可见出门有个代步工具是多么重要!

    经过一个日夜,他们抵达了东莱国的都城——凤城。这还是他成为修士后能无所顾忌在空中直线飞行才能这么快,如果是凡人,哪怕是骑上最快的马,也要走上一两个月。

    凤城的“凤”谐音“风”,整座都城的建筑风格都较为粗犷厚实,这是为了抵御城中无处不在的风。

    因为东莱国都下种着一条黄级下品灵脉,五行之中木灵偏重,而风属木,因此催生出无处不在的大风,越往港口方向,风势越大,连修行者都要运起灵力抵抗,凡人则是无故绝不会往都城的港口方向走。

    港口周围大片土地全是由坚硬的石块凿平拼合,附近虽然风大,但来往的修行者非常多,多聚集在港口那座唯一的驿站附近。

    相比起周围弓着腰低着头走路的修行者,迟一悬和他身边那个小孩周身半步内安静非常,发丝和衣摆都是自然下垂的状态,自然引人注意。

    港口有鲲舟,可上天入水,这是唯一可以从东极洲前往东辰洲的途径。因此价格也极其昂贵。

    “十块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一个刚刚抵达港口的修行者听到价格,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

    那立在鲲舟前的商人闻言,鄙夷的目光从上扫到下,“没灵石?那您可以不上船,多的是人抢位置。”

    那修行者是练气七层修为,放在东极洲任何地方都受人尊敬,此时却涨红了脸满身难堪,半晌,他还是数出十枚灵石,上了鲲舟。

    【这艘鲲舟是玄级下品法器,是东辰洲的仙门为了两洲交通联络才派下来的,包括凤城地下的这条黄级下品灵脉,也是东辰洲送过来的。】

    这一路上,迟一悬一路飞,命器的侦查扫描一路开,刻录了不少知识书籍,迟一悬每到一处地方,它就孜孜不倦地进行讲解,浑然一个称职的免费导游。

    【其实以凤城的地理条件,并不适合这条灵脉,因为这条并不相宜的灵脉,凤城的凡人这些年过得十分艰难,老弱妇孺一不小心就会被吹飞,因此受伤死亡的不在少数。不过仙门并不在乎,因为只有足够大的风,才能托起鲲舟起飞,借助风势,鲲舟每次起飞都能省下不少灵石。】

    迟一悬啧了一声,在心里又给这些仙门贱货记了一笔。

    不过十块灵石确实挺贵,两个人就是二十块,迟一悬有点心疼,甚至开始思考能不能把五铜塞进背包格里省点钱。

    命器慌忙阻止,【陛下,背包格不能放活物!】

    迟一悬眼睛一亮,“但是可以放宠物对吧!游戏规则没有规定人不能当宠物吧?”

    命器:……

    它沉默了,不知是在思考,还是也心动了。

    就在迟一悬停驻的片刻间,那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商人目光扫到他们这边,忽然眼神大亮,竟迈腾着两腿粗圆的大腿奔了过来。

    “仙师!这位仙师,您可是要前往东辰洲?”

    迟一悬看了一眼,发现这个胖子竟然是练气九层,嗯了一声。

    他身旁的五铜则是紧张地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商人目光更亮,“鄙人姓范,不才正是这鲲舟上的掌柜,保管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让您这个,和这位小公子宾至如归啊!”

    【这艘鲲舟一共三层,一层没有房间,只有座位,一个座位十五灵石,二层是小单间,床头碰房门,二十灵石,三楼是套间,五十灵石一间。】

    迟一悬疑惑,“那十块灵石的去哪儿了?”

    命器语气怜悯,【自然是在货舱里,跟乱七八糟的货物挤在一块。对了,他们还不被允许上甲板,毕竟货舱的味道奇怪,怕熏了甲板上游玩的客人。】

    迟一悬:……

    他面无表情道:“我没钱没灵石,怕是住不起。”

    范姓商人却是一脸惶恐,“不敢不敢,您是筑基修士,年少有为,能乘坐我们的鲲舟,可是荣幸之至!”

    他介绍道:“这艘鲲舟乃是霸刀门下辖,霸刀门门规,但凡筑基修士,可免费乘坐鲲舟,只需留道印记证明即可。”

    好家伙,这就开始送人情抢生源了?他要真是一个从东极洲前往东辰洲求学的天真修士,这会儿恐怕已经对霸刀门好感大增了吧!

    迟一悬心里吐槽了一下,忽觉不对,筑基修士坐船免费,命器怎么不提醒他?

    而面对他的质疑,命器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迟一悬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恶作剧成功后窃喜的模样了。无不无聊啊我的命器。

    一边吐槽,迟一悬一边道:“那劳烦,给我们一间房。”

    范姓商人却是一脸动容,“仙师,您竟然喊我老范,多少年都没有熟人这么叫我了。”

    迟一悬:……

    这人究竟是耳背还是强行拉关系?

    不论如何,辛苦赶路快两天,他终于是带着五铜入住了套房,五铜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一路上累了也强撑着,一进房间得了允许,就趴在小塌上睡着了。

    第032章 令人尴尬

    【船要开了。】

    迟一悬刚刚调息完, 就听见命器的提醒声,他眼睛一亮,从床上跳下来转到外间。

    鲲舟第三层的套间分为主卧和次卧, 中间隔着一个小厅,明显默认修士会带随从。而主卧又分为内外间。

    跟略有些封闭的内间不同, 外间有个晒台,观景绝佳, 而迟一悬这一间的晒台正好面朝甲板。

    当他走到晒台上, 正好听见船工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 “开船——”

    在呜呜呜的风声中,鲲舟两侧船舷上微微亮起灵光,原本沉在地面的鲲舟在灵力的催动下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几个穿着同样褐色短打的汉子扯动甲板上的帆索,两扇巨大的船帆刷一下打开。

    【那是缭手, 负责根据指令操纵船帆。当风向与航行方向一致时,他们会将船帆调整为横向, 以便借助风势前行, 当风向不顺时,他们会将船帆调整为纵向……如果鲲舟需要转道, 他们则会配合舵手的指令, 调整船帆辅助鲲舟顺利转道。】

    命器讲解间, 迟一悬看见一个女子双臂展开,轻盈地踩着船桅往上,脚底贴着船桅如履平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攀上了船桅。

    【那是斗手,负责观察风向, 以及警惕敌袭。】

    迟一悬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世界高空中的危险同样不少,他疑惑,“这么大的船,还是法器,难道没有防护阵法吗?”

    【当然有。】命器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

    迟一悬皱起眉。

    在凤城无处不在的大风催动下,鲲舟的船帆鼓起,带动着整艘灵舟飞向天空。与此同时,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矮越来越小,没过多久就成为了遥远模糊的小点,再过片刻,就消失不见。

    鲲舟不断上升的过程中略有颠簸,甲板上有些客人明显头一回乘坐,没多久脸色就白了一片,扶着船舷呕吐起来,有船工上前询问是否需要丹药缓解时,大多数客人都摆手拒绝。迟一悬在其中看见了之前那个抱怨船费昂贵的修行者。

    【甲板一层的位置只比货舱贵了五块灵石,且货舱里没有窗户,而这趟航行需要三天才能抵达东辰洲。因此大多数上了船的客人,只要兜里还有十块以上的灵石,都会选择加价登上甲板。】

    【毕竟很少有人能在货舱里忍受三天,况且登上甲板可以观赏沿路风光,也能借这次机会一览仙洲群山秀水,同时结交更多同阶修士,这些第一次出远门的修行者,很少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仙洲,即是那些仙门扎根、灵气浓郁的大洲。

    迟一悬筑基后的目力远胜从前,他发现船工们推销的丹药跟套间客厅桌上摆着的一模一样。

    【安神丹,顾名思义,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也能缓解晕船,但依旧只是不入品的凡丹,鲲舟上售价一枚灵石三颗。】

    迟一悬咋舌,“这是抢钱吧!”要知道补血丹这样的黄级丹药,最贵的也就是八九十两,而一百两都未必能换到一块灵石。

    【有经验的修行者会提前准备安神丹,没经验但有修士靠山的会作为随从入住套间获得免费的安神丹。】

    迟一悬微微拧眉,“为什么不等筑基后再来?”

    命器叹息了一下,它总在这个时候显得略微老成,【陛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一样,能以这个年纪在东极洲这种贫瘠之地筑基成功。绝大多数出生在东极洲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筑基的机会,因此当他们迈入练气七层以后,就会找机会积攒灵石前往东辰洲。】

    【郭千山那些人进入奇珍堂做杂役,为的也是练气四层后晋升管事,每个月能得到一块灵石。】

    说话间,迟一悬注意到甲板上已经有客人购买了安神丹。不得不说鲲舟上安神丹的价格设置得非常狡猾,如果是一枚灵石一颗或者两颗,那么有些人可能就忍着了,偏偏是三颗,一颗安神丹的效用是一天,三颗安神丹足够他们体体面面地结束这趟航行。

    随着鲲舟越升越高,航行速度也明显变快,直到风声越来越微弱,鲲舟终于不再继续往上升,而是进入平稳的飞行阶段。

    五铜方才被鲲舟的颠簸震得从榻上摔下来,此时他已经清醒,趴在晒台边遥望远处,到底还是个孩子,没忍住发出一声没见过世面的“哇”,说完又下意识看向迟一悬,见那人立在晒台栏杆边目不斜视,才放心地欣赏空中风光。

    迟一悬此时也在心里“哇”了一声。

    这时候他们完全看不见地面了,因为鲲舟之下,已经被雪白丰厚的云层填满,只偶尔才能看见薄雾般清透的蓝色。

    大片大片的白云停在蓝空,如同漂浮在海面的浮冰层雪,鲲舟航行在这样的高空上,有一瞬给人一种正在海面上破冰开雪的错觉。

    当然,令迟一悬惊叹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一座座破开云层的孤峰,峰顶有的闪烁奇光,有的漂浮着蒲公英似的东西,还有的挂着数道虹彩,如同一条条彩色缎带,当然,除了这些引人追逐的美丽之物,也有波谲云诡的东西,比如鲲舟往前飞行一会儿后,迟一悬看见一座正闪烁着阴绿色电光的黑色峰头,还有一座翻腾着血色雾气的峰头,甚至那些血雾还会时不时变成骇人的骷髅怪兽模样。

    鲲舟上响起阵阵旅客的惊呼,船工们也一副惊叹模样,只是迟一悬仔细看,才发现他们掩藏得不够好的百无聊赖。

    他正感到奇怪,就听命器道:【那是东辰洲仙门修士的洞府,修士们喜好不同,就会将自己的峰头装饰成不同模样。不过绝大多数修士专注修行,并不会特意装饰自己的洞府。】

    迟一悬惊讶,“这离东辰洲不还远着吗?”

    【的确,我们如今仍在东极洲境内,您如今所看见的这些峰头,只是海市蜃楼,它们不止会出现在这里,也会出现在长生界其他大洲。长生界的仙门修士闲极无聊,每隔几年就会举办斗艳会,攀比谁的洞府峰头更漂亮。由于每个人审美不同,为了公平起见,他们会将参赛峰头化作幻影投入各大洲,哪座峰头引起的惊叹最多,哪一座就是当年斗艳会的魁首。】

    【陛下,您的运气不错,刚好赶上这一届斗艳会。】

    迟一悬疑惑,“他们竟然会在意凡人的评价?”

    【一开始,他们的确对此不屑一顾,直到数次斗艳会都是三大宗的修士夺得魁首,九大仙门联合起来改了规矩,要求让刚刚进入仙洲一无所知的修士或修行者进行评判。如此,才杜绝了依靠名气和实力夺魁的事情。】

    迟一悬打了个哈欠,“这些人可真够闲的。”

    他转身走进卧室,既然那些仙门修士要办斗艳会,说明这艘鲲舟上有查看他们反应的东西,他才懒得给人投票。

    【晚了,您刚刚惊叹的目光,也许已经落入了计算票数的修士眼中。】

    迟一悬叹息一声,倒在床上不想说话。

    命器还在喋喋不休,【陛下,那些海市蜃楼并不会跟着这艘鲲舟,计算票数的修士也不会一直盯着这里看,如今这艘船上,只有您一位筑基修士。】

    迟一悬:“……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命器:【这艘鲲舟的船帆,是用筑基高阶的妖兽皮制成,船舷,是由千年灵木制成……若是您寻个机会将这艘鲲舟放入背包格,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这艘鲲舟,之后无论是拆开使用,还是等您晋升金丹后抹去原主神识,都能是一大助力,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件代步的法器吗?】

    迟一悬:……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他的命器总想着抢别人东西?

    正在这时,鲲舟上又响起了一片惊呼声,迟一悬以为又是刚刚那些,并不在意,直到五铜连滚带爬从晒台上逃下来,“仙师!有妖物!”

    迟一悬神识刹那铺开,瞬间观察到了鲲舟上发生的意外。

    不久前,迟一悬离开晒台,鲲舟继续往前行使,离开了那片有着海市蜃楼的地方,立在甲板上赏景的修行者忽然发现远处飞来一段彩绸。

    等距离进了,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飘在空中的彩绸,而是一群羽毛艳丽的鸟儿。这些鸟眼珠黑亮,羽毛反射着光,十分美丽。

    眼见它们飞近了也没有攻击意图,有些修行者就忍不住伸手过去逗弄,甚至有人动了心思想驯养一只当灵宠。

    直到一只乖乖被修行者捧在掌心的鸟儿忽然张开锋利的鸟喙,叼走了那修行者面颊上的一块肉,那人顿时惨叫起来。

    这一声惨叫像是一个讯号,其他鸟儿也纷纷暴露凶性,用鸟喙用爪子残忍地撕咬甲板上的修行者,眨眼间就有数人受伤,鲜血洒落在甲板上,那些鸟儿也不放过,而是用腹部的羽毛刷一下蹭过去,将甲板上的鲜血尽数吸附在羽毛上带走。

    【它们是毒美人,也叫七色鸟,它们的羽毛在空中飞行时能反射出七彩的炫丽光芒,因此当它们成群结队飞掠而过时,会有人误以为是一匹七彩丝绸飘了过去。】

    【这是一种喜食血肉的妖物,擅长以美丽的外表蛊惑人心,会在人类沉迷它们的表象时伺机攻击,因此才有了毒美人的名字。绝大多数七色鸟因为智商限制,终生只有练气五层,极少数能筑基成功。】

    【它们的爪牙异常锋利,羽毛能吸附绝大部分液体。这应该是一群正在抚育期的父母,它们吸附回去的修行者鲜血会成为雏鸟的绝佳补品。】

    这群七色鸟到底都不到练气五层,反应过来的修行者合力,再有船工帮忙驱赶,很快就退散了,原地只留下几只七色鸟的尸体。

    命器:【捕猎总要承担风险。】

    而在赶走七色鸟后,受伤的修行者们立即将矛头对准了鲲舟上的船工。

    “怎么回事?有这么凶的妖物你们为什么不示警?不要说你们不知道!”

    “我们花了灵石上你们的船,还没到东辰洲就受伤,你们必须赔!”

    “你们船头呢!出来!这事儿不给个交代休想善了!”

    二层的住客也探出个脑袋,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些修行者受伤的惨状。

    在吵吵嚷嚷的动静下,船头终于出来了,是之前在船下收灵石的范姓商人。

    在这些模样凄惨的修行者面前,他背着手,神态轻慢,“鲲舟只能保证你们抵达东辰洲之前性命无虞,你们难道瞎了看不见?”

    受伤的修行者们这才明白“性命无虞”的真正意思,一个个脸上都不由露出恼怒,其中一个脾气火爆的修行者骂道:“狗爹养的,难道只剩一口气也算数吗?”

    范船头呵呵一笑,“要是不服,你现在就下去,咱不勉强。”

    “你!”那修行者指着船头鼻子就要发作,被周围同伴抱住拦了下来。其他受伤的人见状,有的愤愤不平,有的神情漠然,还有的扭过头去只当看不见。

    范船头就扭头走了,不久后,戏剧的一幕发生了,刚刚那些受伤的修行者竟然起了内讧,他们开始互相指责,有人怨怪那些招来七色鸟的人,害他们这些在甲板上的人受了无妄之灾,有人责怪周围同伴遇到危险只顾躲到一边没来帮忙,还有人怨怪刚刚出头闹事的人,害他们也被船工排挤……

    只有一个人在劝说大家抓紧时间调息,就算要埋怨,也该怨那收了灵石不办事的船头。可惜收效甚微。

    迟一悬注意到这人正是一开始他们看见的,抱怨十块灵石太贵的练气七层。他刚刚没在七色鸟的袭击中受伤,因此他的苦心劝说,也不被这些人接受,也许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隔着一道门,范船头殷勤的声音传来。

    “迟公子,方才没惊扰您吧!那七色鸟虽然凶残,但羽毛极其艳丽,小孩子正爱这些哩,我们鲲舟上抓了几只,去了爪牙关在笼子里,尽可让小公子放心玩耍。”

    五铜在旁边没吱声,迟一悬想也不想就拒绝,范船头才没再出声,不过到了晌午,却叫人送来几碟子精致的小点心,都是灵食做的。

    迟一悬以神识观察甲板和一层的乘客,发现他们有的自带了干粮,有的吃辟谷丹,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敢在甲板上呆着了,至于想吃口热乎的,鲲舟上的标价也极为昂贵,是地面上的十倍不止。

    迟一悬这个时候忽然回想起大风肆虐的凤城,回想起无名谷中的人牲,眼前同时掠过的还有争奇斗艳的仙门修士洞府峰头,最后目光定格在桌上用灵食做的点心。

    他想,有阶级差距正常,有贫富差距正常,但同样是人,不能一些人成仙,一些人连活着都成为奢望。

    “吃吧,多吃点。”他对五铜道:“免费的不要白不要。”粮食又没有错。

    迟一悬吃了个肚饱。

    午间休息的时候,鲲舟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又把五铜从榻上震了下来。

    五铜龇牙咧嘴地扶着屁股,小心地趴到晒台上观看,嘴里又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远处一只十分庞大的妖鹏直直冲着鲲舟而来。

    在船上乘客的惊呼声中,范船头一声令下,鲲舟上阵法启动,与此同时妖鹏翅膀一扇,掀起一阵狂风,这狂风与之前的风向不合,鲲舟被扇得不住晃动,宛如大海上面对风浪的孤舟。

    好在早在妖鹏到来之前,船桅上的斗手就先一步发现它的踪迹,他们的动作极其熟练,斗手发出信号,缭手和舵手配合转向,鲲舟在空中拐了个弯,避开妖鹏的冲击,在两座山峰的夹道间穿了过去。

    也许是发现了鲲舟上的阵法不易攻破,也许是发现了其他猎物,妖鹏瞥了他们一眼,不再追击,鲲舟顺利度过那片区域,开进了一片宽阔的空域。

    而之前嚷嚷着鲲舟不公道坑灵石的修行者,则纷纷闭上了嘴巴,方才那样的妖兽,如果没有鲲舟的阵法保护,他们单独遇上,绝对逃不出性命,更不可能抵达梦想的仙洲。

    ***

    【妖鹏,玄级妖物,筑基三层。】

    【可怜啊,霸刀门也有一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但人家被驯化了,因此被人尊称一声灵兽,每天不但有专人刷洗羽毛,饲料一斤价值十块灵石。而眼前这只,就因为它爱好自由,不但要自己辛苦捕猎,经常遇到这种好闻却啃不下来的鲲舟,还要被人骂一声妖物。它做错了什么?难道渴望自由也有错吗?】

    迟一悬:“……你想表达什么?”

    【陛下,请给可怜的妖鹏一个家吧!】

    迟一悬叹气,“我的眼中常含泪水,为什么?因为穷鬼买不起十块灵石一斤的饲料。”

    接下来两天的航行,命器都非常安静,鲲舟也没再像第一天那样事故频出。

    眼见东辰洲就快要到了,迟一悬修行之余,想起来查看朝歌的情况。

    虽然远隔万里,但他也可以通过游戏面板查看属于自己的领地。

    点击画面一进去,自然是他的小宅啦!

    杂役们,不,如今签了契约,应该称他的员工。他的员工偶尔会进入他的小宅汇报工作,具体方式就是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写成稿子放在桌面上,这是迟一悬交代过的,有空的时候他能直接通过面板查看。

    只见画面中,马弘宣抱着几卷写满了字的卷轴放在桌上,然而在他出去之前,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迟一悬目光也停住了。

    他心中忽然发出呐喊:快走快走!不要停下!

    马弘宣自然听不见他的隔空呐喊,他蹲下身,目光投进了迟一悬垃圾桶。

    然后,他伸手进去,抓起来被迟一悬丢在里面的几双鞋,翻过鞋底,一个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破洞赫然入目。

    马弘宣一动不动,满脸沉思。

    迟一悬一动不动,满脸呆滞。

    比脚趾抠地更令人尴尬的是什么,是抠破后被人发现的鞋底。

    第033章 今天圆满

    迟一悬立刻关掉了画面, 与此同时,命器发出了一声【啪。】

    “你干什么?”

    命器:【为您配乐。】

    迟一悬:……

    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出来之前没有倒垃圾桶!

    “不,不对!这不是我有没有倒垃圾的问题, 是朝歌没有垃圾处理工厂的问题!等我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搞个垃圾处理厂!”

    他原本想看看这两□□歌有没有出什么事, 但是马弘宣都有空闲翻他的垃圾桶了,看来朝歌现在情况良好, 不必他挂心了。

    “距离东辰洲还有多远?”

    命器:【还有半天的航程, 等跨越东极海, 就能到达东辰洲了。您可以再休息两个时辰。】

    迟一悬:“算了,我先梳理梳理情况。对了,你现在知道半月峡的情况吗?”

    【很抱歉,我的知识来自于侦查扫描,而且目前只能扫描书籍与筑基以下的谈话内容, 这几天在鲲舟上,并未有人提起过东辰洲半月峡的情况。】

    半月峡, 就是五铜口中拥有黄级上品灵脉的地方, 五铜当日说,他来自东辰洲半月峡, 是通过一个传送阵跨越万里来到东极洲的, 而半月峡内还有许多他的同伴, 他希望迟一悬能将半月峡内所有的同伴都接到朝歌生活,为此可以将半月峡那条灵脉作为报酬。

    迟一悬对五铜的说法心存疑虑,倒也不是他觉得五铜在欺骗他,而是他认为五铜一个小孩子, 还是一个只有练气一层的孩子,并没有做主给出一条灵脉的权力。这很可能是他长辈抛出的大饼。

    至于他办完事后他们给不给灵脉, 也不是五铜一个小孩子能做主的。不过黄级上品灵脉值得他冒险。

    “半月峡的环境究竟得有多险恶啊,连一条黄级上品灵脉都救不了?以至于逼得他们得另外找地方安家?”

    迟一悬嘀咕间,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与此同时鲲舟颠簸了一下。很明显,这趟安静了两天多的航程又出幺蛾子了。

    他的神识下意识往外扩散,下一刻,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起身走到晒台上张望。

    只见一群长着人脸的鸟妖冲上鲲舟,袭向了甲板和一层的乘客。

    至于鲲舟自带的阵法,只浅浅笼罩了三层的乘客,显然并不会管甲板和一二层乘客的死活。因为阵法需要连通地脉才能自行运转,鲲舟上的阵法不接地气,每次完全启动都要消耗不少灵石,只有当威胁整艘鲲舟的大妖物出现时,阵法才会启动。

    二层的乘客还好,只要紧闭房门就不必担心鸟妖冲进来,鲲舟毕竟是玄级法器,门窗不是这种寻常鸟妖能冲破的,一层的乘客就惨了,哪怕离开甲板进入了舱室,也没有门窗四处漏风。

    想往更下层的货舱逃去,却发现船工锁了通往下层的舱门,敲门呼救,还有船工幸灾乐祸说,反正又不死人,让他们熬熬就过去了。

    面对这种情况,迟一悬原本以为他们会像上次一样被鸟妖整得血流满地凄惨无比,然而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甲板上的乘客这一次似乎有了领头人。他们几十人结成阵型,竟然以人身充当阵旗,硬生生撑起一个小型防御阵法!

    甚至分工相当明确,有一波人负责维持阵法,一拨人救下惊慌失措的人,另一拨人则站在阵法的笼罩范围内击打鸟妖。

    这明确的秩序缓解了众人的恐惧,渐渐地,那些四散奔逃尖叫的人也聚集到了他们身边,修为不错的人或是帮忙维持阵法,或是帮忙击打鸟妖,修为差些的就安抚救助受伤的人。

    这同心协力互帮互助的场景,跟之前互相埋怨一盘散沙的情况完全不同。

    迟一悬注意到这些人有一个明确的中心,就是那个明显囊中羞涩、又在第一天的七色鸟袭击中极力劝阻大家冷静的练气七层修行者。

    之前他看到这人时,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此刻,当对方站在人群中心沉重冷静地指挥时,迟一悬看见他头顶缓缓亮起了一根——咸菜!

    伯乐之魂这个被动技能他还在摸索阶段,有的人他觉得不错,但伯乐之魂没动静,有的人之前没动静,某一刻又被伯乐之魂选中了,比如眼前这个。

    “不错嘛!”迟一悬的心情好了许多,不是因为那根咸菜,而是因为这群人。

    这一次袭击的鸟妖数量庞大,眼看这些人支撑得越来越辛苦,迟一悬随手抛出了两件法器。

    一件是金木锥、一件是惊雷珠。

    杨盛云作为阵法的中心,耗费的灵力最多,支撑得也额外辛苦,但他没有露出任何异色,甚至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忽然间,一金一紫两道光从上空掠过,刹那间几道落雷砸下,将无数鸟妖从空中击落,与此同时一抹金光迅捷地在上空穿梭,他都没看清那是什么法器,那大批袭来的鸟妖就被灭了大半。

    有了这样的助力,众人压力大轻,没过多久就将鸟妖消灭,只有少数见势不妙的鸟妖逃出去,地面落满了鸟妖的尸体。

    【恭喜您击杀练气三层鸟妖五十六只,您获得点数4816。】

    迟一悬握了握拳头,虽然筑基期对练气期来说有着碾压式的优势,但这些鸟妖的数量太多了,他利用法器之便,也几乎消耗掉一半灵力。

    “虽然拿到了点数,但消耗的灵力也得补回来才是。”迟一悬喃喃自语。

    片刻后,一张写满了字的白布从鲲舟三层的晒台上垂下。

    杨盛云等人刚刚虽然看不清是什么法器,但也知道三层有位筑基以上的真修帮了他们一把,否则他们这群平均实力在练气七层以下的修行者,怕是要在数目上百的鸟妖攻击下受伤。

    正要感谢,一抬眼,就看见了垂落下来的白布,上面写着一行字:修士有偿授课,一枚灵石一场,听课赠送补血丹和补气丹。

    怎么会有修士在鲲舟上做这种买卖?

    众人神色各异,但在商量了片刻后,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交灵石听课。

    一来,补血丹和补气丹这种黄级丹药,哪怕是晋升修士了也能常常用到,这一回他们对抗鸟妖,有人受了点小伤,能有补血丹和补气丹调养,也是好的。

    二来,他们前往仙洲,本就是为了借助仙洲浓郁灵气修成筑基,好为拜入仙门做准备。眼下有一位修士愿意授课,哪怕不教真东西,只是讲些仙洲的风土人情、各仙门的大致情况也是好的。

    三来,这位修士刚刚出手帮了他们,他们本来就该道谢的,毕竟修士住在有阵法笼罩的第三层,他原本不必出手也能安然无恙。

    修行者们纷纷表示愿意听课,于是迟一悬就从楼上下来了,期间他遇到欲言又止的范船头,摆摆手和气道:“放心,不占用三层,我到甲板上去。”

    范船头见他比之前温和许多,但闹不清缘由,只得道:“这不合规矩啊!”见迟一悬看过来,他接着道:“自古传道解惑者,师也,这些人又不拜您为师,哪里有资格受您教导?”

    若是用灵石就能买来一位真修的教导,那谁还去苦苦追寻仙门?

    迟一悬先说我这是做的买卖,可不是收学生,但他略微一顿,明白了范船头的言外之意,“在这船上,任何人给了灵石,都能来听课。”

    范船头顿时哑了。

    迟一悬施施然走到甲板,这时候已经有修行者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空地,他就从背包格里取出一对桌椅坐下,旁边的五铜则捧着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兴奋地开始收灵石。

    片刻后,讲座开始了。也有那不舍得出灵石想要偷偷蹭课的,然而他们发现那位修士坐在案后嘴唇不停翕动,可不交灵石根本什么都听不见,眼看其他人听得如痴如醉,自己急得抓耳挠腮,只好偷偷往五铜那里塞灵石。

    一开始还以为会为那修士所不喜,谁料那人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仍旧专心授课,而他们交完灵石后,耳边终于听到声音了,顿时大喜,接着便是沉醉其中。

    渐渐地,走出舱室的人越来越多,二层的一些修行者也打开房门好奇地交了灵石,然后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坐在甲板上再也挪不动位了。

    因为迟一悬并不是随便讲讲,他教的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一共有三个部分,一是东辰洲的地理分布,包括东辰洲哪个地方有那些仙门,这些仙门擅长什么;

    二是东辰洲的人情风俗,这一部分还包括初到东辰洲的修行者要选什么地方留宿,要去哪里赚取灵石,怎么行事不会被黑店坑等等;

    迟一悬和他的命器都没有去过东辰洲,这些知识当然都是命器一路上侦察扫描到的,有一些是地方势力的藏书,但大部分都是从东莱国的皇室藏书阁中获得。

    命器自行筛选总结对比,将一些明显模糊、错误的东西去掉,又将综合验证后确定准确的信息一路讲给迟一悬听。

    现在,迟一悬教给了眼前这些陌生的修行者。

    这些知识原本被垄断在东极洲的大势力手中,修行者们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乃至丢掉性命才能知晓的消息,如今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第三部分,也是这堂讲座最重要的一部分,该怎么提升自己的命器。

    迟一悬早就发现了,虽说召唤出命器后就能模糊地知道该怎么修行,但那都是非常粗浅模糊的概念,相当于婴儿生来就知道怎么喝奶,但完全不懂怎么炒菜做饭。

    大多数人见召唤出来的命器只是寻常可见的东西,比如锅碗瓢盆之类的,就率先心灰了一半,更别提用心去钻研了。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命器既然与灵魂相伴而生之物,又怎么可能仅仅局限于它的表象,只不过凡人见识有限,命器为了他们便于理解,才化作了他们平日常见的东西。

    你不能召唤出一只碗,就真以为自己是个饭桶啊喂!你要去想想跟碗有关的意向,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啊!

    比如碗是一件器皿,想想它能不能进一步扩展,比如成为一个可以藏入魂体中的小小储物器,比如拿陶罐当储物袋用的陶大成;再比如换个方向,将碗倒扣,碗内之物就看不见、碰不到,可以延申到守护、隐形之类的威能……

    能延伸出的可有太多太多了,这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领悟。

    这些知识是被仙门垄断的,连东莱国皇室也没有记载,但迟一悬一进入这个世界,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命器,就瞬间领悟出这层道理,而在马弘宣等人身上的实践,也证明了他这套理论是正确的。

    所以此时他毫不藏私地将这套理论教导出去,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们个人了。

    如果说前面两部分内容只是让这些修行者觉得物超所值,那么这第三部分的讲解,就堪比蒙昧之时天赐的圣典,事关修行,哪怕是再愚昧的人也意识到这部分知识的价值。

    东极洲的修行条件恶劣,因此这艘鲲舟上的修行者大部分年纪都挺大了,其中有些到了知命之年才修到练气六层,心知自己此生都不可能筑基了,才乘坐鲲舟前往东辰洲,想在死前亲自看看仙洲的风光,但此时听了这番教导,有些人当场就有了突破的预兆,明白自己这是撞上了天大的机缘。

    当即控制不住叩头便拜,但更多的人,则是沉迷在讲座当中,完全没有发现周围发生了什么。

    鲲舟的甲板上头一回如此和谐,人人坐在地上,神情如痴如醉。

    讲座结束,迟一悬收回储物袋数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百二十六枚灵石,而现场听课的只有一百人,这说明有的人多给了。

    “小赚了一笔,不错。”迟一悬理所当然地收下全部灵石,然后发现听课的人太多,带出的丹药不够分。

    “不好意思,丹药不够,要不我退你们一些银两?”他话音刚落,却有不少修行者连连摆手,一脸惶恐。

    “前辈高义,赠我等一场机缘,今后凡有差遣,我等义不容辞。”

    一群修行者信誓旦旦地发言。

    迟一悬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只是做买卖,赚点灵石而已。”

    “我们都明白!”众人超级大声。

    迟一悬揉了揉耳朵,看向混到他面前的范船头,“你知道我很穷的吧!”

    范船头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心里则想,这些知识可不是寻常修士能接触到的,这位公子必然是某位不世出的前辈隐藏身份出来游玩,想他之前还以为迟公子是前往仙洲拜师的年轻修士,真是见识短浅。

    迟一悬:……

    总感觉他们说的不是真心话。

    算了,灵石赚到了,好事也做了,今日非常圆满。

    迟一悬对自己的一天感到满意,正要离开,忽然一个老头子扑到他面前叩头痛哭,说道:“前辈,我的命器就是一只碗啊,我用它吃了一辈子饭,去年才晋升六层,今日多亏了前辈教导,我觉得自己能再往上晋升了!”

    迟一悬:……

    他的耳边传来命器的感慨,【他的命器真可怜,不像我,这么幸福。】

    迟一悬:……

    很好,今天他的无语也加倍了。

    ***

    过了晌午,天气阴沉下来。

    迟一悬站在晒台上,看见远方的天空阴云密布,雷光闪烁,雨水像一只巨大的毛刷子,细长粗粝的刷毛在海面上犁来犁去,引得海面承受不住般波涛翻涌,发出一道道狂啸。

    鲲舟上的舵手与缭手配合,将鲲舟方向偏移,方便避开那些雷电。

    迟一悬注意到鲲舟的高度一直在降低,若是按照原本的飞行高度,本可以轻松从云层上方飞过的。

    【东辰洲要到了。为了降落方便,他们会提前一段时间降低高度。】

    “穿过这片东极海,就是东辰洲了。”

    迟一悬隐约听见船上其他乘客的议论声。

    “嚯,好生吓人,东极海向来如此么?”

    “这可怎么过去?不会将鲲舟打下来吧?”

    “这倒也不会。”几名船工道:“以前东极海上虽然也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但声势连眼下的一半都不到。喏,看见前面那座峭壁了么?听说是有位从上三宗下来的大小姐在那儿暂住。据传那位喜爱狂风暴雨的气候,风浪越大,雷声越响,她就越开心。”

    “她的护卫为了讨主子欢心,就将这东极海上游离的灵脉催化到极致。”

    “不知是哪一位大小姐?”

    “这我们怎么能知道?”

    迟一悬听完,明白这条被催化的无品灵脉要废了。

    “幸好有五铜带来的线索,要不然辛苦到了东极海,又要无功而返。”

    鲲舟也不是头一回穿过东极海了,因此只是微微晃动一下,就顺利通过。之后又往前飞行了一个时辰,鲲舟降落在一片安宁的海边码头上。

    这是一座相当繁荣的码头,鲲舟还未停稳,岸上的声音就传了上来。有迎来送往的贩夫走卒客商闲汉,也有来去匆匆背负行囊的修行者。

    而海边码头的鲲舟也不止他们这一艘,还有来自其他大洲的鲲舟也停在附近,他们还要排队靠岸。

    除了鲲舟,就是驾驭着各种飞行法器的修士了,他们或是驾着法器匆匆掠过,或是慢悠悠地绕上一圈,还有从小一些的鲲舟上下来的,那种鲲舟明显是仙门子弟出行的法器,装饰华丽,灵光外放,瞥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晃瞎了。

    鲲舟慢悠悠往前开,刚刚靠岸就吸引了一群人的关注。

    这些人是在码头附近拉客的牙郎,一看面前这架鲲舟略显陈旧,就知道上面载着的是从凡间过来的修行者,这些修行者都没见过世面,最好忽悠,是他们眼中的肥羊。

    哗啦啦船锚落下的声音中,鲲舟的船舷打开一道门,舷梯垂落,船上的肥羊要下来了。

    鲲舟上,杨盛云等人临到下船了,终于鼓起勇气打听迟一悬的落脚处,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位对东辰洲极其了解的真修,必然在东辰洲有定所,知道个地点,将来也能找到地方报恩。

    迟一悬这对他们道:“东极洲,朝歌。”

    本来还想添一句“随时欢迎你们落户定居”,想想还是算了。这些人好不容易离开东极洲,怎么会回去。

    杨盛云等人以为前辈不肯告知,失落的同时,又感叹这位前辈宅心仁厚,道德精微,竟还找了个说辞婉拒他们。

    牙郎们觉得这一艘鲲舟有些奇怪,那些从凡间过来的修行者,一来到仙洲这等灵气蒸腾的凡人之地,哪一个不是迫不及待下船的?怎么这次久久没人下来?

    终于等到有人下来了,牙郎们热切地围拢过去,打算用他们习惯的手法将这群愣头青哄得找不着北乖乖跟着他们走,可真等人下来了,却一时停在原地不敢过去。

    只见打头的是个年轻公子,身边跟着个小孩。而在他们身后,还簇拥着好几十人,每一个都对那位公子恭恭敬敬,似乎是他的仆从。

    嗬,这是哪家的大少爷出门?带这么多随从?

    牙郎们敏锐地察觉那位公子是位真修,而他身后的人“随从”大多修为在练气六七层,其中有不少灵气外露,看起来即将突破。

    了不得,这么多仆从,哪怕其中只有十分之一能最终成为修士,也很是不少了,这一位是什么来头?莫非是九大仙门甚至是上三宗的嫡传?

    牙郎们不敢动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下船远去,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大少爷挥退随从,霸道地命令这些人不要跟随,那些随从才依依不舍地作揖拜别大少爷。

    牙郎们看得可仔细了,发现这些人对那位大少爷都是发自内心地恭敬,立刻跟周围人唠嗑起来,“看来这一位的家世不得了啊,仆从训得这么好。”

    “那些随从的脸都记住了吧,别去招惹这些人,免得贪一时便宜,日后被人家找上门来。”

    这时候又有人从鲲舟上下来,牙郎们纷纷围上去。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家价格最好,这就带您过去。”

    “客官是刚来吧,人生地不熟怕被人给骗了,快随我来,我家的东西都是备好的,保管您住得踏实!”

    “客官,我家客舍免费赠一份东辰地图和仙门简况,跟我来,保管不出错。”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这些人板着脸,一个个拒绝了他们,并目标一致地往这片码头上价格最公道的驿站去了。

    牙郎们:……

    是谁!是谁把他们这一行的实话说出去了!

    杨盛云到了东辰洲不到半日,就看见了好几个被当地牙郎骗得当掉底裤的修行者,有的甚至被迫签下卖身契仙途尽毁,而这些人都是从其他鲲舟上下来的。

    这才越发明白自己这艘船上的人有多幸运。

    “可惜不能再跟随那位前辈走一段路。”

    “若是将来修行有成,一定要好好报答才是。”

    “仙途茫茫,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杨盛云和同伴们感叹。

    不论如何,他们在那艘鲲舟上结识了意气相投的同伴,共患难过也同享福过,情谊比寻常人更深厚,在这东辰洲的日子,总不会比那些孤身的修行者差。

    ****

    鲲舟上

    等船上的最后一位乘客离去,范船头在无人处,将鲲舟上一枚珍珠色的宝玉收了下来。

    这块宝玉,其实是一件摄录法器,是斗艳会用来记录票数的,此时这件法器上已经记录了这艘鲲舟上所有人对之前那些峰头的惊叹与评价,当然也包括迟一悬的。

    只是他的表情不外露,并不明显,但也留下了相貌特征。

    范船头回忆起这几天船上发生的事,轻轻叹息一声。

    十几年前,他也是鲲舟上意气风发想要去仙洲闯荡一番的乘客。

    那个时候,他也对鲲舟上的种种阴暗愤愤不平,并决心出人头地后改变这一切。后来他为了多赚灵石,投了一名霸刀门弟子,做了一个小小行走,再后来又被派来做鲲舟的船头。

    一开始,也羞愧过。后来,他能对其他修行者的苦难视而不见,乃至嘲笑讽刺。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也许是第一次请求一位筑基修士的指点,却被对方当奴仆折辱使唤的时候;也许是从第一次违反规定,擅自启动鲲舟阵法的时候,为了保护一群陌生人,他受了重罚,从此伤了灵根,余生筑基无望。而当初那些他保护过的人,没有一个挺身回报。

    这个世界是什么?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于是弱者连喘息都不配么?

    范船头早就认命了,可是为何偏偏又让他见到了迟一悬呢?

    为什么偏偏要教他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修士呢?

    真是笑话,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毫不藏私的修士,这样的修士居然能活到现在。

    可是,他愿意教他,他连看过来的目光都是平静的,如同看着一位和他同阶的修士。

    谁生来就会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呢?

    范船头吸了吸鼻子,忍下一点泪意,将留影法器上关于迟一悬的内容抹去。

    ****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家修鞋店,您获得点数一千。】

    眼看要天黑了,迟一悬找了家公道的客店下榻,刚刚进屋就收到了提醒。

    他心情很不错。于是终于打开朝歌地图,进入观察。

    “我的朝歌现在越来越好了,百业兴旺近在眼前啊……”

    话音戛然而止,迟一悬瞪大眼盯着眼前这一幕,久久无言。

    只见山谷中央被清理处一块空地作为校场,以郭千山为首的员工们正背着手,面容严肃,身板笔直地脚趾抠地?

    是的他没有看错,每个人都非常认真严肃,专心致志地用脚趾摩擦鞋底和地面,柔软轻薄的布鞋将他们的脚趾头的动作暴露得非常彻底。

    就这么无声且努力地摩擦了一会儿后,有一个员工忽然大叫起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抠破鞋底了!”

    马弘宣一脸欣慰,“不错,你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先去修鞋子吧!其余诸位,也请继续努力。”

    其余人纷纷更加卖力地抠地,因为太过用力,连表情都有点狰狞起来,一副不把鞋底抠破誓不罢休的凶狠!

    迟一悬:……

    救命!他们究竟脑补了什么?

    迟一悬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陛下,您还好吗?】

    迟一悬:“谢谢,不会再爱了。”

    第034章 循循善诱

    “萧好女!柴劈好没有?”

    一大早, 卢文星就踹开了山谷角落里一间破屋。

    这间破屋就是原本的牢房改的,本来四面漏风还没有顶,后来萧好女自己找了茅草围起来, 晚上才不至于被冷风吹得睡不着觉。

    此时那破烂木头拼成的门被卢文星一踹,整个屋子都震了一下, 掉下来几十根茅草。

    萧好女立刻把手里的东西藏好,正好看见屋门被踢穿一个洞, 肉痛得很, 却是不敢发作。

    “柴我昨晚就劈好了。”

    卢文星惊讶, “哟,了不得,如今可算勤快了。快走,左使要见你。”

    不久后,萧好女被带到了山谷口, 谷口附近不同于从前的冷清,用石材和木料打了个新大门, 朝歌的牌匾也换了新的, 比从前气派了不少,还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郭千山等人身上也不再是从前的杂役旧衣, 而是换了样式一致的蓝色箭袖劲装, 外面披着护甲, 一个个看着威风凛凛。

    这些人的修为没一个比得上自己的!但过得可比自己好多了。

    早知如此,当初宁愿渴死,也不到这儿来。

    萧好女如今已经知道朝歌旁边就是苦海道,苦海道除了血祭, 只有金丹修士有能力镇压,他以为朝歌主人是一位金丹真人, 表面上更加不敢造次了。

    因此这些人虽然修为都比他低,但他仍老老实实低着头,询问左使有什么吩咐。

    郭千山道:“今日我们要进落霞山采药,落霞山内围被陈氏占据,我听说你跟陈氏有旧?”

    提到陈氏,萧好女眼中又冒出了火。“何止是有旧,我跟他们简直有生死大仇!”

    陈氏家族是银城本地的一方大族,祖上出了好几个修士,早在奇珍堂将店铺开到银城之前,陈氏就是银城的地头蛇,他们已经在银城经营了好几百年。

    只不过陈氏近百年来没出过一个修士,才叫奇珍堂占了风头。但陈氏在银城几百年的经营也不是白干的,银城附近资源最好的落霞山内围就被他们占了去。奇珍堂当初要不是因为堂主是修士,还真不敢在银城与他们平起平坐,现如今陈氏与奇珍堂联手,势力更加膨胀,等闲都不敢招惹他。

    萧好女建立的龙虎帮跟陈氏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偏偏陈氏圈地圈到他的地盘去了,想要强占他龙虎帮的地盘建陈家别苑,给他陈氏家族豢养的舞姬住。

    “这种奇耻大辱,我龙天虎……”在郭千山等人的注视下,萧好女讪讪道:“我萧好女怎么能忍,就跟他们干了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龙虎帮败了,萧好女只得带着最忠心的六名帮众逃到荒漠上来,发誓有朝一日要回去报仇。

    当然,萧好女把他如今在朝歌受的罪也一并记在了陈氏头上,觉得要不是陈氏那帮贱人做的贱事,自己也不会流落荒漠,如果自己不流落荒漠,就不会悲惨地成为阶下囚,如果他没有悲惨地沦为阶下囚,区区一个练气三层怎么敢踹他辛苦拼好的房门?

    总之这一切全是陈氏的错!

    现如今察觉朝歌要对付陈氏,萧好女兴奋得很,正要将他所知道的陈氏家族阴私都吐出来,却忽然闭紧了嘴巴。

    郭千山冷冷盯着他,“怎么不说了?”

    萧好女梗着脖子道:“你们要是不给些好处,我才不说。”

    站在一旁的卢文星闻言刚刚提起扫帚,萧好女就抱着头上蹿下跳,他跳得还挺有规律,一看就是早摸透了卢文星的出招路数,卢文星扫了好几下,不说打中,连扫把风都没沾到他身上。

    郭千山在旁边盯着,制止了卢文星的动作,问他想要什么好处。

    萧好女立即道:“我不要再干活,你们还得给我一栋房子。”

    郭千山看着他没说话,心想一栋房子可不便宜,就算要给,也要他自己建。

    萧好女见他久久不语,憋屈道:“那我还干活,给我个像样的房子住总行了吧!”

    郭千山还在考虑。萧好女的表情更加窝囊了,“那,以后叫他不许再踹我的房门,这要还不行,那我就不说了。任你们把我打死算了。”

    郭千山看了眼卢文星,“成交。”

    一条重要情报,却只换来这个,萧好女十分委屈,但想到陈氏家族马上就要倒霉了,他又兴奋起来。当即把他所知道的都说了,连陈氏的大少爷和他表弟有私情,陈氏家主偷偷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还塞给他大把灵石的事都捅出来了。

    万天佑等人听得大开眼界,说这种大家族就是玩得花啊!

    萧好女不屑道:“这种世家大族,也就门口那两座石狮子是干净的。”

    郭千山:“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好女刚要张口,却又闭上,不耐烦道:“反正这些消息都是真的。你们管我怎么知道。”

    让萧好女回去,万天佑问道:“千山哥,有想法了么?”

    郭千山点头,“现在就出发。”

    ***

    两日后,银城

    小姑娘杏春拎着篮子满大街叫卖符纸,这两天她运气好,每天都卖出去好几张,喜得小姑娘见牙不见眼。

    到了晌午时,小姑娘饿了,看到前面有个面摊,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赚了些钱,揉揉肚子,她走到面摊前,头一回舍得花钱给自己买碗加了肉的青菜面。

    面摊前已经有不少人了,小姑娘找了个空位坐下,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她先珍惜地一口口吃掉面条,把肉留到最后再吃。

    “你听说了吗?陈氏这回可栽跟头了。”

    听见“陈氏”两个字,杏春的耳朵动了动,悄悄抬起眼。

    只见旁边一张方桌上,几个客人正唾沫横飞地说着最近的新鲜事。

    “就前天那事,可精彩了!可惜我当时没去落霞山。”

    “啊?落霞山那事,那你们不早来问我,我当时就在那儿,看得比谁都清楚。”

    “老哥老哥,这顿饭钱我请了,可快些说说吧!”

    那人便清了清嗓子,高谈阔论起来,“要说陈家啊,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多少年了?这回可算是踢了铁板……你们可知道朝歌?”

    身旁人附和,“朝歌?略有耳闻。风行商行卖的丹药和护甲,据说就是朝歌供的货,我起先也不信能比奇珍堂的更好,亲自试了才后悔之前没多买些,怎的,这事儿还跟朝歌有关?”

    “那可太有关了!”那人一拍大腿,激动道:“这回陈家踢到的铁板,就是朝歌啊!你们可知道朝歌在哪儿?就在无名荒漠无名谷中!”

    “这有什么稀奇?风行商行里不是挂着么?”

    “那你们可知无名谷旁边就是苦海道?”

    众人大惊,就连摊主都大叫起来,“什么?原是那个无名谷!”

    这世上的无名山谷多了去,大部分人还以为是重名了,此时发现真相,纷纷大吃一惊。

    那人道:“不止如此呢,听他们说朝歌如今有一千多人住着,是一位大慈大悲的真修不忍见人牲血祭苦海道,才出手镇压,并救下了那一千人牲!”

    “这……真有这样怜惜凡人的修士?”

    那人道:“也不怪大伙儿惊讶,一开始我也不信,俗话说仙凡有别,但凡是修士,哪个眼睛向下看?可这事儿罗老板能作证,她店里的伙计们都能作证,哪个不信,自己去朝歌看一眼就知道了。”

    附近的人激动起来,“苦海道,据说只有金丹真人能镇压,莫非朝歌那位……”

    那人便高深莫测地点头,于是众人齐齐缄默下来,眼神里都是心照不宣的深意。

    杏春也被吸引了,连肉都不着急吃了,直勾勾盯着那人看。

    围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那人也越说越起劲,“前天我本来是去落霞山外围采些草药,就看见陈家的侍卫把一队穿着蓝衣护甲的人给拦下了,不让他们进落霞山内围。这些人自然就是朝歌的人了,见陈氏的人拦着不让进,二话不说就动手了。没几下就把陈家的侍卫打得头破血流。”

    这人颇有些口才,讲得绘声绘色,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引人瞩目。他快速地将那一日的经历道来。

    “陈家的侍卫狗仗人势,向来鼻孔朝天,挨了一顿打哪里肯罢休,还在那叫嚣着说得罪了陈家要他们好看,谁知道朝歌的人马就说我们东家是一位真修,如今住在苦海道旁的无名谷,随侍恭候他们过来。”

    “你们是没瞧见陈家那些人当时的脸色有多精彩。没一会儿陈家大少爷来了,他许是晓得些事,对朝歌的人倒是客客气气,也准许他们进落霞山内围,谁知道朝歌却要求他们开放落霞山内围,供所有修行者自由进出。要知道落霞山内围可有不少珍稀草药,对修行大有好处。”

    竟还有这种好事?众人纷纷叫好,对朝歌好感顿生。

    “陈家霸占了内围多少年?怎么肯轻易交出来?自然不肯同意。”

    周围人纷纷询问,毕竟这可是关乎他们所有人的利益。

    那人又喝了口茶,才继续道:“不过朝歌有一位真仙师,陈家的人打又打不过,得罪又不敢得罪狠,就说朝歌逼他们开放内围,是强盗行径。哼。”他不屑道:“落霞山原本就是无主的荒山,谁都去得,几十年前一条灵脉从天而降消散在那儿,才催生出许多珍稀草药,被那陈家利用势力强行占了而已,这些年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他还真当那山是他家的了?”

    “朝歌的人又不怕他,当然也不惯着他,不止把这事儿说了,还抖出来陈家许多阴私,那陈家大少爷听得嘴皮子都哆嗦了。”这人把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兴奋不已。

    “这真是大快人心!”

    “难怪那天之后,陈家就闹起来了,敢情是家主在外有了中意的继承人,陈家大少爷能甘心?”

    “陈家真是报应哈哈哈。”

    “这么说,我们现在都可以去落霞山内围了?那还等什么啊,赶紧组个队,晚了都找不到好东西了!”

    “还是要谨慎些,内围有不少妖物,不是好对付的。”

    “哈哈,再难能有陈家难对付,这回可多亏了朝歌,不愧有真修坐镇,陈家那小家子气的就是不能比。”

    “陈家这回被迫让出落霞山内围,又得罪了一位仙师,这回是真要没落了……”

    杏春碗里的肉已经凉了,但她头一回没有因此懊悔,听着陈家倒霉,她心里就开心。狠狠咬着肉,杏春低声骂道:“狗屁陈家,总算遭报应了。”

    这个时候有两个女人在她旁边坐下,冲摊主喊道:“来两碗面。”

    杏春看了一眼,认出是前两天买过她符纸的人,便冲人甜甜笑了一下,热情地问还要不要符纸,她这里还有许多。

    可惜的是,这两个大姐姐似乎不认得她了,愣了一下才摇头,说自己今天用不着符纸。

    杏春顿时有些失望,正要付钱离开,就听她们小声说道:“东家交代的事都办完了,待会儿就能回朝歌了。”

    咦?她们是朝歌的人?

    杏春有些好奇,脚步停下来。

    “这趟差事不容易,幸好我们不辱使命。”高个女子掀开了一只竹篮。

    杏春无意瞅了眼,惊得瞪大眼,里头竟然……放着好几只莹白的胖虫子,看起来和她的宝贝白蚕一模一样!

    樊蕙兰特意多摸了摸几番周折才买到的蚕宝,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她笑起来,“这东西是不是可人得紧?它们吐的丝冰冰凉凉,做成衣裳可值钱了。”

    杏春面色有些僵硬,她厚着脸皮多问了几句,直到樊蕙兰表现出不耐烦了,才忐忑又疑惑地回到家,心想,难道自己家里的不是个宝贝?外面都能买得到?

    第035章 第二更

    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 任如碧低声道:“不跟上去么?”

    樊蕙兰摇头,“这小姑娘警惕性很强,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慢慢等着就是。”

    东家临走前交代了他们一些任务。

    郭千山那些人的任务是打破奇珍堂和陈氏的药材垄断, 进一步将朝歌的好名声宣扬出去;而樊蕙兰得到的任务,是诱导一个叫杏春的小姑娘主动进入朝歌。

    樊蕙兰等人并不明白东家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姑娘进入朝歌, 她们也并不多想,只觉得其中必有深意, 她们只需要全力以赴即可。

    令她们纠结的是, 相比起郭千山, 她们的这个任务似乎有点小,虽说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好兄弟,但并不意味着彼此之间就放弃竞争了,无论是谁,都想得到东家的重视和赞许, 东家只派给她们这种小事,是不是她们平日里哪里做得不好, 让东家觉得她们比不上郭千山等人?

    当时在小宅的会上, 樊蕙兰几乎忍不住冲动要发出询问了,若是从前, 她哪里敢这样, 但是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 让樊蕙兰确信东家胸襟博大,人品高华,哪怕是发脾气时,东家望过来的目光也是包容平等的, 如同一位最好的兄长。

    好在她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她告诉自己, 不必着急,不要冲动,东家的深意她们还未明白,哪怕这一次真的只是个小任务,她也要做得尽善尽美,让东家看到她的能力。

    好在很快,东家又交代了另一个任务,这才叫樊蕙兰真正心平气和下来。

    东家说,“朝歌的账目,大家方才已经听裘平安说过了。目前朝歌内什么都缺,什么都要买,而仅凭炼器坊和医药坊的产出,又不足以供养朝歌如今的人口和建设,所以我想再开一家店铺,扩大生意,尽早让朝歌扭亏为盈……”

    东家说要开一家成衣坊,不是寻常的成衣坊,而是专供修士与高阶修行者的成衣坊,如此才能在短期内赚取更多钱财。

    东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让她带人去购买一种名为雪蚕的灵虫。

    樊蕙兰眼神大亮,东家一定是看见了医药坊被人垄断药材这件事,所以这一次决定从原材料入手,朝歌要开成衣店,自己养蚕缫丝织布,以后打出名声了,也不怕那些奸商抬高丝价了!

    雪蚕原本叫白妖蚕,也是妖物,吐出的丝有毒,后来被修士一代代驯化下来,就成了专门吐丝织布的灵虫,丝中的毒性自然也被去除了。由雪蚕吐出的丝织成冰凉柔滑,不沾尘土,虽然没有额外的功效,但色泽极佳,穿上身仙气飘飘,颇受欢迎。

    然而雪蚕供养不易,想让它们吐丝也不容易,前提投入成本极高,因此虽然是黄级灵虫,但价格并不算多么昂贵,樊蕙兰以每条二百两的价格买入十条。

    当时那名商贩见他初次接触雪蚕,还想哄骗她说这是玄级灵物冰蚕。

    虽然冰蚕和雪蚕极为相似,不是内行压根分辨不出来,但樊蕙兰又不傻,玄级灵物可是修士都追捧的存在,那商贩手里要真有玄级灵物,早就巴结修士去了,还能在银城里贩卖?

    更何况玄级灵物冰蚕的供养难度是雪蚕的百倍不止,若是长久吃不到灵石,冰蚕缺灵缺极了,就会反噬饲主,那商人真要有冰蚕,也不敢长久留在手里。

    “不过,东家为何特意让我们在小姑娘跟前显摆雪蚕?”任如碧大胆假设,“莫非,那小姑娘手里也有雪蚕?”

    至于冰蚕,她是不敢想,一个还没入道修行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拥有冰蚕呢?

    ***

    奇珍堂内。

    陈家少爷怒气冲冲一拍桌子,“朝歌的人背后有一位真修,你怎么不早说?”

    贾和谦道:“陈少爷,还请您冷静些,朝歌的人也没那么可怕,只要我们收集到草药炼制出烈阳丹献上霸刀门,霸刀门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陈家少爷却是哼了一声,冷不丁道:“宋仙师是不是已经陨落了?”

    贾和谦眼皮子一跳,“绝无此事,陈少爷您不要听信了谣言。我们堂主只是外出一段时日。”

    陈少爷阴冷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头先你忽然找上门合作,吹得天花乱坠我才信了你。你却隐瞒了朝歌的事,如今害得我陈家得罪一位修士,这笔账,我记着了。”

    说罢他就要走,却被贾和谦一把抱住,“陈少爷,您千万不能走,您先听我说,那日无名谷有异动,我们堂主前去查探,之后再也没回来过,一定是被朝歌那位修士害了!我们堂主可是霸刀门的弟子,霸刀门一定会做主的。”

    陈少爷虽说是个断袖,但也不是啥都吃得下,被贾和谦这么个老男人抱住,给他恶心得直皱眉头,一把将贾和谦推开,陈少爷冷声道:“这话你骗骗那些对仙洲一无所知的凡人也就罢了,你莫非忘了我陈家出过几位修士?霸刀门可不会为了宋典来得罪一位金丹真人。”

    陈少爷心里清楚得很,能让宋典来这样一个筑基多年的修士一去不回,还镇压住苦海道,放任一千人在旁边居住生活,那朝歌主人是金丹真人无疑了。

    霸刀门弟子那么多,宋典来不过是被打发来看着苦海道的,每年靠着给霸刀门上供才能得几分脸面,如今苦海道有一位金丹期镇着,霸刀门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去对付朝歌?

    这对霸刀门来说又浪费力气又损害名声,毕竟赶走了朝歌主人,霸刀门可不会再找一个金丹真人过来镇压苦海道。到时候再用人牲献祭,岂不是叫人唾骂?霸刀门虽是九大仙门排名最末,却不是不重视名声。

    陈少爷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就糟心得很,前日落霞山的事情,他分明已经让人封口了,流言还是传得满天飞,他气都气死了,要不是为了跟奇珍堂撇清关系,他今日都不会过来。

    陈少爷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和谦一下瘫软在地,这些年他依仗着宋典来,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他心知既然朝歌扶持了罗燕行,就不会再接纳他,更何况朝歌主人既然那么善心,也看不上他这种利欲熏心之人,所以才铤而走险,想要利用信息差联合陈家炼制玄级丹药献进霸刀门,提前求个庇护。

    谁知道朝歌的动作那么快!

    外面的传言一定是罗燕行放出去的,这个狠毒的女人向来不择手段,他的奇珍堂,这一次全完了……

    贾和谦的预感没有出错,在陈少爷怒气冲冲离开奇珍堂后,宋典来陨落的消息越传越广,那些曾经被奇珍堂欺压过的商人,再也不用苦苦压抑,不约而同联手起来,没多久奇珍堂就树倒猢狲散,被瓜分了个干净。

    ***

    而远在东辰洲的迟一悬被员工们集体进行“抠地”训练的场景伤了眼睛,已经许久没有再去关注朝歌,只让命器留意,有要紧事再提醒他。

    带着五铜给的线索,迟一悬终于赶到了明月峡附近。

    第036章 元神出窍

    半月峡是两山之间, 一个半月状的狭窄深谷,两边山壁十分陡峭,向上看山雾缭绕, 向下看林木葱郁,过路修士如果不是特意寻找, 压根不会知道那里面还藏着不少人。

    五铜一出生就住在半月峡里。如果不是峡谷的结界意外被修士触动,也许他如今还待在峡谷中不曾离开。

    “如果那时候没有冒险让五铜离开就好了。”

    半月峡内, 一个身披虎皮的女子望着结界上因外界攻击而不断泛起的涟漪, 脸上露出后悔。

    “大姐!”

    一个同样穿着兽皮衣的少年跳过来, 落下时带起的风扬起了女子的绑发。少年脸上有些着急,“外面的攻击越来越猛,灵石消耗得太快了!二姐问要不要缩小结界范围?”

    铁笛的眉头始终拧着,“不行,如果缩小结界, 半月峡的秘密就会立刻暴露在问星门眼中。”

    半月峡的秘密,自然是那条黄级上品灵脉。因为这条灵脉, 半月峡内四季如春, 灵气浓郁,每年还能产出一些灵石, 让隐居于此的人不愁修行资源。

    问星门并不在九大仙门之列, 只是东辰洲一个寻常门派, 他们现在攻打结界,只是误以为这里面是一个陨落修士留下的秘境,若是叫他们知道这里有一条黄级上品灵脉,绝对会倾巢而出前来攻打, 到时候半月峡的结界只怕连几天都维持不住。

    少年见她不肯缩小结界范围,也不失望, 明显是早料到如此,说道:“二姐也认为不能缩小结界范围。”见铁笛狐疑望过来,他继续道:“维持传送阵的灵石损耗太大了,二姐说,不如就把传送阵停了。”

    铁笛微微睁大眼,随即恼怒,“五铜还没回来。”

    少年道:“都这么久了,五铜也许早就死在外面了!大姐!我知道五铜是你亲自带大的,你心疼他,可是家里还有这么多人,我们不能只等他一个!”

    铁笛攥紧拳头,眼睛有些发红。

    几个月前,半月峡的结界意外被触动,那人是个意外从天上摔落下来的问星门修士,铁笛原本想设计伏杀那人,不料附近还有那修士的同门,计划失败,她当机立断用传送阵送几个孩子出去寻找外援。

    五铜才只有十岁,还是太小了,铁笛原本就不想让他出去,奈不住五铜苦苦哀求,铁笛还是将他送了出去。

    如今其他孩子都在传送时间内回来了,只有五铜还没有任何消息。

    铁笛心神有些不宁,可一股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也许,五铜找到了外援呢?”

    半月峡被下了禁制,这结界里面只能有未成年留下,一旦岁数超过二十,就会被结界排斥出去。

    一开始,家里的大姐并不是铁笛,后来那些年纪比她大的人一个个走出结界,铁笛就成了老大。

    这次隐世多年的半月峡被问星门发现,铁笛让他们出去寻找的外援,就是曾经从半月峡出走的兄弟姐妹,好多年过去,他们必定都已经成为修士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少年想到一次次带回来坏消息的兄弟姐妹,脸上也带了哀伤,“大姐,东辰洲就这么大,如果五铜找到了外援,早就回来了。”

    轰!

    结界又一次在外界的攻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铁笛心一横,“关闭传送阵吧!”

    ***

    【东边三千米方向,有十三名修士正在攻击一个峡谷的结界。他们全都穿着藏蓝色长袍,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七星连珠,是问星门的修士。】

    得到命器的提醒,迟一悬御风而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他飞快下落,停在一片山崖上,崖边生长的青竹叶打在五铜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五铜东张西望,忽而眼睛一亮,“这里我认识,以前跟大姐出来打猎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他抬手一指东边,那里山势起伏,烟云皑皑,望不真切,他却十分笃定道:“我家就在那儿!”

    半月峡就在那儿!

    五铜几乎要掉下泪来。他本来该被传送到东辰洲的某个地方寻找曾经出走的姐姐哥哥们,但不知道传送阵出了什么问题,把他弄到东极洲去。

    时隔几个月,终于能回家了,他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迟一悬微微闭眼,他还只是筑基初期,神识无法延伸到三千米外,此时正借用命器查看三千米外的情景。

    命器无法侦查修士,他却能一眼看出十几名修士的修为,其中有几个他看不出修为的,应该是筑基中阶以上,另外还有七个筑基初阶。

    【陛下,敌人有些强大,并不好对付。】

    迟一悬:“你说得没错,但我们为什么要对付他们呢?”

    他将情况告诉了五铜,见他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就问他有没有绕过去的方法,五铜巴不得立即飞过去,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

    迟一悬确定了方向,提起五铜再次飞身而起。

    ***

    “打了快一个月,这结界竟然还没攻破!要不回师门再找一些人来?”

    半月峡前,问星门的一名弟子停下来踹了口气,突然提出建议。

    闻言,另一人白了他一眼,“结界越坚固,说明这个秘境里好东西越多啊!我们这里十三人还不够分吗?”

    “师兄说得是,我们都辛苦打了一个月了,这时候再去找人来,岂不是便宜别人?”

    “我感觉结界好像变薄了,看来很快就能攻破了!”一名筑基六层的弟子忽然道,其他人闻言精神一震,磕了几颗补灵丹后越发亢奋地攻击结界。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发现有修士接近。其中两名问星门的弟子警觉地停下手观察,却见那人只是匆匆从空中掠过,手里还提着个凡人,而且越飞越远,便以为只是个过路的,这才放下心来。

    ***

    迟一悬带着五铜绕过那群修士,转到了半月峡后面的一处山壁。

    山壁上满是青苔,一道清澈水流从山壁下的阴影处缓缓流出。

    五铜兴奋地扒开旁边草丛,露出一个小小的洞,“仙师,从这个洞进去,就能到我家了。”

    迟一悬是个很务实的人,并不介意钻小洞,正研究怎么缩进去,就听见命器提醒他,【陛下,这个洞的确能进入半月峡,但里面依旧有结界,您无法进入。】

    迟一悬就问五铜,“能否让结界开个口子放我进去?”

    五铜脸上兴奋的神情消失了,他才想起来半月峡结界的限制,“仙师,我们不能开门,因为这个结界只有未成年才能进去,无论女男,只要年纪过了二十,就进不去了。除非结界整个关闭,或者被人由外攻破。”

    迟一悬心里啊了一声,他头一回听说这种只限未成年的结界。命器一时也找不到办法,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让五铜一个人进去,又担心这孩子传达不清楚,到时候一来一回耽误时间,要是在这期间问星门攻破了结界,可就不好了。

    沉吟片刻,迟一悬询问,“你家这个结界,是只限制人,不限制鬼吧?”

    五铜啊了一声,不确定道:“我、我不知道。”

    片刻后,一道影子跟随着五铜的步伐,游蛇一般钻进了小洞。

    迟一悬则立在洞口,借用影卫的眼睛观察半月峡内的一切。

    说来也是运气。原本的技能一召唤来的影卫并没有这个功能,但迟一悬召唤出来的这个影卫,偏偏是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肉.身和灵魂的感应更强了。

    用原身的身体来感应魂魄所经历的一切,效果等同于缩小版的元神出窍。

    因此当五铜带着影卫出现在半月峡内时,半月峡中的家人们都惊呆了。

    几个年纪比五铜稍大的孩子冲上来激动地抱住他,随即就是又警惕又好奇地看向跟在五铜身后的黑漆漆人影。因为是五铜带来的,他们倒没生出恶意。

    五铜亲近地抱了抱身边的家人,就听身后的影卫身上传出了仙师的声音,“快去找你们大姐。”

    听了这话,半月峡里的孩子,包括五铜自己都吓了一跳。

    片刻后,影卫见到了半月峡里的主事人,大姐铁笛,二姐钢琴。

    钢琴……迟一悬初次从五铜口里听到这个名字时惊了下,还以为这个世界有其他穿越者,直到他发现这个半月峡里的人取名方式都跟金属有关,金银铜铁等等都要沾个边,峡谷里不止有钢琴还有铜琴金琴银琴等等。

    铁笛等人十分激动,他们早就放弃希望了,苦苦维持着结界也是负隅顽抗而已,他们没想到五铜竟然真的能带来外援。

    了解到五铜是被传送到东极洲去才耽搁这么久,铁笛又惊讶又迟疑,惊的是五铜找来的救援是彻彻底底的外人,疑的是这样一个外人,是真心帮他们,还是为了谋夺半月峡的财产?

    因为不再需要维持传送阵,半月峡的结界还能再维持两日,因此铁笛将五铜带到一旁了解情况,钢琴则留在原地招待这位黑漆漆且气息古怪的前辈。

    而等铁笛从五铜口中了解到东极洲朝歌的所在后,她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竟然有修士为了解救一群人牲,在苦海道旁建了个村子,还帮他们做营生,起屋子,甚至于这一回前来解救半月峡,也只是因为想要一条灵脉回去解决水源!

    直到跟钢琴碰头,铁笛的神色依然有些恍惚,她不能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人。可五铜不会撒谎骗他们。

    “钢琴,你方才招待那位前辈,觉得他性情如何?”

    钢琴道:“很温和,说是像长辈也不太像,更像以前出走的姐姐哥哥们,并不倨傲。”

    铁笛点点头,“五铜的说法也是如此。那我们……要相信他么?”

    钢琴道:“成年人进不来这个结界,而五铜说这个黑色的影子是仙师的鬼。铁笛,你知道什么是鬼么?”

    铁笛:“据说是人死后的魂魄所化。”

    但活人的魂魄是不会变成鬼的,她更倾向于这是那位前辈的戏言。那个黑影,实际上应该是那位前辈的元神。

    “元神出窍……”钢琴喃喃道:“这是金丹真人才有的能耐。”

    铁笛神色一凛,“的确,金丹真人若想对我们不利,大可直接将这结界打破,又何须在我们面前做戏?”这对于金丹真人来说,无疑是浪费时间。

    钢琴看了眼在外界修士攻击下摇摇欲坠的结界,握紧了铁笛的手,“大姐,赌一把吧!我们缩在这里,太多年,太多年了……”

    第037章 第二更

    虽然是借助影卫的身体和半月峡内的人沟通, 和他自己的感觉隔了一层,但在影卫进入半月峡的瞬间,迟一悬还是立刻感受到了结界内外天差地别般的灵气浓度。

    都说仙洲灵气充盈, 是凡间远不能比,但迟一悬进入东辰洲时, 只是感觉天地间的灵气活跃了点,并没有超出太多, 起先还有些失望来着, 直到进入半月峡, 他才知道原来不是仙洲在吹牛,而是好的灵脉压根不会放在仙门之外的地方。

    结界能锁住灵脉的灵气不外泄,那些仙门当然也能用这个方法将大部分灵气锁在自家门派之内只供门人弟子享用,一条黄级上品灵脉就能带来如此浓郁的灵气,若是玄级上品, 地级上品,乃至天级上品, 又当如何?难怪那么多修士对拜入上等仙门趋之若鹜, 难怪五铜十岁就能召唤出命器。

    令迟一悬惊讶的是,半月峡内的人均年纪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小, 他之前以为能掌握一条黄级上品灵脉, 里头就算没有修士, 也该都是接近成年的人,哪知道里头还有比五铜年纪更小的,甚至还有一个托着鼻涕泡的两岁奶娃娃。

    当那个奶娃娃被影卫的形象吓哭,还拖着鼻涕泡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时, 迟一悬高兴地想,朝歌终于能开幼儿园了!又能有点数入账了!

    而拥有这样一条灵脉, 他的子民们修为一定增长得很快,到时候又能给他返点数!简直是一本万利啊!

    迟一悬心里算着账,觉得自己一年金丹大有可为!

    他的兴奋连命器都感受到了,命器无奈出声提醒,【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半月峡内的灵气浓度之所以如此高,是因为半月峡地方小,人口少,如果要将这条灵脉纳入朝歌,开放给未来所有朝歌子民,那么灵气浓度必然下降。】

    “是哦。”迟一悬顿觉失望,“不过这没关系,现在有黄级灵脉,以后就能有玄级灵脉,饭要一口口吃嘛。”

    不久后,铁笛和钢琴终于商议完毕,两人来到迟一悬面前,郑重道:“我们愿意将这里的灵脉献给前辈,但前辈必须答应,庇护我半月峡所有人,给我们一个安居之所,直到我们当中一半以上成为修士。”

    这并不出乎迟一悬预料,他看出来半月峡的结界维持不了多久,眼下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与他合作了。

    因此他半点不着急,而是随意在半月峡内找了块竹片,仔细地写了一份契约。

    承载着契约内容的竹片飘到姐妹俩面前,内容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丰厚,只要他们承诺成为朝歌的一员,迟一悬以及他的朝歌就会庇护他们,这个庇护并不止保住他们的性命,还包括在他们成年前帮扶他们谋生以及修行,而等他们成年后,只要修为达到练气三层以上,就能入朝歌的工坊工作,连待遇都一并列好了。

    甚至她们修为越高,朝歌倾斜的资源就会越多。

    内容实在太细了,姐妹俩好半晌才看完,接着便是长久的安静。

    等铁笛再出口,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前辈,这都是真的吗?”

    迟一悬颔首,“只要契约成立,我不能违背。”

    这一点姐妹俩自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她们才不敢置信。只因这一份契约,比不少仙门弟子的待遇都好。

    没有谁比铁笛和钢琴两姐妹更清楚半月峡内的弊端,虽然有灵脉在,她们不缺灵气和灵石,但这里实在太小了,她们在这里接触到的知识有限,而想要修为晋升,必少不得历练。没有任何家人能在半月峡里筑基成功,否则她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她们原本想的是用一条灵脉,换来十几年的庇护,在这十几年内拼命修炼筑基成功,以后才能护住更小的家人,之所以如此卑微,不敢再提更多的要求,也是担心这位金丹前辈日后反悔,可没办法,她们修为低,年纪小,吃亏是必然,这个世界不一向如此么?

    然而她们没想到,迟一悬会主动列出更多的条件,这么多这么细,明显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决定好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庇护,说是把她们当子侄晚辈看待,也不为过了。

    而半月峡里可是有三百五十六个姐妹兄弟!其中大部分在十岁以下,这么多人可不好养,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像大冤种了,这位金丹前辈,是不是有点傻?

    原谅铁笛和钢琴两姐妹,她们实在无法仅仅用“善良”二字来形容这位前辈。

    两人毫不犹豫,接过竹片就按了自己的指印,甚至还拉过其他家人,连最小孩子也没放过,奶娃娃们被按下指印时,还懵懂地吐了个泡泡。

    密密麻麻的指印几乎把竹片上的契约内容覆盖,确定所有孩子都签完后,铁笛才露出一个笑,“请前辈见谅,这份契约实在太好了,恐怕我们将来都舍不得离开朝歌了。”

    迟一悬要的就是她们舍不得!

    他看出来这些孩子的资质比朝歌如今绝大部分子民要好,将来肯定能给他带来不少点数,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些孩子进入朝歌,又能解决一部分就业需求。那么提前做点投资是应该的,甚至这都不算投资,一条灵脉的价值就超过所有了。

    而在契约成立的刹那,迟一悬也听到了命器传来的提醒。

    【恭喜,您获得了三百五十六个子民,您的点数增加三百五十六,目前朝歌子民共计一千五百八十。】

    【恭喜,您获得了一条黄级上品灵脉,您为朝歌的未来建立不朽功勋,您获得点数五万。您目前点数余额六万六千一百六十二。】

    五万点数!迟一悬做梦都没想到一条黄级灵脉能给他赚这么多!

    发了发了!

    峡谷外的迟一悬本体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一套广播体操,并立即提取点数。

    点数瞬间被抽走三万,而他的修为也从筑基三层变成筑基四层,正式踏入筑基中阶。

    倒不是迟一悬着急提升战力,而是踏入筑基中阶后,不仅可以再解锁一个功能,还能开启游戏商城!

    目前他的朝歌发展得还是有点慢,虽然朝歌子民觉得日新月异十分自豪,但迟一悬本人并不满意,尤其是很多东西他想买都买不到,但商城就不同了,他可以氪金!

    现在他有了灵脉,而一条黄级上品灵脉每月能产出不少灵石,他一下就阔了!

    因此他晋升后就催促命器打开商城,迫不及待想要享受氪金玩家的快乐了!

    然而当商城开启后,迟一悬傻了,氪金是可以氪金的,但货币不是灵石,更不是金银,而是点数!这不就是没钱用修为去补吗?

    迟一悬两眼无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给我钻任何漏洞。”

    至于怪游戏?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他自己的游戏,他的游戏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有问题的一定是这个世界!

    商城的商品实在太多,一时翻不完,迟一悬让命器帮忙筛选合适的商品。

    片刻后,整个商城所有商品都沉了下去,只有两件浮了上来。

    第一个是一件法器——鲲舟,可随时变化大小,正符合迟一悬的需求,他需要出行的代步工具,带走半月峡这么多人也需要一艘鲲舟。

    售价也是迟一悬勉强能支付得起的价格:三万点。

    就是启动鲲舟需要不少灵石,有了一条灵脉,他暂时也不缺灵石。

    他又看向第二件商品,在看见标价的一瞬间就无语了,甚至怀疑命器又在逗他玩。

    “五十万?你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价啊。”

    命器:【请您相信我,我不会选择您目前无法支付的商品。】

    迟一悬咦了一声,仔细看商品名称——传送门。

    第038章 获取灵脉

    传送门:你是否曾经羡慕过蓝胖子的任意门, 现在就是实现梦想的时刻了!只需要区区五十万点数,你就能获得一个畅游世界各地的传送门,不受任何地点, 任何时间的约束!只要心中默念地图标志的地点,你就能抵达你想要抵达的任何地方!

    备注:请注意, 传送门只是传送门,并不具备保护功能, 使用之前请确保门背后是安全的地点。

    迟一悬的眼睛看不到备注内容,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传送门的简介框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 瞳孔中放射出渴望的光芒。

    “这这这……这简直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啊!”每当起床上学的时候,他就会幻想自己有个任意门,这样就能多出三十分钟的睡眠时间,还不用担心作业落在家里。

    每当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也会幻想自己有个任意门, 这样他就不用住宿了,可以天天回家睡;每当出门旅游的时候, 他还会幻想自己有个任意门, 这样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烦恼酒店、旅途、出行方式等等各种问题。

    总而言之……“五十万就能拥有一个任意门, 这也太划算了吧!”迟一悬原地起跳旋转三圈, 恨不得放个烟花庆祝这一好消息。

    【陛下, 稳重。】

    “稳重个鬼啊,拥有了任意门还能稳重,那我还是人吗?”迟一悬现在非常亢奋,对他而言, 传送门的意义不止是个快捷通道,而在于童年梦想的重量啊!

    【可您现在并未拥有。】命器毫不委婉地提醒。

    迟一悬这才重新冷静下来, 盯着那五十万开始思索,然后他眼睛亮了,“你说不会给出我无法支付的方案,难道是可以贷款或者分期付款的意思?命器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功能你应该早点安排上啊!现在给我贷款五个亿,我直接冲上合道期,拳打三大宗,脚踩九仙门,血虐一十六国,称霸长生界!”

    【这听起来有点中二。】命器提醒道:【请您想一想,如果可以贷款,或者分期付款,那么此刻商城的所有商品都应该向您开放。】

    迟一悬仍然不死心,“真的不可以贷款?”

    命器没有回答。

    迟一悬从它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世上不会有这种好事。”

    迟一悬也不傻,不必命器再提醒,他已经弄清该如何操作了。

    目前唯一跟传送门相关的东西,只有半月峡内的传送阵了。

    传送阵也是阵法的一种,但比防御阵法和攻击阵法精妙百倍不止,哪怕是上三宗,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用的。因而长生界绝大部分修士,哪怕是上三宗的宗主长老们出行,也都是用的鲲舟,只不过等级有所不同罢了。

    然而一个小小的半月峡,一堆平均修为不到练气三层的孩子,却握有一个传送阵,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会相信。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还认为传送阵只是个传说。

    迟一悬无意追究半月峡的秘密,但也知道这群孩子保不住这样的财富。如果五铜没有因缘际会沦落为人牲,那么要不了多久,半月峡的结界就会被攻破。

    这群孩子哪怕通过小洞提前跑出去,也避不开修士的追杀。因为黄级灵脉和这特殊的结界,也许只会让她们受点苦头,但这个无法带走的传送阵,却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想清楚这点,迟一悬的心思重新回到影卫身上。

    他用影卫的身体感知着半月峡内的一切,神识铺展开,很快就发现了传送阵的所在。

    由于灵气浓郁,半月峡内的一草一木都色泽莹润明亮,连地上的石头都在灵气的长久浸润下有了玉石般的温润质感,就在铁笛两姐妹身后不远处的洞穴之中,安置着已经停止运转的传送阵,周围则堆满了灵石被抽干后化成的粉末,由此可见维持传送阵的运转需要耗费巨大能量。

    他的神识继续往里探,发现这个传送阵嵌在山体之中密不可分,哪怕是修士想要弄走,也要耗费很大功夫。

    看到这个传送阵,迟一悬忽然有所明悟,该不会这个奇怪结界真正要保护的是这个传送阵,保护未成年只是顺带的吧?

    这时候契约已经成立,铁笛和钢琴两姐妹彻底放心,开始交代一部分五铜这样的小孩子还无法接触的峡谷秘辛。

    “我们猜前辈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结界并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而设下的。二十年前,有几个孩子误打误撞进入半月峡,发现这里的秘密,于是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庇护所。”

    铁笛回忆道:“那几个孩子早就因为成年而被迫离开半月峡,但她们摸索出的阵法和结界护持办法我们一直沿用至今。这些年,我们偶尔会冒险用传送阵去外面找一些阵法书来看,但始终无法参透这个结界的奥秘。”

    “随着时间过去,结界的效用越来越弱,哪怕填充再多灵石,也无法重现一开始的威能,就算这次不被问星门发现,过不了几年,半月峡也会暴露在世人眼中。”

    迟一悬一进来就发现了,生成结界的关键阵旗上面阵纹都已经模糊了,而这些还未筑基的孩子显然没有修复阵纹的能力。

    铁笛继续道:“一开始这里没有灵脉,这条黄级上品灵脉是我们的长辈所留,因此才能用来与前辈交易,至于这里的传送阵与守护结界,并不归我们所有,请前辈随意处置。”

    迟一悬原本还想着用些什么东西跟她们换传送阵,现在看来,自己又要白捡一个便宜了。

    至于这群孩子的来历,她们手中黄级灵脉的来历,以及她们为何知道命器能被剥夺的秘密……这些事情,迟一悬的想法和之前一样,不打算刨根问底。

    驱使着影卫走进山洞,迟一悬听见命器道:【陛下,这个传送阵年代久远,已经略有损坏,但可以作为传送门的制造材料。】

    这个操作迟一悬熟悉,之前炼器坊和医药坊也是用材料+灵石解锁的。

    但传送阵是商城货品,跟解锁炼器坊到底不一样,他问,“是不是还需要点数补充?”

    【是的,还需要点数四万。】

    迟一悬:……

    他仔细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确定自己剩余点数是三万多而不是四万多。“需要多久才有点数上门?”

    命器温和道:【至多一天。】

    迟一悬于是对铁笛姐妹道:“你们去收拾东西,再等一天我就带你们离开。”

    铁笛有些忧虑,但想到这是一位金丹真人,外面那些筑基期的问星门弟子应当不足为虑,于是放下心,出去召集家人收拾东西。

    ***

    东极洲,银城

    奇珍堂已经被商人们联手瓜分干净,除了银城这儿的总店,奇珍堂在东莱国境内其他地方的分店房契甚至都已经盖上了别人的名字。

    几个闲汉蹲在街口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真没想到,这么大的店,说倒就倒了。”

    “当初谁能想到呢,就半个月前,奇珍堂一个杂役还冲我们吆五喝六呢!”

    不远处卖馄饨的郑大娘闻言,拿勺子敲了敲锅边,“所以啊,做生意还是要凭良心,像这种靠着一个修士就横行霸道的,长久不了啊!”

    闲聊间,奇珍堂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响,原来是“奇珍堂”这个牌匾被工人拆了下来,摔在地上裂成几块,新的牌匾——风行商行的牌子披着红绸挂了上去。

    没过多久,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接着是一群人披着七彩羽衣扮作祥瑞灵鸟的模样围着一颗挂着铃铛的红球打转,当中一个眉眼描画得非常俊俏的女郎手持木剑,扮作传说中仙君的模样,持剑与这群灵鸟翩翩起舞。

    旁边还有人敲锣打鼓吹笙奏乐,热闹非凡。

    老老少少围在附近看热闹,有个妇人牵着女儿的手,指着这场表演道:“这扮的是传说中凌元仙君携灵鸟斩杀邪祟的故事,请这人来扮一场可不便宜呢,只有这种大店开张才能看到。”

    正在这时,那位扮作凌元仙君的女郎纵身一跃,手中木剑劈出一道七色虹光,那扮作邪祟的男子当即踉跄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将邪祟被仙君击中后痛苦难当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引得了围观群众一阵叫好。

    而凌元仙君也从邪祟手中夺回了红球,伴着身边翩翩起舞的灵鸟一同退场。

    直到斩邪祟的表演结束,围观群众仍旧意犹未尽,对方才的表演赞不绝口。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向往,对母亲说自己将来也要成为向凌元仙君这样厉害的修士。

    妇人眉眼含笑,不住夸赞自家女儿有志气。

    斩邪祟的表演结束,前来祝贺新店开张的客人鱼贯而入,从前的奇珍堂,如今的风行商行内装饰焕然一新,再没了过去奇珍堂的半点影子。

    罗燕行在新店内来来回回招待客人,在开张的鞭炮声里笑得春风得意,直到有伙计快步到她耳边说朝歌的人来了。

    罗燕行这才放下前堂的事务,来到后院招待客人。

    朝歌这回过来的人是陶大成,负责对外招揽人口。

    两人碰面,罗燕行拱手道:“当初朝歌帮忙打破奇珍堂与陈氏的联合,助风行商行取代奇珍堂,我罗燕行感激不尽。”

    陶大成笑道:“罗老板太客气了,奇珍堂我们也早看不顺眼了,更何况这一回是东家吩咐,我们下边人哪里敢不尽心呢?”

    跟郭千山和樊蕙兰一样,陶大成也被分派了任务。郭千山带人打击陈家和奇珍堂的垄断,他则负责联络罗燕行,对外散布奇珍堂与陈氏的丑闻,跟银城本地的商人互通消息搞垮奇珍堂。

    没了修士庇护,又被陈氏嫌恶,奇珍堂就是一只没了爪牙的病老虎,很快倒台,罗燕行分到了奇珍堂在银城的几乎所有产业,其他出力的商人分到了奇珍堂在其他地方的产业和店铺,朝歌自然也分到了一份蛋糕,陶大成今天就是替朝歌来拿取报酬的。

    因此只是寒暄了几句,两人很快直入主题,罗燕行带着陶大成来到奇珍堂的地下囚室,说道:“按照原先说好的,这些奴隶全都归属朝歌。”

    除了奴隶,还有不少黄级材料,陶大成备好了车马,统统拉回朝歌。

    ……

    奇珍堂养在地下的奴隶,自然都是用来做人牲的,这些奴隶久不见天日,被人拉着从地底下出来时,不少人因为直面天光控制不住流泪。

    大部分奴隶都很虚弱,但他们并不好管,其中不少人发现他们去往的方向是荒漠后,立刻开始挣扎逃跑。

    梁茂才就是其中一个。他不是天生的奴隶,他是被拐卖成奴隶的。被关到奇珍堂地下后他就一直鼓动周围奴隶逃跑,但没有一次成功,还被打断了腿,这次奇珍堂易主的动静不小,他当然也知道,原以为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没想到还是要被当作人牲献祭。

    既然都是要死,那就拼了这条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押送他们的人看管并不严,也没有用那种能隔绝声音和力气的囚车,梁茂才偷偷割断绳索,大喊一声:“我们不能做人牲!快逃!”然后就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

    郝婆婆一家是天生的奴隶,他们早就已经认命,也能忍受一辈子为奴的命运,可这不意味着他们能甘愿去送死。看见有人逃跑,他们也挣扎着推开守卫四散而逃。

    秀玉是个胆小的姑娘,因为太瘦,胳膊太细小了,她挣扎了一下,双手就从绳索里溜了出来。看见逃跑的人多,她的胆子也不由大了,混在人堆里就跟着跑。

    ……

    这一趟交接的奴隶有近万人,其实绝大多数奴隶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逃跑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但也有大几百人了。这么多人朝着不同方向散开逃跑,一时还真不好抓回来。

    然而陶大成不是一般人,当初他负责带着信件将杂役们的家人接回来,山谷内事情多,裘平安忙不过来时,他也负责指挥奴隶干活。

    当初朝歌内三十个杂役,属他跟奴隶混在一块的时间最长,当然也预料到这种情况。更何况这些奴隶被奇珍堂看管得很孱弱,其中还有一些残疾的,根本跑不快。

    没多久,逃跑的几百人就被陶大成手下区区十几人给逮了回来。

    那些原本就不敢逃的,看见同伴轻易被抓,眼神变得更麻木了。

    陶大成看在眼里,并没多说什么,反正现在他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信,倒不如快点把他们带回朝歌,到时候眼见为实,自然不必他再废口舌了。

    无名荒漠的景色一如既往荒凉枯黄,梁茂才跑出去没多远就被抓回来,身上脸上沾满了沙土,还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了几道口子。但他毫不在意,相比起即将落下来的鞭子,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如死灰地等着鞭子落下,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降临,反而是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似乎比之前更松了。

    梁茂才惊讶地低头看着挂在他手上的绳子,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道是这些守卫可怜他,有心放他走吗?

    可这怎么可能?他们会有这样好心?

    还是说他们是故意的,故意等着他再逃跑,然后他们再把他抓回来,像猫戏老鼠那样戏弄他?

    梁茂才正冷笑,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茂才哥,是你吗?”

    这个声音!

    梁茂才震惊地抬头,仔细盯着面前这个杂役看,这才从少年那熟悉的轮廓中辨认出他的身份,他喃喃道:“石大海?你不是……”

    梁茂才不敢认。因为石大海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作为人牲被送去献祭苦海道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况且面前这个人……

    梁茂才有些浑浊的双目仔细盯着他看,面前这个少年人比他印象里的石大海壮实了不少,脸上有肉,头发更黑,眼神更亮,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很体面没有一个补丁,如果不是他出声,梁茂才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同一个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梁茂才声音沙哑得像沙子摩擦喉咙。

    石大海见状给他喂了一口水,这水他自己也珍惜得很呢,如今朝歌内的用水除了从小宅内取,就是用的生水符化出,生水符可贵了。

    石大海道:“这一切说来话长,总之你们都不会死,等到了朝歌,你们就知道了。”

    朝歌?

    梁茂才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好半晌才想起来似乎在奇珍堂杂役的口中听说过。

    石大海让他抓紧绳子,“荒漠上有时候会起沙暴,这绳子是为了不让你们走散才绑着的。”

    郝婆婆一家被抓了回来,原本以为自己会挨一顿打,打就打把,她这把老骨头,本也活不了几年,被打死在这里,总比献祭苦海道来得舒服,听说苦海道凶残至极,被吞进去的人都死得极惨。

    可是没有人打他们,更没有人骂他们,有个守卫看她饿得脚底发颤,还塞给她一张面饼。

    真的是面粉擀成的饼子,还泛着油光,刚刚捧到面前,郝婆婆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香味,在奇珍堂地下关了那么久,郝婆婆都快忘记面饼是什么味了,奇珍堂一直只给他们吃猪都不吃的糟糠。

    啃着这块面饼,郝婆婆忽然就失去了求死的勇气。

    这一趟路途有些长,有的奴隶坚持不住,半路就软倒在地上,被守卫抬上板车拉着走,上万人拖拖拉拉,走走停停,终于在入夜前抵达了朝歌。

    裘平安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远远看见人来了,就朝身后大喊,“来人了,大家赶紧抄家伙。”

    身后顿时响起了上千人的应和声。

    为了迎接新人,他们今天全都停了活计,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因此当第一波奴隶被带进来时,就跟水流线上的产品一样,被一道道工序转了个遍。

    秀玉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奇幻。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被送去无名谷做人牲了,可是他们抵达的,却是一个村子?还是镇子?

    秀玉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没等她看清远处那一排排屋舍,就被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婶拉了过去,“哎哟,看你脏的,莫怕,大婶给你擦擦。”

    一个有她脑袋大的毛刷往她身上刷了几遍,她一路带来的风沙就全被扫到了地上。接着那大婶喊一声下一个,就把她往后一推,秀玉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年轻姑娘的手里,那姑娘用一条巾子给她擦了脸和手,把她一推,她就落入了另一个人手里。

    是个年纪大些的老伯,他举着叆叇看了她一会儿,说道:“还行,就是一点小伤。”接着用勺子挖点药粉,往她胳膊膝盖上刮伤的口子撒了一遍,“好了,下一个。”

    秀玉就又换了个地方,一个温和的青年坐在桌子前写字,头也不抬地问她,“叫什么,籍贯哪里?”

    秀玉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但还不明晰,听到问话,她下意识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叫秀玉,没有籍贯。”

    那人又写了几笔,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今后你就是朝歌的人了,记住了吗?”

    秀玉应了一声,松了口气,原来自己被卖到一个叫朝歌的地方了,她有些高兴,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做人牲了。

    “下一个!”

    秀玉又换了个地方,这一次她和其他奴隶一起,被一个高大的女子领到一间大屋里,里面摆满了桌子,桌子上还有一碗碗热腾腾的米粥。

    秀玉下意识秉住了呼吸,然而她实在太虚弱了,没一会儿就憋得脸都红了。

    那高大女子就问她,“你怎么了?怎么不呼气?”

    秀玉这才缓过口气,连忙回答,“我、我不敢。”

    那女子皱眉,“有什么不敢的。”

    秀玉呆呆道:“以前,主家做了包子,我忍不住闻了下,主家说我弄脏了包子。”

    樊蕙兰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去吧,那桌子上的米粥是你们的,可以喝,每个人一碗。”倒不是舍不得这点粮食,只是这些奴隶被关久了,肠胃虚弱,一下吃太多怕闹肚子。

    秀玉还呆呆得反应不过来,直到她被推到桌前,直到一口温热得、加了肉糜的米粥吃进了嘴里,她忽然泪流满面。

    ***

    东辰洲,半月峡

    迟一悬在半月峡里等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早,他终于听见消息提醒。

    【恭喜,您的领地新增一万人口,您获得点数一万。】

    迟一悬精神一振,提取点数,挖出传送阵,兑换传送门!

    【恭喜,您获得未知等级法器——传送门。】

    传送门有了,接下来就是挖出灵脉了。

    一条已经被驯服的灵脉,比草地里的兔子还好抓,在铁笛这些前任主人的默许下,迟一悬轻轻一抓,就将半月峡地下的灵脉收进了背包格。

    第039章 灵脉生水

    一进入背包格, 这条灵脉的详细信息就被命器扫描了出来。

    【黄级上品灵脉,五行之中偏重金灵与水灵。恭喜您,拥有这条灵脉, 您的领地内将会较大概率诞生矿藏。】

    这条灵脉缩在背包格里,整体是金色半透明状, 乍一看像条小虫子,仔细看才发现它身上有许多根须, 像一段小小的脉络, 隐约还能分出头部与尾部, 像头部的那个地方微微鼓起两个小点,像两只没有睁开的眼睛。

    迟一悬凝视久了,甚至有种那两只眼睛会睁开的错觉,当然,这只是错觉。

    传送阵本身是嵌在山体内的, 迟一悬把它强行拔出来喂给游戏变成传送门的材料,本来就引发了山体的震荡, 等他将地下灵脉抽出的时候, 整个半月峡一阵地动山摇,结界内的半大孩子们倒不见惧怕, 互相拉着手, 铁笛和钢琴这些已有练气中高阶修为的, 则以自身为阵旗,临时撑开一个小结界护住了妹妹弟弟们。

    而结界外进攻的问星门弟子们察觉到这阵动静,误以为结界要被他们攻破了,愈加兴奋地加大了力气。

    迟一悬扫了一眼周围情况, 便让这些孩子先从五铜进来的那个小洞钻出去。

    半大孩子们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钢琴走前面探路, 铁笛留下殿后,其他孩子排在中间一个接一个钻出去,就连最小的两岁娃娃也是乖乖的不吵不闹,钻洞的速度甚至比年长的孩子更快。

    最先出去的是钢琴,她的个头比铁笛还大,钻小洞有点辛苦,等她爬出去后,看见立在芳草小溪边的迟一悬本体,微微一愣。

    迟一悬不管私下如何,表面上他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相貌生得很好,却不是那种叫人亲近的好,而是让人不敢接触的好,因此哪怕他本人脾气不差,在小孩子面前甚至更加和气,也没能打消钢琴等人的敬畏。

    迟一悬一摆手,一扇平平无奇的黑漆大门就在他身后现形,他道:“这是传送门,你们开门进去,就能到朝歌。”

    钢琴等人瞳孔震了震,回过神后神色愈发敬畏了,带着先出来的孩子向着他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仔细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门框后,不是半月峡附近青山绿水的地貌,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干硬土地,荒漠干燥粗粝的风吹在他们脸上,钢琴等人的表情又震了一震。

    她先一脚迈进去,天地间沉重的气压彻底让她确定自己已不在仙洲,而是到了前辈口中的凡间。

    钢琴手指颤抖,几乎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她又退回来,催着妹妹弟弟赶紧过去,自己则跪下来朝着那位前辈磕了三个响头。

    迟一悬没注意他们,他把门开在了朝歌附近一个偏僻地方,就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半月峡内。

    除了传送阵和灵脉,这座半月峡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这个古怪的结界了。

    如果只是保护未成年,那没什么可稀奇的,迟一悬自己就啃过阵法知识,也调整过朝歌的阵盘,明白只需改一改阵纹,添加一些条件即可。

    这个结界稀奇就稀奇在,它能在修士面前完全隐匿,东辰洲的仙门里也不止霸刀门和问星门这两个,尤其是霸刀门,掌门是个元婴,长老里还有化神级别,这么多年,却愣是没能发现这个地方。

    要不是阵旗上的阵纹经长日久的磨损了,恐怕问星门的修士集体在半月峡上空下饺子,也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这实在太神奇了,必须带回去研究研究。”

    不过在拔走阵旗之前,他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

    不久后,半月峡的结界忽然溃散,问星门的弟子努力了一个多月,终于攻破结界,禁不住喜出望外欢呼出声,只有其中两个筑基高阶的师兄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有些不对劲。

    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对灵力的掌控比筑基初阶高出数倍,一道灵力打出来有没有落到实处,打中后又发挥了多少,他们是有所察觉的。结界溃散的瞬间,他们自然发现这道结界是突然溃散,并不是他们打散,更不是其他人打散的。

    但其他弟子都迫不及待往里冲了,这两人生怕好东西被抢先,也就没工夫计较这点怪异,急忙也往秘境里冲。

    然而进到秘境后,所有问星门弟子都傻眼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更没有任何宝贝秘籍。

    眼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坑,别说一棵草一块石头,连一粒沙子都不剩下!

    风吹过,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嘎嘎嘎飞过,被一名问星门弟子气急败坏地轰成了焦炭。

    “怎么回事?怎会如此!”

    众人不能接受辛苦了一个多月白费功夫,还不死心到处翻找……

    这么一翻,就发现了这里残留的灵力痕迹,以及明显跟周围地貌不相符的特点。

    看出来半月峡是整个被挖走的,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局!这一定是个局!”

    “有人故意引我们入局,害我们在这里白白耗费光阴!”

    “仔细想来,这一带被人踏足过不知多少遍了。若真有什么秘境,早被大门派发现了,怎么会轮到我们?”

    “可恶,究竟是谁做了个假秘境引我们入局?”

    问星门弟子们阴着脸猜测半天,最后把这口锅扣在附近另一个门派头上!

    “岂有此理,我问星门纵使比不上九大仙门,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门派,岂容他们欺负!”

    “走!找他们算账去!”

    任谁受骗白做了一个多月苦工,都要憋着一团火,更何况是走到哪里都被捧着的仙门弟子,况且这里还有掌门的弟子,就盼着从秘境中得些好物讨师尊欢心,以期从记名弟子转为关门弟子,受了这番苦,哪里肯善罢甘休,接下来一段时日没少找隔壁门派麻烦,逮着对方落单的弟子就一起冲上去闷头围殴——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迟一悬正通过传送门,在长生界各个地方绕来绕去地跳转。

    跳转到第十三次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念错了地名,打开门进去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预想中的青青草原,而是一个气息古怪,到处灰蒙蒙的地方。

    迟一悬刚刚迈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在这里他的神识施展不开,问命器这是什么地方,命器隔了片刻后回答他,【侦查范围已经开到最大,但没有扫描出任何信息。】

    迟一悬有些吃惊,要知道哪怕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地方,命器也多少能扫描出一些东西,比方那里的石头是多少年份,地下的尸骨死了多少年云云,他还是头一回得到这种回答,不由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丝丝好奇。

    【陛下,我建议您立刻回去,这种我扫描不出信息的地方,很危险。】

    迟一悬却跃跃欲试,“我就看一眼,看一眼。”仗着有传送门,他往前走了几步,这片地方很奇怪,由于灰色雾气萦绕,可见度相当低,脚下的地面非常坚硬却又崎岖不平,他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任何植物,也没发现石头之类的东西,想挖点地上的东西带回去研究,凭他筑基修为竟然挖不动!

    这就略有点可怕了,说明不是其他什么东西隔绝了命器的探知,而是这里本身是不可探知的。

    谨慎心告诉他,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然后他一抬头,对上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这片黑色的阴影它还动了,非常庞大粗长的一条,就朝着迟一悬袭来。

    直觉告诉他,这玩意他打不过。

    迟一悬脸色淡定,脚下却是非常从心地朝着传送门狂奔,下半身几乎被他跑成了风火轮,终于赶在那东西抓住他之前滚进了传送门内,砰的一声,门关了,迟一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与之前的地方相隔少说十万里,彻底将那东西甩脱了。

    “呼!”迟一悬松了口气,“果然,幸运女神站在我这边。”

    命器:……

    新到的地方是一处偏僻巷陌,根据此间活跃的灵气,迟一悬判定这也是在仙洲境内,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座大洲。

    “经过十几次跳转,再有刚刚那个古怪地方的隔绝,就算半月峡那残留下我的气息,也追踪不到了吧!”迟一悬离开半月峡前,一是为了扫除自己留下的痕迹,二是秉着勤俭节约的美德,所以他把半月峡整个挖走了。

    毕竟半月峡内的一草一木土壤石头在灵气的长久浸润下都已经接近黄级材料了,丢进炼器炉里翻一翻,能省不少钱呢!

    再有,他虽然确定自己扫除了所有痕迹,现身在半月峡内的也不是他本体而是影卫,但长生界各种奇怪命器数不胜数,万一有那种能回溯现场情况的命器,发现了传送阵这个宝贝,岂不是要天涯海角地追杀他?

    “现在好了,就算追,他们也追不上。”迟一悬放松下来。

    而命器这时候也将已经侦查到的信息告知他,【这里是北盛洲沧浪府。】

    与此同时,一张地图投影在迟一悬眼前。

    迟一悬本来都要回家了,看完地图后脚步一转,走出了巷道。

    他决定到附近的法器店看看。

    “现在朝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还不大引人注意,但等到种下灵脉,一定会吸引来四面八方的修行者。”迟一悬考虑道:“也是时候给我的员工们安排上法器了,哪怕有个伪装都好,现在他们一打架就往外掏命器,太容易被人针对。”

    真要是瞅准他们的命器弱点打击他们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修士看中了他们的命器,强行剥夺走。

    迟一悬走进了街边的法器店,没多久他又出来了。

    仙洲的街头远比凡间宽敞,能同时跑八匹大马,地上铺着的石板每一块都干净平整,人群熙熙攘攘,只有他形单影只,形容寂寥。

    迟一悬心中满是酸楚,命器问他怎么了。

    迟一悬:“如果你对某个人求而不得,想必你就能对我感同身受了。”

    命器顿时紧张起来,【您不要难过!】隔了一会儿命器开始咬牙切齿起来,【是谁如此不知好歹,居然敢拒绝您?他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

    迟一悬:“真的么?”

    命器信誓旦旦,【您是帝星下凡,若在人间,便是未来的天下共主,若在天上,就是诸神之王,那人敢拒绝您,说明他有眼无珠!陛下,这种人不值得您为他伤心,请您告诉我他是谁。总有一天他会跪在地上祈求您的垂怜。】

    迟一悬幽幽道:“他是……财神爷。”

    命器:……

    接下来,无论迟一悬怎么逗它,它都安静如鸡,仿佛忽然断网了。

    而迟一悬在原地踌躇了半天,还是又转回去法器店,买了两件黄级上品法器。

    想当初他还笑话宋典来混了那么多年,一件玄级法器都没有,现在得知一件黄级上品法器一千灵石起步,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笑话别人的资格。

    挑挑拣拣半天,迟一悬买完东西结账,正打算开门回家的时候,“断线”了良久的命器终于又出声了,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它语气平稳道:【陛下,建议您回到朝歌之前,先改造半月峡的那条灵脉。】

    迟一悬有些惊讶,“灵脉还可以改造?”

    命器将自己刚才在这座仙洲城市内扫描录入的《灵脉详解》某一部分内容展开在迟一悬面前。等待迟一悬阅读完毕后,它才道,【铁笛两姐妹并未告知您灵脉的来历,而她们明明有传送阵,却不肯借用传送阵的便利离开半月峡,而宁愿冒险找外援,我想,这不止是为了守着那条灵脉。】

    的确,如果灵脉比她们的性命重要,也不至于拿来做交易。这一点迟一悬之前问过她们,她们说传送阵无法支撑那么多人传送。但在问星门发现她们之前,她们明明有大把机会可以利用传送阵外出历练,毕竟那个传送阵是双向的,只要被传送人愿意,可以在固定时间内传送回来。

    可是她们在对外界最好奇的年纪,没有一个离开半月峡,且对逃走不报半点希望。宁肯留在原地等着结界被问星门攻破。

    说明,她们认定,有比问星门更强大的势力在追捕她们。

    是三大宗,还是九大仙门?

    迟一悬越想越不对,“我拿到的灵脉,该不会是个赃物吧?”

    但看铁笛她们的模样,也不像心虚的样子。不过命器说得对,不管如何,都要将灵脉改造一番,确保它和原来有所区别。

    命器道:【金生水,水生木。眼下就有一条合适的灵脉。】

    迟一悬秒懂。

    他召出传送门,将地点设在了东莱国凤城的偏僻角落里。

    一落地,呼呼的大风就迎面刮来,护体灵光启动,那大风在刮到迟一悬面门之前,就被阻隔在外。

    迟一悬顺手一抬,捞住不远处一个即将被刮飞的老汉。

    老汉家里有人病了,今日是冒险到风最大的地方采药,在凡人朴素的认知里,凤城风越大的地方,灵气越浓郁,越有可能诞生珍贵的草药,要是能弄一株回去,卖个好价钱,就能为家人治病了。

    他也的确采到了夹缝里的一株好药,然而在采药途中,他的石磨不见了!也不知是被哪个贼人给偷了!

    石磨是很重要的东西,凤城附近的百姓不止拿来家用,外出时还会绑在身上,防止被风刮走。穷人买不起防风增重的符纸,用这种土办法虽然累了点,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没了石磨,老汉只能冒险回家,在绕过一段城墙后,没了挡风的建筑,他不出意料被刮飞了。

    凡人身体脆弱,更何况他这把老骨头,随便撞到哪里,就是个头破血流,老汉吓得闭上了眼,可等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落在平地上,还已经离开了风最大的那段路。

    “难道,真有神仙?”老汉之前是隐约感觉到有人接住他的,想到自己是个受到眷顾的人,当下也不遗憾丢了石磨的事了,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而迟一悬这时候,正在和凤城地下的灵脉战斗。

    不同于被主人明确用于交易的那条灵脉,凤城地下的这条灵脉虽然也没有神智,但本能地知道自己要被偷了,拼命地挣扎起来。

    迟一悬倒不是打不过区区一条下品灵脉,只是他担心惊动凤城的皇室,不敢动作太大,难免有些碍手碍脚。

    等他终于将这条灵脉中的木灵抽取大半,天已经黑了。

    而失去了大半木灵,凤城地下的灵脉萎靡不少,凤城终日无休无止的大风也化作了浅淡的小风,以后不说大人,就连小孩子也能自在地出门了。

    自然,也无法再托起港口的鲲舟了。

    至于以后霸刀门的人会不会来补齐这条灵脉中的木灵,迟一悬表示十分期待,他们要是来补一次,他就偷一次,做这种事,他半点不亏心。

    传送门打开,迟一悬回到了朝歌。

    无名荒漠的天空也已经黑了下来。

    裘平安提前得到了东家的传信,将忽然出现在朝歌附近的铁笛等三百多个半大孩子接进了朝歌。

    “山谷里刚刚才安置了差不多一万人,空房子都没了,现在好多人挤一个屋呢!”

    裘平安说着这些话,脸上却是半点不愁,他带着这群半大孩子来到山谷西边甲一巷第三排房子前,“这是新盖的,还没来得及打家具,委屈你们,要二三十人挤一栋屋子了。”

    裘平安看得出来这群半大孩子都细皮嫩肉的,穿得也得体,不像是奴隶,也不像是寻常平民,反而更像是好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孩,还担心人家会看不上这些房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孩子看到这排房子都非常兴奋,上上下下跑来跑去摸来摸去,那好奇又欢喜的模样叫人看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铁笛姐妹对单独拨给他们的这一排房子自然也非常满意,毕竟他们以前都是住山洞里,还没正式住过房子呢!

    裘平安走了,五铜则带着姐妹兄弟们参观山谷内的环境,还自豪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朋友兰兰,展示了他和兰兰一起做的买卖。

    到了夜里,五铜没有回兰兰那里,而是跑到西边,打算陪自己的家人们度过在朝歌的第一个晚上。

    五铜说道:“当初我来到东极洲后,一心想要回去,谁知道运气不好,遇到的都是坏人,一路被人卖,最后变成了人牲,还好有兰兰姐照顾,后来又遇到了仙师,姐姐们不必担心,仙师真是个好人,我仔细观察过了的。”

    五铜说完没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愣了愣,开窗往外看,就被迎面扑来的水汽打湿了面庞。

    今日轮到郭千山值守,他正在台阶下擦拭斩鬼,忽然间头顶一凉,他第一时间怀疑哪只不长眼的鸟往他头上拉了一波,等接二连三的凉意浇在他头顶时,他开始怀疑一群鸟来报私仇,直到他不远处的火把被浇灭了。

    郭千山惊得站起来。

    “下雨了!”

    夜幕中,忽然有人大喊起来。然后,激动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许多人从家里奔出来,拿出家里所有的器皿兴奋地盛接雨水。

    荒漠下雨十分罕见,更何况朝歌本就缺水,如今突然有了降水,大家都担心这场雨转瞬即逝,跟宝贝黄金一样宝贝这场雨水。

    石大海一家都好久没洗澡了,一边接水一边就忍不住隔着衣服开始搓泥了。

    蔡婆婆祖孙将所有器皿都盛满了雨水,开始望着大雨后悔自家没有多买几只水桶。

    兰兰把家里装米的木桶都倒空了用来接雨水。

    陶秀丽一边接水一边冲着左邻右舍大喊,“我家烧了好多陶罐,快来买啊,多接雨水,一律打折啊!”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萧好女等龙虎帮一众人干完活刚刚歇下来,就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毕竟他们的房子是由牢房改的,本来就是镂空的。

    眼看着自己这阵子辛苦攒的家当——一卷铺盖被淋了个透,萧好女一边跳脚一边骂老天也是个贱人……

    这场雨从天黑下到天亮,又从天亮下到天黑,波及范围不止是朝歌,还包括朝歌方圆二十里的地盘。

    开始有人担心大雨一直不停,会不会将这片山谷都淹没。然而人们很快发现,水流汇聚到地面后,水位下降的速度非常快,像是地底有个蓄水池,源源不断吸取着地面蓄积的雨水。

    这时候朝歌中的第一批住民才想起来,当初管事们普及过的排水系统。

    第040章 灵脉听话

    迟一悬觉得场面有点难收拾。

    事情要从他回到东极洲开始说起, 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改造灵脉的办法,然后抽取凤城灵脉的大半木灵,将之融入半月峡的灵脉当中。

    这个过程就好像将一枝花嫁接到原本不开花的植物上, 前者补全了观赏性,后者补全了抗病能力, 并提高了开花量。

    半月峡的灵脉原本只具有金灵和水灵,在融入部分木灵后, 这条灵脉的品质理所当然地提升了, 从黄级上品变成了黄级圆满, 如果不是因为这部分木灵取自一条黄级下品灵脉,它甚至可以突破玄级。

    毕竟金生水,水又生木,这条灵脉的属性与木灵是相当契合的。而融合木灵也不止是为了让这条灵脉改头换面,还出自朝歌自身的需要。

    灵脉中的金灵大概率能使朝歌生出一两个矿藏, 丰富朝歌的资源,水灵可以召来云雾改变这一带的气候, 增加降雨降低温度。

    但朝歌的地址在无名荒漠上, 这里植被稀少,大部分土壤荒漠化, 地下没有植物, 这也就意味着, 一旦种下灵脉降下大雨,朝歌乃至附近会有大一片沙土被水流冲走。尤其朝歌是在山谷之中,若是谷内屋舍被泥沙冲垮了,会带来不少麻烦。

    但在融合木灵后, 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凤城那条灵脉在给凤城带来大风的同时, 也带来了繁茂的植被。

    只不过那是一条黄级下品灵脉,灵脉中充斥的木灵没有克制,才造就祸害凡人的大风,新灵脉中的金灵恰好克制木灵,倒不必担心会变成第二个凤城。

    “金灵克制木灵,木灵恰好牵制金灵,倒可以勉强平衡,只是水灵没有搭配克制的属性,可能每次降雨量会比较大……不过朝歌目前很缺水,应该不是问题吧。”

    于是迟一悬一回到朝歌,就将新的灵脉种入了地下,同时为了避免沙土在降雨下大量流失,他还在山谷周围撒了大把从北盛洲薅来的种子,以此辅助木灵。

    果然,灵脉刚刚种下,这片小小天地中的灵气还未来得及活跃,一片乌云就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了整个朝歌,只是当时已经入夜,才没有被人发觉,直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整个朝歌陷入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狂欢中。

    迟一悬种下灵脉后就在小宅的窗前静静看着,当发现谷中住民大喊大叫冲出来接雨时,他下意识想阻止,让他们知道以后再也不缺水了,不必这样,但是脚还没迈出去,懒惰就使他倒了下去,并顺势躺在窗边的摇椅上赏雨。

    算了,让他们发泄一下也挺好。

    然后迟一悬一觉醒来,发现天空一片漆黑还在下雨,而自己精神饱满,他奇道:“欸,我感觉自己睡了一天,怎么好像才过了一小会儿?”

    命器:【您没有感觉错,您睡了一夜一日。】

    迟一悬吃惊,“这雨下了这么久!”

    他赶紧起来查看情况,见朝歌内排水系统运转良好,谷内没有出现洪涝,洒下的种子也在木灵的催动下飞快发芽生长,根系团住了松软的沙土,没有造成土壤流失的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呼,幸好盖房前先搞了下水道。”

    【陛下,朝歌不需要这么多的降水,一天两夜毫无间断的大雨,已经打乱了朝歌的节奏。】

    的确,虽然排水良好,但这里的天气以前太极端,所以家家户户都没有备下防雨防水的东西,现在很多人被大雨困在家里没法出门,而且因为降雨带来大量潮气,有些人家的柴火点不着,墙角生出了青苔,再这样下去,他们家里的粮食都要发霉了。

    “必须停雨了。”

    迟一悬试图操控朝歌地底的那条灵脉,然后他发现这条灵脉,它不听话!

    迟一悬目瞪口呆,“这什么鬼?它生出灵智了吗?”

    他尝试跟灵脉勾通,无法沟通,却能感受到灵脉传来有些焦躁的情绪。

    有情绪,说明这条灵脉已经有了混沌的意识。

    “我这是什么运气,不是说只有最顶级的灵脉才能生出灵智吗?”迟一悬试图和灵脉讲道理,“你只是区区黄级,大可不必如此长进啊!”

    然而灵脉传来的情绪更暴躁了,像一个无知的婴儿一样想要发脾气。

    命器的知识库里也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只能沉默。

    “奇怪,这条灵脉在半月峡的时候分明没问题啊,刚刚融合的时候也没问题啊!”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

    迟一悬看向苦海道的方向,“是了,脚下这片土地毕竟与苦海道相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迟一悬将神识沉入地底,再次与灵脉接触。这一回他仔细观察,发现灵脉头部那疑似眼睛的两个黑点,居然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缝隙中仿佛有瞳孔形成,正从那点缝隙中透出邪恶的光。

    而灵脉只是与迟一悬的神识微微一碰,就继续在地底翻腾起来。灵脉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实物,哪怕在地底翻腾得再厉害,也不会造成地震,但朝歌内的雨倒是越下越大了,不止是朝歌,这场雨甚至绵延到附近二十里的地方。

    【陛下,该怎么办?要收回这条灵脉吗?】

    迟一悬却摇头,如果他得到的只是一条黄级下品,那么只当个降雨工具也没什么,但这条灵脉已经十分接近玄级,这么收回来就太可惜了。

    “婴儿哭了就把它抱起来,看看它有什么需求。我想,对于灵脉应该也一样。”说罢迟一悬手掌一张一合,隔空关闭了朝歌地下的阵盘。

    阵盘一关,笼罩朝歌的结界消失,一直翻腾着的灵脉骤然舒展,开始分出根须一样的触角向外延伸……

    朝歌仓库一层,郭千山正和其他同伴在一层的大堂里开会,时不时望一眼外面毫不停歇的大雨,面色有些忧虑。

    马弘宣看出他的顾虑,“这场雨总下不停,不是个办法。”

    万天佑很乐观,“东家之前外出,不就是为了解决干旱么?如今的大雨肯定是东家带来的,东家兴许觉得之前太干旱了,所以才多下一会儿。这我们之前不是都商议过了吗?”

    樊蕙兰提出另一种顾虑,“可万一,东家还没回来呢?”

    听了这话,众人面色微微一变,跟其他人不同,在这里的人都是猜到东家真实身份的,他们认定朝歌就是东家复国的第一步,况且东家向来关心谷中情况,如果这场雨是东家带来的,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停?

    要知道他们今日原本的计划是铺路,现在都耽搁了。

    “我们要不要去小宅瞧瞧?”卢文星小声询问。

    正在这时,裘平安冒着雨从外面进来,对他们道:“快出来看看,外面雨势有变化。”

    众人于是披上仓库里用来防潮的油布,顶着密密麻麻的豆大雨滴往外走。

    油布不够,万天佑又不想被同伴落下,捏着同伴油布的一角硬挤过去。只是刚刚踩出去,他就发觉脚下不对劲。

    盖因这段时日他们有空就要摩擦鞋底练习抠地,鞋子都练废了好多双,但也因此额外锻炼出一种对脚底的敏锐洞察力。他们的脚很敏感,对脚下的土地更加敏感。这么一踩到地面,立刻就察觉出与之前的不同来。

    万天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就大叫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其他人也感知到脚底有点不对劲,这时便在万天佑的提醒下低头看去。

    大雨里不好掌灯,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好在修行者目力都不错,发现之前为了铺路压得异常平整的地面上,竟冒出了一层草皮!

    借着不远处仓库的火光,他们看见这些新冒出的小草颜色嫩绿,在倾泻的暴雨中被打得东倒西歪伏在地上,好不可怜。

    野草常见,但这是朝歌内头一回长出野草,他们心中就不免生出了一股爱惜,况且这么大的一片,却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让他们不免又爱又怜。

    裘平安惊道:“这什么时候长得啊,白天还没有呢!”

    一回头瞅见万天佑,又惊了一下,“你怎么跟野草似的,也一下窜高了!”

    然后才发现万天佑踮起了脚尖,胆战心惊的样子,像是害怕踩着地上的草,倒叫裘平安不知说啥好。

    郭千山在前面道:“我感觉不太一样了,周围的灵气似乎越来越活跃了,赶紧往前面看看吧!”

    郭千山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才发现这一点,细细体会一下,竟发现此间灵气果真活跃了许多,怀着一种道不明的激动喜悦,他们加快脚步往谷口走,万天佑则踮着脚尖跟在后面小碎步走。

    片刻后他们来到谷口,马弘宣伸出手撩了下雨水,道:“雨势好像小了些。”

    他们扎堆在谷口往远处眺望,发现一开始只在朝歌附近徘徊的乌云开始往远处扩散,倾泻的大雨像一个巨人,朝着远处不停奔跑,一路奔,地面一路冒出茸茸浅草。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东极洲极其罕见的、堪称神迹的一幕。

    朝歌内。

    铁笛刚刚哄完最小的妹妹睡下,就发现外面雨势小了些,不由起身往外看。钢琴绕开在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孩子们,走到铁笛身边小声道:“你有没有发觉,灵脉不太对劲?”

    铁笛点头,作为灵脉的前任主人,她当然也感觉到了。但这条灵脉是她从离开半月峡的阿姊那里继承来的,并非她自己驯服,所以她的感觉并不强烈,她是在瞧见墙角长出青苔,地面冒出小草才发现灵脉变了的。

    铁笛道:“那位前辈神通广大,也许他对灵脉并不很满意,所以做了些改动。”

    钢琴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我感觉到,是更好的变化。”

    铁笛脸上现出点笑影,“这里远离仙洲,又有前辈庇护,我们以后就不必再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睡得正香的妹妹弟弟们,“他们也可以出去尽情玩,再不必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只能被拘束再峡谷里。”

    钢琴点头,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雨中夜色,雨声嘈杂,她们心中却安宁。

    ……

    五铜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天亮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雨变小了,于是拿一个木盆顶在脑袋上,哒哒哒踩着雨水往他和兰兰的家跑。

    兰兰见到他很惊讶,然后才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跟你的家人一块,再也不来我这儿了。”

    五铜哼了一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呗!”

    兰兰也不理他的别扭,叫他进来吃饭,“一早起来我就发现墙角长了一堆木耳,拔出来炒了盘菜。”

    五铜在檐下甩干了衣裳不再滴水才进去,一进去就观察家里,看没有漏雨,存粮也没有发霉才放心,然后他吃了一筷子木耳,眼睛一下瞪亮了,“好好吃!”

    ……

    郝婆婆一家刚刚提心吊胆地在朝歌落户,就遇到了难得的大雨,之前管事分的馒头干粮已经吃完了,担忧得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被安置在同一栋屋子里的其他奴隶也是如此。

    这样的大雨天,不让他们出去干活,还让他们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他们很不安心。

    直到有几个人敲开了门,他们身上披着蓑衣,肩上挑着担子,木桶用油布裹着,揭开上面的盖子,露出一堆白胖馒头。

    给屋子里的奴隶每人分了一个,在奴隶们忐忑不安的目光中道:“这两天一直下雨,路也不好走,看你们该没吃的了,就做了些馒头,先顶顶肚子,别着急,我看这雨也快停了,等晴了管事会安排你们的,莫怕啊!”

    手里捧着馒头,感受着这热烘烘的善意,郝婆婆一家不禁湿了眼眶,道:“你们自己家粮食够么?我们饿一饿也不怕的。”

    “嗐!快别这么说,我们以前也是奴隶,你们有什么难处,我们都知道。你们且安心呆着吧!住久了就知道,我们这地方好,仙师好,管事好,都好……”

    他们原来也是奴隶!?

    屋子里的奴隶很惊讶地看着那些气色红润的人远去,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沉甸甸的心,忽然就轻盈了。

    ***

    “阿姐,我们家的粮食都蒸了馒头送出去,家里该吃什么?”挑着担子远去的人中,一个青年声音憨憨道。

    阿姐挑着担子在雨里脚步轻快,半点不担忧,“这有啥,没了粮食就跟管事的说呗,管事会补给咱家的,这大雨天也没啥事做,我们出一把力气,就能让新来的不饿着肚子,免得他们闹出事来,给管事们添麻烦。”

    青年这才醒悟过来,忙加快了脚步,路上他们遇到别的邻居开门问,“张家姐弟,你们身上蓑衣哪来的啊?”

    张家姐弟说是蔡婆婆家编的,让他们赶早去,去晚了就买不着了。

    蔡婆婆?

    那对又老又弱的祖孙?看不出来真有本事啊,也好,这对祖孙终于能有个挣钱营生了。邻居嘀咕着,带上铜钱也上蔡婆婆家去了。

    ……

    第一天大雨过后,蔡婆婆祖孙就发现自己种在院子里死活不长的灯芯草跟吃了仙药一样不停窜高,祖孙俩非常勤快,冒着雨拔出来,一个烘干一个编织,卖出第一件蓑衣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

    蔡婆婆隔壁开小医馆樊老伯一早起来,发现墙角绿油油一片,拿上叆叇仔细一瞧,才发现竟然是之前洒下的草药种子都长起来了!看成色,有十年年份那么大了。

    “天爷哟,这不是下雨,这是洒了仙水啊!”

    ……

    银城前两天还是艳阳高照呢,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天刚蒙蒙亮就下起了大雨,这在以前可是前所未见的,毕竟银城北边接近无名荒漠,向来也不爱下雨。

    很快就有人说这场雨是从荒漠那边过来的。这下可很是引起了一番议论,等有人撑着伞跑去荒漠边看,竟发现荒漠上长出一条绿意葱茏的路来,这路还不小,能容几辆马车跑上去呢!

    跟其他还在议论惊奇的人不同,罗燕行清楚地知道这条路是怎么来的,只因她凌晨起身带着一帮伙计预备往朝歌去,正好见证了雨水从朝歌那边过来的场面。

    朝歌缺水她自然知道,与陶大成交易时,对方也提过一嘴,说他们东家是外出去寻办法,现在看来,也许那一位,是外出晋升去了。

    “老板,呼风唤雨可是元婴大能才有的本事啊!”

    伙计的声音把罗燕行唤回神,罗燕行嘴上说着不要乱猜,心里却有些乱了。

    就算那一位不是元婴大能,本事应该也差不离了,他为何会留在偏僻的东极洲?他建立朝歌,究竟图什么呢?

    看着好不容易从奇珍堂那里争来的店铺和声望,罗燕行心里模糊产生一个念头,银城也许保不住多久了,应该尽早做其他打算了。

    ***

    迟一悬麻了,当他意识到朝歌这片地方对于灵脉来说就像个小小的笼子时,他果断关闭结界,让灵脉得以施展。

    灵脉施展开后,确实高兴了,他能感受到了一股模糊的喜悦,然后灵脉就跟出去放风的哈士奇一样,彻底颠了起来,它带着大雨在周围逛了一圈,然后精准地朝着银城而去,由于触须是从朝歌伸出去的,灵气逸散时一路长出了一条颇有些烂漫的芳草路。

    再然后,它就跟个贪吃的娃娃一样,把银城地下那条灵脉给吞了!

    吞了!

    吞了!

    吞了!

    迟一悬差点惊掉了下巴。虽说银城地下那条灵脉严格来说不算灵脉,只是一团不入品不成形的灵气小漩涡,勉强保障银城身为一座城市的尊严而已,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把人家吞了啊!

    眼看灵脉吞了银城的灵气小漩涡后,那对眯缝眼里射出快乐的光芒,还有点喝醉似的摆动来摆动去,迟一悬赶紧施法给它多上了几层封印免得它又跑出去捣乱,又将朝歌的结界开启,只不过这回结界范围扩大了一大圈,确保灵脉有足够空间伸展,这才坐下来擦了把汗。

    朝歌内的雨渐渐小了,灵脉也终于听话了。

    但迟一悬此时却是又心累又心虚,觉得自己是个管不好熊孩子的熊家长。

    【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难道叫它吐出来吗?”迟一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

    不久后,雨水停了,迟一悬又接连收到消息提醒。

    【恭喜,您的领地内增加了一个蓑衣铺子,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增加了一些灵气浓郁的土地,并有优质草药诞生,您获得点数三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增加了大量绿色植物,您的朝歌成为了这片荒漠上第一片绿洲,您的朝歌成为了大家心目中最美的地方,您获得点数三千。】

    【恭喜……】

    接下来又是新增店铺的奖励提醒。人口多了以后,虽然朝歌的负担更重了,但是新的人口就带来新的商机,尤其这场充满灵气的大雨降下后,领地里新生了不少草药和可食用作物,又为朝歌增加了新的优势产品。

    “有了灵脉,以后不用再买生水符,又能为账目上省一笔钱。”

    不管怎么样,解决灵脉这么件大事,到底叫他心情放松了好多,折腾了这么久,他肚子也饿了,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后,他翻开背包格,惊喜道:“欸?我去法器店的时候,不小心拿了点灵食点心。唉,没办法,钱都花了,只能吃了。”

    灵食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他一口一个,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命器却忽然道:【法器店和灵食点心铺子相隔二十步,看来您一定是购买法器时不小心脚一滑,滑进点心铺子后,又一不小心往背包里塞满了灵食吧!】

    迟一悬:……

    他有些羞恼,“住口,不许再说大实话!”

    他觉得命器一定是在为了“财神爷”那件事阴阳他,并且他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