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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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换房间么？”米丽笑吟吟道, “四楼五楼更安静点，阳光房也很舒服，还是按照以前那样住？”
米丽对兄妹二人的安置问题极为上心, 堪称体贴备至，热情到清禾明知她是父亲下属都不好意思应承的地步。
说起来米丽是顾长风的秘书，算曙光高管，财团的大事小事都忙不过来，怎么会特地抽出一天时间把他们两个成年人安排妥当。
清禾两手空空——行李早被米丽着人取走安置，根本不用她自己动,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米丽声音从二楼远远传来。
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客人。
而米丽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不是说她恶意揣测男上司和女下属的关系，问题米丽这个外人对他们家这么熟悉也不合适吧？
原主从前记忆里根本没有米丽这号人。
没想到兄妹去太空三个月，回来家里就多了半个主人。
清禾不在乎顾长风的感情生活，也不介意米丽如果真的上位是否会侵吞财产,反正这俩人只要对她没有人心黄黄就行。
少女不介意对可能的后妈摆出礼貌姿态，毕竟她也是鸠占鹊巢了原主。
问题米丽实际年龄也就比她大一点，这多少有点……
算了,不管老头子怎么想的。
大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男人，想和年轻女子贴贴, 年轻女子想爆金币（或者确实仰慕普罗米修斯）, 都跟她关系不大。
最重要的问题是——
清禾望着闪闪发光的五层豪宅，觉得水晶吊灯反射的光如此耀眼。
说句没出息的，清禾从前见过最雄伟的建筑应该是他们医院的住院大楼,再要不就是建造模拟游戏里过个眼瘾。
清禾刚才路过时看到,光这豪宅的随便一个阳光花房，都比她前世整个家都要大。
而这些黑暗纪元前保留下来的珍贵花草,每一株都有专人照看，在阳光下争奇斗艳，生机勃勃。
她以前的生活质量，居然还比不上这里随便哪束花……不过比邪神强。
她好歹有爸爸妈妈留下来的房子，虽说不大，但一个人住也是宽松自在。
祓神却只能睡在冰块里，一躺几万年。
这不比她惨多了。
清禾忍耐住手痒，努力表现出看惯自然的小姐模样。
她很稀罕这里，只是米丽是外人，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异常。
顾长风不在，这栋豪宅的主人只有她和祓神，想探索以后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会儿。
而邪神嘛，哪怕睡桥洞表情估计都不带变一下。
人类的世俗欲求，距离
望着米丽笑吟吟的面容，清禾终于真切意识到这座豪宅随便她怎么折腾都可以。
说句粗俗但意外贴切的，现在她内心蠢蠢欲动，真有一种山猪钻进玉米地，可以放肆拱来拱去的错觉。
金钱到底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感情的缺失。
“不用啦，我自己看着来就行。”
察觉到清禾的态度，米丽微微一笑。
“好，那我就先回公司忙了。有事情直接打我电话，集团会优先处理。”
清禾客气地送米丽离开，然后又打发宅子里其他佣人散去休息，只留下祓神一个。
“你喜欢财富？”祓神微微挑眉。
“阿尔法人不喜欢么？”清禾感叹道，“钱真的能解决地球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剩下的百分之一是死亡。
至于祓神问题，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用钱解决。
比如她可以悄悄积攒资金，完了跟联邦政府买颗核弹，试试能不能炸死祂。
甚至都不需要攒钱，如果联邦政府知道有比黑死病更更更更恐怖的邪神就窝在地球，哪还用她说，估计自己直接开始核弹洗地了。
清禾略微琢磨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便想回房休息。
在家休息两天，她要去学校办理复课手续。
没错，虽然是荒诞的o文世界，但女主角也是要上大学的。
清禾是中文系的学生，修汉语言专业，原本规划的路线是精修公文写作，毕业后直接进家族企业给父兄当秘书。
只是对于书中人物来说，这个专业设定仅仅是故事背景中的一部分，日常play没谁在乎绩点答到。
情趣，全部都是情绪。
而在穿越来的清禾眼中，o文大学则是一个刷怪笼。
这个笼子里会不断刷新形形色色的帅哥美女，并且人手掌握下药技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苗疆大学呢。
*
曾经的顾凛为了情趣，非要将房间和妹妹紧挨着，并且露台相通。
在原主小姑娘的记忆里，月圆之夜是她最恐惧的时刻。
因为每个月的那一天，养兄都会顺着露台摸入房间，美其名曰给学习辛苦一天的她按摩放松。
小女孩需要想尽所有借口理由，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才能跟好整以暇兄长周旋。
顾凛就是清禾的梦魇。
感受着记忆里女孩的恐惧，清禾微叹口气。
这栋房子这么大，仅仅卧室、休息室便有二十多间，然而身为这个家的主人，原主却只能被桎梏在那个“公主房”里。
她甚至不敢说换个房间。
正为原主的坎坷命运嗟叹时，清禾忽然想到了自己。
原主不敢和顾凛说换房间。
那她就敢肆无忌惮地与祓神说话了么？
她以为自己勇敢自尊，有成熟独立的世界观，但抛去为自己粉饰的自我安慰，她的行为不也是“不敢”么。
原主不敢反抗哥哥，将他赶走。
而她也不敢对祓神说什么……
不敢这个词，真的刺耳。
她扬起的唇角才微微向下撇，便听身旁有人说。
“又不开心了。”
邪神青年身着灰色兜帽卫衣牛仔裤，显得身高腿长，颇为休闲自然，拉去拍杂志都不违和的感觉。
换作原本的顾凛，绝对不会有这么出众的气质。
清禾略微沉默，忽然很笃定地开口。
“你住楼上东南边卧室。”
公主房不变，但她要把恶邻赶走！
“？”神灵微微挑眉。
清禾不由得回答：“……我住楼下。”
但这一次，终究没有软弱地补充一大堆无用之语，比如这样其实和他更亲近云云。
“嗯，我住楼下，你，楼上。”
神灵定定注视她，忽然莞尔一笑。
“好。”
祂轻快道。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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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祂答应,清禾先是松口气，随后又感到隐约懊恼。
她想试探出自己在祓神这里的耐心边界，迄今为止试探了不少次, 不得不说，每次的效果都超出寻常的好。
祓神无有不允，耐心，偶尔还会赠送浅浅微笑的态度，已经击败地球绝大多数同龄人类。
话说回来，地球貌似也没有三万岁的男人。
祓神属实赢在起跑线了。
想到这句怪怪的吐槽, 清禾不自觉抿唇忍住笑意。
神灵瞥她一眼,倒是没问她为什么笑。
祂单手插兜，人模人样地向楼上走去。
而看着祂的背影，清禾才想起来自己其实应该再问一下，普通人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有没有什么隔离措施。
反正她铁定被腌入味儿了，现在也逃不开避不开。
可这座豪宅中还有十七名负责日常运转的管家与其他家政人员,她瞅着阿姨叔叔们还挺负责爱干净的。
结果现在大少爷已经掉包成超级病毒体……
清禾叹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回房还不能休息，得想出合理逻辑, 给这些人搞个放假通知。
什么隔离，什么双向劝说磨合,都过于麻烦了。
她还有四天就要生死大考, 也没时间搞这些，所以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给大家伙放假，消灭接触机会。
这是对大家都负责的好方法。
可惜事情总比想法难。
且不说清禾来到这全然陌生的豪宅后, 一时间连找个水杯都要翻箱倒柜半天, 甚至通过对讲机询问阿姨。
光合适的给大家放假理由她也找不到合适的。
许多家政人名她还没能记清呢。
清禾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连玩终端刷刷新闻的兴致都没有。
她寻思做个好人怎么比考证还难。
考证那会儿, 她每天再累，好歹晚上还能打起精神，细致为自己泡澡放松，然后舒舒服服睡觉。
然而这穿越一趟，她分明当上堂堂财阀大小姐，晚上反而心力交瘁，累的什么也不想干。
仔细剖析，身体累倒不是非常。
今天经历的事情虽然多，但大部分情况她都是在坐着跟人讲话，没什么辛苦。
主要是心累。
心好累啊——
此刻支持她唯一坚持的理由就是那点洁癖。
不洗漱，清医生绝对做不到从容睡觉。
所以嘴上这么纠结
她知道按照自己的习惯，就算在床上再怎么磨蹭拖拉，最后还是会去洗漱。
就像现实生活。
无论她怎么强撑着熬夜，告诉自己只要不睡觉，这一天就没有过去，她就还有四天自由能够享受，时间的实际流逝也不会改变。
墙上石英钟滴滴答答地响，时针无情地指过十……想不到。
实在想不到呃啊啊啊啊啊。
清禾心情简直比写病历本还烦躁，病人情况好歹有各方面参照，但对祓神相爱之事她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秉持o文世界的指导思想，她打出底牌间接亲吻，没想到效果不算完美……那还能用什么招数。
难道要他们做恨嘛？
就在此时，窗帘背后响起笃笃的敲击声，像是有鸟在啄玻璃。
晚上十点多了，还有鸟扑棱么？
富人区的自然绿化还真好。
想着乱七八糟的吐槽，清禾没心思起床观赏，直到那鸟跟啄木鸟似的一直敲，她才忍无可忍，索性决定起床。
先把这鸟赶走，然后换衣服泡澡。
泡澡时候舒缓精神，同时思考最后三天的应对策略。
然而，当她拉开窗帘，不太高兴地向外面张望时——
“祓？”
她愣愣看着窗外黑色羽翼修长舒展的青年，大脑陷入短暂宕机。
等等，咱不是在科幻末世片场么？哦可能有点玄幻要素。
但是黑色翅膀是怎么回事？
世界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加了圣经元素么？
“要去外面散步么？”
祓.天使限定版.神如是说道。
*
“啊？”
清禾嘴巴微微张开，半天合不上。
她觉得这样的表情一定很蠢。
因为原本神色冷淡的祓神看见她表情后，露出明显被取悦的神态。
“散步？”
和你？
这样？
清禾盯着祓神的大翅膀，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哪个关键词。
“你白天不是艳羡那些男女么？”
哦，她靠着车窗盯着那些人的时候，祓神原来也在注意她。
“你我的契约并不拘束自由，想去便去。”
清禾顿了顿，稍微梳理思路。
“打住，首先，这个翅膀怎么回事。”
“哦，刚才同化了只云雀，地球鸟类基因有些意思。”
……清禾默默为那只可怜的鸟表达怜悯。
“你吃了它就能长翅膀？”清禾忍不住端详祓神身上，寻找除了翅膀还有哪里有羽毛。
然而青年全身穿得严实，少许露出皮肤完全看不出迹象。
神灵纠正：“不是进食，是同化。”
“嗯嗯嗯嗯，明白了。那你怎么这样飞下来，叫人看见怎么办？”
清禾敷衍着拉开窗户，想赶紧把祓神拉进来，免得顾大公子改造成为鸟人的消息登上明天头条。
这家伙只会搞大动静么。
拽祂进来时候，少女悄摸在祂羽翼中薅了一把。
手感柔润蓬松，酥酥痒痒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神灵敛起翅膀，却没有完全收起的意思。
“有事情用终端告诉我很方便，这样容易出事，也就是咱这儿独门独栋。”
“我讨厌终端。”
神灵罕见使用了情绪词。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诧异：“你懂什么是讨厌？”
“类似你畏惧我时。”神灵自然道，“我同样讨厌你畏惧我。”
“……现在倒也没有啦。”过于直球，反倒清禾有点不自在。
“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飞下来，不到两秒钟。”
清禾终于明白那只鸟的死因了。
出去散心也行，她正好也想透透气。
她听米丽说，第一基地是联邦文明的灯塔，也是唯一不存在宵禁的基地，即使凌晨商业街也还是很热闹。
“你会开车么？”
祓神瞥她一眼，用行动说明答案。
“哎哎哎哎——”清禾惊慌地一把搂住祂的脖子，刚挣扎一下，却又怕掉下去，只能僵硬地呆在祂怀中。
这个家伙居然将她一把抱起，微微振翅便带起一阵狂风，将她房间里的配饰物品吹得东倒西歪，噼里啪啦落一地。
“干嘛干嘛，我们两个突然消失大家会着急的！”
“万一被人看见我们两个违章飞行怎么办？”
“祓你真的是疯了！”
清禾只觉得两人越飞越高，晚风吹得她头发向后乱飞——
“我说你就不能飞低一点么！”
这要是摔下去，祓神死不死不好说，她肯定要翘辫子。
祓神没有理会少女慌乱的嗔怪。
“向下看。”祂平和说道。
此时飞行渐渐平稳，而清禾也意识到，指望祂向回飞权当无事发生彻底没可能。
那看就看吧。
清禾调整情绪，自暴自弃地向下看去。
少女黑色的眼瞳被繁星般的灯火点亮。
晚上十点，高墙之内的市区已经灯火通明，车流汇聚成闪烁明亮的蛛网，如同金色的棋盘。
而在棋盘的中央，高大建筑犹如文明火炬，吸引着所有的目光。
而在高墙之外，污染区漆黑一片，死气沉沉。
两边地界反差极为明显，也让人尤其深刻的感受到，这片光芒就是文明的光芒。
是人类社会的气息。
有些微妙的，异星邪神居然也在夸赞。
“地球和阿尔法星完全不同。”
“阿尔法星从来没有如此明亮的时刻。”
清禾心里忽然涌起冲动，而她也确实问了。
“那你喜欢么——想让这份光明一直保持下去？”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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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这句话时,清禾带着似有若无的期待，紧紧关注着祂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此刻祂将她稳稳抱在怀中时，肢体接触的温度；也许是因为祂被人间灯火点亮的眼睛；也许是因为祂刚才夸奖时的语气……
总之她就是想问, 也确实问出口了。
“无所谓。”祂语气平淡。
“噢。”她故意用同样的酷酷语气平淡回应。
神灵对幼稚挑衅无动于衷。
她唇角不禁向下撇了些。
“多好看的光啊。”清禾喃喃道，“墙外没有这么漂亮的光，阿尔法人两千年的文明也没有。”
根据科考队考古到的资料，古阿尔法人文明存续时间至少有两千年。
他们有许多超越人类科学认识的神秘技术，理论上讲文明维持时间绝对可以更久。
然而架不住他们喜欢侍奉瘟疫与死亡之神，更架不住他们的教义是把神灵延伸体往肚子里吞……文明不灭绝才奇怪呢。
相遇这么久,清禾对祓神的调查研究终于取得了初步成果。
除却考古队官方发现的“百貌之神”外, 她确定祓神也是瘟疫与死亡、掌管新陈代谢万物轮回的生命之神。
只是这个宇宙到底有没有“神”这个玄学概念，清禾依旧无法确认。
如果祓真的是神，那核弹对祂估计都难有作用。
她恐怕得去寻找所谓对神宝具，什么奥丁长枪之类的东西。
但祓神如果只是究极进化的烈性病毒……
都亿万光年外了，病毒会夺舍有自主意识能逆转时空（？）也很正常嘛。
让她吃不准祓身份的事件主要是圣诞夜的幻象疑云。
当时她被吓惨了,可现在胆子大起来，又觉得枪凭什么不能被做手脚？
或者她的认知本身就被刻意混淆了呢？
反正想要质疑，总能找到论点的。
“又不高兴了。”
耳边传来病毒体低沉的声音。
“你最近脾气很差。”
豁, 这家伙还好意思指责她脾气呢。
但又懒得反驳。
清禾搂着祂的脖子，胆子大起来,也敢探头向下看……诶？
搂着脖子？ ！ ！ ！ ！
清禾忽然回过味儿,他们此刻究竟是多么亲昵夸张的姿态。
说句大实话，清禾跟男人最亲密的时刻应该是看病的时候，堪称掏心掏肺级别（物理意义）。
她身体僵硬, 脸颊温度迅速攀升。
原本这是正常反应, 但谁让她身体不正常呢。
于是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她原本平静身体被温度启动开关,又开始整熟悉的幺蛾子，她觉得自己快化成水了。
救命，现在连强行推拒都不行。
这家伙完全没有降低高度，或者在哪块建筑平面歇脚的意思。
在这里挣扎与抢夺司机方向盘没什么区别，都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只是让身体这样胡闹下去，等她意乱情.迷开始乱摸扭动时，效果和挣扎不也差不多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不由自主乱摸的手就瞬间安分下来。
激素更多促使她身体柔软，潮湿，更加乖巧听话。
是真有大病吧！
清禾差点气笑。
瞧她这体质也怪有意思，还懂什么时候该闹，她索性问出让她心痒的问题。
“话说你算生物学男性、呃，雄性么？”
满天繁星之下。
城市灯火之上。
她被舒展着巨大黑色羽翼的怪物抱在怀中，如传说故事那样在夜色中飞行。
而她认真地询问这个怪物……生物性别到底算什么。
真不能怪她好奇。
她之前默认祓神为雄性，但是审讯室那里，祂不是同化了一名女职员，然后就变成女子模样了么。
一直还算温柔的神灵陷入沉默。
“我们地球的神话分地区，西边一点的讲究雌雄同体男女莫辨，但东方的就男女很清楚。”
她知道自己在挑衅，也知道神灵肯定会不高兴。
但谁让祂之前故意扫兴？
邪神的行事风格，不都该属于威逼利诱甜言蜜语那挂么？
偏偏就祓神爱说冷冰冰的实话。
但凡这家伙愿意骗人，随便说几句对人类很友善很喜欢云云，她的斗志可能都不会那么坚决。
在激素的刺激下，少女头脑出现微醺的钝感，目光不自知透着清冽挑衅：
“所以尊敬的百貌之神，您的真实性别——”
神灵平静答道。
“我的真实性别是什么，你要亲身体验回答么？”
清禾：……？
啊？ ？ ？
她听到了什么？ ？ ？
这是什么极其符合世界逻辑但完全不祓神的话？ ？ ？
清禾瞬间从晕乎乎状态清醒过来。
“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肚子里吞啊！”
“那是同化，不是吞。”
居然还很严谨呢。
*
如此一路吵吵闹闹，两人还是来到了早先被清禾关注的商业区。
名字很熟悉，曙光商业广场。
嗯，是她家旗下的资本之一。
还没靠近高楼，清禾便连连戳祓神，示意祂注意影响，别叫人逮住鸟人带着祂妹在天上飞。
不过祓神应该有祂特别的手段，反正一路飞来，都撞见无人机之类的东西。
要知道他们飞行路线是富人区到商业区，都防御森严，属于第一基地的精华地段。
运气不错，她的身体在远离祓神后变得正常，也有力气正常行动。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被认出来。”清禾嘟囔。
并非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算是小童星。
类似于前世那种靠公益广告出名的小童星，曙光生物许多相关方面的工程，根本就是用她的脸代言的。
而刻苦温柔美丽的原主，也确实让许多公民喜欢。
被她这个有知名度的妹妹带动，顾凛那张帅气的脸在年轻人中也很知名。
于是清禾稍作思考，决定先去自助售货机买口罩，低调遮掩一下。
帽子会很惹眼，但口罩在黑死病流行的时代，几乎算是人手必备的时尚单品。
“戴上。”清禾言简意赅，“你长相太招人了，散步要低调。”
说话的艺术成功消弭可能需要的累赘解释。
神灵乖乖带上口罩，看起来就是很低调的身高腿长帅哥。
虽然他俩身材气质路上依旧吸引人目光，但毕竟不是明星，不至于被认出进而引发骚动。
少女摸摸下巴：“首先得给你买件衣服。”
清禾目光很难不在祓神背后两个大窟窿停留，祂的黑色羽翼就是从衣服直接撑出来的。
翅膀还在外面垂落时，自然没什么奇怪。但现在翅膀自然消失，卫衣就显得空荡。
身材气质摆在那里，让两个破洞也显得很有设计感。
“走吧，逛街去。”
她还是头回和异星一起逛街——还是为了给对方挑衣服。
他们走过繁华喧闹的步行街，清禾打量着左右商铺橱窗，如果有审美感兴趣的便进去挑选。
她始终能够感到身旁有另一个人的陪伴。
祂真的好高。
清禾头顶刚过祂肩膀。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并不会觉得不自在或者嫌恶。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习惯祂的存在，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都是被强迫接受啊。
“试试这件衣服。”她将衣服在祂胸前比划，“很适合你。”
她挑了件简单舒适的浅灰卫衣，并非昂贵奢侈品，但穿着效果休闲温柔。
她觉得很适合这位冷酷的神灵。
甭管邪神愿不愿意说甜言蜜语，她决定不能委屈自己的眼睛。
“人类脆弱的身体确实需要外物保护。”
“哎呀少说这种话，只会让店员觉得你有中二病，快去换衣服。”
清禾推祂进试衣间。
她自然不会跟进去，如果有问题自然店员代劳，放松的气氛让她降低了警惕性。
要知道这是怎样的世界，而试衣间在这里又是怎样的关键副本场所，于是——
她脚底一滑，莫名其妙地摔了进去。？ ？ ？
牛顿要哭了啊混账！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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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感到自己扑进了某人的怀里。
而她下意识寻找扶靠的动作, 又让她的手放在了非常不妙的位置。
她的掌心抵在祂的胸口，然后……
总之，这个世界的人体构造是这样的。
它会在最微妙的时刻, 让最微妙的部位触感变得最为清晰。
清禾立刻把手抽回来，她真不是故意非礼人家。
主要是试衣间就这么大，她摔进来肯定会姿势尴尬。
这正是试衣间成为某种不可言说情节圣地的原因。
按照原作风格，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该是顺水推舟，你侬我侬，互相贴贴,深入交流,门外有店员询问，气氛更加刺激，面带绯红脚步虚浮……
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啊！
清禾脑海中警铃大作，瞬间想起前世无数条社会新闻。
比如某些小情侣为了追求刺激，在更衣室酱酱酿酿然后被偷拍……别忘了, 偷拍在这个世界也是情趣的一种。
清禾可以接受死，但绝不能是社死。
此时神灵正好托着她，只要姿势再贴近些,祂的手就能往非常不妙的地方上移。
而那个位置只是清禾略微想到，身体便陡然酥软许多——要不要这么条件反射啊？
不妙的兆头必须及时打住。
清禾手忙脚乱从祂怀中挣脱出来。
她僵硬抬头看向祓神,抬头过程中,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脖颈发出的嘎嘣声。
祓神没有摘下黑色口罩，眼眸正深深注视着她。
清禾感恩自己也戴着口罩，只需露出一双眼睛。
“我说我不小心被绊倒你信么？”
祓神轻轻笑了笑。
“真的是不小心绊倒了。”清禾狼狈解释。
“哦。”显然没信。
清禾若无其事,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换衣服吧,我到外面等你，顺便再看几件衣服。”
世界意志越是推波助澜, 她就越是头铁，坚决不肯配合。
反正她就是不乐意，祓神也不主动，这试衣间能干什么，难不成还能被动下药——
梆梆。
清禾掀开帘子扭把手，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店员被她呼唤声叫来，也很焦急诧异。
“实在不好意思，门忽然打不开了，我这就去找钥匙！”
店员再三道歉，说实在没想到开关为什么会突然坏了。
将顾客关在试衣间里属于工作事故，尤其对于他们这种主打服务体验的口碑品牌来说，扣工资几乎铁板钉钉。
店员因此极为懊恼，死活想不通中午才消毒检查过的试衣间，怎么会突然坏掉，自己明明一点征兆都没有发现云云。
清禾心里清楚，这还真不怪他粗心。
因为试衣间play的剧情被触发，所以世界意志会制造出各种条件，必须要她和养兄在试衣间大do特do。
某种程度来说，它现在已经是个不do就不能出去的房间了。
也是诡异荒诞到令人无语。
果然，店员说去找钥匙和工具，然而这一找便再无音讯。
清禾对着紧闭门板干瞪眼。
——今天不做点什么真就出不去了是吧？
门顽固地面对她的质疑目光，答案不言而喻。
*
“需要我将门直接粉碎么？”
“我们只是来逛街顺便买件衣服，先等人吧。”
清禾对店员帮助不是很抱期望，但她更不想对三万年高龄邪神解释，什么叫做不涩涩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小年轻玩的情趣，不太适合老人家。
况且这位老人家还总是有自己的“奇思妙想”，说不准就给她又添新麻烦。
总之，同化危机是一回事，她的o药体质是另一回事，她不想两个麻烦混淆给自己添堵。
清禾搬来镂空椅子，决定坐着等一会儿。
熬呗。
发现他们没回来，家里也会派人来找。
到时候该怎么解释两个人谁也没惊动地飞出来呢。
还有世界意志的事……
对于世界意志的揣测，原本只是清禾个人想法，她也渐渐习惯荒诞，学会用自己的方式抵抗。
她的思绪渐渐专注沉浸，忽然，一道平淡嗓音犹如惊雷在她耳边响起。
“这试衣间在觊觎你，清禾，”
觊觎。
两个字让清禾陡然激灵，全身都起了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她以为试衣间只是某个场景，但这玩意儿居然也能诞生自我意识情感？
而她现在就呆在试衣间里……
“别开玩笑。”清禾盯住祂，“我是老实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神灵轻描淡写：“不是玩笑，你可以摸墙试试。”
不是玩笑？ ？
这座试衣间装饰很不错，空气中弥漫着清新香氛，墨绿色的绸面墙纸，上面烫金碎花浮雕，水晶吊灯垂下的光芒格外有质感。
她对这里印象很好，最开始进入时，确实手痒发作，想摸摸壁纸上的花纹。
可现在祓神让她感受这座试衣间……
她觉得反胃。
自己像是被吞入什么巨兽的肚腹，全身都不自在。
至于茶几上摆盘精致的茶点此刻更是毫无兴趣。
祓神话语向她揭示这个世界更恐怖的一角，在必要时刻，即使是死物，也能为她痴迷。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什么奇幻恐怖片么？
她有点怀疑自己对原作的记忆了。
“我要出去。”
嘴上这么说，清禾却没有向祓神求助。
有什么好求助的。
清禾首先对着门外喊了几声店员，接着又打开手机录制——试衣间里当然没有监控，声明自己的困境焦虑，以及被迫出手的现状。
做好事先声明，接着，便是最干脆的行动。
抄起椅子，直接朝着门砸！
试衣间的门不是防盗门，是普通的木质挡板厚度。
清禾也绝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菟丝子，她轻易举起椅子，朝着门锁连着猛砸。
这椅子砸坏就换下一个。
门锁是铁的难砸开，那就直接整个破坏卸下来。
砰！
当少女抄起椅子，舞得虎虎生风，狠狠砸下第一次时，祓神脸上始终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起伏。
清禾从未按照祂的预想办过。
一下。
两下。
“开不开？！”
清禾呵斥地同时，没忘记冷静地用口罩把脸捂住。
她可不想让曙光生物大小姐商区暴走的消息上头条。
这声呵斥颇有杀鸡儆猴的感觉。
嗯，祓神就是那只旁观猴。
不清楚祂有没有自己被当猴子的自觉，反正鸡怒了。
清禾能感到，椅子冲击的门板传来急促的搏动，试衣间，不，发展到这地步，这玩意儿根本是堕落原体特型的怪物！
它居然是活的，并且能够操控“躯体”进行攻击！
在她连续攻击后，门板应声而碎，可木片碎渣却如同子弹，凌厉向清禾射来。
如果没有防护，她全身都不会被扎成刺猬！
清禾躲闪不及，只能交叉双臂，遮挡住关键部位。
她垂首闭上眼睛，咬牙忍耐，等待接下来的疼痛。
可疼痛并没有来。
木刺叮叮当当，像是撞上了什么钢铁。
祓神神色微冷。
“我们在约会，谁允许你打扰。”
祂冷酷吐出二字：“渣滓。”
清禾小心睁开眼睛，发现原本精致暧昧的试衣间俨然变成群魔乱舞的模样。
少女面前，深色触手如同密室游龙缓缓舞动，而它全身都泛着金属色泽，强度韧性惊人。
试衣间是被激活的特型堕落原体，如果让它这样吞噬进化下去，只怕整个商业区都会被它吞噬同化。
可惜，在这位特型原体出道的第一天，它就遇到了难以抗拒的绝顶美味食物，以及圈禁她的巨龙看护者。
她的看护者，是比地球一切诡谲都更加恐怖狰狞的怪物。
这位特型原体的出道之战，注定折戟沉沙咯。
第25章
/25
地球新出炉的土老帽原体完全没见过异星怪物。
堕落原体显而易见地呆住了——它没有再疯狂扭曲自己“体内”的摆件,化作武器攻击二人。
清禾暗暗决定这次回去后，一定随身携带光束枪防身。
此时她没有趁手武器对抗，被迫躲在祓神身后, 然而脑子始终没有停止转动，在冷静分析场上局势。
变异堕落原体显然没有祓神厉害，所以在祓神发怒的现在，她完全不需要为自身安全担心。
其次便是，这头堕落原体应该有智商，但不多。
因为有智商,所以它会故意掀起地板,将她栽入试衣间。
但因为智商不高，所以它完全没将祓神放在眼中，而是决定一并吞了了事。
很可惜，她是卑鄙聪明的人类。
于是有的堕落原体分明还活着，却已经被规划好了死后用处。
“动静别太大, 尽量留完尸，让我补刀。”清禾冷静地说。
这句话堕落原体听懂了。
它为猎物的轻蔑暴怒，发了狂似的冲上来。
只见地板与墙面以格外惊悚的姿态“蠕动” ,仿佛在地震，又完全没有地震的撕裂宏大感。
那些不知藏了多少年的建筑材料被它扭曲成武器。
钢筋水泥犹如雨点子弹, 密密麻麻地向他们射来, 如果普通人在这里，必然会全身血流如注倒下，只能任它宰割。
“只有这点本事么？”祓神语气平淡。
最轻蔑的态度就是无视。
——这个堕落原体甚至连同化的价值都没有。
在祓神眼中, 它还比不上那只鸟。
触手轻盈挥舞, 它比合金刀刃更加锋锐难挡，钢筋水泥在它面前简直是豆腐般丝滑脆弱。
它凌厉到随意将怪物肢体切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嘈杂动静。
商场悠扬的广播音乐甚至还在正常播放，悠闲平和的气氛里，一头强悍的特异型堕落原体，就这么被轻松的肢.解了。
注视着眼前一幕，清禾觉得祓神似乎像寿司师傅，而她是在台前举着筷子等待的食客。
这个联想有些微妙，然而与事实确实差不离。
清禾不过略微在心底吐槽一下，便重新抄起铁椅子，在变异原体的残.肢上大肆破坏。
如果有哪里无法解释的痕迹，祓神还会及时提醒。
如此风风火火忙碌了五分钟，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于耳，那位店员终于回来了。
刚到门口，看到半掩的门扉，以及里面打砸声音，她心底顿生不妙。
颤巍巍打开门后……
已经微微出汗的少女冲她粲然一笑：“终于回来啦。”
“您……你……”店员哽住。
试衣间仿佛战地现场的情景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联系公司管理米丽。”清禾终于找到几分财阀大小姐的骄傲，“我做了点热身运动，现在该她买单了。”
“米丽……？”
店员愣住。
她这种级别的工作人员接触不到米丽这种高管，也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那我自己给她打电话。”
取出终端编号时，清禾顺便将衣服递给店员。
“这件卫衣打包。”
“诶，哦哦。”店员喏喏应道。
见顾客如此冷静从容，她反而不好指责索要赔偿，总之人没逃跑就行……
店员目光不由得落在角落始终没说话的男生身上。
说起来这位小哥可真帅啊。
就是精神状态估计不大正常。
两人在试衣间都戴着口罩不说，他女朋友刚才在试衣间哐哐打砸，他就坐旁边淡定围观么？
还真是……天生一对，般配！
*
米丽正在公司处理白日落下的事务，听到她这边出事，倒也干脆，指派属下为他们善后。
而且米丽显然很懂富家子弟，她绝口不问清禾为什么在商业区打砸，只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么？那就好，需要我派司机来么？”
“来吧。”
清禾出了一身汗，跟刚打过铁似的，这会儿累到手脚发软，眼皮子止不住想黏一起，全心想回去洗澡睡觉。
什么emo ，什么忧虑，全部被甩到脑后。
她只想念那张松松软软像云朵似的公主床，睡得人过于舒服到有点难受。
她虽然没问，但前世看过些小说，据说单价都得以万元计。
只能说命还是不够好。
但凡世界观设定不是末日o文，而是单纯的豪门虐文，现在她都过上老登爆金币咯的爽快生活了……
现在的她像是无限流小说主角，可以在间歇期利用廉价积分兑换无上限的奢侈生活，但实际上，生命安全始终朝不保夕。
或许看出她的疲倦，祓神这次终于没整什么幺蛾子了。
两人安静坐在车后座，司机降下隔板，将密闭小空间留给兄妹二人。
清禾有点困，懒得想他这是被米丽做了叮嘱，还是惯例如此。
车内放着轻音乐，香氛微冷。
她将脸贴在玻璃上，晚上降温后有点冰，不是很舒服。但困到这地步，冷倒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车外繁华的夜景映入眼瞳，人们依旧很快乐，并不知道刚才有变异原体被激发，险些当场吃人。
“今晚开心么？”
身旁的怪物认真询问。
“不错，该干的都干了。”清禾含含糊糊道。
逛街——买衣服。
健身——殴打变异原体。
助眠——你就说现在困不困吧。
正常人的约会肯定不会这样，但她的恋爱对象也不是正常存在嘛。
反正这样瞎胡闹一顿，可比在家里闷着失眠强多了。
而且这情节简直像奥特曼一样，财阀千金逛街时变身，随手殴打小怪兽，救市民于水火中……
很小时候，清禾也做过英雄梦，可惜身高不够，于是转而做了白衣天使。
祂似乎在旁边轻声笑。
柔和清冷的车载香氛，微晃的车厢，阵阵袭来的浓厚困意都令人放松。
不知何时，少女伸出手，轻拍祂的手背。
“等我明天研究一下旅游攻略，明天也带你出去玩，后面就要上学了。”
“好。”祂应道。
“还有四天。”
“知道啦，我肯定知道就剩下四天。”她咕哝。
四天后祓神肯定没可能和她表白。
她也没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爱意滋长。
与其琢磨恋爱，不如寻思能给祂送点什么稀罕东西，再兑换几天生存日期。
唉，她可最烦给人送礼物挑礼物这种事情了，偏偏现在还遇到天底下最不能推脱的目标。
但这种困扰，还是交给明天的她思考吧，现在的她只想……
少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怪物始终停留在她面庞的眼神，比夜幕更加深沉。
以及随之而来的轻语。
“……正在喜欢你。”
第26章
/26
清禾偶尔寻思, 自己大概是比手术刀更冰冷的医科女。
相比同龄人，她天生缺少爱人的动力。
仔细算算，她微笑最主动的时候大概是在给予病人临终关怀的时刻。因此在爱慕者口中, 她是难以接触的冷脸美人。
她知道问题在哪。
孤儿出身，从小缺爱，生活榨干了她对满足自身情感需求的动力……
道理她都明白，可问题难以解决，于是索性搁置。
大不了一辈子单身。
清禾不觉得爱情是人没了就活不成的东西。
结果穿越一躺，为了活下去,她每天睁眼闭眼就得研究一头异星怪物到底爱不爱她,怎么样能让祂喜欢她。
堂堂医学高材生，被迫做恋爱脑。
问题是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恋爱脑天赋——还是数学解题那套思路。
公式因数她都写进去了，就该得到正确答案。
比如倒数第四天，她认真打扮过（甚至还化了全妆），提前一晚做好旅游观光攻略, 甚至连出游话题都准备好了一页备聊。
这必然是一场正常的约会，成功的约会，胜利的约会。
绝不会出现鸟人从天而降当众飞行,或者变异原体破土而出之类的奇葩意外。
在她百般注意下，这天约会总算没出幺蛾子,想来即使是女主角也不能把o药当饭吃,只要够注意，偶尔也能有太平日子过。
然而这也是唯一的好消息。
清禾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正确答案——一整天下来，祓神完全没有怦然心动或者情难自禁的表现。
她可都做好在昏黄路灯下拥抱道别（甚至实在不行被亲一下也能忍受）, 但是完全没有。
清禾彻底没辙了。
现在是她开始攻略祓神的第六天,她所有正经手段全部用过，而且事关生死,她的态度绝对积极端正。
然而连这样都全然无动于衷……她除了给祓神尝尝冰淇淋，试试让祂感受“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之外，俨然彻底无能为力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
仅剩三天，就是没日没夜的do，也不可能培养出爱吧。
她倒是也调整思路，意识到约会路线行不通后，便想与做饭那次一样，搞个美食出来续时长。
结果也没能成。
为了保持气氛，清禾当场没说什么，然而回到卧室后，就焦虑委屈得想哭。
她觉得自己为了履行承诺已经做到最好了，是祓神完全不配合，祂根本没有爱人能力。
“根本就不想我完成，故意刁难我。”
“就是故意欣赏我被折磨。”
少女将窗帘拉上，这才躺在床上，用枕头蒙着脸小声呜咽。
声音太大绝对会被祓神察觉。
和怪物住上下楼，连大声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她甚至还要煎熬三天，才能得到死亡解脱。
哪怕是清禾最近锻炼出来的心理抗压能力，现在都到了崩溃边缘。
她脑子里不住闪回极端想法。
早知道穿越那天就该死掉，也免得辛苦这么多天还平白被折磨。
早知道那天就该配合陈莉把祓病毒彻底消灭掉。
早知道……
枕头旁的终端忽然传来嗡嗡震动声，有人给她发消息。
原主社交圈极窄，没有同龄朋友。开学前能给她发消息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清禾整理心情，随意拿起来一看：
她收到43条来自冷和玉的未读消息。
*
【冷和玉：我醒了。姐姐，今天是我太冲动了，你还好么？受伤了么？ 】
……
【冷和玉：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
……
【冷和玉：你觉得需要时候，随时可以联系我。 】
清禾觉得他性格思路都很离谱，因此那天从审判庭出来后，就给他设了免打扰，之后意外频出，她确定自己没更改设置。
然而此刻，聊天设置却被自行解除，冷和玉的消息以置顶通知的方式推送给她。
她合理怀疑自己的手机是被黑客操控，或者干脆是line这一聊天软件的官方在打配合。
总不能是出bug吧？
清禾没想好怎么回他，便见冷和玉的消息及时弹出来。
【姐姐，明天开学报名，记得早点休息。 】
原主以前跟他聊天时，应该提过自己回地球后便要正常复课的事情。
所有信息看完，没有特别敏感的内容，主要是在道歉以及担心她。
至于审讯室里的诡谲经历，他绝口不提。
于是清禾也正常回复。
【清禾：嗯，这两天有点忙没有注意消息。 】
【清禾：我没事的，你也好好养伤。 】
……
“她就说了这么多。”
冷和玉面容略显苍白，显得虚弱。
他迟迟不愿放开终端，目光始终停留在聊天界面少女发来的简单两句回复。
在姐姐前往阿尔法星以前，他们的聊天从不会这样。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即使第二天他要出任务，前一天晚上还是会黏到难分难舍，说许多亲昵爱语。
他原本也满足于这样的亲密。
可从那头异星怪物出现后，他们昔日的所有甜蜜亲昵，便都烟消云散，被撕得粉碎。
“看来你的心上人对你没什么留恋啊。”
坐在冷和玉对面的军装男子挑眉。
原来，这里是作战会议室，此刻圆桌前座无虚席，皆是精英战士。
并且不止军方精锐，圆桌右侧，同样有审判庭幸存的几只小猫……
今天这些精锐齐聚一堂，显然不是为了解决冷少校的情感问题。
众人只是想从少女的回复中确认某种态度。
一位军装女性推了推眼镜：“从目前情报来看，清禾全然为病毒体蛊惑，或者说她也已被感染，对自己过去的一切毫无感情。”
“不，她——”
“冷少校，这里不是应当掺杂过多私人感情的场合。”
女性神色冷峻：“另外，哪怕是过去，你们之间的感情关系也并不符合世俗定义的正常。”
冷和玉脸色越发白了些。
没错，今天紧急集合到作战会议室的，都是对原体作战的精英，人手斩杀数过百，协助斩杀数更是破千。
可这回大家需要面对的情况，远比污染区复杂。
堕落原体说到底都由人类转化而来，少量特异型也能认出原型。
然而轻描淡写覆灭审判庭，扭曲人的认知，披上人皮就与人类毫无差距的病毒体，实在是突破人类科学认知。
“在所有行动开始前，我们首先需要确定一个问题——目标确定是那SSS级科研目标，高危异星病毒【祓】么？”
所有目光同时投向冷和玉。
“我很确定。”
冷和玉低声缓缓道：“我不放心清禾，所以从她登上飞船的第一天起，便通过部分设施监护她。”
这话说得好听，但会议室里谁听不出，这种行为其实就是非法偷窥监视。
如果不是情势逼迫，谁也想不到冷淡疏离的天才少校在男女方面是这种怪癖变态。
“在12月20日上午，他们进入古阿尔法神殿进行考察前，一切都很正常。”
“顾凛依旧符合富家纨绔的人设，对清禾进行日常骚扰，而她……只能忍耐。”
有人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吐槽，所以你小子就在监控里默默偷窥啥都不干是吧？
但情况特殊，吐槽也只能是吐槽。
“20日上午，清禾向先遣站求救表示遭受顾凛侵犯，其他人已经遇害，自己会拼死抵抗。”
“当日晚上，她独自带着濒死顾凛返回先遣站，并被主管安仁与宿忻关押审问，翌日清早，安仁辞职，宿忻失踪，顾凛苏醒。”
冷和玉语调平静，将人类科考船在阿尔法星的时间线梳理的极其清楚，并有大量录音录像佐证，论述极其详实。
在他的陈述下，一趟充满神秘与恐怖气氛的科考之旅在众人眼前展现。
这是一艘为了人类生存希望而战的科考船。
原本共计260人出航的伟大团队，可最后回来的只有230人……或者228人也说不定。
制造一切恐怖的元凶，就在那生还的230人之间。
“圣诞舞会那天，清禾当众刺杀顾凛，却被其余人类制服，再度关押。”冷和玉低声道，“又一次失败后，她便再没有表现出反抗顾凛的意图了。”
“返回地球后的事由经过，诸位都已看过卷宗。”
“综上所述，完全可以认定，顾凛已被异星病毒侵蚀感染，需做隔离抹杀处置。”
所有人都被他的变态略微震撼。
不是，你知道自己心上人被这么多变态骚扰尝试侵犯并握有证据。
然而你既不报警又不诉讼，更不准备揍畜生一顿。
等到心上人疑似被感染，他才鱼死网破向军方告发，然而第一个举动居然是举报自己的心上人……
现在小男孩谈恋爱都这么幼稚么？
可冷和玉明明是公认的指挥天才啊？
他分析情报越是清晰理智，众人便觉得他的行动越荒谬。
“技术科正在加紧修复飞船监控。”一名指挥官补充，“圣诞舞会那天的科考船录像，因不明原因全部损毁。”
“曙光生物真的是嚣张。”
有人嘟囔。
“自己的科考船带回外星病毒，总裁的儿子女儿都被感染也毫无察觉……”
“你怎么知道顾长风完全无辜呢？前天他们可是到医院探望过父亲。”
“病毒体也能有家庭认知？”
“现在不是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
鲁米尔抬声打断会议室中的嗡嗡私语，神色严肃。
“既然已经确定，有不明身份的强悍异星怪物来到地球——那应对措施呢？”
气氛沉默了一瞬，所有人都在思索。
而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又是冷和玉。
“核弹。”
年轻天才脸庞微微苍白，语气轻柔而笃定。
“隔离污染区，将祂引诱进去，用小型核弹杀死祂。”
战术天才的嗅觉极其敏锐，直觉告诉他，寻常手段只会激发怪物凶性。
这病毒体显然与寻常堕落原体不同，拥有高级智慧。
清禾目前已知袭击他两次，全部失败，之后便极力劝阻外界对怪物的骚扰试探。
所有人都说姐姐是被感染，已经为怪物神魂颠倒。
但他不信。
冷和玉觉得姐姐是在保护自己，不想自己鲁莽的挑战怪物被杀死。
如果不是姐姐，自己恐怕在审判庭遇袭事件中就会死去。
而这个提示同样是姐姐对他爱意仍存的证明——
对这个怪物要么不要惊动，一旦出手就必须是绝杀！
“不要试探祂，试探没有用。”
冷和玉坚持地与所有人对视。
“在污染区杀死祂，不能让祂在地球这样感染发展下去！”
第27章
/27
听到冷和玉的核弹宣言,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目光对视间很有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开玩笑，怎么可能使用核弹洗地。
别看诸多人才齐聚一堂, 好像气势汹汹的模样。然而实际上，他们此刻的会议并没有超过第一人类基地的内务范畴。
联邦二十四个基地虽说都具有高度自治权，但核弹是人类针对堕落原体的终极手段。
任何核弹的使用都会对当地环境，以及其他生命造成不可挽回的恶劣影响。
道德是维持人类社会结构，依旧能在黑暗纪元稳定延续下去的重要保证。
如果末世来临，道德荡然无存,公民为什么还要认可联邦统治？
联邦决不允许自掘坟墓的行为。
“核弹使用要总统手令。”
“不仅总统要同意, 还得有议会之类的，那过手的人就多了。”
“这事情但凡扩大化，不是打草惊蛇？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居心叵测。”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言语冷静，但气氛显然是不赞成占多数。
冷和玉皱眉,抬高声音：“如果不能一次杀死祂，才是养虎为患，你们不怕被报复么！”
鲁米尔清嗓子：“和玉,正式会议，不要煽动情绪,更不要虚言恫吓。”
“就是,这里谁没杀过几十上百个堕落原体，有谁怕死么？”有人凉凉道。
冷和玉：……
他环顾会议室里的人。
他已经拿出了自己掌握的所有资料，也成功让众人认可,顾凛已经是必须控制的感染目标。
可最大的漏洞在于, 这里所有人都没有亲眼见识过顾凛的恐怖。
亲眼见过的人，除了自己都死透了。
侥幸幸存下来的, 也是在基地最边缘，连那恐怖的影子都没摸到过。
他们看了飞船上的研究资料，觉得祓病毒也只是略显奇特的烈性病毒而已，科考船上，陈莉自己都杀死了不少。
“又是怕高温又是怕红外辐射的，基地养的那么多专家肯定有办法。”战友安慰他。
冷和玉敷衍地扯了扯唇角。
所谓弱点他也看过，但他心底有种莫名的直觉，那些拙劣手段对这人皮怪物绝对不起作用。
他认定，对付那种冷酷残忍的异星怪物，从最开始就该用人类的最高礼遇！
可惜，他只是个少校。
能不能用核弹。
该怎么应对顾凛。
祓病毒到底怎么试探。
具体措施，都轮不到他来决定。
“话说今天回忆怎么不请爱德华教授来？他可是联邦生物研究所首席，有他在我们也能有权威专家请教了。”
爱德华.利蒙特，联邦当代最年轻有为的生物天才，拥有的学位与教授头衔数不清。
他今年不过26岁，出身于第一基地上流富裕家庭，却没有耽于逸乐。
他16岁时便拿到联邦最顶尖大学的医学博士学位，随后参加曙光生物的天才计划，开始为了对抗黑死病斗争。
据说他是顾长风手下得力干将，全程深度参与明光以及多种疫苗开发，并屡有重要论文发表。
最后，身为医学巨星（这位医学天才长相同样冷峻帅气），他响应联邦号召，进入联邦生物研究所担任首席。
“说不定爱德华对祓病毒也有了解呢。”
“那他今天怎么不来？”
鲁米尔再次轻咳。
想到爱德华推拒这次回忆时的理由，他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爱德华说，明天是联邦大学的报名日，这几天他身为院长都会比较忙。”
原本这是还算正常的理由。
但大家没有忘记，今天会议一开场，似乎还有位关键人物提到过这件事。
“清禾明天是不是也要报名？”不知是谁说道。
不少男人脸上露出微妙的暧昧笑意。
在对清禾的背景调查中，所有人都了解到顾氏混乱的兄妹感情关系，知道那并非恶意传闻。
至少顾凛对他的妹妹，确实存在非分之念。
而清禾这个女孩又确实魅力无穷，失踪遇害的宿忻，顾凛，冷和玉都与她有难明的感情纠葛。
难道说……
鲁米尔打断现场不适合的轻佻气氛。
“那就等爱德华教授忙完这两天再联系他，我们先准备调查工作，之后再进行诱捕绞杀。”
*
【明天办完手续后，到实验室来见我。 】
清禾看着备注为爱德华教授的联系人，只觉得头疼。
学校果然是新的刷怪副本。
这不，第一二三四个boss几乎应声而出。
爱德华.利蒙特，原作男主之一，野心勃勃的高智商生物天才，长期从事病毒研究。
当然，在天才高智属性外，还有金发蓝眼，毒舌洁癖等萌点。
不过原作关于他的情节不多，似乎是作者为了弥补男主属性，单纯凑的标签人物。
清禾回忆剧情，发现他连与女主的单独场合都很少——个人xp都没有，原作者是真不看重他。
比如宿忻喜欢多o，顾凛喜欢强o，冷和玉喜欢视o，关于爱德华这位病毒学家，原作提过他有洁癖，所以不喜欢这方面。
但嘴上这么说，最后还不是上桌了么？
而且还是作为多人运动的配菜。
总之，爱德华原本是个很标签化，作者完全不在乎崩人设的苍白纸片人。
可在故事活过来后，这个只是配菜的毒舌教授，居然也会主动发消息要求与她见面。
问题她对这位真不熟……
清禾回复道：【怎么了教授，请问有事么？ 】
对面回复得很快，同样是完全教授的口吻。
爱德华教授：【三个月不见，我需要观察你身体变化，并重新调整研究进程。 】
观察身体变化？
研究进程？
凭借这两个关键词，清禾努力回忆，总算在角落翻到相关记忆。
原主一直是个善良的姑娘，多次参加大学献血活动。
而一次志愿活动后，原主被中心联系，据说她的血型体质很符合某个计划的志愿者要求。
而这个计划是为了对抗黑死病的联邦秘密计划，因为要求苛刻，所以志愿者寻找艰难云云……
总之，原主同意了，凭借热血参加了这个联邦重要计划，为对抗瘟疫天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如果是现实世界，这种不求回报的奉献行为清禾会夸赞敬重她。
可在这里……计划的主导者是爱德华，而爱德华是原作男主之一。
清禾已经开始拼命回忆，自己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现象了。
她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拒绝爱德华，那边却已经不容置疑地将时间地点定下。
就在明天下午两点实验室。
似乎猜到她的心里，爱德华平静补上。
【不允许拒绝。 】
【正在污染区边缘苦苦挣扎的6亿同胞，正在等待计划成果。 】
纯纯道德绑架。
但清禾最不怕的就是道德绑架。
从前她不拍医闹拍短视频曝光，现在也不会被这轻描淡写两句话，便将自己送入虎口。
非只如此，爱德华假如继续逼迫下去，她甚至可以连报名都不去。
哪怕不上学，无非不思进取，断自己一条生路。实际上顾家总不会差她一口饭。
而且祓神指不定后天就要噶了她，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病毒学研究呢。
考虑到冷和玉的前车之鉴，清禾不准备跟原作男主们有更多纠葛。
别的不说，万一给联邦大学也送掉，葬送诸多天才种子，那就太可惜了。
她退出聊天界面，不准备回复消息，决定冷处理。
然而就在屏幕黑掉的前一瞬。
爱德华教授：【你还在为自己的体质哭泣么？ 】
清禾：……
她没看清，却又忍不住为这句话的某些关键词吸引，稍作犹豫后，还是默默打脸，主动打开聊天界面，看看爱德华想说什么。
没想到她不回复，爱德华居然也不主动发消息了，两人聊天就停留在那句，似乎是关心，又像是威胁，又像是某种暗示的话语。
……得。
清禾明白，自己还是得去。
她的体质显然不止一人在研究，顾长风那边似乎已经出了成果。
但便宜老爹老奸巨猾，又有诸多秘密，她轻率不好接触。
再有就是爱德华。
原作里虽然没有这方面情节描述，但这不是都穿越了么。
仔细想想，原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受伤，惊人的痊愈能力、柔韧性，确实很具有研究价值。
“唉。”
少女轻轻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眼神有些迷茫。
其实她不想摆烂，也并非觉得爱德华完全没有接触价值。
她现在面前有很多机会，她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些机会都应该积极抓住。
但现在她的未来被一个怪物捏在手中。
只要祓神不松口，甚至只要后天祂觉得哪里不满意，她的未来就会戛然而止，她对生活的一切规划都会停止。
少女抬起五指，看着水晶吊灯斑斓的光芒在指间洒落。
她心想作者的xp为什么不能再大胆一点呢，要是祓神也是原作男主之一就好了，她可以知道更多情报，也不会这样朝不保夕——
“在想什么。”
头顶忽然传来话语。
“明天要早起，还不睡觉么？”
熟悉的嗓音使清禾一个激灵，她刚把手移开，就看到她的床头，那雕刻各种花纹的漂亮床架上——
长出了一只有些熟悉的眼睛。
长出了眼睛啊啊啊！ ！ ！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惊恐道：“干什么？”
一边惊恐，她也不耽误事，顺手攥住床头柜上吃水果的叉子，准备直接戳下去。
“戳眼睛，会痛。”
很难想象眼球的生理结构是怎么发出声音……或许本来也发不出，只是祂想吓她。
“你这给我彻底吓清醒了，我怎么睡觉？”
清禾没好气道。
“出来，别躲在我床里面！”
第28章
/28
床板上的眼珠灵活转动。
说句有点心里发毛的话, 在它转的时候，清禾脑子里其实浮现了类似于“滴溜溜”、“咕噜噜”之类的形容词。
有种诡异的可爱，叫人回过味儿后, 不由得脊背发凉。
这颗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转动，像监控头似的将她整个房间景象尽入眼底。
哦对，从她搬进来住之后，这家伙似乎没进她房间看过，只在窗户外面接过她一次。
她同样不知道祓神房间是什么样的，当然她也没兴趣关心就是了。
“出来会打扰你休息。”
眼球继续神奇发言。
“合格的恋人不应打扰伴侣的正常睡眠休息。”
清禾面无表情：“那从一开始你就不该亮明这颗眼珠。”
“你头发戳在人类结构的眼球上, 会很痒。”
清禾：……
少女陷入深深沉默,即使经验丰富如她，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奇葩发言了！
“好，都是我的错。”她咬牙道，“我就不该散着头发睡觉，应该把它盘起来。”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头发自然也随着翻身散乱。
这当然是人类正常失眠姿态，但谁能想到，她的床板会长眼珠呢。
谁能想到, 她的头发会戳到那颗眼珠呢。
谁能想到，这位尊贵的眼珠, 居然娇气到要出声抱怨呢。
呵呵呵呵呵。
看来在多日恶劣休息状态下,她的精神状况也开始变得很美丽捏。
说起来，尽管心里已经暴躁阴暗到狂风暴雨，但面庞情绪女孩没有表现出太多。
好困, 好烦。
她懒得开口,和邪神发脾气能有什么意义？
和祂说再多也都是废话。
后天恋爱契约到期，生死自见分晓。
少女索性摆烂,她爬起来重新横着睡在床上，让自己脸庞与床板挨得很近，眼睛与祓神对视。
那就都别睡了。
她心里愤愤嘟囔，从现在开始，谁先眨眼转眼珠谁就输！
按理说祓神应该瞬间失败，没想到原本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在她靠近的瞬间稳定，直勾勾地盯着她。
清禾严重怀疑这家伙在逗她玩。
她倔脾气上来，干脆也不动了，除了眼睛酸涩到不行时才快速眨一下。
房间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清禾觉得自己头脑越发清醒，心里怨气也不由得更深。
今晚看来真别想睡觉了。
这眼珠根本焊死在她床板上了——
正这么嘀咕，她忽然感觉床垫微微起伏。
地震了？ ！
她一个激灵，正要弹起，忽然感到床垫变得更软。
顾家的家具都很昂贵舍得花钱，床具自然都如云朵般柔软，奶油般丝滑。
当然，如果她喜欢睡硬一点的，也能随时更换，总之，绝对不会在物质上委屈少爷小姐。
可是现在，这价值千金的昂贵床具，居然犹如沼泽般化开了。
化开了？ ！
清禾惊慌地挣扎起来，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情况下，柔软舒适的床铺会变成沼泽，好似有无数双手抓住她的肢体向下拖。
她像是被什么大型软体怪物吞入口中，沿着食道下滑。
“不要紧张。”
祂嗓音轻柔不解地响起。
“我在帮你放松助眠。”？ ？ ？
清禾彻底忍无可忍，她气急败坏。
“从我的房间爬出去！”
“现在，立刻，马上！”
祓神没有生气，居然很正经地询问。
“请问需要我的哪部分从房间离开。”
“我的本体？延伸体？还是同化体？”
清禾想死。
……尊嘟！
*
在她气急败坏地呵斥下，总算将滴溜溜眼珠，以及“活”过来的床铺一起赶出去。
但大半夜的，清禾也没心情把阿姨叫起来重新换床褥，自己又懒得铺，干脆换个房间睡觉。
进门前，她敲了敲墙壁。
“出来。”
结果门把手晃了晃。
清禾察觉不对，赶紧把手抽回来，如临大敌。
接着，只见门把手上长出一只眼睛，随后像鱼似的游到猫眼位置，与她齐平。
祓神平淡问道：“有事么。”
不是，还真在啊？
她就出于警惕性，随手敲了敲墙，想把脏东西诈一下……感情如果她不问，这家伙就理所当然跟着进来是吧。
“不可以偷偷潜入我房间！”
清禾警告：“再敢用小手指或者小眼睛侵犯我隐私，我就给你戳瞎，统统剪掉。”
她难得使用这么有进攻性的措辞，总算让祓神认识到她确实在很不满。
“……好吧。”短暂沉默后，邪神表示同意，“你不主动邀请，我不会进入你的私人领地。”
“那可真是谢谢。”
清禾扯扯嘴角，身心俱疲地进入房间。
理智来说，她觉得自己现在讲点委婉活跃气氛的感情牌会比较有促进作用。
然而她都已经连续七天睡眠时间不到六小时，每天都在承受高度精神压力……就这样吧。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没爱过谁也没被谁爱过。
祓神觉得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剩下两天时间，不如去爱德华和顾长风那里打听一□□质秘密，给原主承受的多年自卑羞辱探究答案。
这副身体的两任主人，至少能圆满其中一部分遗憾。
如此重新洗漱上床，清禾闭上眼睛钻入全新的床褥，只觉肢体被腕足缠绕的黏腻幻觉依旧挥之不去。
轻柔被子盖在身上，不觉得安心，反而有种被束缚桎梏的不适。
但把被子踢开，又会觉得冷。
如此翻来覆去折腾的折腾大半夜，困意终于如山袭来，她难以抵挡，总算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当然，睡梦中依然有许多不可名状的阴影始终纠缠，令她难以享受安稳的睡眠。
*
长期低质量的睡眠，会让人的身心状态难以遮掩的低迷，情绪急躁阴郁。
清禾始终以理智约束情绪，可第二天坐车前往学校报名时，她脸上毫无笑意。
——这还得亏祓神需要履行人设的“上班”，没有请假陪她报名。
否则别说面无表情，她恐怕会全然控制不住上坟的脸。
饶是如此，与上坟心情也差距不大了。
清禾安静地看着窗外。
道路两边也有三三两两结伴的大学生，年轻人无不有说有笑，与心事重重的清禾形成鲜明对比。
清禾也想像他们一样露出放肆毫无阴霾的笑脸，可她搜刮空荡荡的内心，却连一丝开心的情绪都找不出来了。
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要知道即使是以前被主任刁难，实习最累的时候，病房里小朋友夸她医生姐姐真漂亮时候，她都会忍俊不禁。
她估摸自己现在去做精神检查，多少该有点轻度抑郁。
被她沉重的表情感染，连司机都没敢和她搭话，只是在前座专注开车。
清禾看着窗外风景，将景色画面与记忆对应。
位于第一基地的联邦大学是地球所有高等院校中当之无愧的op1 ，它有众多学院专业，历史毕业的名人英杰多入繁星。
直到现在，联邦大学依旧被视作人类文明的摇篮。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能够结束灾难纪元，那人一定来自于联邦大学。
虽说民众如此认为，官方也这样宣传，然而这文明摇篮中，该有的黑暗腌臜事一点不少。
反正今早报名清禾全程几乎没露过面，司机和校方几乎给她全部处理完成，她只需要扫脸核对就行。
一路绿灯畅通无阻，不到十五分钟，清禾便办完了所有手续。
并且她从学校那里得了个表示：她前往外太空考察是重大立功表现，不仅奖励学分，还要有专门颁奖表彰仪式，让她后天来参加。
清禾答应参加。
但最好祈祷后天她没有死吧。
在司机陪同下，清禾将学校转了一圈，又将书本课具之类的东西在单人宿舍布置好。
此时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便直奔实验楼赴约。
“就送到这里吧。”清禾说道，“麻烦你在楼下等我，如果40分钟后我没有出现，并且没有与你说明情况，请联系我父亲那边。”
司机不太明白她这么说的理由，但小姐今天摆明心情不好，她如此要求，自己这么做就是。
【我在楼下了。 】
清禾给爱德华发去消息。
对面回得迅速、言简意赅。
【我在B901等你。 】
从历史聊天记录，看不出两人暧昧痕迹，方方面面回忆来说，爱德华都挺像正常人的。
好比现在。
爱德华站在实验室门口，除了透明面罩露出的蓝色眼睛，与几缕浅金发丝，全身都被隔离得严严实实。
“爱德华老师……？”
被白色隔离服包裹严实的男人看不出身形表情。
他伸开手，声音传出来有些严肃沉闷。
“你的隔离体检报告。”
清禾怔住：“我都进来逛一早上了，还体检——”
“体检报告，”爱德华严肃道，“和病毒同处一室，我会窒息。”
清禾无语，但还真掏出份体检报告来。
某种程度来说，她和爱德华有点像。
——她也很怕得病。
嗯，各种意义上的病。
从返回地球后，她每两天都会让家庭医生为自己做一次体检，生怕被祓病毒感染，好在医生说她除了缺少休息，身上没什么问题。
“你的病呢？”
爱德华翻看所有体检报告单，终于摘下隔离面具。
他是个英俊标志的西方裔男人，眉眼深邃冷峻，浅金发丝令他看起来很有知性气质。
不过他说出的话就没那么迷人了。
他直言不讳：“你在飞船上激素病有发作么？有被异性侵犯么？受伤之后痊愈状况有进行记录么？”
清禾：……？
“这里没有监控。”
爱德华说道：“还是说，你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能让顾凛为你杀死宿忻？”
第29章
/29
见她不开口,只是冷脸盯着自己，爱德华微微挑眉，不客气道。
“我以为, 你并没有罹患声带疾病。”
清禾倒没有嗓子不舒服，就是欠缺与这些男人委婉周旋的能力。
她算是发现，只要和她有纠缠的男人，说话总是没两句就导向那方面。
当然，这未必是他们蓄意侮辱她，更有可能是世界观设计天然如此。
男人私下在性这一方面羞辱有暧昧关系的女人,被视作情趣。
但清禾不觉得有情趣, 她觉得疲惫、厌倦、恶心。
一次两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会觉得震撼猎奇，现在听多了她只觉得无语。
很偶尔的时刻，她会寻思黑死病怎么还没把这些梅.毒上脑的家伙全干掉，然后重建新世界。
无论如何，肯定比现在要干净多了。
“这就是你与老师说话的态度么？”爱德华语气微沉。
气氛微凝, 透出浅浅的危险讯号。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死。”清禾同样学习他直言不讳的优良品质，“但仔细分析，发现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可能,因此有些失望。”
这回换□□德华语塞。
这位毒舌病毒天才，还是头回被学生噎到说不出话来。
他拧眉打量清禾,忽然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阴沉。
“你和别人在一起了？”
“？”
“为了给你的恋人守身如玉，所以特地跟我划清关系。”
“我的感情生活是今天谈话重点么？”清禾没耐心与他废话，“还是说教授你离开下面三两肉就不会与学生交流呢？”
爱德华第二次语塞。
他几乎诧异地看着清禾,完全没想到乖巧内敛的小姑娘,怎么一趟异星之旅回来，就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偏偏讽刺辛辣到位, 他想反驳都无从开口。
“……你已经被祓病毒感染了。”他斩钉截铁道，“重新做检查，你们船上的医生都是白领工资的废物么？”
她觉得原男主们是梅.毒上脑。
爱德华则觉得桀骜锋锐的她是祓病毒上脑。
唔，倒也不能说错。
“你知道祓病毒……哦，明光疫苗你有参与开发。”
顾长风向她提过一嘴，明光疫苗的部分来源正是祓病毒——目前还不知道他当初从哪里得到的祓病毒。
认定清禾是病毒感染导致性情大变后，爱德华也不跟她争执调.情了，而是立刻着手为她体检事宜。
他很笃定清禾会接受，态度也非常坦荡自然。
清禾看着英俊男人的侧影，心中恼怒渐去，倒觉得深深无奈。
她不是傻瓜，她能感觉到爱德华对她的好意以及关怀。
然而爱德华的“爱”掺杂太多，她完全无法享受，只觉得困扰。
她甚至不知道爱德华喜欢原主什么，原作里也完全没写，只是一味强调原主的娇软诱人。
不像描写女孩，像描写什么香香软软的小蛋糕，总之漂亮美丽，勾人食欲。
没错，那不是爱，只是食欲。
人类喜欢美食般的女孩。
祓神也喜欢吞噬她。
这么看来，人类男人似乎也没有比怪物高贵多少。
“上来。”爱德华不耐催促，“先来拍片，看你身体里有没有长乱七八糟的东西。”
*
“说吧，在阿尔法星你都经历了什么。”
爱德华又把他的隔离服穿上了，并且从报告单出来后，他就坚持让清禾呆在受检室里，坚决避免跟她处于同一空间。
他们通过玻璃以及广播系统对话。
清禾无语：“我回地球都超过一周了，如果有传染，也该过潜伏期对周围人有表现。”
而且刚才爱德华看了报告单后不都解除隔离服了么。
“那是你们顾氏的家庭医生水平低劣。”
爱德华毫不客气道：“你现在就像是内部长满苔藓的气球，呼吸道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全是病毒，你的家庭医生真该以谋杀罪判死刑。”
其实两天前清禾做过一次核磁共振，检查的正是心脏和肺部，一切指标都很正常。
她也没想到一眨眼自己就突然成了病毒母巢。
“你知道自己被祓病毒严重感染么？”
清禾正想摇头，忽然想到，后天就是契约截止之日。
病毒的出现或许昭示着祓神的态度。
情况大概不太乐观，所以祂现在便种下病毒，等时间一到就立刻引爆吞噬。
于是她又点点头。
“没事，不用担心。”
爱德华显然吃惊，他拧眉：“你知道被祓病毒感染的实验体都是什么下场么？”
“我其实觉得你比较需要担心自己的下场。”
爱德华言辞间把祓病毒当成普通病毒，而且对实验结果极为了解，估计没少干科学工作。
且不论他以前研究的祓病毒具不具备意识。
反正如果那玩意儿是正版货，现在病毒原体可就在曙光生物大楼上班呢，指不定觉得不痛快，就要弄死爱德华。
“你想变成怪物？”爱德华眉头拧得更深，“说实话，只凭这份检查报告，我现在就该举报你。”
“你会对整个基地，甚至全联邦的卫生健康都造成严重威胁。”
他的口吻认真，说的话也没错。
清禾思索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
她不太在乎自己会不会被举报，但她真不建议现在就将祓神的存在暴露出去。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爱德华语气冷漠下来：“陈莉对你做了实验？还是顾凛？”
“以你性格，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迟疑，你从来不是自私的性格。”
他认定清禾被人威胁——这种理由很合理。
在他眼中，原主就是这样好拿捏的女孩。
因为他自己就这么干过。
然而他这么干，不代表他允许其他人也这么干。
“别问了，你也不要再管这件事。”清禾决定打断这个话题，“实验还有哪里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还有事，忙完就先走了。”
“不，陈莉在太空就死了，而且死了一大批人……是顾凛为你杀的吧，他对你现在的情况肯定知情。”
爱德华笃定道。
“陈莉想对你下手，顾凛为你解决了她和帮凶，但现在他也在用这件事威胁你和他在一起，对么？”
爱德华不愧天才之名，每个细节说得都不对，但结论居然没错。
此时她再沉默，就是推着爱德华在全然无知情况下送死。
“无论是不是，你都不要管了。”
“顾凛做了人体改造，他是怪物，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尝试阻止的人都死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你前途无量，这件事原本和你没关系，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些破事。”
“你只用告诉我我的激素病有结论了么？”
在爱德华的研究中，清禾吸引变态的古怪体质被定义为激素病。
大概是她的雌性激素相对正常人出现了变异，因此会吸引部分群体。
而对方受到刺激下，同样会分泌特定激素刺激神经，进而做出种种常理看起来很是奇怪的行为。
听起来逻辑自洽，很科学。
“那能治么？”清禾追问，“需要手术切除腺体么？”
爱德华奇怪瞥她：“为什么要手术，你不想保留么？有这激素在，你相当于颠倒众生的万人迷。”
万人迷，多么富有魔力的词汇。
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能提高自己的魅力，获取更多的追捧。
听到这个问题，清禾干脆反问。
“你是被我激素吸引喜欢我的么？”
爱德华猝不及防，一时有些狼狈：“你不要自作多情！”
“即使不是喜欢，应该也是有好感的。”清禾自顾自道，“但是在我看来，你就是被激素吸引来的。”
“你觉得这种喜欢我能开心接受么？”
“……原来如此。”
“所以不要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就你个人而言你只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检查自己身体，看看是否被我传染，如果有问题及时吃药吧。”
“如果你真的很想管我，那第二件事就是烦请您帮我解决这个激素病。”
“不要动不动就说我与某某在一起，不可能。”
“只要这个病没有解决，我就永远不会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人。”
最后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清禾发现这是个绝妙的借口，能让她推拒来自周围环境的复杂爱意。
爱德华略作沉吟。
“手术切除病灶是最干脆直接的做法，当然，这种手术很可能导致你外表受损，内分泌也出现……”
“不重要，只要能摆脱这个病，丧失自理能力以下的后遗症我都可以接受。”
清禾发自肺腑地说。
她宁可药罐子伴随一生，也不想走到哪里都疑神疑鬼，认为无分男女老幼物种的东西都想和她do 。
她决绝如此，爱德华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会考虑你的治疗方案。”
“治疗之前我们可以先完成志愿实验。”清禾很配合。
反正手术不可能后天前开始，她只要知道这个答案，也算死而无憾了。
“我们的实验……”爱德华冷冷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她是彻底污染的培养皿，按照爱德华的研究经验，被祓病毒寄生到这个程度的实验体，已经可以开始临终人道关怀了。
“我会变成堕落体？”
“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爱德华语气低沉，“所以这一周你都不能离开实验楼，需要就地隔离。如果你发生变异的话……”
哦，他会把她人道消灭。
清禾懂了。
难怪爱德华答应得那么爽快，半天是觉得她快死了，而且是变成怪物。
“那你动手记得干脆点。”清禾想了想道，“如果我会变异，大概是在后天。”
爱德华没有接茬。
“在此之前，我会将手术方案做出来——你不会死。”
第30章
/30
你不会死。
清禾不知道爱德华这句话有多少含金量,她不会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虽说她自己现在能做的几乎都做了。
饭后——爱德华点的大学食堂工作餐，原料是合成肉，口感很差, 充满香精调料味道。
没有蔬菜，维生素纤维通过营养液补充。
清禾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给需要知道的人发消息。
首先是正在等她的司机，清禾说自己需要留观，他可以回去忙别的事情。
然后是米丽, 这位秘书高管专职负责他们兄妹的日常生活, 自己被教授留观隔离的事情必须告知，也方便之后她捞自己出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与她有恋爱契约的祓神。
她干脆地打电话过去。
短暂的忙线后，电话被接通, 另一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很像人。
清禾紧绷的心脏略微舒缓。
她更喜欢这样不见面的沟通方式，不用和怪物正面接触, 让人觉得很放松。
“今天工作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没有杀人。”祂沉静道。
祂对她心态是越来越了解。
没杀人好啊。
她对怪物的作风要求只有一个, 就是别杀人, 至少杀人别叫她知道。
祂是她与科考船引回地球的怪物。
始作俑者除了顾长风和她都死光了，如果她彻底摆烂躺平，后天她也将要为自己的无能付出代价。
平淡地想着生死,她说道：“这两天我没有办法回家。教授说我身体里有大量病毒存在,必须尽快诊治。”
“都是我。”怪物耿直得让人语塞。
“我知道。”少女叹气，“但老师不明白原委, 发现我身体里有病毒，当然要控制观察。”
“所以你在家里等我哦，每天正常上班就好，别……你懂我意思。”
“地球人的医疗举措毫无用处。”祂淡淡道，“如果你能向色孽祷告或许可以清除。”
“色孽是什么？”
色孽在人类定义中，属于宗教人类原罪，可这种定义显然管不到异星神灵。
似乎在以前某个时候祂也提过色孽，清禾努力回忆，却没想起是什么时候。
不应该啊。
这种听起来就很关键神秘的信息，她但凡听到过，绝对会死死记住。
“以地球人的定义来说，算你我的姻缘吧，已经被吃掉了。”
没听懂。
话说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祂不吃的。
聊天气氛还算平静，祓神也没有强烈要求她回家随时陪伴的意愿，完全没有暧昧期热恋期的黏糊劲。
目测攻略计划算彻底失败了。
“但我有个问题想问。”
“嗯？”
“什么时候感染我的……它会让我怎么样？”
“会让我们合二为一。”
没有说什么时候，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清禾知道，自己已经被委婉判了死刑。
虽说怪物大概也不明白委婉是什么东西，只是说话习惯如此。
“好的，谢谢。”她居然冷幽默道。
“不客气。”职场生活让邪神也学会了部分礼貌。
真是可喜可贺。
*
做完今天的锻炼，清禾出了一身汗。
现在的她身体很强健。
虽然看起来还是柔弱白皙，一副娇软无力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现在一拳锤碎木板，手也不会废。
藏满身体的病毒没有影响她的日常健康，如果不是爱德华说，她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感染了。
联邦政府有很多对感染体的科普片，她知道那些感染体的外表与生活习性。
避光，高温下行动缓慢，渴望血食，攻击欲极强，皮肤溃烂恶臭，体型强大畸形。
清禾宁可死，也绝不要变异成那种怪物。
她一边擦拭洗澡过的头发，一边思考自己此刻的处境。
祓神已经宣布她死刑。
如果她准备接受现实，那这两天就吃吃喝喝刷视频玩游戏，安心度过最后的时光。
然而纪录片中怪物狰狞模样始终挥之不去。
她又从爱德华口中知道自己体质的痊愈方法。
她这几天接触了许多人，有了许多机会。
觊觎祓神的人类绝对还有许多。
……要认输么？
擦拭头发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直到风吹到半湿的头发有些头痛，她才回过神。
她放下毛巾，用吹风机三两下吹差不多，重新拿起终端，想了想，给最适合的一个人拨通视频电话。
——顾长风。
清禾亲口告诉他自己被诊断高度感染祓病毒，并且要住在这里隔离大概一周的事情。
为了防止某些人窃听（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她接下来要研究的就是保密工作），她讲的很隐晦。
“但是老师估计，我后天会大发作一次，能挺过去的预计不太乐观……我想着和你说一声。”
视频那头，顾长风依旧是虚弱苍白，闭目养神的模样。
但听到清禾有些哀伤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暗含精芒。
他的语气焦急：“什么时候得的病？怎么来的时候不说？校医院条件够么？你哥知道消息了么？”
几个问题问得都很有水平，不愧是人类的普罗米修斯。
“上次来看你时候还没发现，也是今天下午才查出来的，老师说应该是在阿尔法星探索时候感染的。”
“爱德华教授就是医疗条件的最大保证，至于哥哥……他好像在生我气，也不是很在意我的病。”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呢？”顾长风语气低沉而温和，“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是人类的希望，只要你想要的，爸爸什么都可以为你得到。”
这话听听就算。
如果他真的疼爱孩子，当初怎么会让一双儿女亲自去为他寻找病毒原体。
“批评顾凛也可以么？”
她说道：“我想了一下，应该就是当初顾凛把我关在祭坛里时候感染的。”
“那你哥得病了么？”顾长风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确定。祂一直没有做检查，我是今天才查出来的，或许祂也是高度感染吧。”清禾无奈，“反正我没法强制要求他来。”
“那就我来说。”
顾长风皱眉：“有病就要赶快治，祓病毒疫苗也不是没有研究成果，你不要怕。”
“所以哥哥那边？”
“我让他去军方定向医院查，今天晚上就去，正好人也少。军方医院条件好，你等明天也转院过去。”
“不要怕。”
最后，顾长风安慰她：“你是人类痊愈的希望，无论如何爸爸都不会让你出事。好好休息，不要自己吓自己。”
顾长风尽管被癌症困扰多年，可他打起精神安慰人时，姿态依然令人安心。
如果他们是正常的家庭，原主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吧。
可惜这里是扭曲的世界，扭曲的家庭，扭曲的父女。
所以此刻她并不是向爸爸撒娇，而是向养父委婉道明真相。
爸爸也不是真的为儿女健康担忧，而是冷漠地告知谋杀亲子计划。
半小时后，顾长风发来消息，说顾凛同意前往医院检查。
顾凛还表示如果自己没问题，希望能够来照顾她，他同意了。
怪物也懂什么叫照顾病人么。
估计又是从网上学来的，在模仿人类吧。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顾长风拨通不同的联系方式，“他从太空回来后一直有点不舒服…是，感觉和病毒有关，一定要取样化验。”
和另一人联系时，他又换了副口吻。
“鲁米尔将军，现场还要拜托你了。”
鲁米尔连连答应，挂断电话时，表情透出匪夷所思。
他对桌前年轻人道。
“冷，你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怪物还是人类，等下我们就知道了。”
“总之，先开始布置！”
能让亲生父亲怀疑身份的怪物——这个请托的父亲还是顾长风，已经足以说明顾凛的危险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