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义到底没敢问叙南星捡木棍是为了什么,反正等会儿叙南星要是往前冲,他赶紧拖回来就行了。
虞州城的府衙看起来和一般的人家没有什么两样,门口也坐着两只石狮子,只是这里没有门房,取而代之的是腰上佩戴大刀的侍卫。
辛义还以为叙南星会躲一躲,毕竟他说的可是“等”沈明修出来,谁知道他竟然直接上前去,站在了其中一个侍卫面前:“王木匠在哪里?”
那侍卫显然认出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没有要捉他的意思,被问到的那个侍卫道:“王木匠正在里面等着府衙大人呢。”
叙南星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里面:“那我能进去不?”
“啊?能能能。”侍卫愣了一下,忙给他让开路,还提醒道:“走廊尽头那间房。”
辛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倒是不打算跟进去,倒是好奇地上前问道:“你就这么轻易放他进去了?”
这两个侍卫都认识辛义,放人进去的那个侍卫道:“仵作验过尸体了,说是昨天晚上人没的,但是昨天晚上我们正好去买到了最后两份奶茶……”
另一个侍卫点点头:“是呀,我们亲眼看着叙公子进了王府的,怎么想凶手都不该是他。”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府衙大人交代过,说是叙公子来了不要拦。”侍卫道,“听说府衙大人从前就和景王爷认识,那我们就更不能拦了。”
辛义这才恍然大悟,指指里面:“那我能进去吗?”
侍卫板正了脸:“闲人免进。”
辛义:“……”
明明都是兄弟,太不给面子了。
府衙内叙南星顺着走廊一路到了尽头,果然看见王木匠正蹲在地上擦眼泪,而院子角落里,白布下盖着的应该就是王木匠女儿的尸身。
这应该算得上是叙南星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亡,在现代时他的生活也都还算得上富足,也见不到什么混乱事件,而来到这里之后,身边也一直有大夫人和沈明修等人陪着。
叙南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上前叫了一声王木匠,后者听见他的声音赶忙站了起来:“叙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夫君,有人说是我害了你家女儿,我不在,他们就把王爷带过来了。”叙南星解释道,“节哀。”
王木匠点点头,用袖子胡乱擦干净脸:“我知道是谁害了水儿,估计也是他污蔑了叙公子……我早就该提醒水儿最近小心的,毕竟叙公子你已经亲自来和我说过了,可是……”
他说到最后恼火得猛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四十多岁的汉子,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叙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王木匠却是一抬头仿佛看见了仇人,抢过叙南星手里原本想要用来威胁看门的侍卫的木棍,手脚并用从走廊栏杆翻了过去,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那木棍没在叙南星手里派上用场,毕竟两个侍卫他都认识,可到了木匠手上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叙南星惊愕地看着木匠举起木棍就要朝着被侍卫带进来的人身上打下去,只是棍子还没碰到人就被身边的侍卫抢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撞开了侍卫,给了来人几拳才被反应过来的侍卫架住,还不忘叫骂:“沈良你这个王八蛋!我和你没完!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来人正是沈良,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是第二次踏进府衙了,只是第一次他是被陆二虎手下的人绑了送过来的,这一次是被架着进来的。
沈良捂着被打了的侧脸,阴森地瞪了一眼王木匠,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站在走廊上的叙南星。
“你怎么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沈明修的声音,叙南星就顾不上沈良了,转身看去,就看见沈明修什么事儿也没有,他身后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一身书卷气,正将沈明修推过来。
叙南星迎了上去,在他身边绕了两圈才停下来:“我来确认你没事。”
“这位便是沈王妃?只听明修说了你年纪小,没想到这么小。”沈明修身后的便是侍卫口中新来的那位府衙大人,这人长着一副天生的笑脸,不像是府衙,倒像是街头说书作画的,“今年可有二十?”
“才十七。”沈明修垂眸道,那位府衙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明修,这才松开轮椅的扶手,将位置让给了叙南星。
叙南星心想这人还怪好嘞,才刚刚来到沈明修身边,就听他道:“我听明修说了,他不舍得碰你,这么小,搁我我也舍不得。”
叙南星/沈明修:“……”
“哎呀小两口感情真好啊。”府衙大人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朝着沈良走了过去,他像是看不见沈良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只是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段被折断的扇骨在他面前晃了晃:“沈公子,下次陷害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少什么东西——王水儿手里一直死死攥着你扇子上的扇骨,听说上一次你被抓进来也是栽在扇子上?”
他又笑着道:“下次记得换一种木头做扇子,不过我估计你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沈良绷着脸没说话,眼神却是开始躲闪,王木匠在一边也愣了,他只是猜到沈良可能会是凶手,却没想到府衙大人已经掌握了最关键的线索,当时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
闺女,总算是能安息了。
府衙摆摆手让人将沈良带下去先关起来,这才对王木匠道:“我已经写信给京中,将此人押送回京再作处罚,阁下还是节哀为上。”
王木匠茫然地看向女儿的尸身,府衙点点头:“王姑娘的丧事,我也会派人帮衬着。”
“多……多谢府衙大人,多谢。”王木匠连连道谢,说着说着又是老泪纵..横,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从恨不得和沈良同归于尽,到现如今的悲恸释然,他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老了好几岁。
看着府衙安排了人为王木匠备了车子,又将女儿的尸首运回去下葬,叙南星还有些没回过神,他捏捏沈明修的肩膀:“我刚刚还是嫌疑人,现在就清白了?”
“本就一身清白,何来嫌疑之说?”沈明修道,“担心坏了吧?”
叙南星道:“我来之前都已经把沈良在心里揍了好几遍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没事。”
“那方才绕着我转圈圈的人……”沈明修轻声道,“……不是你?”
叙南星见被拆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要和我一起去茶庄吗?下午我还想去看看木匠家里需不需要帮忙。”
沈明修这边刚点了头,那边府衙就凑了过来:“闲来无事,带我一个呗。”
……
半个时辰后,叙南星看着府衙撸起袖子用两三根筷子绑成的工具在一碗鸡蛋里疯狂搅拌,在一边面无表情替他鼓掌:“真厉害。”
这位府衙跟着他们来了茶庄之后,继将两父女的客人认成爷爷和孙女,差点被揍,又因为走路不看脚底下险些踩到了陆二虎养的招财猫,来到厨房之后当着叙南星的面连着打翻了两碗鸡蛋之后,终于有时间趁着搅拌鸡蛋的功夫介绍起了自己——当然,这是他主动的“赔罪”。
“我叫庄茂言,和沈明修已经认识快有三年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没考上状元呢。”府衙说着换了一只手继续,叙南星则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下鸡蛋的状态——书上说是要将鸡蛋打发之后再加面粉,实际上原文写的是低筋面粉,但这里并不分什么低筋高筋,他只好先用普通的面粉代替。
听着他说话,叙南星敷衍地嗯嗯两声,庄茂言自言自语道:“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变成这样,那场战斗之后他就离开了京城,这也是我在那之后第一次见他——他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状态要好许多。”
“……你想象中?”叙南星终于问了一句,庄茂言点点头:“我以为他会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像个病秧子呢,说不定我去拜访他的时候,会被他房间里的药味熏一个跟头。”
叙南星在心里暗暗道,其实庄茂言想得也没错,他刚见到沈明修的时候看到的的确和他说的一字不差。
只是沈明修遇到了自己,渐渐地才有了改变。
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身后院中树下假寐的沈明修,一声不吭溜了过去,只要他不想被人发现,那么就算是沈明修也没法察觉到他的靠近。
树影斑驳,雨后的暖阳从叶隙之间投下来落在沈明修侧脸上,叙南星看得出了神,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唇边虔诚落下一个轻吻。
“偷袭我?”沈明修闭着眼睛,忽然开口道,叙南星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他托着下颌亲了回来。
沈明修还是看不太清,这一下正好落在叙南星唇边,倒也算是公平。
只是苦了厨房里跑出来找人的庄茂言。
叙南星正心中欢欣,就听身后啪嗒一声,转头一看,是庄茂言将第三碗鸡蛋打翻了。
叙南星:“……”
出现了。
厨房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