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禅院甚尔很痛苦, 更绝望。
如果真的是诅咒缘故，那他还有办法。
可生老病死是人无法改变的，他能怎么办？
他自诩实力强悍, 此刻竟只能无能为力地守在病床边，看着最爱的人逐渐走向死亡。
孔时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术式, 能看到诅咒, 才来吃这碗饭的, 禅院甚尔都没办法，他更……
“哎，等等, 你有和禅院家说吗？你平时都靠体质硬扛, 也许是你看不出的诅咒？”
禅院甚尔：“……我找了, 直毘人看一眼就说没救了。”
孔时雨卡顿了, 他知道禅院甚尔和禅院家的关系不太好, 可即便如此, 禅院甚尔还是向禅院低头，甚至低头了都没用, 这实在是……
稍微想想就能感受到禅院甚尔痛苦绝望的心情了。
迟疑了几秒，孔时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唔, 其实我有个老乡，他最近在卖一种特别的保健品, 据说在咒术师之间很受欢迎，可能对诅咒有奇效, 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孔时雨一手拿着电话, 一手抱着小宝宝，他环视着温馨的家, 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算了，试一试吧，好歹将禅院甚尔骗回来，别让孩子闹腾他了。
“那家伙以前是经济犯，是个金融骗子，我还追查过他，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也不吃公家饭了，跑到东京混日子，反倒遇上了他。我们都是釜山来的嘛，他不主动找我，我一般也不找他，但还是知道一些他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反正已经没什么办法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呗，万一呢？”还强调，“你儿子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妈。”
电话那一头安静了很久很久，最终禅院甚尔开口，声音干涩极了。
“……那试试吧，拜托了。”
“唉，我们这样的人碰到个好女人不容易。”
孔时雨叹了口气，挂了电话，翻找通讯录，打通了金在庆的电话，“……哟，是我，嗯，是啊，我竟有一日会主动联系你，真是世事无常，不说废话了，我只是个中介，你们法会不是在卖什么咒术师专用保健品吗？那你们接治疗单子吗？”
他隐去了禅院甚尔的存在，“委托人快死了，生命力衰竭，但怎么都查不出原因，疑似被诅咒了，你们愿意来看看情况吗？”
电话另一头的金在庆很惊讶：“……啊？”
怎么说呢，釜山那边的整容业发达，导致很多想要改头换面的人都会去釜山溜达一圈。
金在庆当然知道孔时雨，以前孔时雨没下海前还追捕过金在庆，哪怕孔时雨也成同行了，可人家在白道上有关系，万一孔时雨看他不顺眼，反手将金在庆送给以前的同事当业绩，那金在庆就完蛋了。
所以一般在圈子里碰到事，俩人都当对方不存在。
此刻接到孔时雨的电话，金在庆第一反应是，孔时雨怕不是在钓鱼吧？
“治病？”金在庆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们出多少钱？”
孔时雨也不好直接帮禅院甚尔讲价，含糊着说：“价格你开，前提是你们能治。”
金在庆冷笑，虽然他还摸不清孔时雨要做什么，但就算钓鱼，也得拿出足够丰厚的诱饵！
他狮子大开口：“上门看一眼五千万，能不能治另说。”
孔时雨的脸都绿了：“你们抢钱啊！”
金在庆笑嘻嘻地说：“我就是在抢钱啊！要知道那位可是我们法会的摇钱树，做点保健品就能赚钱，为什么还要上门给人看病？”
他还故意挤兑孔时雨，“孔桑，看在咱们都是釜山来的，还曾有些关系的份上，我才愿意帮你问问，那位从不给人看病，我也担了很大风险啊！”
说到这里，金在庆又话音一转，“或者孔桑，你可以考虑以资抵债。”
孔时雨立刻提高警惕：“你什么意思？”
金在庆发誓，他真的只是嘴瓢一下，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事嘛。
“我们法会如今势头正盛，但御三家根深蒂固，我们也不好和他们起冲突，我有考虑将法会开到隔壁釜山那边去，孔桑，你有考虑来我们法会打工吗？”
就和接到诈骗电话的人想要和诈骗分子唠嗑一样，金在庆觉得孔时雨要设局找他的麻烦，那他也可以反过来调侃孔时雨。
孔时雨嘶了一声：“你想让我加入万莲法会？”
金在庆忍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诚恳极了：“合同工，五年期，你要是签合同，第一年工资抵掉这五千万，剩下四年咱们一起分钱，怎么样？”
孔时雨思考了一下，如果对方能治好禅院甚尔的老婆，那钱由禅院甚尔来付；如果对方治不好，他虽然不得不给万莲法会打工，还抵押了一年工资，但可以以此为借口压榨禅院甚尔，好像怎么选都不吃亏。
“行，我答应了，你先请高人确定一下能不能救。”
金在庆：“……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金在庆傻傻地看着电话，有些茫然。
不是，哥们，他胡扯的，孔老哥不会当真了吧？
难、难道孔时雨不是来做局钓鱼，他是真的来看病的？
金在庆呆滞了几秒，猛地一跃而起，飞速去找了光莲上人。
光莲上人听完后总结：“是个非常有能力、渠道广泛的人才，但不确定是来设局还是真的来求助？”
“是啊，如果他真的来求助，甚至愿意签合同，当然要捞过来！”
金在庆给孔时雨画饼时说要开海外分会，虽然十分钟前是假的，但现在可以是真的！
“咱们最近发展势头不错，缺人呢。”
光莲上人冷笑：“你也知道缺人，还搞击鼓传花这种金融游戏？”
金在庆讪讪不已：“我不就借着法会的资金做了几个局嘛……”
光莲上人：“反正你自己摆平了，那几个家伙本身也有问题，不敢对外声张，没闹到佛子大人面前，我也懒得管你，但我警告你，佛子大人是真佛，你别以为我在骗人。”
金在庆心中一凛，他轻声说：“不是诅咒师？”
光莲上人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不是竹高那种，就是真正的转世佛子！”
金在庆立刻老实了：“好吧，听你的。”
虽然都是老板的狗腿子，但也分个先后，金在庆是比不得胀相和坏相的，自然只能和光莲上人别别苗头了。
“那孔桑的事，你觉得怎么样？保真吗？”
“不管是真是假，做决定的人是佛子大人，孔时雨是个人才，也表达了想要加入法会的意图，那我们就要向佛子大人汇报此事。”
金在庆听后也只能说一句服气，这野和尚是真·脑残粉啊！
怪不得是一把手。
金在庆找到瑛纪时，瑛纪正在奋笔疾书写小学作业。
随着瑛纪不断升学，学校课业也繁重起来，虽然小学程度的课业对瑛纪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但一些抄写作业还是很耗费时间的。
瑛纪抄的想死，恍惚间想起以前老哥上初中时就说要开发抄写咒灵了，现在应该已经有成果了吧？
于是瑛纪给夏油杰发短信询问此事，夏油杰的回复我再研究一下，瑛纪觉得有猫腻，就联系了五条悟。
五条悟说了真相：“哈哈哈他早做出来了！不过不是抄写咒灵，而是写检讨书的咒灵！”
瑛纪：“……”
天啊，他哥哥以前是学校的优秀三好学生，怎么到高专就开始写检讨书了？
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用的咒灵为什么不在家里放一个？
瑛纪打电话质问兄长。
夏油杰一边按住不断嘲笑的五条悟，一边在电话里说了实情。
“其实我只是从藤田先生那搜集了一些检讨书的模板喂给了咒灵，让咒灵各种摘抄拼贴，它只能写高专限定的检讨书……”
瑛纪听得一愣一愣的，天啊，他的哥用喂出了一只检讨书智能AI咒灵？
牛逼。
不得已，瑛纪只能继续自己抄。
“大人？忙吗？和您说点事。”
“说吧。”
瑛纪将手上的作业本子推到一旁，准备休息一会再继续抄。
“咱们法会最近人手有些紧张，我这里有个内推人选。”
金在庆和瑛纪接触久了，也大概知道瑛纪的性子，他没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
瑛纪一愣，茫然脸：“内推？你要推谁？”
金在庆打起精神，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向瑛纪述说了名为孔时雨的人到底如何如何好，并希望瑛纪将人招进万莲法会。
有一说一，万莲法会发展到现在，形成了一定规模，由于蕴含了诸多秘密和见不得光的业务，即便要扩招，也不可能直接发布招聘广告。
正常情况是很难找到保密、了解内情、可以妥善处理灰色业务的人手。
主要是很难付诸信任。
尤其瑛纪还要保护家人，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情况，这导致万莲法会的核心人员少的可怜。
光莲上人和金在庆算两个，法会理事会里还有两个干部算是光莲上人的得力手下，即便如此那俩人也没资格知道瑛纪的真实情况。
胀相和坏相尽管已经上手了部分业务，但由于他们身份特别，要避开总监部、虎杖香织和加茂家的咒术师。
刚开始还好，佛祭日后，法会势力再度扩张，万莲法会又出现了人手不足、捉襟见肘的情况。
这也是瑛纪急于分割开法会的正规业务和内部诅咒业务的原因之一。
将业务分割开后，法会正规业务可以交给万莲寺的和尚们、信徒理事会和一些外聘的正规公司来处理，可以极大节约人手。
只要保证两部分业务的综合主管人光莲上人的安全，再保证负责二者财务的金在庆安全无虞，法会整体运作就不会出岔子。
“如今咱们明面上的业务基本理清楚了，暗地里的咒灵业务也由您兄长作为明面上的外聘咒术师解决，以此掩盖咱们和总监部的合作，还有保健品业务等等。”
金在庆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夏油杰是您兄长，若是总监部下死力气用血液和亲缘方面的咒法进行追踪，他们早晚会知道你们兄弟二人的具体情况。”
他强调，“你们兄弟有能力应对危险，但你们有个巨大的破绽。”
瑛纪缓缓点头：“妈妈他们很危险。”
金在庆点头：“没错，你们出身普通人，没有家族负累，这是好事，也是弱点，我和光莲商量了一下，想要将法会发展到国外，比如釜山。”
第62章
开海外分会？
金在庆的提议给瑛纪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记得九十九提过, 国外的诅咒力量远不及国内，甚至咒术师的实力也很弱。”
由于天元结界的存在，本岛诅咒力量积蓄了千年, 已经快要达到临界点了，对比本岛妖魔鬼怪丛生, 国外的咒灵实力整体弱一个档次。
“孔时雨以前是国际刑警, 虽然他也下海了, 但在明面上的门路比我们多, 而且他的底线很灵活，口碑也一直很好，只要签订束缚, 不涉及到他的安全前提下, 他会是很好的合作者。”
金在庆作为被孔时雨通缉追捕过的人, 很有发言权, “这次他求上门, 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若能抓住他的弱点，让他为您所用, 将来可以请他安排您母亲和祖母去釜山避难。”
顿了顿，他补充, “当然明面上肯定不是避难，就说是发展海外分会, 我也是用这个理由招聘孔时雨的。”
“前提是，他是真的来求助, 而不是来调查法会, 或者来找咱们麻烦的。”
瑛纪微微蹙眉，他不认为母亲会愿意离开东京去釜山工作, 尤其他和哥哥还在东京上学。
但是！这里就要说个但是了，如果法会在海外开了分会，将来他偷了虎杖香织的儿子虎杖悠仁，是不是可以放到海外分会养着？
毕竟根据他派遣咒灵观察，可能虎杖老爸知道虎杖香织的事，但虎杖爷爷似乎人不错，脾气强硬，挺照顾小孙子的。
虎杖悠仁身世奇异，能有这么一个爷爷照顾着，真是福缘深厚。
瑛纪耷拉着脑袋，盘算着要挖挖一窝的事。
老爷爷虽然年纪不小了，看着还能再活个十几年，挖一挖也能到海外分会任职干活。
海外分会成不成都无所谓，只当提前布局了，至于担心孔时雨来者不善……
瑛纪做出决定：“将他的基本资料给我，你请他到法会来，我要看看他。”
金在庆松了口气：“行，正好我也要了解一下他的委托情况。”
第二天，被金在庆盛赞过的孔时雨来到万莲法会的总部。
法会经过发展，总部从最早的二层会所搬迁到了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庭院，在东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用庭院当法会总部才更显财力和势力。
孔时雨和金在庆寒暄着，顺着蜿蜒的回廊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房间，落座后开始各自出言试探对方的想法、底线和目的。
瑛纪隔着障子门看了看孔时雨，他表情古怪，突兀拉开了障子门，走了出来。
正在和金在庆兜圈子的孔时雨立刻闭嘴，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黑色唐衣的少年。
金在庆也不明所以：“大人？”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就露面了？
瑛纪没理会孔时雨，而是走到房间回廊侧面，仰头看上方：“下来。”
空气凝固了几秒，下一秒，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天而降，正是瑛纪很久没见、据说退圈了的禅院甚尔。
所有人：“……”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他当然会跟着过来。
一方面孔时雨也担心金在庆坑他，专门叫了禅院甚尔以防万一。
另一方面孔时雨会来万莲法会，不就是为了帮禅院甚尔寻找治疗他妻子的方法吗？
涉及到自己老婆，禅院甚尔当然会亲自过来。
而在法会总部活动的人大多是普通信徒，尤其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来过后，瑛纪早已将咒物收走了，法会上下非常干净，自然不需要设置帐和结界。
禅院甚尔非常熟悉这种和式庭院，以他的身手，翻个墙溜达进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只是瑛纪见到禅院甚尔的瞬间，立刻愣住了。
眼前的禅院甚尔和过去相似又不同，像是被收养的野犬，却又面临着被抛弃的结局，浑身散发着戾气和煞气，压抑着悲伤和绝望，随时都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金在庆吓了一跳，连滚带爬躲在瑛纪背后，他怒目瞪孔时雨：“果然耍诈！”
孔时雨没理会金在庆，他看了看禅院甚尔，又看看瑛纪，试探着说：“你们认识？”
瑛纪缓缓转移视线，落在孔时雨身上，神色突兀缓和了几分。
“金，你带孔去旁边喝茶，我要和禅院谈谈。”
金在庆欲言又止，很想说大人千万别上当，可是对上瑛纪平淡无波的眼神，又不敢反抗，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孔时雨一眼。
孔时雨恍惚明白了什么，原来万莲法会背后真正的大佬是这少年啊！
那么所谓的可以治疗他人的诅咒师难不成也是……？
孔时雨眼珠子转了转，看向金在庆，露出和煦的微笑。
两个中介人离开后，房间安静下来。
瑛纪看向站在廊下不吭声的禅院甚尔，用肯定的语气说：“孔时雨说的委托人是你，你妻子快死了。”
禅院甚尔淡淡嗯了一声。
瑛纪垂眸，眼中还残留着血缘线的残影。
“可你还有个孩子。”
禅院甚尔没有反应。
瑛纪明白了，原来锚定禅院甚尔这个人的是他的妻子。
这一刻，瑛纪越发理解夏油杰。
还是那句话，自己淋过雨，在看到相似的人遇到相似的苦难时，会忍不住上前为其撑一把伞。
眼前禅院甚尔的样子，和当年瑛纪失去父亲时的状态何其相似。
瑛纪叹了口气，那种疏离漠然的气息褪去，眉眼柔和了几分，他轻声道：“走吧，看看你妻子怎么回事，如果我能救，咱们再谈别的。”
瑛纪没说自己的条件，禅院甚尔也没问。
都是诅咒师，还是同行，自然明白这其中隐含的交易。
禅院甚尔的确不希望将妻子牵扯到过去的黑暗之中，但让他稍微安心的是，他知道瑛纪的母亲是谁，了解瑛纪的弱点。
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弱点，反而拥有合作的基础和前提。
瑛纪换了一身正常孩童装束，跟着禅院甚尔离开万莲法会本部。
路上，禅院甚尔低声说了情况。
他的妻子去年年底生育了一个孩子，母子平安，一切都很正常，但从今年夏天开始，妻子时不时眩晕倒下，总是精力不足，刚开始妻子还努力坚持着上班，某次在公司晕倒被送到医院后，就再没能从医院离开。
“医生查不到具体原因，只说葵生的身体免疫力底下，出现了各种症状，器官衰竭，像是漏气的皮球，怎么治疗都不见好转。”
禅院甚尔还提了禅院家，“我以为她中了未知诅咒，让禅院看看情况，结果她没有被诅咒。”
瑛纪听后有些奇怪：“如果只是这样，以禅院的积累，应该可以维持她的基本情况吧？”
不就是身体整体状况下降嘛，找一个固定状态或者持续补充生命力的咒具，将禅院甚尔的老婆保护在结界里就行了？
虽然会耗费很多人力物力，不过禅院甚尔实力这么强，瑛纪觉得很值得。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他似乎想争辩什么，却又提不起一丝半点力气。
半晌，他颓然道：“……我说了，我不是禅院。”
瑛纪下意识地想说一句你还在离家出走啊，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句话过于轻飘飘了。
也许禅院甚尔和禅院家有矛盾？想想五条悟，明明是五条家最重要的六眼，却私下里资助瑛纪搞研究，甚至想撇开五条家。
“抱歉，如果不想当禅院，干嘛不入赘？”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许久后才道：“……她说，想要让我提起这个姓氏时，能觉得幸福和快乐。”
瑛纪听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
这个气势强悍、面容憔悴的人垂着眼眸，纵然满身疲倦和茫然，却能从话语里听出一丝眷恋和缠绵。
瑛纪张了张嘴，想要恭喜禅院甚尔好运，碰到个好女人。
可是禅院甚尔的妻子快死了。
瑛纪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父亲和栗坂从山间小道远远走来，招呼他的样子。
瑛纪认真地说：“我会救她的。”
禅院甚尔没反应，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期待吗？他不敢有期待，他害怕期待落空。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期待，那么绝望的滋味浸满灵魂时，忍耐和适应的时候也会稍微快一些吧？
一大一小进了医院，禅院甚尔轻车熟路地带着瑛纪来到一个加护病房，他有钱，再加上他妻子的病情的确奇异且严重，所以被安置在一个单间里。
病床上的女子陷入睡眠之中，她面容消瘦，气息微弱，身上插满了管子，上了全套的维生设备，情况明显很不好。
护士见到禅院甚尔，小声说了用药和监测情况，提醒禅院甚尔不要留太久，又叮嘱瑛纪不要乱碰仪器，这才快步离开，轻轻关上门。
瑛纪走到病床边，握住了插着输液管的手腕，微微蹙眉。
“她的身体……”
瑛纪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禅院甚尔一言不发，像是死掉了似的。
半晌，瑛纪才表情复杂地问禅院甚尔：“你的孩子是不是有咒术师的天赋？”
禅院甚尔慢慢转头，像是生锈的机器，声音干涩：“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孩子有术式吗？知道是什么吗？”
“……葵生的病和那小兔崽子有关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术式，但他能看到丑宝，丑宝是我养的咒灵。”
瑛纪喃喃地说：“禅院……我记得那谁说过，禅院家有个和六眼起名的术式，叫什么来着？”
禅院甚尔的脸色也变了：“十种影法术，传说可以从影子里召唤十种使魔……”
“使魔是咒灵的一种吧？”
瑛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妻子为什么会身体衰竭了，她的症状和我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第63章
禅院甚尔听到瑛纪的话, 有一瞬间的茫然。
葵生的病和十种影法术有关？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瞬间，禅院甚尔猛地活了过来。
他不复之前死寂沉郁的模样, 像是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禅院甚尔一把抓住瑛纪的肩膀，急促地说：“我见过你母亲, 她活的好好的！！”
那是不是自己的妻子也会……？
瑛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捏断了, 他下意识地用咒力防护身体, 同时掐住禅院甚尔的手腕：“松开, 你妻子这种情况很麻烦，不是不能治，但需要很长的时间和海量的资源, 而且你来的太晚了！你……”
禅院甚尔只听到了那句不是不能治, 其他全都成了耳边风。
他几乎想也不想, 干脆利落地说：“我可以给你打工, 我不够的话, 我儿子也可以！他不是十种影法术吗？很值钱的！”
瑛纪被带歪了思路, 下意识地问：“你儿子多大了？”
禅院甚尔迟疑着说：“快一岁了？”
“你儿子多大了你都不知道？”
“葵生都快死了，我哪有精力管他？”
当当当, 病房外响起敲门声，护士的声音响起：“禅院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显然是禅院甚尔情绪过于激动, 说话声音太大引来了护士。
瑛纪对禅院甚尔摇摇头，比划了个口型：“出去说。”
禅院甚尔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 整个人都急迫且焦躁起来，他提着瑛纪的后衣领, 甚至没理会护士, 三步并做两步冲出病房，眨眼间就离开了医院。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禅院甚尔放下瑛纪，急切地问：“怎么治？什么时候开始？缺什么？”
瑛纪无语极了，但如果将情况放到他自己身上……好吧，可以理解。
“你别急，你妻子还有时间，咱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
“没问题，都行，签合同吧。”
瑛纪：“……”
啊，这就卖身了？
禅院甚尔还催促瑛纪：“赶紧签，签完了你赶紧动手救我老婆，我老婆时间不多了，别浪费了！”
瑛纪：“……”
瑛纪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招呼着禅院甚尔，以最快速度回了万莲法会，将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孔时雨惊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轻易卖掉自己的笨蛋！
他还在和金在庆打太极呢，另一边禅院甚尔已经连人带儿子卖身给万莲法会了！？
就连金在庆也很震惊了。
“真的假的？连儿子一起签合同？他儿子才一岁不到吧？”
即便作为一个资深骗子，见惯了尔虞我诈和背后捅刀，但将一岁儿子卖了当苦力的人，金在庆还是第一次见到。
瑛纪对此事不做评价，他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禅院甚尔都不会听，等将来他老婆病好了，自有人揍禅院甚尔。
“总之，你拟个三十年合同，让禅院甚尔给法会打工，他身价不低，你按照市价开，但每个月只给他打一成，剩下的钱转到我的研究上来，他妻子的病是个吞金兽，需要治疗很长一段时间。”
瑛纪淡定地说：“他儿子太年幼了，就算要派上用场，也要等到五六岁之后，正好接替血涂去当佛子。”
金在庆纠结不已：“那我们是不是还得找人照顾他儿子？”
“是的，他来法会干活，肯定没时间照顾他儿子。”
说到这里，瑛纪也绷不住想骂人，身为父亲直接将孩子扔到一边不管，真是太失职了。
但禅院甚尔的理由也很恰当，他表示自己现在满心都是老婆，压根没心思关注儿子，反正儿子还小，等三四年后老婆病好了，剩下的事交给老婆好了。
“而且我出去工作，会惹来一些仇家，带着他太麻烦了，放你这里反而安全点。”禅院甚尔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你妈妈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可见你在保护弱点上有足够多的经验，既然我都给你卖命干活了，你难道不该保护好我儿子吗？”
这人还没入职呢，已经开始理直气壮地使用公司福利了。
他甚至还补了一句，“照顾惠的花费记在他自己的账目上，等他长大了，让他自己还钱。”
瑛纪：“……”
他大开眼界，不独瑛纪被开了眼，孔时雨、金在庆以及光莲上人同样大开眼界。
光莲上人甚至夸赞道：“不愧是当年黑市一哥，这心性，刚硬如铁啊！”
金在庆倒是想到了另一个麻烦，他有些担忧，提醒瑛纪。
“他既然如此利索地将儿子抵给法会，甚至不敢带在身边，说明他老婆的麻烦很大，他的仇家还很多，大人，您能处理吗？”
“他自己的仇家让他自己处理，这不需要我操心。”
瑛纪头疼不已，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是他妻子的病情真的很费事，也很耗费时间，还需要钱和物资……”
正好十月份要开拍卖会，瑛纪抿唇，压低声音说：“仔细打探拍卖会的情况，将资料给甚尔，告诉他，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至于买不到的，让他自己想办法，或者抢或者黑吃黑，总之必须尽快满足第一阶段的治疗需求。”
大概说完禅院甚尔的事，瑛纪的目光又落到孔时雨身上。
孔时雨很有自知之明：“我可以为法会工作，但我希望不要对外宣布，明面上还是情报贩子，这样我还能从别的方面帮忙打探情报，不管是签订束缚或者合同，我都可以。”
孔时雨都见到瑛纪了，知道了万莲法会真正的控制人，他觉得法会不可能轻易放他走。
瑛纪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对孔时雨的感官不错，禅院甚尔那么紧张老婆的人，能将情况告诉孔时雨，说明孔时雨值得信赖。
而孔时雨为了禅院甚尔的事情，甚至愿意和法会签订合同，也变向说明他其实是个心地不错的人。
所以瑛纪的条件很宽松：“你是否加入法会，要看你自己的想法，其实只要你不将法会的情况说出去，你直接离开也无所谓。”
孔时雨一愣，条件这么松吗？
金在庆的脸刷得绿了，他哀怨地看着瑛纪，但瑛纪压根不理他。
“对了，如果法会的资金不足，金，你记得补上，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做局捞了一大笔？分我些吧。”
瑛纪笑着说完，转身离开了。
金在庆：“……”
光莲上人怜悯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同僚：“都说了，别以为大人万事不管，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这年头，只要钱到位，一切事务都能很快处理好。
三天不到，禅院甚尔的妻子离开医院，被送到了万莲寺名下的一座僻静院落。
瑛纪提前设置了各种结界、帐和术式，这些年积攒的好东西如流水一样花费出去，瑛纪挺心疼的。
他白手起家，存点东西不容易，甚至都生出了要不要再去打劫总监部忌库的念头了。
瑛纪郑重地说：“先和你说一下，你记住，这个结界，只能你和我进来，包括你肚子里的丑宝咒灵也不行。”
禅院甚尔二话不说吐出丑宝，丢在了庭院外。
“你好歹出身禅院，你知道诅咒受（）肉吗？”
“知道，咒物进入人体，吞噬人的生命力和灵魂，短时间内活过来，变成可以自由行动的诅咒，而承载一切的人体被称为诅咒受（）肉，这样的人一般都没救了。”
瑛纪指着病床上的女子：“你妻子的状态，类似于诅咒受（）肉。”
禅院甚尔皱眉：“葵生身上没有诅咒气息。”
“……因为那不是诅咒，是爱，是你和她的生命延续，是……”瑛纪想到那个男孩的名字，“是上天赐予的恩惠。”
禅院甚尔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他喃喃地说：“是了，十种影法术，可以操纵十种使魔、对抗六眼的强大术式……葵生在孕育十影法时，不仅仅是孕育孩子，还在孕育那潜藏在身体血脉中的十种强大使魔。”
“如果在怀孕的时候给与足够强大的生命力进行补充，类似我母亲那样，那么问题不大，产后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瑛纪面色古怪，“但显然你的妻子怀孕后并未得到相应的咒术防护，禅院家在这方面……”
瑛纪闭嘴了，因为禅院甚尔的脸色非常难看。
“总之，你妻子的情况可以总结为，怀孕时营养不良，产后坐月子本是一次不错的弥补机会，但你们没抓住机会，导致身体彻底衰败，被诅咒过度压榨，再没有办法复苏生机，从而全身器官衰竭。”
瑛纪耸肩，“要是换别人，肯定没法治，你运气不错，我最近在研究转化咒法，虽然还不知道你妻子的咒力编码，但可以先将她这具被诅咒压榨过的身体慢慢转化成正常状态。”
“懂了吗？她现在是漏气的气球，在我给气球补好外壳之前，任何周围存在的空气都会涌入气球内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她绝对不能再接触任何咒力了。”
瑛纪的语气严肃起来，“本岛因为天元结界的缘故，空气里也充斥着咒力，我设置了屏蔽咒力的结界，你和我都不会带咒力进来，但若是这期间接触了其他人或者诅咒……”
禅院甚尔干脆地说：“你说，我做。”
瑛纪松了口气，病人家属不闹事，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平时我会让我的使魔守在这里，我的使魔偏向自然精灵，气息纯澈，不会妨碍到她，你工作结束后记得清理一下身上的残秽，再来看她。”
瑛纪招呼禅院甚尔离开，边走边说，“惠的话，光莲已经帮忙找了月嫂和保姆，不过骤然脱离熟悉的父母，他正哭闹不休，你抽空去看看他。”
禅院甚尔淡淡道：“忙，没空，过段时间再说。”
瑛纪：“……”
第64章
瑛纪又一次被禅院甚尔的行为震惊到了。
在瑛纪心里, 父亲是一个很伟大的存在，他的父亲早早逝去，让瑛纪不仅悲伤难过, 还对兄长充满了愧疚之情。
可能夏油杰觉得是自己肆意妄为导致父亲死亡，但瑛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降生才导致哥哥失去了父亲的爱。
兄弟俩的误会姑且不提, 但在瑛纪看来, 孩子肯定希望有个爱护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
禅院甚尔的儿子才一岁不到, 这么小的孩子突然离开了熟悉的父母, 肯定很无助脆弱，正是需要家人宽慰照顾的时候。
结果禅院甚尔这厮竟连儿子都不想见了？
瑛纪忍不住为那个孩子说话。
“他是你儿子，你是他的爸爸, 我爸爸没能陪着我长大, 我一直很难过, 将来惠也会伤心你不理他的。”
禅院甚尔诧异地看瑛纪：“你都入行了, 竟还有这种小孩子的想法。”
言外之意, 瑛纪这样子不像个诅咒师, 最起码不符合禅院甚尔对瑛纪的印象。
一个五六岁扛着大狙对咒灵突突突，还会和他大打出手的家伙, 根本不算孩子，而是一个需要提高警惕、小心防备的强敌。
瑛纪噎住, 禅院甚尔这家伙太讨厌了！
他故意放狠话：“你提醒的对，我就该好好剥削你, 你儿子作为十影法的持有者，血液和头发也是不错的材料, 回头别怪我不客气！”
禅院甚尔姑且提了一句：“别弄死了, 我老婆会伤心的。”
瑛纪：“……”
对不起，是他输了。
顿了顿, 瑛纪狐疑地看着禅院甚尔：“你不会以为你妻子的状况是你儿子造成的，从而迁怒他吧？”
禅院甚尔明显是以妻子为存在锚点的混蛋，难不成……
禅院甚尔沉默良久，才道：“和惠没关系，葵生会变成这样，纯粹是因为我。”
十种影法术是禅院家最强大出名的术式，若非他和葵生成婚，还孕育孩子，葵生怎么可能会损耗过度？
“我只是……”禅院甚尔长出一口气，“惠的面容和葵生很相似，我不敢看。”
但他现在的确不想见儿子，反正有人照顾惠，何必操心？
瑛纪还没见过那个名叫惠的孩子，以为真是如此，就体贴地换了个话题。
“你看拍卖会的资料了吗？请帖已经准备好了，资金也到位了，你……”
“不需要。”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恢复了作为天与暴君的姿态，他甚至笑了，“我有办法去拍卖会，也能找到冤大头给我花钱，我和法会分开买东西，成功率更高，至于那些买不到的……”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表情嗜血而暴戾，“我会想办法弄到手的，也不会给法会带来麻烦。”
这样老婆也能有个安全的休养环境。
瑛纪被这股戾气一激，先是惊愕，继而跃跃欲试：“你准备搅浑水？既然如此……你好歹是个禅院，知道有什么合适出手的好东西吗？”
禅院甚尔似笑非笑：“怎么？你想趁着我办事时搭顺风车？”
瑛纪承认了：“我存储的一部分东西消耗了，我得想办法再补充一些，万一将来我家人要用呢？”
本来瑛纪打算披着马甲去拍卖会，可是禅院甚尔自己送上门，那他就不客气了。
禅院甚尔不讨厌这个理由，他略一思考，突然轻笑起来。
“你先等等，我回禅院一趟，查点资料。”
他的确被禅院除族了，可如果他回去，也没几个人敢光明正大地驱逐他。
“你知道躯俱留吗？那是禅院家没有术式之人加入的秘密战斗部队，加茂和五条也有相应的秘密部队，总监部时不时会借用御三家的人手去办见不得光的事。”
千年来咒术界兴衰更替，留下了无数隐藏在故纸堆里的秘密，失传的术式，绝嗣的血脉，化为咒物的仇恨……瑛纪一个圈外的人不了解其中奥秘，但瞒不过禅院甚尔。
“我记得擅长用咒言的家族只剩下一个传人了，如果他绝嗣，那么咒言术式从此成为绝唱。”
禅院甚尔细细述说着，“类似早已覆灭的家族还有很多，这些术式传承者的尸骨也许被总监部带走，传承也被总监部收入囊中，但肯定不是全部，外面或多或少都留了一些，细心找一找，总能发一笔死人财。”
“还有被各大家族监控的特级咒灵，既然你的术式可以操纵它们，咱们抽空一家家全偷走，明面上登记在册那十几个特级只是零头，其实还有很多特级咒灵所在地，都被各大家族私下把持监控着……”
不得不说，随着禅院甚尔为瑛纪揭开御三家的面纱，瑛纪面前仿佛出现了一片全新的蓝海，瑛纪此前一直想和御三家搭上话，现在总算了解其中内部运作机制了。
什么？五条悟？他是只菜菜猫，都快姓夏油了，根本不是五条！
瑛纪忍不住摩拳擦掌：“咱们合计一下，一个个偷。”
对于刨御三家的根子这件事，禅院甚尔持积极态度。
“没问题。”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一起，四目相对，全是惺惺相惜之情。
很快，金秋十月，拍卖会如期举行。
瑛纪将收藏了许久的、从高专忌库里偷出来的文件塞进一个环保袋里，交给了禅院甚尔。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将这个东西塞到拍卖会的名单里，务必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是你递出去的。”
咒法高深，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气息、因果过于玄妙，追踪咒法也多如繁星，瑛纪拥有斩断一切的特性，可以斩断所有追根溯源的咒法，才能保证自身安全，不被总监部追查到踪迹。
但现在他有了第二个选择。
禅院甚尔作为天与咒缚，对诅咒有着强大的抗性，甚至不会被束缚约束。
由他递出文件，一切试图追查的人绝对无法通过咒法发现文件的上一任主人。
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嘴角的疤痕像是蜈蚣，扭曲出一个可怕的弧度。
“行，交给我。”
与此同时，他丢给瑛纪一个干枯的、泛着玉色光泽的龟壳。
“给，禁地通行令牌。”
禅院甚尔笑着，眉宇间俱是狠戾。
“那里应该封印着一只特级咒灵，传说中的人鱼妖尼八百比丘尼。”
瑛纪眼睛刷得亮了，在咒术界大部分目光都在拍卖会的时候，他正好抽空去偷走这只被加茂家封禁起来的咒灵。
“具体在哪里？”
“在若狭南边的松林里。”
“咦？传说中比丘尼吞了人鱼肉才得以长生……”
禅院甚尔：“所以才会藏在海滨松林里，你去海里是找不到的人鱼的。”
瑛纪感慨：“好狡猾，那我去了。”
将拍卖会的事全权委托给禅院甚尔，瑛纪让光莲上人给夏油律子塞了个出差的工作，确定三四天内不会有人找自己，瑛纪出发了。
他坐了大半天的新干线，早上出发，下午四点多才抵达目的地。
若狭海边有着漫长的海岸线，海边悬崖峭壁耸立，嶙峋岩石勾勒出一个个雄浑奇异的造型，吸引了不少游客来观看拍照。
瑛纪这次出门没有带任何特级咒灵。
茜姬要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和奶奶，黑光水龙需要在别院看护病人，瑛纪只身出门，没了茜姬帮忙伪装，为了隐藏身份，他索性买了假发和美瞳，换了一头白毛，戴了蓝色美瞳，还拍了张照片发给五条悟。
结果下一秒，瑛纪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来一看，靠，是他哥打来的。
“瑛纪？你怎么假扮悟的样子？”
“……暑假时他非说是我哥哥，这不马上万圣节了嘛，班上要举行活动，我就装成他的样子玩，怎么了？”
瑛纪满心不理解，他发给五条悟的消息，为什么他哥立刻知道了？
“他给哥哥看了？像吗？”
“没，悟在调试眼罩，他手机在桌子上，弹窗出来时我看到了。”
夏油杰随口解释了一句，开玩笑似的说：“悟的眼睛不是美瞳能模仿的，你还小，眼睛还在发育，戴美瞳对眼睛不好，你不如戴个墨镜，在墨镜上画两个眼睛，这样骤然看去你就有四只眼睛了，不是更符合万圣节的主题吗？”
瑛纪眯了眯眼，发出致命一击：“是吗？那哥哥觉得我的眼睛好看，还是五条悟的好看？”
夏油杰猛地支棱起来，他慎重说：“悟的眼睛是天空，你的眼睛是海洋，都是我喜欢却没有的样子，哦，悟在叫我了，我先挂了。”
瑛纪：“……”
他冷哼一声，收起电话。
大约一个小时后，五条悟联系瑛纪。
“你哥出去了，你小子故意装成我的样子做什么？你不会想要假冒我去参加拍卖会吧？”
说好的披马甲，你小子披我的马甲啊？！
瑛纪冷笑：“我不去拍卖会，要去做别的事。”
五条悟反应过来了：“你用我的样子去干坏事？”
瑛纪：“你不是说可以推到你头上吗？”
五条悟竟觉得新鲜，天啊居然有人敢让他背黑锅！
“行，你要是做的不够漂亮，丢我的人，我饶不了你。”
瑛纪也很新鲜：“你是希望我闹大吗？”
五条悟：“我五条悟什么时候藏着掖着了？要干当然干大的！”
瑛纪先是被禅院甚尔一激，此刻又听了五条悟嚣张之语，竟也升起了几分攀比和竞争的心态。
他从小跟着夏油杰长大，一直习惯小心翼翼隐藏自己，此刻被唤醒了曾斩神杀魔的傲气，不由得道：“行，那你等着被总监部找麻烦吧！”
第65章
特级咒灵八百, 看起来是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比丘尼。
但撕开充满假象的外皮，其实是一只巨大的、看起来像是人鱼的鱼骨咒灵。
按照禅院甚尔的情报，特级咒灵八百的核心是一段大鱼的脊椎骨, 中空，呈浅粉色, 像是粉嫩的刺身鱼肉。
在久远的战乱年代, 人们以为是鱼骨咒灵是一团肉, 见到后大多会吞吃入腹, 反而成为了鱼骨咒灵的养料。
后来一个道行高深的女尼发现了鱼骨咒灵，本想使大（）法力祓除咒灵，却在对战时受到咒灵诱惑, 一时不察, 被勾出了长生之念。
恶念出现的瞬间道行尽毁, 那女尼反而成了鱼骨咒灵的养料, 并顺势进阶成了特级咒灵。
鱼骨咒灵以女尼形象出现, 渐渐的八百比丘尼的故事流传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古老传言，特级咒灵的实力越来越强, 甚至变成了传说故事，只要传说不消失, 鱼骨咒灵就永远会再度复苏。
御三家等古老咒术师家族在以前算是朝廷供奉的阴阳师和钦天监，碰上这等无法彻底根除的特级咒灵, 大多会向朝廷汇报，再将特级咒灵封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新时代到来后, 咒术界虽然还和政府有合作, 但在信奉科学的年代，咒术师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现于人前。
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和地位, 御三家等传承悠久的家族自然不会将类似鱼骨咒灵这样的封印全部上报。
这也是禅院甚尔说的，官方记录在案的特级咒灵只是个零头，真正重要的封印都掌握在各大家族手里的缘故。
各家手上有什么样的咒灵封印，别人不清楚，禅院甚尔回家翻翻那些故纸堆，就能找出不少记录。
如今为鱼骨咒灵做定期维护的是加茂家族，封印在一处海滨松林里，那片林地占地面积极广，靠海，位于国家森林公园内。
即便有游客进入，也只会跟从游客栈道进去参观，还有工作人员定时清理滞留的旅客，反而能保证封印地点的安全。
瑛纪换了一件黑毛衣，下身穿着黑色长裤，一头白毛，戴了圆形墨镜，顺着人流进入了海滨公园。
沿着游客栈道向前，四周种满了赤松和黑松，松林茂密，下方的灌木丛和厚厚的苔藓散发着浓浓的泥土气息，刚开始还能看到从松叶中落下的斑驳阳光，可是随着越来越深入，连阳光都消失了。
栈道在阳光消失的地方转向海滨，瑛纪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游客稀少，没人注意到他，也没有监控，悄无声息地跳下栈道，像是踩在空气上，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松林里。
咒力化作水花，如烟雾般氤氲在半空，瑛纪踩着水花向前，他走过的地方又斩击消去了残秽，宛如凌空行走。
光线越来越暗，鸟鸣声也慢慢消失了，四周树木外皮干枯，看起来生机黯淡，内里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笔直冲向天空，仿佛一柄柄利剑。
瑛纪在一株黑松前停下，漆黑的树皮上用扭曲而蜿蜒的血色符文绘制了一个符号，若是不仔细观察，恐怕还以为是树皮纹路。
瑛纪从怀里拿出了禅院甚尔给的门禁牌子，也不知道禅院甚尔从哪里弄到的，他拿出牌子的瞬间，黑色树皮上的符文如鲜血般蠕动了一下，出现了一道障子门。
瑛纪抬手，手中短刀一闪而过，障子门直接被劈开了。
他毫不客气冲了进去，下一秒眼前景色大变。
四周竖立着一个个房子，房子中间是乡间小道，远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田地里满是弯着腰的稻穗，来往行人脸上全是笑容，一派平和宁静的乡间景色。
瑛纪作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乡人，得到了村民的热情款待。
其中被推为村长的老爷爷笑着说：“好多年没见到外乡人了，我们这里是桃源之地，没有战乱，从不缺衣少穿，富足安定，若是你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在村子暂居。”
瑛纪歪了歪头，圆形墨镜微微下滑，露出了那双暗蓝如大海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哦？听起来不错，不知道村子如何称呼？”
“我们这里啊，可是传说中的长生村。”
村长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一只扭曲的虫子，努力寻找裂缝。
“小老儿已经活了三百年啦，留在村里，可享长生不老。”
伴随着这句话出现，瑛纪能感受到一股猛烈的束缚和压制，特级咒灵自带生得术式，有些甚至会形成封闭的领域。
这只特级咒灵有着悠久传说，存在时间不可考，实力强悍，甚至生成了独特的规则。
这里是富足安宁的长生村，自然不允许动用任何武力。
这里是长生不老的村落，留在这里的人当然可以长生。
可是啊……
瑛纪垂眸，他轻声说：“我早已长生。”
少年身如利刃，眸若星辰。
“我曾见国津神退守出云，我曾见祸津神肆虐苇原，我曾随妖术师与众神为敌，也曾聆听神明旨意讨伐妖邪。”
规则压制，咒力被牢牢禁锢在体内，若是普通咒术师前来，的确可能陷于规则而无法应对。
但对瑛纪来说，没有了咒力遮掩，反而更显灵魂的庞大和可怕，那璀璨光辉可以穿透黑暗和一切阻碍，如海浪般汹涌滂湃。
“我长生之时，尔等尚为蒙昧混沌，此刻竟也敢与我述说长生，真是可笑。”
瑛纪双手交叠，掌心相抵，做发动术式的前摇动作。
“对于逃避黄泉审判的亡魂，黄泉津大神早已恭候多时，全都给我下地狱吧！”
狂风四起，天地变色，整个长生村像是被戳破的泡影，一个个笑着的人化为了一缕缕被咒灵吞噬的冤魂，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那是特级咒灵无数岁月吞噬的人类，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在这片生得领域里，永世不得超生。
规则判定下，瑛纪没有说谎，他也没有做任何攻击行为。
或者说瑛纪所在之地，即为黄泉之土，死国降临，长生在生死轮回之所面前完全是个笑话。
瑛纪从根本否定了长生，无数岁月前试图祓除咒灵反被吞噬的女尼恶念失去了存在意义，击穿了女尼的法力屏障，宛如击穿了咒灵虚假的防护外壳，一条巨大的、仿佛人鱼一样的海兽类咒灵出现在瑛纪面前。
它咆哮着冲向瑛纪，试图像很多年前吞噬女尼一样吞噬瑛纪。
与此同时，悦耳的歌声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瑛纪眼前出现了一个个画面幻象。
他的身形晃了晃。
传说中人鱼会在海洋深处放声歌唱，歌声优美梦幻，蛊惑人心。
那一个个画面里，有夏油杰痛斥弟弟丧心病狂、与弟弟决裂的样子，有夏油杰再度走上邪路，直接杀死妈妈和奶奶的画面，还有夏油杰乖张大笑，说着大家互相一起诅咒吧的疯狂场景。
像是一条扭曲狰狞的虫，将一切藏在阴影角落里的污秽和黑暗全部拱了出来。
瑛纪回神的瞬间，身上已经缠满了白色细线，像是落入陷阱里的猎物。
他震惊不已。
“我……我竟真的害怕了？”
看到那些画面，瑛纪心底居然真的萌生出害怕和恐惧的情绪，也正是一闪神的功夫，才会被特级咒灵抓住空隙。
可是哪怕特级鱼骨咒灵也不会想到，瑛纪在害怕恐惧过后，居然还有闲暇细细品味这样的情绪。
作为神器时，瑛纪决不能有任何负面情绪，更不能沾染污秽，可如今他竟会害怕了，甚至因为害怕而陷入了咒灵的绞杀之中。
下一秒，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欢喜和高兴之情涌了上来，瑛纪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甚至低低笑了起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虽然可能顺序有些不对，但我竟有了人类的负面情绪，真是不错。”
刺啦——
白色细线扩张，像是鱼皮一样要将瑛纪包裹起来。
瑛纪咯咯笑着，任由无数阴冷咒力侵蚀身体，他甚至雀跃地说：“来吧来吧，又一个想要将我变成咒物载体的小笨蛋，没关系，我会善待你的。”
他欢喜地说：“我想想，你可以吞噬宿主的一个能力，还具备自己的生得领域，我要怎么取舍呢？”
啊呀呀，可要给这只小鱼儿洗个适合的技能点。
一天后的深夜，瑛纪的身影出现在了松林游客栈道上。
加茂的封印彻底被击穿，变成了巨大的深坑，四周黑松上的血液封印被人强行扯开，树木碎屑散落一地。
瑛纪哼着小曲，赤着脚踩在海滨沙滩上。
此夜无月，漆黑的云遮蔽了一切光，海浪徐徐冲击着沙滩，发出刷拉拉的声音。
瑛纪张开双手，海风吹拂着脸颊，他微微闭着眼，放出了鱼骨咒灵。
红白双色的鱼儿进入海中，眨眼间化为了海洋巨兽，狂风随着海浪的起伏旋转着，乌云化为了巨大的旋涡，海浪像是活了过来，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海滨。
在某个瞬间，海浪突兀冲天而起，连成了一片山，山峦层层交叠，仿佛望不到边。
轰隆——
海浪腾空而起，如龙吸水般从天而降，冲击着封印之地，将残存封印彻底冲成了巨大深坑，宛如海洋巨人一拳捶在了地面，在茫茫松林间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隙。
刷拉拉——
海水顺着林地间的缝隙重新回流到大海，不仅洗掉了一切战斗痕迹，也净化了无数岁月咒灵浸透于此地的残秽。
瑛纪抬手扶了扶耳边的发丝，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封印之地，轻笑起来。
“好啦，该回家了。”
第66章
拍卖会举办地在东京千代田区的一个地下会所内。
夏油杰换了一身衣服, 脸上戴了面具，五条悟缠住了眼睛，他们对外表示自己是保镖, 雇主是一位对拍卖会感兴趣的大小姐。
假扮大小姐的自然是家入硝子，而中介人是冥冥。
理论上来说, 家入硝子是不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奈何她的两个同学都打算偷偷来涨见识, 还有前辈冥冥跟着, 家入硝子觉得再不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索性同流合污，跟着两个不良同学一起跑来了。
家入硝子穿了黑色连衣裙，戴了一个贝雷帽, 帽子落下一层黑纱, 挡住了大半面容。
她跟着冥冥身侧, 一边观察周围一边低声说：“冥冥前辈有看中的东西吗？”
白发扎马尾的女子听到家入硝子的话, 轻笑起来。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买东西。”
她招呼三个后辈进入会场, 在角落里坐下。
“我是来找肥羊的。”
话音刚落, 会场又有人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他身侧跟着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
冥冥含蓄地示意后辈们看向那个方向：“比如那位女士，一定多金又好打交道。”
五条悟本来翘着二郎腿靠在夏油杰身边玩手机, 听到冥冥的话，很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
他评价：“一个小白脸。”
夏油杰也没在意, 那个大汉身上没有丝毫咒力，应该只是普通的保镖。
他小声问冥冥：“那些看不到咒灵的人也会对拍卖会感兴趣吗？”
冥冥意味深长地说：“正因为看不到, 才会心生恐惧, 才愿意花大价钱买东西。”
夏油杰无法赞同，既然看不到, 最好不要涉入其中，这才是远离诅咒的最好办法。
就在此时，又有人进入会场，坐在了中间靠前的位置。
夏油杰眼神一闪，他认出来了，那是万莲法会的财务顾问金在庆。
金在庆身边跟着一个有咒力的人，但看对方那身西服打扮，怎么感觉像是总监部的辅助监督？
冥冥注意到了夏油杰的视线，她顺着看过去，笑了笑：“哦，那是万莲的人。”
夏油杰下意识地重复：“万莲？”
冥冥虽然没查到甜茶丸子，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嗯，最近和总监部打得很火热的一个新组织，总监部将一部分采买交给万莲法会了，万莲法会日进斗金哦。”
五条悟听到这里，打游戏的手顿了顿，决定回头找家里问问。
之前他觉得万莲法会只是个不重要的小组织，现在看来弟弟君的能量不小啊！
五条悟忍不住看了一眼夏油杰，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和跃跃欲试。
眼罩明明遮挡了五条悟的视线，夏油杰却还是狐疑地扭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悟？”
“没什么。”
夏油杰顾不得探查五条悟的情绪变化，他追问冥冥：“万莲法会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能成为总监部的承包商？”
“据说最早是个打着拜佛名义骗钱的团体，后来团体改信了地藏王菩萨，洗白上岸了，但具体怎么和总监部牵扯上的……还真不清楚。”瑛纪和虎杖香织的交流当然不被外界知道，冥冥耸了耸肩，“反正法会和总监部关系匪浅，也可以看做是总监部的黑手套。”
夏油杰有些忧虑，有五条悟天天在耳边唠叨，加上藤田先生的社畜宣言，夏油杰不认为总监部代表正义，明明只是个学生会组织！
但万莲法会和总监部有联系，光莲却没和他说，光莲那个混蛋……等等，瑛纪知道吗？
“哦，要开始了。”
就在夏油杰惯例胡思乱想之际，五条悟突然坐直身体，收起了手机。
夏油杰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会场大部分位置都坐满了，前方出现了一个西装中年人，似乎是拍卖会的主持人。
“欢迎大家莅临本次拍卖会，相信大家都看了拍卖会的单子，当然现场还会追加一些不在单子上的拍卖品，敬请期待。”
随着中年人拿起小锤表示拍卖会开始，会场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放在前面的拍品是一些咒法材料，夏油杰举牌了几次，买到了两三样东西，他注意到金在庆也频频举牌，似乎也在买研究材料，夏油杰莫名松了口气。
但渐渐的拍卖品价格逐渐变高，夏油杰虽然还看到了很多想要的好东西，可是囊中羞涩，只能放弃了。
五条悟随手拿出一张卡：“拿去刷吧。”
他还对家入硝子和冥冥说：“你们看上什么东西也不用客气。”
家入硝子有些意动：“真的？那我拍了。”
有一个能压制诅咒的手套很符合她的心意，她做手术时戴上能减轻一些负担。
冥冥笑着拒绝了，她不是来拍东西的，而是默默记下了举牌的肥羊，准备回头调查一番，试图将肥羊变成自己的客户。
夏油杰略一犹豫，拿了五条悟的卡参与后期价格竞争，大不了回头多做几个任务就能还钱了。
只是由此夏油杰举牌也更谨慎了，他并不想当肥羊。
这么多举牌的客户中，之前带着彪形大汉进来、珠光宝气的夫人格外引人注意。
主要是那个大汉频频低头和夫人说什么，那夫人笑得很开心，举牌子报价像是发短信，特别随意，仿佛钱是大风刮来的。
连着好几次自己看好的材料以一个比较虚高的价格落入对方囊中，饶是夏油杰好脾气，也有点生气。
“他是来搅局的吗？”
五条悟耸肩：“别在意啦，大不了事后咱们去打劫。”
夏油杰黑线：“这倒不必。”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说：“咱们不做，自有别人动手。”
夏油杰心中一凛，他下意识地环视全场，注意到了不少人用诡异冰冷的眼神瞟那位夫人。
“总监部不管吗？”
“……杰，你在开玩笑吗？这本来就是地下黑市的拍卖会。”
夏油杰还想说什么，五条悟推了一下夏油杰：“好了，老妈子，别操心别人了，下一个拍品上来了。”
这次的拍卖品很特别，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主持人介绍说：“这是一个藏了特殊秘密的物品，具体秘密是什么我就不说了，唯有买家能知道。”
因为介绍的不明不白，不少人都有些犹豫，全都在观望行情。
一个黑西服中年人举牌，意思意思出了一个100元。
夏油杰一愣，下意识地说：“也太低了吧？不是说最低起拍价都要10万？”
这还是前面的低端材料的起拍价。
五条悟倒是猛地来兴趣了：“哈！那家伙代表了总监部，原来如此，怪不得总监部默许了这场拍卖会，原来有他们要的东西。”
可是奇怪啊，总监部难道不能提前联系拍卖会举办方，将东西换到手？
还是说，直到拍卖会举办当天，总监部要的东西才会出现？
五条悟猛地举牌了，他直接加了四个零，从一百变成了一百万。
那个黑西服中年人怒目瞪过来，似乎没想到还敢有人和他竞争。
可这是总监部志在必得的东西，黑西服中年人只能继续憋屈地举牌，一百万零一百元。
五条悟要笑岔气了，总监部何时这么小气？
他立刻坏心眼地继续加了两个零，变成一个亿。
对方更愤怒了，他没认出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倒是认出了冥冥。
……冥冥也没隐藏身份。
黑西服中年人直接给冥冥发短信，质问她什么意思。
冥冥无辜极了，回信表示她拦不住大少爷。
黑西服怔了怔，大少爷？在东京敢给总监部脸色看的大少爷……难道是五条家那位？
黑西服中年人注意到了五条悟那头显眼的白毛，表情像是吃了苍蝇般难看。
“一亿！现在价格来到了一亿！不知道还有人想要吗？”
主持人大声烘托气氛，“哦哦现在是十亿了，那么这位先生出十亿，那边的白发先生呢？还要加价吗？”
五条悟很想加价一百亿，可惜家里的老橘子给他打电话了。
五条悟没接电话，而是又加了一次：“二十亿！”
黑西服中年人眼前一黑，快哭出来了。
“二、二十亿零一百……”
五条悟吐槽道：“还有零有整，太丢人了！”
夏油杰此刻也看明白了，估摸着那个东西是总监部非常重视的拍卖品，五条悟故意搅局为难人。
他压下了五条悟蠢蠢欲动的手，圆场说：“算了，要是再加价，估计总监部该让你家掏钱了，最后还是你的损失。”
五条悟：“他敢！”顿了顿，又承认夏油杰说的对，他立刻怒气冲冲，“我出去和老橘子吵一架。”
说完五条悟顺着拍卖会边缘走道，跑到外面和五条家的老橘子在电话里激情对喷了。
夏油杰抬手扶额。
而黑西服中年人看到五条悟离开，倒是松了口气，最终总监部的代表花费了二十亿零一百买走了瑛纪偷走的文件。
无独有偶，禅院甚尔也觉得这个价格非常可笑，区区两三个咒具的价格而已，还有零有整，总监部真是太掉档次了。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也不知道一歧希云那小子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让总监部这么看重。
要不，等拍卖会结束了，他再去偷出来？
反正会后他要去抢东西，正好一起卷了。
但那是总监部要的玩意儿，一般人恐怕不敢接手。
要不，转卖给禅院家？
别人不敢得罪总监部，禅院家肯定不怕，正好再从直毘人那骗一笔钱。
计议已定，禅院甚尔笑得更开心了。
第67章
瑛纪心情愉快地回家了。
他回家时正是后半夜, 夏油律子和夏油奶奶早就休息了，大黑狗趴在门口狗窝里，睡得正香。
瑛纪直接从窗户窜回房间, 和作为替身的茜姬互换身份，他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人联系他, 估摸着一切顺利, 索性掀开被子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 瑛纪坐在餐桌前吃奶奶做的煎蛋，他放在书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就没停过, 瑛纪趁着妈妈去换衣服时, 眼疾手快地将通话摁掉了。
“妈妈我吃好了, 去上学了。”
他背着小书包, 假装自己要去上学。
夏油律子换了工作西服套装, 快步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亲了瑛纪的脑门：“路上小心。”
瑛纪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他让茜姬代替自己去上学, 本人则闲闲地溜达到了一家剑道场附近的甜品店。
“是我，怎么了？”
瑛纪先联系金在庆, 金在庆汇报了昨晚拍卖会的情况。
“您要买的材料都到手了，昨晚真是太乱了。”
金在庆话里满是唏嘘和庆幸, “幸好拍卖会结束后，我多留了一会。”
瑛纪要用的材料比较多, 金在庆正好想和总监部派来的人拉拉关系, 二人直接去会所二楼喝酒了，结果正好见了一番龙争虎斗的场面。
金在庆从头说起, 先是禅院甚尔不知怎么的傍上了个富婆，大肆出价购买各种材料，还买了好几个价格美丽的咒具，富婆出钱又出力，还一副我赚到的样子，让金在庆心生浓烈的危机感。
——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是黑市一哥，还是个超级大骗子啊！！
兜兜转转，新同僚竟也是同行，金在庆只顾着警惕孔时雨了，没发现真正需要警惕的人其实是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只是退圈几年，不是几十年，圈子内有不少认识他的人，见到他重新出山，以为他坐吃山空出来干活了。
禅院甚尔的仇人自然在拍卖会上可着劲叫价，却也有不少禅院甚尔的老主顾暗中联系他，问他接不接单。
由于禅院甚尔在拍卖会上出足了风头，金在庆拍东西时没引起任何波澜，毕竟法会贩售的甜茶丸子名声在外，希云佛子也擅长研究，购买一些材料也是很正常的事。
紧接着拍卖会上一个装了秘密的盒子大出风头，从100元一路飙升到20亿零一百，然后小道消息传了出来，买家是总监部，而故意抬价的是在东京咒高上学的五条悟。
哇五条家和总监部杠上了！
瑛纪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知道亲哥和五条悟去参加拍卖会后，就估摸着俩人要闹出事，可是……
“二十亿零一百？你确定总监部花费了这个价格去买什么盒子？”
瑛纪是真的惊了，他猜到盒子恐怕就是他拜托禅院甚尔递出去的契约文件，但是总监部也太丢人了吧？
出的价格还有零有整，区区二十亿对总监部来说很贵吗？不贵啊！不就是几个咒具的事吗？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拍卖会结束后，一些拍到东西的买家居然接二连三遭到了禅院甚尔的袭击，刚到手里的东西还没捂热，就被禅院甚尔连东西带钱全抢走了，肆无忌惮的霸道行径惹得圈内同行纷纷咒骂不已。
瑛纪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他没和我哥起冲突吧？”
金在庆压低声音：“没有，因为总监部那边接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貌似御三家内部出了篓子，还被总监部发现了。再加上拍卖会上和五条悟杠了一场，拍卖会一结束，总监部就找御三家问话了，五条悟第一时间拉着夏油杰和另外两个人一起离开了会场。”
瑛纪反应过来，这是他轰了海滨松林的事情曝光了。
总监部内部肯定知道那里封印着特级咒灵，只不过以前这些特级咒灵都是御三家的自留地，如今出了篓子，总监部自然乐意找御三家的麻烦。
“但是！我和总监部那谁分开时，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金在庆有些幸灾乐祸，“总监部花费了二十亿零一百买的盒子，貌似也被禅院甚尔抢了。”
他离开时刚关上门，就听到门内那位总监部的哥们接了个电话，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不断传来，让金在庆听个正着。
瑛纪茫然地啊了一声：“他抢这玩意儿干嘛？”
明明是他让禅院甚尔卖回去的契约文件啊！
金在庆忍俊不禁，他以己度人：“也许禅院想再卖第二次呢？”
瑛纪：“……”
“总之，事情大概是这样，幸好光莲让胀相和坏相过来接我了，否则我也会被其他诅咒师打劫，昨天晚上太乱了。”
金在庆汇报完毕后道：“东西已经入库，花的钱比预计的要多，好在您的甜茶丸子卖了高价，一进一出，损耗还算可控范围内。”
顿了顿，他给出了一个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总监部那边似乎觉得，您不仅可以做点甜茶味道的丸子，还该做点清酒味的……”
瑛纪翻了个白眼：“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不喝酒怎么知道清酒味丸子什么口味？
金在庆撺掇瑛纪：“10°以下的果酒也行啊，就说还在实验中，只能先做低度果酒。”
瑛纪一想也对，大不了他做酒酿丸子或者酒酿咖啡味呗。
“我知道了，会考虑的。”
挂了金在庆的电话，还没等瑛纪点的舒芙蕾和小蛋糕上桌，五条悟的电话就过来了。
“在哪呢在哪呢？你不会在法会吧？你哥去法会了，不想被撞上就赶紧避开。”
瑛纪嗯了一声：“猜到了，你难道在总监部开会？”
“我对杰说回家开会，我对家里说在高专睡觉，你在哪，我去找你。”
五条悟的声音里透着一抹欢快，像是夏日里出门撒花的狗子，又像是盯着流动河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的猫咪。
瑛纪报了自己的位置，大概等了三分钟左右，五条悟直接瞬移过来了。
他来的正是时候，服务员将瑛纪点的蛋糕和舒芙蕾放在桌子上，五条悟大喜：“啊呀瑛纪小弟，你昨晚闹了很大的动静啊！”
五条悟很不客气地坐在瑛纪对面，直接拿起叉子，戳中了草莓蛋糕上的大草莓。
瑛纪拿起小勺子吃鲜奶舒芙蕾，他慢吞吞地说：“你不是说我可以随便玩吗？”
“哈哈哈是啊，你做的真漂亮，我看老头子给我发的照片了，整个封印灵地都被冲成了废墟，就好像是我的苍留下的痕迹，要不是现场没有我的咒力残秽，加茂家恐怕已经找上门了。”
五条悟吃蛋糕也不耽误他叽叽喳喳，“有人查了监控，看到了你的小白毛，再加上造成的轰击痕迹，以及我昨晚故意杠总监部，他们将黑锅扣在了五条家，现在家里正大发雷霆，说要找人占卜出来到底是谁干的。”
他提醒瑛纪，“你不会被查出来吧？”
瑛纪好奇地看五条悟：“要是被查出来了，五条家会怎么做？”
确切来说，他想知道五条悟会怎么做。
五条悟先是狐疑地看瑛纪，他觉得瑛纪肯定已经想好应对方法了，但若是让他自己来……
他竖起叉子，强调似的摇晃上面的草莓，“好办，将我的头发放你这里，咒法只会追踪到我身上，气死他们。”
瑛纪听后一愣，心底竟升起了一丝暖意。
一直以来，不管是他去黑市找工作，还是收拢法会给自己赚钱，甚至是想办法保护家人，瑛纪都只能依靠自己。
虽然身边也有各种各样的伙伴，但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诉求。
只有五条悟这个过去的同类会毫不犹豫地说，我帮你。
瑛纪笑了，他先招呼服务员，又加了一份蛋糕和五倍糖的奶茶给五条悟，才道：“没关系，我有消除残秽、牵引追踪咒法的手段，他们查不到我。”
五条悟耸肩：“猜到了。”
他三两口吃完小蛋糕，一边期待下一份黑森林蛋糕，一边好奇地问瑛纪：“收获如何？我听说那里封印着传说中的八百比丘尼，好用吗？什么味道的？”
瑛纪想了想，慢慢回答：“你说的不对，那本质上是鱼骨咒灵，吞噬了一位女尼后成了八百比丘尼。”
真正捕获了这只特级咒灵，瑛纪才大概摸清楚咒灵的能力。
这只咒灵最早只是一块浅粉色的鱼肉咒物，因为食用鱼肉的普通人那朴素的愿望：想要吃饱、想要有一个永远没有战乱、可以安居乐业的桃源乡。
于是在逐渐吞噬人类生命变强后，鱼骨咒灵有了自己的生得领域：一个封闭的、不会被人找到的安全空间。
“因为具备桃源乡的特性，只要不符合进入标准，哪怕是你也找不到咒灵的痕迹，但咒法向来公平，特级鱼骨咒灵用【不被找到】换取了【绝对不伤害隐蔽空间内的生灵】，以此达成束缚条件。”
瑛纪解释说：“也就是说，咒术师即便达成了进入条件，抵达了咒灵自身生得领域内，也无法使用任何咒法，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五条悟听后评价道：“很狡猾嘛，只要关得足够久，活人总会变成死人，还是会成为咒灵的食物。”
瑛纪嗯了一声：“鱼骨的准入标准制定是根据最早遇到的普通人判定的，战乱年代的人渴望食物，于是进入标准是将鱼骨咒灵当做食物吞入腹中的人类。
但后来一位有大（）法力的女尼试图祓除鱼骨咒灵，鱼骨却精准地钻入了女尼的心灵空隙，结合着女尼的执念长生，重置了准入标准。
特级咒灵的狩猎目标变成想要长生的人类，同时特级鱼骨咒灵开始以女尼的形象出现，于是有了八百比丘尼的传说。”
五条悟拉长语调，若有所思：“居然会根据强大的猎物自行变换条件啊，如今你捕捉了这只特级咒灵，想必特级咒灵的狩猎判定又一次变了？”
瑛纪轻笑起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封闭空间的能力：“在咒灵独特的空间内，任何人都不能使用超脱于普通人的能力，我又强化了鱼骨咒灵的隐蔽性，只要躲在里面，除非我进行召唤，任何咒术师都找不到进去的【门】，是非常安全的避难所。
我准备将鱼骨放在家里保护家人。”
他这么说着，将椅子旁边的袋子提了起来。
“看，就是这个。”
五条悟一愣，他微微低头，墨镜落了下来，正看到袋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鱼缸，鱼缸里一尾白红相间的锦鲤游来游去。
似乎发现五条悟这个咒术师正锁定自己，漂亮的小锦鲤张开了满口獠牙的大嘴，吐出了一个泡泡。
第68章
“这锦鲤, 卖相不错。”
五条悟仔细用六眼看，突然发现一件事。
锦鲤具备极强的隐蔽性，六眼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看】这一行为！
五条悟产生了极大兴趣：“你怎么做到的？以前这只咒灵不具备如此强悍的隐匿特性吧？”
瑛纪得意地说：“这和我的术式有关, 你忘记啦？妈妈孕育我的时候吸引了很多咒灵，我当然不希望妈妈被咒灵注意到啊。”
术式来源于大脑和血脉, 这是在孕育阶段就确定的天赋, 而瑛纪在孕育过程中提出了【需求】, 血脉和天赋回应了他, 于是有了轮转生死、洗点重来的术式。
五条悟听后心中一动，他取下自己的墨镜递给瑛纪：“我的墨镜是特制的，可以帮我屏蔽一部分咒力反应, 你能帮我加固一下吗？”
既然是个人咒法, 五条悟也没追问, 而是下了委托订单。
瑛纪仔细看了看墨镜, 迟疑道：“我最近有点忙, 可能你得等一等了。”
五条悟懒洋洋地说：“尽量在我掌握术式反转前给我就行, 随着我对六眼开发的深入，我【看】的东西也会越来越细致。”
瑛纪记下了此事：“好, 我知道了。”
他吃完自己的舒芙蕾，抱起鱼缸准备走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等等, 既然你提了幼年的事……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吗？”
五条悟突兀看向瑛纪，圆形墨镜落下来, 露出那双漂亮极了、却也带着未知和陌生力量的眼睛，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一定知道。”
瑛纪爽快地回答：“有仇不过夜, 我当天就解决掉了。”
五条悟扬起眉毛, 神情舒展开来，但下一刻他又有些不满：“你没告诉杰, 杰一直琢磨着想要找到那个诅咒师。”
瑛纪沉默了，他叹息着说：“我要怎么和兄长说，诅咒师之所以找上家里，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咒力残秽？是因为我们在乡下使用术式时没有隐蔽踪迹？是因为我们想要寻找同类，却碰到了心怀恶意的诅咒师？”
五条悟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神色肃然：“你做了什么？”
“哥哥暂时忘记这些了，他只以为有同类诅咒师到来，诅咒师和父亲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瑛纪微微蹙眉，“他和你说这个了？他怎么说的？”
五条悟误以为当时夏油杰年纪过小，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本能地忘记了那些痛苦的事，就没再追问，而是说：“他最近一直在调查诅咒师，但似乎始终没找到目标，现在看来恐怕那家伙早别你处理掉了。”
“自从你来东京上学，黑市上的诅咒师很安分，不怎么在关东地区活跃。”
瑛纪客观评价说：“你虽然什么都没做，可你存在本身的确让关东安生了不少，至于当初那个诅咒师……”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有好好利用他每一寸骨血，连脑子里的知识都挖空了，我不会让父亲白死的。”
五条悟听后对此没有任何感觉，瑛纪只是做了咒术师该做的事，咒术师的生活就是这样啦，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五条悟加重语气强调：“可是杰一直记在心上，他认为自己是长兄，他得为父亲报仇，你总该告诉他已经结束了，不要让他继续陷进去。”
瑛纪又沉默了。
是他想要瞒着兄长吗？是他不敢告诉兄长啊！
瑛纪摇头：“再等等，等哥哥十八岁成年后再说吧。”
五条悟皱眉：“说的好像你成年了一样。”一个小豆丁却操着大人的心，“算了，老子多盯着点吧。”
瑛纪心情好了一些：“谢谢。”
“他是老子的挚友嘛。”五条悟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对了，你不问问杰去万莲法会的事？”
瑛纪奇怪地看五条悟：“那有什么可问的？”
五条悟歪头，似笑非笑：“法会和总监部有合作？”
瑛纪无语：“这不是废话吗？总监部好歹是圈子里和官方关系最好的，我不和总监部合作，难道找御三家？你们御三家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法会这种小角色。”
五条悟抱怨说：“咒术界高层都是一群老橘子，你和他们合作没前途啊。”
瑛纪叹了口气：“可他们手里有钱有权，我也没办法，好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光莲应付总监部的代表，我只要做实验就行了。”
“哇，总监部知道你在做实验？”
“我只是提交了一份咒灵口味表。”
咒灵口味表……听到这个新名词，五条悟绷不住了，直接爆笑：“好好好，我懂了，他们误以为你在研究人体和咒灵的结合，对不对？”
瑛纪耸肩：“他们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反正经费到我手里，我想怎么用是我的事。”
五条悟吸溜着奶茶，咬爆了几颗小珍珠，他迟疑着说：“可是总监部会派人来检查你的研究进度吧？你怎么应付的？”
瑛纪理所当然地说：“和对方成为朋友啊。”
他和虎杖香织相处的还不错。
五条悟嘶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也可以学一手？
他此前不在乎五条家怎么想的，向来恣意妄为，我行我素。
可是认识了夏油兄弟，见到了夏油杰努力学习咒法，见到了瑛纪绞尽脑汁只为保护家人，竟对瑛纪此前那句话产生了些许触动。
五条家虽然被老橘子们把持着，可也的确距离他五条悟最近的、唾手可得的力量。
这么好用的力量，为什么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瑛纪都能总监部骗经费，他是不是也可以从家里骗钱骗材料骗咒法？
至于家里派来的族人……能不能拉到自己阵营里？
啊好麻烦啊！
五条悟心不在焉地说：“瑛纪小弟，你说，如果我想要收拢五条家，我第一步要怎么做？”
瑛纪立刻精神了，他可是白手起家，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了！
“你得先有给你干活的、不会违背你命令的自己人！”
他当初收拢光莲上人，花费了多少心思？
即便是后来加入的金在庆，到现在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时不时就手贱开一局庞氏骗局，闹得瑛纪不得不时刻关注胀相和坏相每天都做了什么。
瑛纪愿意接受孔时雨，一方面看在禅院甚尔的份上，另一方面也想敲打一下金在庆，让这小子安分点。
总之，管理组织真的是一门学问，需要好好钻研！
瑛纪细细讲述了光莲、金在庆和孔时雨的事，又说了此前几次万莲法会内的明争暗斗，听得五条悟一愣一愣的。
“天啊，你那法会里真正核心成员就那俩半吊子普通人，还闹出这么多破事？”
五条悟一脸糟心，“那五条家岂不全是空心莲蓬？”
一个个全是黑窟窿心眼子，这让他怎么搞？
瑛纪仔细想想五条悟从处境，也觉得很麻烦。
“光莲和金在庆是普通人，以我的实力足够威慑他们，但五条家的整体实力……哎，他们还是你的亲人，你们之间的关系更复杂。”
顿了顿，瑛纪旧事重提，“你真的没有兄弟姐妹吗？家里总能找出一两个有术式、愿意追随你的人吧？”
五条悟卡顿了几秒，纠结道：“我回去找一找。”顿了顿，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换了人选，“今年寒假回家，让杰帮我找找。”
“五条悟你不要脸！不要将这种事推给我哥啊！我还希望哥哥寒假回家呢！”
“没关系，我出钱，让你们全家都来京都旅游，给你们搞一个别开生面的旅行新年！”
瑛纪噎住，他气得不轻，忿忿地抱着锦鲤鱼缸快步跑了。
五条悟无良地哈哈笑，吃完第二块小蛋糕，喝完奶茶，他正要离开，服务员拦住了他。
“还请您结一下账。”
“……”
靠！这小孩！居然没付钱！
与此同时，夏油杰也的确如五条悟所言来到了万莲法会。
夏油杰心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释，比如万莲法会和总监部有什么关系，比如金在庆买这么多材料要做什么，比如自己弟弟到底做了什么研究，比如万莲法会是否还在骗弟弟干活等等。
光莲上人虽然做好了完全准备，但也担心夏油杰直接动手。
在夏油杰进入办公室的瞬间，光莲上人才挂了手里的电话，挂之前还温和地说：“夏油女士，两个小时后别忘记了去会议室开会。”
夏油杰：“……”
该死的，他早晚干掉这个讨厌的野和尚。
“啊呀，这不是法会的合作咒术师夏油先生吗？您有什么事？”
“……别做这副恶心人的样子，光莲，我想知道法会的具体情况，为什么法会还和总监部有合作？”
光莲上人微笑着说：“看您这话说的，总监部可是咒术界的官方机构，有权利定义一个咒术师到底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我们不和官方合作，会被打上诅咒师团体标签。
到那时，您在高专还会接到讨伐邪恶骗术集团万莲法会的任务，和五条悟一起来砸了您母亲和弟弟的饭碗哦。”
夏油杰：“……”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稳定情绪。
“我只问一件事，在我之前，法会是否还有别的咒术师？”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仿佛锋利的剑刃。
“这个人，是瑛纪吗？”
光莲上人坚定地说：“不是，没有，您别瞎说，我们的合作者是名叫一歧希云的自由咒术师，他和总监部派来的咒术师关系极好，法会的业务都是他拉来的。”
“一歧希云啊，不是瑛纪就好。”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诅咒师名单，上面好像没有一歧希云的名字，看样子不是诅咒师，也许是没什么名气的自由咒术师？
“我想和这个一歧希云见一见。”
“一时半会恐怕不行，您也看到了，金在庆买了一大堆材料，就是因为一歧先生接了一个大单子，最近真的没空。”
夏油杰抬眸，唇角勾起，像是狐狸：“原来金在庆拍的是一歧先生需求的材料，我还以为是瑛纪要用呢。”
光莲上人镇定地说：“反正都走法会的账目，你弟弟有时候也会来找我打欠条，他以前帮我良多，我给他开点后门也没什么。”顿了顿，他不怀好意地打量夏油杰，“至于现在嘛，反正你也和法会签合同了，以后瑛纪那边的花费走你的账，没问题吧？”
夏油杰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他弟弟没有卷进这些混乱复杂的事情里去，真是太好了。
“行，我给他付钱。”
第69章
禅院家。
禅院直毘人震惊地看着禅院甚尔摔在面前的东西, 绷不住了。
“你将这玩意儿抢回来做什么？”
昨天总监部半夜给他打电话，非要找禅院家要个说法，当时禅院直毘人还语气强硬满不在乎地怼了回去, 说这件事和他们禅院家没关系。
但禅院直毘人万万没想到啊，第二天中午, 传说中打劫了黑市拍卖会的禅院甚尔就出现在了京都禅院老宅, 也不知道这厮怎么窜进他的院子, 还将这些要命的文件丢在了他面前。
“总监部买这些文件花了20亿, 老头子，你为什么不拿着这些文件再敲20亿？我也不要多，咱们五五分, 怎么样？”
禅院甚尔盘腿坐在禅院直毘人面前, 脸上满是奸猾狡诈之色, “就算要不来20亿, 家里也能要来别的好处, 反正不会吃亏, 不是吗？尤其加茂家刚出了篓子，正是咱们家要好处的时候。”
禅院直毘人嘶了一声, 他放开手里的酒罐子，低头仔细阅读文件内容, 半晌，他上下打量禅院甚尔。
“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了？你不是退圈不干了嘛, 你老婆还病着？需要钱？”
“葵生眼见着不行了，但我还有个儿子。”
禅院甚尔轻描淡写, 隐瞒了老婆还有救的事。
当初他请禅院直毘人去看过葵生的状况, 禅院直毘人精通咒法，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救了。
若是此刻听说有了转机, 必然会产生兴趣，给葵生看病的事掀起波折。
禅院甚尔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儿子都是讨债鬼，不仅给他妈造孽，还给我添麻烦，我总要给他留点东西。”
禅院直毘人听后竟生出几分感慨，他也有个不省心的儿子禅院直哉啊！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你嘴里听到人话，你昨天是不是还抄了一些好东西？你再给家里留点，我给你补贴点钱怎么样？”
“小惠大概率有术式，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也得给他提前准备。”禅院甚尔先是反对，下一秒又说，“的确有几个棘手的东西，让禅院来处理吧。”
有些知名赃物不好拿出来用，倒是可以塞给禅院。
禅院甚尔将到手的赃物里比较麻烦的东西塞给禅院直毘人，带着剩下的东西回到了东京。
也不知道禅院直毘人怎么运作的，最后禅院甚尔的确拿到了一笔钱，但总监部也很愤怒，给禅院甚尔挂了一个通缉，将其定义为诅咒师。
瑛纪听了禅院甚尔的说明，下意识地问：“禅院家这么不要脸吗？一边用你给的东西要好处，一边又漠视你被总监部下通缉？”
禅院甚尔冷笑：“直毘人虽然是家主，他弟弟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禅院家内部还有的撕。”
瑛纪不理解：“弟弟难道不该支持哥哥吗？难道那个禅院扇和家主禅院直毘人有分歧？”
禅院甚尔理所当然地说：“谁规定是亲戚就得互相帮助？”
他哥哥禅院甚一可没帮过他！禅院家都是他亲戚，反而将他打入到垃圾堆里！好吧虽然禅院家本身也是垃圾堆，但禅院甚尔从不认为有相同的血缘就得互相帮助，他没将那群禅院全干掉已经是他能展现出来的最大同族爱了！
瑛纪听得一愣一愣的，禅院家的情况完全颠覆了瑛纪对亲人、家人和血缘相连的族人的认知。
“原来真正的咒术师，是不在乎家人，还会将亲人当做垫脚石啊。”
那未来夏油杰手起刀落嘎了父母，难道是因为他进化成真正的咒术师了？、
想到自己【看】到的画面，瑛纪的脸色不太好。
他忧心忡忡地说：“那我哥哥会不会干掉我？”
禅院甚尔很自然地说：“你先干掉他不就行了？”
瑛纪气愤地说：“那是我哥哥！”
他们感情很好的！哥哥甚至为了他去威胁光莲，虽然光莲莫名其妙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夹心饼，但这不妨碍瑛纪为此感到高兴。
“哦，那你自己处理。”禅院甚尔提醒瑛纪，“你先给我老婆治好再死啊。”
瑛纪气结：“闭嘴！我哥哥才不会伤害我！”
“好好好，你哥哥是个大好人，怎么样，东西够吗？可以开始第一阶段治疗了吗？”
“你急什么？你老婆是个普通人，我稍微调整一点咒力变化，她的身体都可能出现排异反应，这种事快不来！你有点耐心！”
瑛纪骂骂咧咧地吵了禅院甚尔一顿，禅院甚尔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乖巧地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听着。
他看着瑛纪将那些咒物和材料全都用特殊手法处理好，才小心翼翼地问：“那目前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瑛纪随口道：“暂时不需要了，等东西不够了再说。”
瑛纪擦了擦汗，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随口问：“除了这些，还抢到什么好东西了？”
“一部分麻烦的给禅院了，还有几个不错的咒具。”
禅院甚尔抓着丑宝吐出了四五个咒具。
瑛纪的目光却不在咒具上，而是盯着丑宝看。
“你这咒灵不错啊，气息微弱，和人没什么差别，还能装东西……”
禅院甚尔纠结了一下：“你要？给你是可以，但我没有咒力，没法使用别的空间类型的咒具，出门做任务带这么多东西很麻烦。”
瑛纪摇头：“要是特级，我就要了，非特级的咒灵到我手上就是浪费。”
可能瑛纪的眼神过于热切，丑宝吐完咒具后，居然主动蜷缩成一团，努力地钻到了禅院甚尔的裤腿里。
禅院甚尔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小子真不愧是咒灵美食家，看把咒灵吓成什么样子了？
瑛纪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禅院甚尔的裤腿，这才收回目光。
“都是些什么咒具？”
“这个叫游云，比较适合我，这个叫……”
禅院甚尔大概介绍了一遍，瑛纪歪头听着，其中一个咒具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逆鉾？可以让术式无效？”
瑛纪握住这把造型奇特的短刀，“拍卖会上的咒具？”
应该不是，若这把咒具上了拍卖会，五条悟肯定会意识到天逆鉾对无下限的威胁，从而花钱买下来。
“我从一个倒霉鬼手里抢的。”禅院甚尔点评说：“很好用，关键时刻对着诅咒师来一下，废掉他们的术式后，几乎没人能挡住我的攻击。”
最重要的是……
“有了天逆鉾，御三家的结界术基本都会失效，尤其是加茂家。”
他嘿嘿笑，表情阴森冰冷，“加茂家大部分的术都脱胎于血液咒法，他们依靠着血液构建起来的屏障，能完美摒弃一切诅咒，可一旦屏障被天逆鉾废掉……”
瑛纪一愣，他慎重地打量这把短刀：“你打算做什么？”
“新年是御三家的忙碌期，除了族内的族会和庆典，还需要去合作家族进行祓除仪式，到时候加茂家会比较乱。”
禅院甚尔看起来懒洋洋的，眼中却露出了仿佛雄狮即将狩猎时的冷光，“我看了你的研究笔记，上面说加茂家的血液活性比较强，可以加快研究进度，对不对？”
瑛纪：“……”
干劲满满的禅院甚尔好可怕。
“你冷静点，我不缺加茂家的血。”
九相图在他手里，想要多少有多少，虽然死胎咒物的血和活着的鲜血效果不可同日而语，但瑛纪并不想捅破加茂·马蜂窝。
“不过加茂家的材料库里一定存储了很多施术材料，你知道的，高端材料几乎从不在市场上流通，你可以卷回来一些备用。”
禅院甚尔爽快地说：“交给我。”
瑛纪眸光微闪，五条悟委托他改进墨镜上的屏蔽咒法，而众所周知，加茂家曾是阴阳师名门分支，最擅长使用结界术，所以……
“你要是能将加茂家的结界术偷出来，我欠你一个人情，怎么样？”
禅院甚尔心中一动。
实力到他们这等层次，人情可比金钱贵多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狭长的眼眸上抬，如野兽般的眼神牢牢盯着瑛纪，半晌，他缓缓笑了。
“成交。”
禅院甚尔这么努力，瑛纪被卷得只能加倍努力。
他一头扎进了别院加快转化咒法的研究，几乎完全避开了咒术界最近的龙卷风。
起因虽然是瑛纪卷走了加茂家的特级咒灵，但由于五条悟在拍卖会上抬杠，禅院家又拿了资料敲诈勒索，导致御三家莫名其妙一起和总监部杠上了。
两边掐的天昏地暗，这其中还夹杂着总监部和禅院扇的py交易，夹杂着五条家为了证明监控里的小白毛和五条无关而偷偷和总监部联手，还夹杂着加茂家愤怒指责禅院和五条暗中偷走加茂家咒灵资产的指责和撕逼……
总之，咒术界最近乱得很。
瑛纪忙得不着家，夏油杰竟也没发现弟弟最近过于安分了。
一个是光莲上人在瑛纪的授意下，将一部分高质量信徒的委托业务塞给了夏油杰；同时五条悟不知怎么的和五条家撕了起来，天天在学校里发脾气。
夏油杰一边要应付高专给的任务，一边要好好学习，一边要努力加强自己在万莲法会的威慑，一边还得帮助身边的五条悟甄别五条家塞来的各种文件和业务，安抚五条悟的情绪，别让五条悟在宿舍里乱打苍。
夏油杰的生活异常充实，甚至充实的有些过分了，自然没空盯着弟弟。
也幸而最近夏油杰没找瑛纪，因为虎杖香织出关了，她来找瑛纪商量一件事。
“我的研究陷入了瓶颈，你之前说可以解决束缚方面的小麻烦，对不对？来帮帮我，如何？”
第70章
瑛纪突然觉得自己成了香饽饽。
怎么什么人都来找他做研究啊？
可是他理了理手上的项目, 禅院甚尔为了他老婆甚至要去卷加茂家的库藏，他能推辞吗？
五条悟帮忙盯着夏油杰，为此委托瑛纪进一步改进屏蔽咒力的特殊墨镜, 瑛纪能不当回事吗？
至于虎杖香织……哎，这可是他们万莲法会能与总监部达成合作的根本保障, 甚至于虎杖香织的危险性和不可控性比禅院甚尔、五条悟还要高, 瑛纪更不能无视来自虎杖香织的合作邀请。
瑛纪只能从繁忙的研究中抽出时间, 去了一趟虎杖香织的实验室。
虎杖香织的实验室在深山老林里, 古老的森林里隐藏着巨大的结界，结界内有一栋宅子，里面放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咒物和根本见不得光的研究物品。
此刻已经临近年底, 天气严寒, 瑛纪又在黑色唐衣外面罩了一件宽大厚重的兜帽披风, 披风上覆盖了黑光水龙, 吸收了一切落下来的光, 让瑛纪如幽灵人般行走在密林间。
他有虎杖香织给的通行令牌,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宅邸。
虎杖香织看上去也不像出门应酬时那样干净利落，她穿着一个褂子, 身上像是调色盘似的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颜色和残秽。
“好久不见。”见到瑛纪，虎杖香织眼睛一亮, 她上下打量瑛纪披着的兜帽披风，赞叹道：“好精妙的手法, 您将咒灵的咒力编织经纬，变成了活着的咒具, 佩服。”
黑光水龙本质上是一缕地下污水, 水流可以被分为无数细丝，瑛纪细细地梳理了每一缕细丝的咒力性质, 人为的进行了编织排列，反而赋予了黑光水龙全新的诅咒特性。
瑛纪笑了笑，心情还不错，他费尽心思做了这玩意儿，别人都当做是咒力气息浓郁的咒具，只有虎杖香织一眼看穿了这件披风的真实。
“我也是来见你才穿一穿。”瑛纪笑嘻嘻地踏入玄关，“实力差的不需要，实力强的人也不会对这个感兴趣。”
随着瑛纪的话语，黑色披风逐渐变得轻薄，如水流般拉成薄薄一层，像是朦胧的纱衣，覆盖在黑色唐衣的表层。
“叫我什么事？很麻烦吗？”
虎杖香织叹了口气：“您之前提的研究点子很不错，我也深入研究了一番，现在卡在束缚上了……”
经过虎杖香织的讲述，瑛纪才知道最近小半年虎杖香织做了什么。
之前说了，虎杖香织将很多强大的古代咒术师都变成了咒物，并和对方约定在新时代后唤醒他们。
如今瑛纪出了个馊主意，让虎杖香织在唤醒咒物内的意识前，先利用一下咒物，甚至提取术式为己用，虎杖香织立刻展开了相关研究。
咒术师的术式源自于血脉、躯壳和大脑，现在这些东西都凝固成了咒物，那么虎杖香织当然可以将咒物当咒具来使用。
他精挑细选了一个咒物，先对咒物进行了一系列的仪式，尽可能让咒物内的意识和灵魂沉入到更深层次的地方。
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用鲜血、材料等一系列物品来激活咒物，让咒物的术式自发爆开，从而变成生得领域，可是研究在这一步卡住了。
“咒物的确活了过来，目前就我观测，其中意识也没醒来，类似于身体的自动防御。”虎杖香织苦笑道：“但我和他们有束缚，束缚严格规定了我的行为不能超过一个限度，所以……”
瑛纪了然：“需要我帮忙解决束缚的限制吗？可以。”顿了顿，他好奇地问：“你拿出来做研究的咒物是什么？”
“啊呀，就是我上次提过的万。”虎杖香织笑眯眯地说：“万的术式很有意思哦，是构筑术式。”
“构筑术式？咒力量足够吗？”
“很充足。”
“哇，那个万一定很厉害。”瑛纪明白虎杖香织的意思了，“我懂了，你想利用万的构筑术式无中生有，利用咒力直接做些东西？”
虎杖香织眼神带笑：“不仅哦，万构筑过无数咒具，精通各种材料，甚至可以将物质重锻后产生全新的物质。”
瑛纪肃然起敬：“咦，这不是化学变化吗？放到现在，她的材料学一定很好。”
虎杖香织大笑，她连连点头：“我想利用她的术式改变一些咒物和材料的性质，现代技术无法对咒物和咒法材料进行二次加工，可是万的术式……”
瑛纪的眼睛刷的亮了：“那我能利用她的生得领域做点实验吗？”
如果可以对一些咒法材料进行二次加工，再经过他的过滤和编织，可以极大削弱诅咒的同时保留诅咒带来的特殊效果，也许禅院甚尔他老婆能在明年春天之前醒来。
虎杖香织笑着点头：“前提是解决目前的几个技术难题。”
瑛纪立刻挽起袖子：“那还等什么？”
不得不说，虎杖香织是个非常合拍的研究者，她有着深不见底的咒法储备，瑛纪和她合作学到了很多东西，连结界术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
而虎杖香织也越发觉得一歧希云这家伙绝对和神明有着极为深厚的联系。
“也许他不仅仅是大神官，还是神明留在现世的后裔转生。”
虽然瑛纪可以直接斩断虎杖香织和咒物之间的束缚，但若是斩断了束缚，咒物内的灵魂会立刻醒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为此瑛纪仔细研究和实验后，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两人之间的束缚其实是互相约束条件和代价一致的咒法，是一种【公平】的交易和买卖。
既然是交易和买卖，理论上就存在欺骗的可能性。
“毕竟市场上也存在着低买高卖和投机倒把等不正常经济行为。”
这部分灰色知识来源于金在庆，那厮是个金融骗子，花式骗钱的手段层出不穷。
“存在即为合理，束缚一定可以钻空子，前提是能找到空子。”
瑛纪指了指咒物，又指了指自己。
“你和咒物之间有束缚，但咒物和我没有，你完全可以将这份束缚打包变成一份理财产品卖给我。”
虎杖香织心领神会：“原来如此，这份理财产品里我和她是一体的，我获利，她付出？您可真狡猾！”
瑛纪谦虚地说：“比不上我手下那几个骗子。”
做好计划，两人开始实施。
“首先，我们要让你和咒物在咒法体系中变为一个单位，才可以和我做束缚。”
瑛纪构筑了一个神术仪式，由他赋予一个类似于名字的【限定】，将虎杖香织和咒物限定为一个单位。
被赋予【限定】的瞬间，虎杖香织发自灵魂升腾起被【注视】的感觉，就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无上存在，穿过她腐朽的躯壳，看到了她的大脑，看到了她的灵魂核心。
下一秒，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真的和万的咒物产生了联系，仿佛他们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
由此瑛纪在虎杖香织眼里越发高深莫测，原本警惕利用的态度中居然多了一些敬重和谨慎，因为虎杖香织真切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瑛纪有能力捕捉他的灵魂，直接送他上路。
这位大神官甚至能界定一个生命的轮廓，将神明的权柄化为自己的力量，太可怕了。
瑛纪并不知道虎杖香织对他的警惕，他将虎杖香织和万链接成一体后，和这个单位做了束缚。
瑛纪为对方提供存在于世的技术支持（其实就是维持一个单位的技术），对方则给与瑛纪想要的技术支持（生得领域的加工技术）。
至于约定的技术是否等值……反正瑛纪和虎杖香织认为等值就行了。
瑛纪作为【天】的见证人，见证了这份束缚，使之成立。
虽然流程上全都是正确的、公正的，可实际上瑛纪又当契约人又当见证人，虎杖香织虽然和万是一个单位，可实际上付出术式的是万，得到好处的是虎杖香织。
主打一个空手套白狼，将古代咒术师当韭菜割。
但效果是拔群的，万的构筑术式被二次开发成了半自律制御，甚至可以改变自身的化学形态，类似于将氢变成氘，非常厉害。
用这样可以转化物质的自律咒物，仿佛工厂进了一个高科技机床，瑛纪飞速将材料全都塞进去进行二次加工和改造。
虎杖香织也忙着处理自己的东西，两人各自占了一个房间，轮班使用高科技机床、哦不是，是万的生得领域，忙得不亦乐乎，痛苦并快乐着。
等到接到光莲上人十万火急的电话，瑛纪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十二月底了，他的哥要放寒假了。
瑛纪连忙将这段时间做出来的东西全都打包，遗憾地和虎杖香织说再见。
“啊？这就回去了？”
虎杖香织万分不舍。
瑛纪也舍不得万的生得领域，可惜他要是不回家，会被亲哥摁地上揍。
他找了个借口：“新年快来了，法会要开始营业，虽然我将佛子的业务交出去了，可是总监部那边还需要我亲自出面。”
慢了半拍，瑛纪想起做实验前发生的事。
“之前咒术界乱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最近高层的状态和情况如何，正好趁着新年，我得多试探试探才行。”
虎杖香织怔了怔，啊，忙着做实验，她也忘记监控总监部的情况了！
“……哎，你说的对，也许高层会给我指派新的任务，我也得回去复命了。”
她还努力维持着自己是总监部中介人的人设。
“那新年见。”
“恩恩，新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