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不可或缺的灵魂 [西幻] > 19、Chapter 19
    chapter19

    19.1

    罗莎琳站在斯凯莱特厅紧闭的门外犹豫了很久,也没能抬起手来敲一敲那雕花的长门。

    斯凯莱特厅是凯汀斯斯普林斯宫殿最为宽广高大的敞廊厅,由于它建立在凯汀斯斯普林斯的地势最高处,因此得名“斯凯莱特(skylight)”。

    事实上,罗莎琳并没有真正步入过斯凯莱特厅,她只是曾经匆匆地路过并瞥过一眼这银白色的大殿——但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使她对这一间大殿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无他,实在是这一间大殿同亚瑟兰德一样,太过于美丽了:

    绘有翼人族壁画的拱顶高高地挑起来,白的大理石柱安静地伫立,护壁镀上银质的金属,女神与史诗的浮雕恢弘大气;一切都是冷灰的色调,可是氛围却并不冷淡。在这样庄严而宁静的环境里,鼻尖似乎可以呼吸到雪山干净的空气,听见女神慈悲的叹息。

    斯凯莱特厅是伊里斯皇室举行盛大仪式与宴会的敞廊厅;君王,圆桌骑士,公爵还有领主们同样在这里接见外族的使节,召开重要的会议。罗莎琳注意到伊里斯的皇家卫队这时守卫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她因此知道斯凯莱特厅里大概正有会议在进行。

    就在她犹豫着,迟迟没有向着那一道雕花的长门靠近的时候,大殿里忽然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罗莎琳。”

    19.2

    “罗莎琳。”

    这个名字叫出来,罗莎琳先是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在长廊里踱步的脚步声被大殿里的人听见了。

    但下一秒,她松了一口气,因为殿里那声音接着说道:“罗莎琳,她制作出的铉甲,它的确对于格兰平的军事助益良多。她也的确是一位自立自强而可爱可敬的姑娘。”

    罗莎琳依稀地辨认出,这声音似乎来自于一位颇为年长的伊里斯圆桌骑士。他为人公正严明,已经在骑士队伍里工作了很久,一切的考量都是为了维护伊里斯族人的利益,是一个对翼人族非常忠诚正直的人。罗莎琳与老骑士是点头之交,老骑士对她向来也十分和蔼。

    “可是,”老圆桌骑士的话锋一转,颇为严厉地说,“可是陛下,你不能因为对于罗莎琳的偏爱,便满足她一切荒唐的要求。”

    这句话说出来,罗莎琳愣了一下。

    科学家没有背后被人质疑的生气,倒是颇有点好奇:

    她怎么不记得,她向亚瑟兰德提出过什么“荒唐的要求”?

    好在斯凯莱特殿里的对答依然在继续,及时地解释了她的疑惑。罗莎琳听见伊里斯王傲慢而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不是罗莎琳的要求,塞缪尔,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当然,”老骑士塞缪尔说,“当然那是陛下你自己的决定。但是它来自于罗莎琳对你的影响。”

    “不必多说了,塞缪尔。”亚瑟兰德不耐烦地这么说,罗莎琳几乎可以听见他手臂一振长袍的丝帛声音。伊里斯王淡淡地说:“我会同人马族,以及其他爱好和平的族群共享铉甲。这件事情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陛下,”老圆桌骑士声音疲惫,“你为什么不能承认,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讨好那一个人族的女子,而使她留下呢?”

    伊里斯王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颇为好笑地说:“这么多年了,塞缪尔,我以为你应当知道得很清楚,我不是完全的傻瓜,亦不是短视的君王。生产金属铉的矿产藏于格兰平雪山之上,而提取它的技术同样属于我们,我们只是将少量的成品的铉甲向人马族交易出售。你知道人马族一向珍爱和平,而弗恩宁顿大森林更是格兰平雪山面对缪尔波恩平原的第一道防线。我从来没有忽视过伊里斯的利益。”

    顿了顿,他说,“至于罗莎琳……罗莎琳。”

    提到这一个名字,亚瑟兰德那轻柔傲慢的声音里似乎不自觉地出现一分的低软,三分的温柔,但依然保有了一种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说:“我将金属铉与其他爱好和平的种族共享,当然也是因为,这是罗莎琳的愿望,这是罗莎琳的价值。塞缪尔,你要知道,她不是被绑架来为我们伊里斯一族贡献智慧的机器,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做出这一切,不是为了金钱与爵位,也不是为了鲜花与掌声,更不是为了在战争里踩下其他的族群,而使得伊里斯更加高贵。她是为了做到所有她能够为和平做到的,她要实现她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个人价值。她手下的科学进步会是空灵大陆全族群的进步。你既然知道我爱她,就更应当知道,我爱的就是她对于人生与价值的选择。这样的选择与我,与伊里斯族,决没有背道而驰。”

    19.3

    “这是罗莎琳的愿望,这是罗莎琳的价值。”

    “她不是为了金钱与爵位,也不是为了鲜花与掌声,更不是为了在战争里踩下其他的族群,而使得伊里斯更加高贵。”

    “她是为了做到所有她能够为和平做到的,实现她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个人价值。”

    “我爱她,我爱的就是她对于人生与价值的选择。”

    ……

    罗莎琳呆呆地站在凯汀斯斯普林斯的廊道里,心与神同时发生巨震。

    脸上紧涩一片,她怔忡地伸出手背去抹了一抹,原来不知何时,她的眼中怔怔地,竟落下了泪来。

    曾几何时,在家乡里,她也和父母朋友谈起过自己的感情生活。

    理科思维严重的科学家曾经有条不紊地,像撰写论文一般地对关心自己的人坦诚分析过:

    她这一生也许都无法找到合适的伴侣,原因大概便是,她的价值观念与许多同龄的男孩不同。

    读书的时候,一些男孩子要同她争年级第一,要做同级生里的“最强者”;而步入社会,这些男孩便要成为“人上人”,要金钱,要权势,要地位,要成为高人一等的“上流精英”,在社会上建立得到一个“比别人高”的地位。而罗思龄对于这样的需求兴趣索然:

    她不想和其他的人做出被世俗定义的攀比,她只想做好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做到自己所有能做到的——

    如果她全部的能力使她成为第一名,那么她就是第一名;如果她全部的能力不是第一名,那么她就不是第一名。就这么简单。

    所有已经尽到了自己生来所具有的潜力,并且付出了自己所有能够付出的劳动,创造了自己所有能够创造的价值的人,在罗思龄的眼里都拥有等价的灵魂。一个总统并不比一位铁匠更让她觉得“高人一等”。

    在读书的时候,罗思龄心里偶尔还会批判一下在她眼里是过度的而且有害的竞争,各式各样的“把别的人当做目标去超越”都让她觉得无趣至极;而长大了更成熟一些之后,这样的批判与审判倒是变淡了,罗思龄开始觉得,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物竞天择”大概是生物本能,她不应当用她自己的观念来要求别人。种种观念之间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不一样。各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而在这种“不一样”之下,她可以与很多人成为朋友,成为共事者,但是无法成为伴侣。哪怕有的人愿意欣赏尊重她的能力,可是许多人依然不能认同她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亲密关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开始罗思龄还会感叹,为什么自己是这么奇怪的人,有着这么奇怪的不合群的想法,后来她又想,大约每一个的人的心里,都有觉得“自己是独特而孤独的人,很少有人能理解自己”,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吧。

    最终她便一笑置之,和家人,和朋友她都是这么说:

    如果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精神相通的伴侣,那当然是很好的,她并不排斥这一个可能性。只是,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与其和另一个人勉强凑在一起磨合生活,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走过这一生。

    事实上,罗思龄的理智里也知道,有着自己这样古怪想法的人,找到合适伴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真的不觉得有多遗憾。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自立自足地一个人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实现自己全部的价值,这真的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一生。

    可是,当她站在凯汀斯斯普林斯的长廊里,当她听到亚瑟兰德说,“我爱她,正是因为我爱她对于人生和价值的选择”,罗莎琳颤巍巍地伸手去推斯凯莱特厅的大门,泪水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

    雕花的长门没有上锁,被她“咔嗒”一声推开了。斯凯莱特厅里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有人迅速地疾步地走向廊道,大门被“唰”的一声完全拉开。疾步而来的亚瑟兰德怒道:“什么人,胆敢前来打搅伊里斯圆桌骑士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