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楚孤逸问。
贺凉水与柳画鸢一个是炼魔境魔修,一个是人间青楼花魁,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是老乡?
贺凉水摇扇不语,假装不认识柳画鸢——本来就没多熟。柳画鸢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见到贺公子就觉得特别亲切,想跟他交朋友,这叫什么来着,有个成语……”
“一见如故。”贺凉水提点。
“对,一见如故。”柳画鸢昂起脑袋讪笑,“我对贺公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哪!”
楚孤逸看了眼贺凉水头顶的万人迷光管,心道贺先生的幻术果然厉害,能让人为之疯狂,还能让人痴呆。
“既如此,”贺凉水从善如流,“姑娘可愿说出凤素素的下落?”
在异世界遇到老乡,让柳画鸢多了一丝安全感,小心翼翼爬到贺凉水腿边,改抱他大腿,贺凉水竟也好脾气地蹲下来,温声道:“别怕。”
柳画鸢骑坐在屋脊上,面上红纱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颧骨上的桃花近看才发现是一块胎记。这胎记当真应了锦上添花,不仅没有让她姿容逊色,反而越发美艳动人。
然而她的壳子里,是一个性格开朗跳脱的女大学生的灵魂,柳画鸢顶着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脸,啧啧道:“这个凤素素,去哪里浪不好,偏要去后菊坊,这不,一入青楼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贺凉水摇扇动作一顿,“凤素素去了后菊坊?她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做什么?”
柳画鸢瞄向楚孤逸,“这就要问你们青霄派了。”
楚孤逸抱剑而立,“柳姑娘此话何意?”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们算是厘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凤素素下山之后,四处游玩,原本她身边是带着护卫的,然而行至半路,几人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纷纷离去。
凤素素自小娇惯坏了,哪里受得这样的轻视,暗中跟踪护卫,竟发现他们去了后菊坊。
道门弟子去这等勾栏之地,那是犯了大戒,凤素素当即提剑冲进去,抓了个现行,在后菊坊大闹一场,砸坏了不少东西。
老鸨也不是好欺负的,让一群壮汉团团将凤素素围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给抓了。
那几个弟子溜出后菊坊,自是不敢声张,否则他们也别想在青霄派混下去,只报说是跟丢凤师妹。
“然后呢?”贺凉水问。
柳画鸢摊手:“正好紫晶宫要人,老鸨见凤素素有几分姿色,就把她卖了抵债了。”
“……”
楚孤逸:“紫晶宫?”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柳画鸢也才穿来三四天,自己还在晕头转向,哪里顾得了别人,“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紫晶宫在何处?”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听后菊坊的‘姐妹’说,去了紫晶宫的人没一个回来。”
“……”
简而言之,要做最坏的打算。
楚孤逸面上仍无一丝波澜,仿佛可能遇害的不是他师妹,而是不明生物。
半晌,他才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三人在塔顶吹了小半天冷风,柳画鸢裹紧半透纱衣,“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去啊?”
楚孤逸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抽出找出三张,“我们可以用隐身符。”
“那不早说?!”
“刚想起来。”
一人一张隐身符,楚孤逸御剑带二人回了春晖楼。
茶楼后面有个私人小院子,供青霄派内门弟子落脚歇息。楚孤逸道:“贺先生请稍等,我去找林师兄。”
贺凉水含笑点头。
侧耳聆听,大街上仍热闹着,飞星城一年一度的花魁游街盛典滑稽而仓惶中断,这茶余饭后,路上照面,是少不了议论了。
贺凉水与柳画鸢这对老乡面面相觑,贺凉水摇着扇子,柳画鸢则以惊奇地眼神打量他。
他们顺时针绕了一圈,又逆时针绕了一圈。
柳画鸢竖起大拇指:“大哥,你真帅。”
贺凉水:“妹子,你也很漂亮。”
“现实中的我就没这么漂亮了。”
“现实中的我还是这么帅。”
“……”柳画鸢问,“你这头上怎么还有一个天使光环,是死翘翘的证明吗?”
“这叫万人迷光环,是一个金手指。”
柳画鸢一愣:“你还有金手指?我为什么没有?我得问问我的系统……哦,他说我不需要万人迷光环,也是,我已经够美了。”
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柳画鸢说她二十二岁,一个将要毕业的大四生,穿来之前还在赶论文,因为太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这一睡竟高烧不止,昏迷不醒,随后灵魂被穿书系统选中,完成任务就可以健健康康地回去。
贺凉水说他就是个社畜,二十八岁,因为加班心肌梗塞住院,然后到了这边。
“这么说,我们拥有相同的任务?”柳画鸢喜道,“我们必须合作!”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肥啾开口。
柳画鸢吓了一跳:“你这鸟还会说话?”
贺凉水:“它是我的系统,因为太蠢,穿进了鸟的身体。”
肥啾瞪着一双绿豆眼,问柳画鸢:“你的系统是什么系统?哪个部门的?”
柳画鸢刚要回答,脑中像是接到了什么旨意,把话咽了回去:“我无权奉告。”
肥啾扑棱翅膀:“那我们就是对手!贺凉水,不许跟她合作。”
贺凉水拎起肥啾,“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人家小姑娘穿到这里也不容易,想回家理所当然,别捣乱。”
“先生!!”忽听得两个哭哭啼啼的少年声音由远及近,“都是我们没用,让你被风刮跑了呜呜呜~”
贺凉水:“……”我看你们是拐着弯骂我弱不禁风吧?
细想来确实怪,茶楼上哪来那么大风?还只把他掀飞了。
楚孤逸与林松烟漫步走来,林松烟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贺凉水与柳画鸢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贺凉水看到林松烟手中的扇子,脑中电光火石掠过一丝疑窦——
“贺公子,”林松烟温润的嗓音打断他思绪,“看到你没事就好。”
贺凉水微笑:“多亏了楚孤逸。”
客套唠嗑几句,切入正题。
“如此说来,凤师妹是被紫晶宫带走了。”林松烟忖度道,“只是这紫晶宫究竟是什么地方,又在何处,我们一无所知。”
楚孤逸道:“按照柳姑娘的说法,紫晶宫会定期通过后菊坊买卖人口。”
“你的意思是?”
“混进去。”
“怎么混进去?”贺凉水问,“紫晶宫买的都是女子。”
林松烟道:“我有易容丹,可使人看不出性别。”
这倒是个好东西,再穿上女装,安能辨我是雄雌。
只是易容丹只有两颗。楚孤逸一颗,林松烟自己留一颗,贺凉水乐得不掺和。
柳画鸢却不干了,想要去后菊坊,就得由她来引荐。比起林松烟,她更信任贺凉水这个老乡。
“贺凉水不去,我也不去,本来就不关我事。”柳画鸢语气高高挂起。
天知道穿来这几天,她为了不接客,可谓是煞费苦心,好不容易逃出来,何必回去自讨苦吃。她很惜命,不会为了跟楚孤逸套近乎,就以身犯险。
柳画鸢的选择谁都无法指责,场面一时僵持。
林松烟面色微冷。
楚孤逸问:“贺先生意下如何?”
贺凉水嘴角一抽,“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当然好。”
楚孤逸对林松烟道:“林师兄,紫晶宫情况未明,你我里应外合,方是万全之策。”
这话不无道理,林松烟思忖半晌,勉强笑了笑:“好。”
又轻飘飘道了一句:“看来贺公子深得柳姑娘的青睐。”
贺凉水:“……”
楚孤逸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眼,眉心微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