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认亲（2）
在林映雪用断箭轻点在傅嘉泽的胸口时候, 简赫的大脑的弦一下就松开了。
他想到了当日里狄人高举着那小小的孩童，狂笑着说道：“可知我怀中得孩儿是谁？是皇家的麒麟儿，我问过这嬷嬷, 他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乳名阳阳。”
“简将军，这阳阳是你的外甥吧, 听丫鬟说你很疼爱他，甚至在地上跪着给他骑大马？还送了手雕的小兵人？以后要带着他习武？把我们的俘虏交回来, 不然这阳阳就要没了性命！”
阳阳并不是爱哭的性子, 简云窈和他游戏的时候, 也曾把他这样高高举起过，所以这会儿孩子咯咯笑了起来。
狄人还抓了阳阳身边的奶嬷嬷和丫鬟, 嬷嬷的头颅被砍了下来, 挂在了丫鬟的身上, 丫鬟被死不瞑目的嬷嬷头颅吓得够呛，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味道, 她什么都按照狄人说的去做。
这会儿丫鬟拼命仰脸，好让人可以看清楚她的模样说道：“只要把狄人的俘虏交换回来, 我就可以抱着小皇孙回来了！求求将军，小皇孙是您的外甥，您救他一命！”
这孩子不会有错, 就是简云窈的孩子。
简赫想着先保住孩子的性命，忽然一只手取下了他箭囊里的利箭。
那是他的姐姐走过来了，她苍白着脸拉开了长弓。
简云窈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持箭射向了襁褓之中的孩儿，简单利落给了一句话, “杀！”
狄人顺手把小孩儿抛出，滚落到了护城河里。
受伤的孩子滴溜溜整个人飘在了护城河水中, 因为正好是涨水的时节，水流颇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顺着水流飘走了。
狄人本来是想用孩子来让简赫开城门，既然这孩子的母亲都这般心狠，孩子便直接被抛下。
简赫一边想着当时姐姐用箭贯穿了孩子的胸口，阳阳中了箭被扔到ῳ*Ɩ 水中怎么可能有活路，又忍不住拿起了那枚断箭。
从这枚断箭来看，时间也是对得上的。
那个时候，正好出了莱阴铁矿，那一批的铁矿更为精纯，他的库房里就保存了莱阴矿制作的箭头，多年的时间还是没有一丝的锈迹。
简赫上前捉住傅嘉泽的衣衫。
在丰城被狄人射中的孩子应当少得可怜，面前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爱笑的阳阳？
简赫在擒住傅嘉泽衣服的时候，傅嘉泽的肌肉已经紧紧绷住了，只因为对方是将军的身份，并未动手。
简赫的手上用力，连着中衣撕开了傅嘉泽的衣衫。
锦衣撕裂的声音响起，傅嘉泽露出了半个身子。
中箭的部位是左边，和他的外甥也是一样的。
简赫还记得自己曾经试图去寻找掉入到河中的孩子，会不会还有一条活路。
“不用耗费兵力，现在应当守城为重。”姐姐简云窈的声音宛若是女鬼一样，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色。
她怎会不疼爱这孩子，她并未有一个喜欢的夫君，满腔的爱意都给予了这孩子身上。
只是一人重要，还是一城的百姓重要，她最终选择了满城百姓。
“我的箭射在他的这里，这处是心脉，不可能有活路。”简云窈的手指轻点在弟弟的左边胸膛。
孩子已经落入到了狄人的手中，简云窈既然已经选择了断绝孩子的性命，就狠心到底，射向的是孩子的左胸膛。
想到了姐姐的话，简赫见着傅嘉泽左胸口上的伤口，嘴唇颤抖。
大脑是一阵阵的晕眩。
林映雪和傅嘉泽的目光瞬间交汇，他们对简赫将军的行为有另一种理解。
难道弄错了？傅嘉泽不是汉人之子，而是狄人血脉？要不然为什么这样神情凝重？那是不是不弄清楚傅嘉泽的血脉，将错就错是最好的。
着急让林映雪的肚子也开始有些隐隐泛疼，肚子起伏了一下。
傅嘉泽皱着眉头，因为简赫的一只手牢牢按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在碰触他胸口的伤，让他无法站起来。
“将军，可否放开我，内子身子不适。”
简赫还想仔细打量傅嘉泽的陈旧伤口，想到了林映雪是孕晚期，回头看到了她惨白如雪的脸，心中一惊，松开了傅嘉泽。
若是傅嘉泽是他的外甥，那林映雪便是他的外甥媳妇，肚子也是皇家的小皇孙。
傅嘉泽站起身来，走到了林映雪的身侧，从她的腰身取下了一个荷包。
简赫急切地问道：“是不是要生了，我让人去请曹大夫。”
林映雪的心中一舒，心中替傅嘉泽盘算着，倘若夫君真的是狄人血脉，对方还这般挂切自己，应当也是怜惜夫君的。
她想着，等会可以求一求简将军。“我缓一缓，应当是惊着了，还没到日子。”
林映雪张开口，侧过头去吃傅嘉泽从荷包里取出来的东西。
荷包里面是油纸包裹的腌杏，肚子不太舒服的时候，她就喜欢吃一枚酸杏，估计是腹中的孩子会喜欢，每当吃过了以后，肚子里的动静就会小一点。
“我让人去请曹女医。”简赫的神色还是紧张的，他发现了一件事，林映雪的肚子小了一些，这难道是要生了？“你这肚子猛地小了一些。”
傅嘉泽也用手碰了碰，想到之前请来的大夫嘱咐，开口说道：“没关系的，应该是入了盆，不过也可以请曹女医在府中候着，若是入了盆，少则是一两日，多则是七八日，就要生了。”
“还是我惊着了……”简赫本想说林夫人，只是若是傅嘉泽是他的外甥，便也不用这样的称呼。
简赫虚拱了拱手，对着林映雪继续说道：“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曹女医。”
林映雪用手捉住了简赫的衣衫，“将军，且慢一步，我夫君身世可是有什么不妥？”
简赫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说起。
傅嘉泽是姐姐的那个孩儿吗？是阳阳吗？这得去核实，这件事太大了。
林映雪误会了这一下皱眉，说道：“倘若是我夫君是异族血脉，但是他自幼不记得过往之事，也是母亲所抚养的，能不能求将军替我夫君隐瞒下血脉之事，从头到尾，他只当做自己是汉人。今后也不会与狄人有任何的勾连。”
简赫的目光简直是不可思议，异族之后？这可是从何说起？
简赫因为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略略睁大，傅嘉泽也说话了。
“倘若真是映雪所说，我会辞去官职，日后只做一个行商，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傅嘉泽撩起了袍脚，在他俯下身子的时候，简赫先是如同烫脚一样跳起来，紧接着连忙把傅嘉泽给扶住了。
若是傅嘉泽当真是帝王之子，岂能跪他？
额头上出了细汗，简赫张了张口，在面对夫妻两人焦急神色情况下，轻声说道：“不是。你不是狄人血脉，切勿多心。”
倘若傅嘉泽只是简简单单的姐姐儿子，那自然可以直言，但是简云窈现在所在的位置……
倘若是有人想要冒充阳阳呢？当年的事情因为是皇后射杀亲子太过于摄人心魂，是严令外传的，但是经过了那么多双眼睛，指不定就被人知道了。
但是眼前这一对夫妻都已经揣测到是狄人血脉了，这样简单说肯定是不能让他们两人安心的。
简赫便说道：“你可能是我极其敬佩的一位故人之子，当年一直以为她的孩子已经死去，却不曾想有可能你便是那个孩子，我、我心中欢喜又无措，又有些担心弄错了，想要再核实一番。”
第122章 认亲（3）
简赫又问了傅蘅的相关信息, 显然是要派上心腹去寻傅蘅问一问当年的事情。
“母亲算算日子也应当会过来了。”傅嘉泽说道。
妻子生子是大事，先前傅蘅就来过信表示，自己会过来。
简赫追问：“她是从哪儿赶路过来？”
傅嘉泽说了一个地址。
简赫知道了傅蘅要过来, 心中是一刻钟也等不了，傅蘅若是从这条路来，正好会路过丰城, 他可以问问当时傅蘅在哪里捡到的孩子。
“你们不用多想。”简赫在离开之前，带走了断箭、尿布, 对着夫妻两人开口。
“查清楚肯定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夫人的生产, 夫人平安诞下孩儿之后，我便会过来送上贺礼。”
简赫压住了波澜的心情, 给两人最大的善意, 想要安抚住这一对夫妻。
他上前轻轻抱住了傅嘉泽。
“定然会平平安安诞下孩子的, 你信我，曹女医的医术水准很高, 她正好遇到了一户人家日子到了要生双胎，等到把双胎接生了以后, 就会来府中，断一断夫人的状况。”
“多谢将军。”傅嘉泽垂下眉眼，毕恭毕敬地说道。
撩起袍脚, 简赫忍住再去打量傅嘉泽的冲动，快步离开了。
一直等到出了府邸，他骑在马上，凝望厚重的围墙, 想要透过墙壁看到傅嘉泽。
姐姐对傅嘉泽关注和上心，宫中的那位宸妃也曾觉得傅嘉泽可亲。
简赫也记得自己初见傅嘉泽的时候, 便也喜欢这个后辈。
甚至自己的父母也许久不曾对哪位小辈这般上心，母亲特地去找了曹女医让自己送来。
倘若是傅嘉泽是姐姐之子，有简家与皇家血脉，那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傅嘉泽身上有简家血脉，简家人对他觉得可亲，他又有皇家血脉，宸妃贺兰汀从他身上看到了逝去那个孩子的影子。
·
傅嘉泽和林映雪自此心中存了事。
傅嘉泽也就罢了，毕竟公务繁忙，其他的事情总是塞满了他的大脑，可以不去多想认亲的事情，而林映雪现在得闲。
人只要闲了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
林映雪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已经不大外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胡思乱想。
这个对简赫很重要的故人，是同龄人吗？
傅嘉泽素来是顺着妻子的，看着妻子想来想去没头绪，干脆加入她。
这几日晚上躺在床榻上，便和她一起梳理这所谓的“故人”是谁。
简赫的故人着实有些多。
他在京都住过一段时间，他那位早亡的兄长是有大才的，那时候登简府的人不断，从耄耋老者到青年才俊，与简府的人太多太多了。
兼之如今的皇后，当时是闺阁少女的时候，也是才华横溢，与她往来的人也颇多。
后来简赫征战，从东到西，领兵时候手下武将无数，又与各地的府尹、县令交好。
简赫交友真正是做到了满天下，若不是他一直不曾成亲，没有孩子，皇后只有那位早殇的嫡子，又有贤德之名，宫中的公主、皇子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茁壮地活下来，不然当今的帝王定然是容不下他的。
等到把京都里的人都数了一遍，林映雪放弃了，实在是没法数，太多了。
“算啦。”
她的眉心蹙着，摸着肚子，感受孩子的动静。
入盆以前，孩子活动范围更大，他的小手小脚在里面捣腾的时候，林映雪可以感觉到肚皮的起伏。
现在入了盆，只有一双腿在倒腾了，她有时候会想，这样倒着出来，难受不难受？
不过林映雪也知晓，倘若是正着出来，那就是难产了。
“如今入盆已经三日了，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以前没有过孩子，林映雪总觉得生孩子不过是女人的必经之路，大家都能生，她肯定也能顺利地生下孩子。
后来才知道，这腹中孩子看不见，也就只能够隔着肚皮摸一摸，这孩子如何，只能够生下来再看了。
林映雪这样想着，若是知道腹中的孩子情况怎么样就好了，曹女医就来了。
·
以前请的大夫因为都是男子，无法直接上手摸肚子，这位曹女医把脉以后，让林映雪只着中衣，还撩起了衣服，露出了肚皮让她来摸。
摸了孩子的体位还有大小以后，曹女医说道：“这孩子大小目前可以了，日子也差不多了，我开一剂药，可以准备催生了。”
林映雪听到了曹女医的话，心中紧张，握住了丈夫的手臂。
傅嘉泽这段时间有意识地把手中的庶务分给他人，就是为了避免林映雪生孩子的时候自己脱不开身。
在曹女医登门的时候，傅嘉泽就留在府中，听一听曹女医的诊断。
听到了曹女医的话，傅嘉泽说道：“现在入盆不过是三日，先前大夫说了，入盆之后一般七八日居多。有必要催产吗？”
林映雪没开口，一双眼里情绪流转，也是这个意思。
曹女医说道：“有一句俗话叫做屁股大的好生养，这屁股大是看女子的盆骨。尊夫人的骨盆不大，若是孩子继续长下去，生育可能会困难。”
林映雪是属于骨架偏小的人，怀孕她长胖了一些，自己摸得出来，但就算是在夏日，穿上了层层叠叠的纱衣，竟是也不觉得丰腴。
曹女医拿了炭笔来，在宣纸上画了盆骨还有倒着蜷缩成一团的孩童。
“我刚刚摸了，孩子现在的位置很好，头颅大小也合适，开了催产的药物以后，十二个时辰以内应当就可以生下来，个头会略小一点，但是养上一个月就好了。”
“若是耽搁下去，尊夫人生产的时候，就会多受一些折磨。”
“我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我是建议催产，尽快生下孩子的好。”
曹女医说话，夫妻两人都认真地听着。
原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见到孩子，听到了曹女医这样说，夫妻两人商议一番以后，决定等到吃过了午饭就进行催产。
曹女医挑了挑眉，对傅嘉泽感官更好了一些。
许多人听到日子不够就要催产是不愿意的，生怕孩子在产妇的肚子少住了三两日，就太小了，曹女医往往要耗费一些口舌去说服，更有时候无法说服对方，只能够等着产妇生产的时候饱受磨难。
“我去抓药。”曹女医用药有一个习惯是要亲自去判断药性的。
曹女医确定了要开药，自己去药铺抓了方子，亲自熬煮好后，林映雪的饭也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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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下了催产药以后，林映雪肚皮很快就开始一阵阵地发紧。
“扶着你的夫人站一站走一走，让身子热起来，但是不能累着。”曹女医叮嘱说道，“若是羊水破了，就喊我。”
傅嘉泽拉着林映雪缓缓地走，缓缓地坐，每当肚子发紧有些疼的时候，她就停一停大口地呼吸，等到疼痛度过去。
差不多等到疼得密集，曹女医准备给林映雪接生，本来要把傅嘉泽赶出去，傅嘉泽表示自己也要在产房里。
曹女医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了。
在生孩子之前，曹女医的话很少，最多的几句是劝说催产的话。
等到林映雪快生了，这位女医的话就多了些。
“你跟着我这样吐息，你试试看，是不是疼痛少了一些？”
“傅大人与尊夫人继续这样说话就是，我这边检查过了，只怕夫人还需要再疼一阵，开指还不够。”
“是有些怕对吗？这世间其他女儿家需要怕，夫人都是不需要怕的，相信我的本事，半只脚踏入到鬼门关，我也有自信把夫人拉回来。”
林映雪听得笑了起来，此时轻轻的噗得一声，像是有些破开了，曹女医已经让傅嘉泽把林映雪扶在了小榻上。
接下来真的生产的时候，是混乱的，疼痛的，甚至林映雪有时候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一直到身下一松，是孩子分娩了下来。
“是个男孩儿。”曹女医的话音落下，孩童就发出了哭声。
傅嘉泽抱着软塌塌又红彤彤的孩子，坐在了林映雪的身侧，把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放在他们之间。
孩子进闭着眼，因为被泡在羊水里，皮肤都有些皱巴巴的，很难通过这样丑丑甚至有点臭臭的孩子身上看到与他们夫妻两人相似的地方。
但是听着孩子的哭声，就有一种情绪在心中激荡，无数的声音都在说一句话：这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林映雪伸出手，皱巴巴的小手握住了生母的手指，他也停止了哭泣。
傅嘉泽很难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是知道有外人在场，他还是在妻子的眉心轻轻印下一吻。
第123章 认亲（4）
简赫撇下了一切的事务, 风尘仆仆地找到了带着退伍锦衣卫在距离封城不远处驻扎休息的傅蘅。
简赫骑的是军马，身后又跟着守护的亲兵，刚开始出现在这一队面前的时候, 那些锦衣卫都绷着一根弦的。
他们看似面上带着笑容，实际上已经对简赫等人提防到了极点，几人也把简赫等人围住, 倘若是简赫要发难，他们第一时间会困住此人。
这些护卫曾经是锦衣卫出身, 但是不是肢体残缺, 便是年龄大了, 若是围一般人也就罢了，遇到了简赫可讨不了好。
简赫也不为难这些人, 让下属把青铜令牌甩给对方, 好让这些人确认他的身份。
“还请夫人一叙, 简某有要事询问。”简赫拱手客气说道。
护卫们见着令牌，旁边的兽纹纤毫毕现, 认出了是简赫以后放松了下来。
“是，这就去请夫人, 还请将军稍等。”
傅蘅本来在马车里小憩，被人叫醒了以后，听闻简赫将军要见她。
她一肚子疑问, 她可和这位简将军毫无任何的交际，为什么简赫将军来寻自己。
“民女傅氏见过将军。”
傅蘅在外着的是轻便的圆领袍，脚踩长靴，长发简单挽成发髻, 不会让人错认她女子的身份。
简赫对着傅蘅拱手行礼，单刀直入说道：“简某来寻夫人, 是为了傅嘉泽身世之事。”
简赫在内心里，已经把傅嘉泽当做自己的外甥，对傅蘅这位夫人内心极其敬重，觉得她是自己一家的恩人。
他的姐姐射杀亲子，她说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简赫知道，那一箭之后，姐姐的心境彻底变化。
简云窈觉得自己是有罪之人，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觉得那一箭不愧天下，却愧对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因为生母的决定没有了性命。
若是孩子没有死，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而当年那孩子受这样的伤，眼前的人定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把人从死亡边缘线拉回来的。
所以简赫感激傅蘅。
傅蘅不知简赫的心理活动，只在心中感慨，如此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为人竟是如此恭谦。
“将军不必多礼，原来你是为了谨元的身世，若是为了他，我想……”
因为提前收到过养子的信笺，倒是知道这一节。
虽说奇怪为什么寻亲的消息传到了简赫将军这里，但是若是简赫将军肯帮忙，那寻亲之事就很容易了。
“前面就是丰城。”傅蘅略一沉吟，便说道，“若是将军有空的话，我们快马加鞭去丰城，我仔细和将军说一下当年的情况，当年医治谨元的那位医者据我所知，如今也在丰城这里养老。”
简赫自然称是，若是能够寻到当年的医者那就更好了。
傅蘅心系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产的儿媳，让队伍往前走，她自己借用了简赫的一匹军马，和简赫等人去一趟丰城。
这样等到丰城走一遍以后，也不耽搁她后面的行程。
傅蘅利落地上了军马，和简赫一起去了丰城。
·
傅蘅有一个特点，一件事要做，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养子傅嘉泽委托了简赫来查当年的事情，傅蘅便从头说起，想着务必一丁点不漏地把信息传达给简赫。
两人骑着快马入了城，在城中放慢了速度，很快到了捡到傅嘉泽的护城河畔。
当年荒凉之地，此时已经修筑得平整，这里不再是草丛，而是排水沟。
傅蘅见着陌生的街景，想到当年草丛里哭都哭不出声的孩子，不由得感慨万千。
“我有一个弟弟，不知道简将军是否知道？”
傅蘅的弟弟便是宫中曾有九千岁之称的傅斌，现在风头虽然被宸妃宫中的那位公公压了一头，依然是名声赫赫。
简赫自然是知晓的。
傅蘅见着简赫点头以后说道：“当年我看着谨元身上都是血，哭都哭不出来，想到了我的弟弟，我把孩子抱入到马车里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的前夫那个时候还是我的夫君，他是极其愤怒的，他觉得谨元没救了，只觉得孩子若是死在车上，太过于晦气。”
简赫的心中一颤，脑海之中难以自制地浮现出了当时的情形。
小小的孩童伤得太重了，又是旁人眼中的必死箭伤，真的是等着收尸的命运。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简赫依然被当时的情形所牵动，能不能抱住年幼孩童的命，就系在傅蘅的一念之间。
“我那会儿心情很糟糕。”傅蘅说道，“我前夫说他不能活，让我丢下他，我偏不肯，就是要请大夫去看，我在内心里觉得这是给我弟弟捡得孩子，我想着，倘若是他活下来了，以后就逢年过节给我弟弟上纸钱什么的，也让我弟弟百年之后不孤单。”
“我把孩子送到了医馆里，我去了城里的所有医馆，所有的大夫见到他的样子都是摇头。我还记得他们的话。”
【这……夫人，这孩子是被射中了左边的胸膛，按道理是伤着了心，我不知道他什么还活着，但是他不应该活着的，夫人若是需要的话，我给孩子开点止疼的药吧。】
【这、这让我救不是开玩笑嘛？伤在心处的伤，还泡了水，对不住了，这位夫人，这位孩子的伤实在是无力回天。你直接去最好的兴春堂去看看吧，什么你说兴春堂也救不了？那就不用看了，准备后事吧。】
【我不懂为什么孩子还有脉搏，本不该如此的，请夫人另请高明。】
【这没办法治，就算是华佗在世，面对这孩子也是无法。放弃吧，若是有心，不如请个和尚给他念一念经，这是必死的伤啊，这孩子不肯闭上眼睛，这孩子只怕是有冤啊。要我看，定然是他的亲生父母恨极了他，在用他做法。】
“这些话后来谨元也知道了大夫的话，所以他先前一直不肯认亲，便是觉得他的伤是父母亲人所为，赤裸裸地只裹着尿布抛在水中，就是为了让他死。”
一连跑了好几个医馆，在傅蘅都想要放弃的时候，遇上了真正的神医。
“或许这孩子最倒霉的时候过去了，竟是遇到了一位名医，他甚至没有找我要任何的药费。说是谨元这般五脏六腑颠倒的人，他只在书中见过，还不曾亲眼见过，所以会免费用药，只求把傅嘉泽的脉案全部都保留下来。”
“在傅嘉泽三岁以前，廖大夫都会定期给他把脉调理身体。他说，谨元已经彻底好了，不过脉象和一般人还是有点差异的，他都记录了下来。”
说到了最后的转折，傅蘅也是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她一手是把这个大半个身子都踏入鬼门关的孩子给拉回来的，在养育孩子的时候，她知道这孩子有多聪慧。
在弟弟的帮扶下，养子定然是有璀璨前程的，如今也娶妻即将生子，傅蘅便觉得当年所费的精力全然值得。
简赫一挥手，他身后的亲兵分散开，去城中所有的药铺去询问，是否还有人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
傅蘅则是带着简赫去见了当年救下傅嘉泽的名医——廖白术。
·
廖大夫的须发皆白，年龄已经足有八十了。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他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军医，还认识简赫，知道了简赫的来意以后，让人去取了册子来。
“先前我只听人说过，有些人是天生心在右的，这五脏六腑与正常人相反，还是在这位傅公子身上，第一次见到了。”
“当年他的诊治情况，我记录得是清清楚楚。”
前面是傅嘉泽的凶险情况，虽说左边胸膛没有心，但是有肺，那样的伤就算是一个成人都会艰难，更何况是个一岁多的孩子？
反复的高烧，还有伤口因为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是有感染的，所以箭伤很重。
大夫给他用了重药，很多次晚上傅嘉泽都很凶险，傅蘅陪着傅嘉泽睡下的。
任何一个晚上没有及时换药，都有可能造成孩子的死亡。
一年的时间，傅嘉泽都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
等到三岁以后，傅嘉泽才慢慢好了起来。
简赫面上没有表情，实际上手心和后背都是冷汗。
他也知道当年肯定是凶险的，但是听大夫描述，才知道竟然凶险到这个地步。
最后拿着了脉案，简赫可以肯定，傅嘉泽就是他的外甥，不可能有别的身份。
当年小外甥出生以后，每个月定期是有把平安脉的，简赫还记得姐姐曾提过，外甥的脉象左手和右手的脉象是相反的。
如今廖大夫的这一份脉象便是傅嘉泽身份的有力佐证，会和存在宫中太医署理的医档一致。
第124章 认亲（5）
鸾凤宫中, 简云窈抿着唇，双眼冒火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简赫。
她的弟弟如此胡闹，竟是扮作了一个太医的模样, 跑来给自己诊脉！
简云窈的手死死地扣着桌子边缘，用力之大恨不得把桌子给掰了。
她这个弟弟看起来已经稳重了不少，实际上还是个愣头青。
明明应该驻守在边疆, 却非要在这个档口说是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还要返回到京都, 返回到京都也就罢了, 居然还这般进宫, 若是被人发现了如何？
简云窈气得胸口起伏，看着弟弟笑呵呵的, 更是胸口堵得慌, 只想着等到其他人散开了, 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姐姐。”简赫等到姐姐把人给屏退了以后，头一句话就是, “我找到太子了。”
简云窈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第一个念头想到是宸妃娘娘死去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怎么可能还活着？
简赫看姐姐的表情，便知道她误会了。
简赫直接说道：“不是别人的孩子，是姐姐和陛下的孩子, 我的外甥。”
简赫把随身带着的医箱给打开了，半跪在姐姐的面前，热切地抓着姐姐的手。
“姐姐，当年那个孩子没有死, 我寻到他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简云窈的大脑轰得炸开, 耳畔出现了嗡鸣声，她甚至听不清简赫在说什么。
她想到了刚刚诞下孩子的时候，接生嬷嬷细心地把孩子抱到了她的面前，“娘娘，是小皇孙呢！”
简云窈累得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还是侧过头去看小小的孩童，疑惑又有些担心地说道：“怎么没哭？”
她已经很累了，但是依稀记得孩子是没哭的。
“哭了一声，气道已经通了。”接生嬷嬷笑着说道：“小皇孙好着呢。您看！”
按道理生孩子之后是需要把孩子抱出去给作为父亲的人看一看，简云窈的产房外没人等着这个孩子，故而软绵绵红彤彤的孩子得以重新留在她的身边。
简云窈看着了皱巴巴一团的孩子，刚从温暖的环境里出来，他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简云窈把自己的手指塞入到孩童的手心里，他死死攥住了她的手指，小嘴瘪了一下。
在攥住她的手以前，孩子明显有些不安，而攥住了她的手以后，他好像自在了许多，像是认出了她身上的气息，不再哼哼唧唧。
简云窈想抱抱他，而正好这个时候嬷嬷说道：“娘娘，你要是受得住，我把孩子紧贴着你，他会更安稳一些。”
“好。”简云窈说道。
刚开始生下来是红彤彤、皱巴巴的，等到一夜过去，那种红就褪去了，显露出他的白皙来，虽然还没有睁开眼，但是眼窝是很深的，嬷嬷说他肯定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等到孩童睁开眼，也确实如此，他的模样是很难得的可爱，不大亲近正妻的王爷（当时成德帝并未登基）也难得会逗弄一二。有自己的嫡子，总归是一件好事的。
孩子小小的一团，抱在怀中几乎是没有重量，他的性格也是说不出的乖巧，若是饿了或者是拉了，只会哼唧两声，很少有大哭的时候。
又不在宫中不需要什么规矩，简云窈就没用乳娘，自己亲自抚育这个孩子。
孩子的腿脚有力，不爱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
想到了软绵绵的一小团，还有当时她拉开的弓箭，简云窈的大脑一阵阵的晕眩。
她知道狄人是拿着她的儿子作为要挟，她清楚的知道不能接受这种要挟，便直接射杀了亲生儿子。
距离虽然远，但是简云窈是极其擅长弓箭的，她为了保证孩子毫无痛苦的死亡，直接射入到了靠左的胸膛。
当年射出的那枚箭矢，她清晰地记住尾羽在她食指滑过的感觉，她的眼睛眯起，射出了那关键性的一箭。
狄人楞了一下，继而毫不犹豫地扔开了她视若珍宝的孩子。
·
回忆像是一场潮湿的细密雨，在天地之间打捞，让置身其中的人无处可逃，简云窈的身子开始颤抖，长睫不住地抖动。
那个可爱可怜的孩子，是被他的生母所杀，怎么可能活着？
“怎么可能呢……”简云窈喃喃地说道，甚至腹腔开始翻涌，她有些想吐。
忽然之间，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有人用手帕擦去了她的泪水。
简赫半跪在姐姐的面前，后来他说了什么，姐姐都没有听清楚。
他必须让姐姐听清楚。
简赫微微用力，会让姐姐疼痛又不至于伤到她。
他的策略是正确的，手腕上的疼痛让简云窈的大脑都清醒了一些。
简云窈的目光和简赫对上了。
简赫的神色很严肃，“姐，我不会用这等要紧的事情说笑，他活着，真的活着，这就是我必须直接回京来见你的原因，我找到了外甥，找到了太子！那人你还认识，傅嘉泽你知道吗？便是他！”
“你的孩子，我的外甥没有死，咱们还有机会弥补！他被人救活了，被教得很好，性情中正不枝不蔓，他在官了一段时间，治理一县一府都很好，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了妻子，诞下了皇孙！”
现在的成德帝心尖尖上的人是宸妃，甚至还想着让宸妃生下孩子，立她的孩子为太子，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削尖了脑袋想要做太子的，那又如何？
继位者是谁，须得问过他的！他手中握住ῳ*Ɩ 兵权，君不见那几位已经长成的皇子都敬重他？
自从知道了傅嘉泽是自己的外甥以后，简赫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太子必须是中宫嫡子，是他姐姐的孩子。
手握重兵，简赫过去是无所谓这太子是谁，无所谓江山归属于哪位皇子手中，现在他只会对姐姐的嫡子俯首称臣。
“我缓一缓……”简云窈的心跳实在是太快了，但是弟弟提到了傅嘉泽的名字，让她顺着弟弟的话去想傅嘉泽。
她确实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印象，她曾经觉得此人颇为眼熟，还有宸妃对傅嘉泽的好感，因为宸妃觉得傅嘉泽像是死去的严玑。
弟弟说了傅嘉泽是她的孩子，她便想到了他的模样与她怀中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容貌合为一体。
像，是真的像。
成德帝虽然现在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眼瞎发黑有厚重的眼袋，但是年轻的时候是有一双明亮的眼的，那双眼和傅嘉泽很像。
傅嘉泽的轮廓又像是简家人，他的眉更为清秀一些，比她要生得好，有些像是早亡的兄长。
眼泪像是一连串的珠子坠落，“傅嘉泽像哥哥对不对？”
想到了那位早亡的大哥，简赫心中一痛，“是，他的眼有些像。我早该发现的！”
简云窈的手指尖原本是发凉的，随着心脏的有力泵血，她的面上红润，手指尖也滚烫了起来。
她用力地擦过泪水，死死握住了弟弟的手。
“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孩子的，从头到尾，说的清清楚楚，还有那些佐证……”
简云窈的声音很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飘，打颤。
傅嘉泽曾经在京都里这么长时间，她都不曾知晓傅嘉泽的身世，弟弟是如何知道的？
“是。”简赫说道：“我从头说起。”
简赫说着，简云窈认真听着，听完了以后，摸着那箭矢的头，轻声说道：“还好，来得及。”
或许是年龄大了，家人都不在身边，近来的简云窈颇有些厌烦在皇城里的日子，由着宸妃在宫中做大，或许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死了撒手不管也就罢了，简云窈颇有些自厌情绪，冷眼看着宫中的一切。
现在知道了她的孩子还活着，简云窈的心气儿立即就上来了，她不能死，手中的权也要握得死死的，替孩子镇住那些宵小。
说来也是巧了，那位傅斌曾经是帝王的人，现在虽然势弱，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傅嘉泽的舅舅，尽心为了傅嘉泽谋算，若是傅嘉泽登基，他岂会不知道好处？这一层关系是恰恰好可以利用起来。
弟弟为武将之首，而嘉泽的师父是裴晋，为文官清流之砥柱。
文武具备，她自己为宫中之首，这太子之位便当有嘉泽来坐！
弟弟说得对，他寻到了他的外甥，寻到了本朝太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外面起风了，可以听到呼啦啦的风声，简云窈若是有人要与人密谈从不会紧闭门窗，反而是会让门窗都敞开，好不错过外面的来人。
这会儿她看着风把庭院里的芭蕉晃动，整个皇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下，这天要变了。
“去请傅公公来。”简云窈笑了笑，慢声细语地说道：“弟弟，你既然回了京中，便也和你的旧友说说话，我请裴大人说说话。明日早朝，便替我儿请太子之位。”
第125章 登青云
简云窈让人送走了弟弟以后, 头一个喊得便是今日在宫外休息的傅斌。
傅斌利落地在皇后面前叩首，口中称安，心中却很是奇怪。
皇后从不折腾下面的宫女、奴才, 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也不会折下人的份例，若是有事要吩咐，只会找当值的宫人。
“我喊你来, 是告诉你一件事，你姐姐养子的父母找到了。”
傅斌一愣, 傅嘉泽找到了亲生父母的事情, 怎么惊动了皇后娘娘？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 傅斌脑里猛地有了一个念头。
那位皇子曾经殇在丰城，姐姐又是在那里捡到的……难道傅嘉泽的父母竟是当今的帝王、帝后？
因为战乱缘故, 边城有很多无父母的孩子, 有的去了慈孤院, 有的则是把自己卖身了。
那儿的孩子千千万万，傅斌的大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从未设想过有这样的可能性，自己姐姐捡到了皇后射杀的那位孩子？！
皇后射杀了五皇子的事情, 在宫中是个秘密，傅斌也是花了一些功夫才打听到这段讳莫如深的往事，宫中知道五皇子死因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甚至傅斌猜想, 当今盛宠在身的宸妃娘娘也不一定知道这段往事。
他怎么都想不到，姐姐捡到的孩子竟是这样的来历！
能够被人称一句九千岁，能做奴才里的奴才，简云窈看着傅斌的表情, 就知道傅斌猜到了。
简云窈缓声说道：“傅公公所想的是真的，你的外甥姓氏当为赵, 称呼他为赵嘉泽，乃是我生下的五皇子。”
这话从简云窈的口中说出，她心中骄傲，她是见过那个孩子的，当日便欣赏他的才学和处事不惊的态度，现在更是心中骄傲。
傅斌匍匐在地，他平素伶俐，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张了张，不知当说什么是好。
应该首先要问，这会不会弄错了？
“我既然同你说这件事，就是确定他的身份了，此事是我弟弟亲查，当年的伤口，脉象都合上了，不会有错。”
简云窈没等着傅斌询问此事是否弄错，就给了肯定的答案。
傅嘉泽的身世不会有错，在知道了那些证据以后，再会想他的脸，便觉得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不负责，没有早早认出他。
面对匍匐在地上的傅斌，简云窈亲自扶他，“我请公公过来，是想感谢你的那位姐姐，谢她救了我的皇儿。”
“奴才替姐姐惶恐。”
天大的馅饼落到了傅家，傅斌只敢替姐姐说一句话惶恐。
“傅公公起身，我同你慢慢说。”
傅斌只敢捡了春凳的边，躬身听着皇后的话。
之前从弟弟的口中听了一遍，简云窈的记忆很强，把弟弟的原话说了八成。
这会儿重新说起相似的话，简云窈还是心潮涌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幸而她的儿媳在孕期重新把这件事给揪了出来，按下葫芦浮起瓢，这才让真相浮现了出来。
·
“我要让公公知晓，我是后宫之主，嘉泽托生在我的肚子里，那便是占了一个嫡字。他文治武功都是够得，这太子之位他若是坐不上，其他人也休想要去坐。”
傅斌从皇城里离开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嗡嗡的，满脑子想着皇后的话。
“傅公公、傅公公？”
傅斌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见到了陈攀。
所谓是红气养人，是宸妃娘娘身边最为得意的内侍，手中捧着拂尘，挺直腰背的模样，看着心气儿要比傅斌还要高。
“傅公公，今儿应当不是你当值，怎的到了宫中？”陈攀说道。
傅斌看了一眼陈攀，昔日里陈攀这样锋芒毕露，他自己为了给后宫那些小的们看，总是要和陈攀针尖对麦芒。
今儿到不用如此，等到明日朝堂之后，宫中那些小的自然知道哪里才真码头。
他姐姐把当今的太子给培育成才，他傅斌是本朝太子的养舅！
在外放为官之前，他外甥就很贴心地让他在宫中小心做事，实在不行了，其他都可以抛下，只要保全性命就行，等为官了再来拉扯自己。
而现在他要做太子了，自己又是一心向着他的，这孩子能放下自己？
不能！绝对不能！
傅斌想到了明日要发生的事情，脚趾舒展地在黑色的皂靴里扣了扣。
他笑着说道：“陈公公，是皇后娘娘唤我入宫，现在让我去户部请裴侍郎到宫中。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多与陈公公叙旧了。”
人在得意的时候，眼角眉梢都会透露出来，陈攀就捕捉到了傅斌的得意。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傅斌在得意什么，等到回到玉棠宫的时候，宸妃贺兰汀听着陈攀的回复，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要紧，现在虽然打听不出来皇后那边的事情，但是已经有我的人了，下次就打听出来了。”
贺兰汀并不在意简云窈，或许年轻的时候，简云窈在闺阁之中有些名气，但是那点名气有什么用？长得是寡淡，性格又是如此沉闷不讨喜。
帝王甚至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懒得去皇后的宫中，若不是有个好弟弟，这位置早就不稳了。
贺兰汀入宫匆忙，并未完成在宫中的布置就入宫了，加上前段时间的选秀对她也是一个小小的冲击。
贺兰汀尚未把手伸入到皇后简云窈的宫中，但是她有自信很快可以拿下皇后的小小宫殿。
“魏美人那边如何了？”
陈攀笑着说道：“魏美人那边都好，太医看过了，说是肚子里八成是个小皇子。”
魏美人是才得了宠的美人，原本是掖庭的罪奴，竟是绕过了层层关系，爬上了龙床。
后宫的其他美人，贺兰汀看不上，这位魏美人和自己有三份相似，人也足够聪明，有这样一股闯劲儿，她就决定让魏美人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
贺兰汀已经和帝王说好了，等到她生下男婴，这孩子就抱到她宫中养大，今后做本朝太子。
如果要不是曾秀害死了严玑，还给自己下毒，她本来也不用如此……
想到了在大火之中丧身的先婆婆曾秀，贺兰汀恨得咬了一下牙，她可真的是害苦了自己。
不管过去多久，贺兰汀都很难忘记严玑，挥了挥手，让陈攀退下。
·
等到裴晋揣着和先前傅斌一样的疑惑进了宫，等到出了宫便和傅斌一样，神思恍惚。
他收下的弟子竟是当今圣上的五皇子？皇后在知道了傅嘉泽的存在后，甚至在没见到他的面情况下，就要把他推向太子之位。
“我弟弟已经回到了京中了。”简云窈说的很不客气，“若是文臣这边不同意，武将那边肯定是会同意的。”
要是倒转到十年前，武将的话语权更大，随着边境被肃清，朝中的文臣的话语权逐步攀升，文武差不多是分庭抗礼。
裴晋不敢替其他同僚答应下来立太子的事情，只是口中道：“微臣已然知晓此事，还请皇后娘娘允微臣出宫，很快就是午膳时候了，微臣好约同僚吃饭说一下这件事。”
简云窈允诺。
等到离开皇后所属的宫殿之前，裴晋到底是多说了几句话来安皇后的心。
“朝中文武盼着太子已久，微臣时常想着，倘若是五皇子还活着，大齐朝更为安稳。微臣与文臣同僚心中都盼着嫡子坐上太子之位。”
简云窈笑了起来，“本宫知道，当日裴侍郎收谨元为弟子，也是赏其才华，赞其人品。裴侍郎去吧，本宫相信会是好消息等着的。”
简云窈少有拿皇后的腔调，现在便要把架势拿出来，助她的孩儿登青云。
第126章 请立太子
六部衙门的办公具在一个街道, 裴晋让侍从去请人，他则是把已经告老的几位大人也请到了酒楼里。
因为时间很紧，裴晋登门的时候寒暄一两句便直言, 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中午在吃饭的时候说。
诸君相互见礼以后，本来有人想要调笑, 没想到见到了竟是把已经退了的阁老请到了酒楼里，便看向裴晋, 无声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裴晋等到房门关好, 让侍从在外候着以后, 就说了宫中的消息。
“裴某请诸位过来是有件事代皇后娘娘，同诸位大人说——皇后娘娘曾诞下五皇子, 先前一直以为五皇子薨了, 今儿得到了消息, 五皇子没有死，当年被人救下了, 身子养好已经娶妻生子，根据最新的消息, 他诞下的是个小皇孙。”
“这位五皇子，在场的诸位大人不少都见过，他是两年前的金科状元, 也是裴某曾经收下的弟子，字谨元。”
年轻一点的户部员外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
刚说出了口以后，户部员外郎就连忙捂住了嘴。
阁老都在, 哪儿有他说话的份儿？
年轻人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当然见过这位被外放为官的状元郎, 当年还跟着可惜过，怎有那样一个舅舅，怎的不在京中为官，而是外放了。
那样一个状元郎，竟是还有这样的一层身份？！
林阁老的手一紧，他是曾经知道丰城旧事的人，此时说道：“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确定是五皇子？”
“是。”裴晋说道：“五皇子天生经脉是相反的，这种脉象是绝无仅有之脉象，也因为这天生五脏六腑相反，所以当年皇后射入五皇子胸口的箭矢明明是左边，应当活不下来，他却活下来了，救他的人颇有些财力，加上运气好遇到了一位好大夫，把人救活，大夫把所有的脉案都记录下来了，和过去载有五皇子脉象的记录对上了。”
林阁老不说话了。
其他人却有话要说：“什么是皇后射入五皇子？”
“经脉相反又是什么情况？”
显然大部分人都心中疑惑，并不知晓丰城旧事。
裴晋解了林阁老的惑以后，就把话给说得更细了一点，最后才说道：“消息是简赫将军亲自送来的。”
众人齐齐皱眉，“简将军怎么……”
裴晋：“他在外面找到了五皇子，肯定是要同皇后娘娘说的。”
“这倒也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有嫡子了……”有人说这话，偷偷去看林阁老。
林阁老静静听了裴晋的话，再看看裴晋的脸。
户部裴侍郎已经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他的心情愉悦怎么着都泄露了出来。
不过，在场的人又岂止是裴侍郎愉悦？
圣上偏宠宸妃的事情，朝中不少臣子心中跟明镜似的，宸妃娘娘在外寡居的时候，只怕两人都勾搭上了，甚至那位已经死去的严小公子也是帝王的血脉。
要知道宸妃娘娘曾经是永宁侯夫人，而她的丈夫永宁侯和圣上关系极好，甚至帝王在外行走的时候，和永宁侯以兄弟相称。
在这样的情况下，帝王却觊觎其妻，与其珠胎暗结。
朝臣在内心深处忧虑，帝王有昏聩之相，这立储之事他也是不急，想来是想要等宸妃诞下皇子。
这种偏宠宸妃之事，诸位朝臣急在心中。
幸而天佑大齐！宸妃无孕，从天而降一位中宫嫡子，朝臣的心中都是火热了起来。
既有中宫嫡子，这储君之位，舍他其谁？
裴晋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不知道诸位怎么看立储之事。”
这还用说？定然是全力支持五皇子为太子！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念头，不过众人都看向了林阁老。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裴晋言简意赅：“明日朝会，简将军就提出立储的事情。”
年轻的臣子听到了简云窈的这个安排，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娘娘此举也太急切了一些。
林阁老恍惚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点头说道：“正应当如此。”
在皇后射杀亲子之前，帝王便不大喜欢皇后，射杀之事后，更是表面上的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当今身上一心念着宸妃，说不定不愿意让中宫嫡子上位，皇后娘娘去推五皇子上位，要的就是措手不及，把这件事给直接定下。
有武将站在皇后那边，文臣这边只要是不阻拦，这储君就定了下来。
林阁老给了肯定的说辞以后，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了。
“也是，五皇子都已经找到了，若是拖来拖去，事情生变，反而不美。”
“先前是中宫膝下空虚，既然有了五皇子，肯定是要早早立储的。”
“恭喜裴侍郎，收了这样一位好弟子。”
各位文臣的赞叹声里，关于五皇子找到了消息就这样默默在小范围里有了默契。
万事俱备，只待第二日的朝会。
·
第二日的朝会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原本应该驻守在边城的简赫回城了，他对着帝王叩头。
“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微臣此次擅自回到京都，实乃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启禀圣上。”
帝王心中一喜，难道是彻底平定了动荡？他的江山可以千秋万代地平稳传下去？那就太好了，若是选定的太子没那么出众，也是好的。
“爱卿请起。”帝王让傅斌把简赫给扶起来，“爱卿这是要给朕何等惊喜？”
帝王的眼睛明亮，盼望着简赫的好消息。却没想到简赫口中的喜是五皇子找到了。
五皇子？
帝王想到了简云窈毫不犹豫地拿出弓箭射杀了那个孩子。
成德帝开始疏远简云窈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女人太心狠。
“简爱卿，这五皇子应当是没了，你说你找到了……这……”
在场的几位跟着过来朝会的皇子也是看着简赫。
其中三皇子是最为心焦的，若不是父皇已经说了疑问，他一定怒斥简赫，这个五皇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东西。
简赫说道：“微臣既然能与圣上说这件事，定然是可以保证我所寻到的人真切便是五皇子。”
简赫快速把脉象天生截然相反之事给说了，成德帝看着记载了脉象的发黄手书，不由得微微怔住，他模糊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位状元。
宸妃曾说过他让她想到了玑儿，便是因为这位状元郎也是自己的孩子。
帝王恍神之中，简赫已经在最后陈词：“五皇子为中宫嫡子，此人又钟灵毓秀，可谓是德才兼备，微臣还请圣上下旨，将五皇子立为太子。”
几乎是在简赫说完了以后，简赫身后的武将们纷纷附和。
接下来让三皇子心惊胆战的事情发生了，年迈的国子监祭酒说话战战巍巍，但是很清晰地表露出来一个意思，五皇子是中宫嫡子，昔日里圣上不立储，是因为膝下无嫡子，如今嫡子已出，这储君之位除了五皇子以外其他人都坐不上去。
裴晋上前一步，手持象笏，“微臣户部侍郎裴晋请陛下立五皇子为太子。”
随着裴晋这往前的一步，更多的文臣口中道名讳请立太子。
三皇子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人用手戳了戳三皇子示意他去看珠帘后的人，那是皇后简云窈出现了。
简云窈着盛装，手持先皇赐婚圣旨，也到了朝会，她是来替五皇子请立太子的。
她之皇儿赵嘉泽，字谨元，为帝后之子，当为本朝太子。
先皇的圣旨都已经被请出，满朝文武呼声都是立五皇子为太子。
第127章 汪氏的猜测
等到那张圣旨被盖了印, 宸妃看着成德帝掉眼泪。
她不说话，大滴大滴的泪水往下落，透过朦胧的泪眼让成德帝叹了一口气。
“这太子之位, 我本来也不想立……”
可是成德帝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文臣那边抬出了祖宗礼法，武将那边他又还需要靠着简赫。
皇后捧着先皇圣旨, 也并没有一味的刚强，反而是跪在了他的面前, 惨败一张脸, 眼泪一直往下滴落。
“臣妾从不曾忘记五皇子, 臣妾还记得当时为了整个大齐，臣妾放箭亲自射杀了他, 臣妾从不后悔射杀亲子, 只是内心深处觉得对不住他, 臣妾给予了他生命，但是他不仅仅是臣妾的孩子, 更是当朝五皇子，本为当朝太子。臣妾无愧于皇后这个身份,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对这个孩子是不合格的，臣妾对他太过于残忍。”
“臣妾没想到的是, 老天爷竟是圆了我的梦，他活了下来，五皇子被教导得很好，一路过了秋闱、春闱还有会试, 被万岁爷亲自点为了状元郎。 ”
“他是从臣妾的肚子里出来的，若是还活着就应当是本朝太子, 请万岁爷怜惜他的命运，珍惜他的才学，将他记入皇家玉牒，以太子之尊回归。”
简云窈的话软，口口声声说他英明，先前点了五皇子为状元郎，是冥冥之中的老天旨意。
文臣武将加上皇后一起发力，最终成德帝就把圣旨下了，满朝山呼万岁，简赫表示会亲自送太子回京。
成德帝甚至在久违的山呼万岁里感觉到了飘飘然，如果不是答应了宸妃，其实顺着朝臣的话，想一想这个太子着实优秀。
能够在没有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拿下了状元，这位五皇子可以说是空前绝后。而且当年简云窈那一箭可不轻，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活着，也是天意了。
时间还就那么恰恰好，赵嘉泽又与其夫人刚好又诞下了一个男婴。
目前几位皇子，娶妻生子的少之又少，也都是女婴。
这样来算，赵嘉泽做太子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宸妃听着成德帝的语气心中一沉，她扑入到了帝王的怀中，“妾身就是心疼您。”
贺兰汀的声音小小的，“其实还是皇后仗着她弟弟的本事，逼迫您立储。”
贺兰汀就算是哭过，面上的妆容还是清透的，用手扶着成德帝的面颊，轻声说道：“臣妾就是觉得，您的身子还好，他们至于这样逼迫吗？还没有把人拽回来的情况下，就把人给立为储君。就像是……”
贺兰汀的言下之意是，仿佛成德帝活不了多久了似的。
贺兰汀说到了这里轻声说道：“妾身不想多说什么，总之有了这位储君，也不打紧，万事还是万岁爷您做主。”
成德帝把贺兰汀搂入到怀中，原本对要回来的太子有一丝得意的好感，此时也消退了。
“放心，这大齐王朝还是朕做主的！立了太子也不算什么，若是做得不好，朕随时把他给废了。”
贺兰汀应着，只是心中有忧虑，有了这样的一手好牌的赵嘉泽，当真会被废掉吗？
她的玑儿。
每当这个时候，贺兰汀就恨自己的孩儿死亡，曾秀老夫人还废了自己的身体，让她无法有孕。
要不然就算是赵嘉泽再有一手好牌，她也会扶持她自己的孩子登上这位置。
·
“什么？”林宝珍本来在逗弄孩子，听到了傅嘉泽成了赵嘉泽，还被立为了太子，猛地站了起来。
她怀中的孩子都差点滚落，这让谢渊勃然大怒。
“你怎么看孩子的。”谢渊把怀中憋了嘴的孩子抱在怀中，脸色不满地看着林宝珍。
谢渊哪儿会哄孩子？孩子在他的怀中依然是哇哇哭个不停，反而比在林宝珍的怀中更为难受。
林宝珍看着谢渊的模样，心中蓦得替自己委屈，明明上辈子谢渊是个宠妻如命的，怎么轮到了自己，她还替他生下了孩子，他就这般对她？
马老夫人连忙打圆场，她也不喜欢林宝珍，但是林宝珍是真的能给他家生孙子。
娶了林宝珍以后，谢渊也没放弃和别人生孩子，但是还是都失败了。
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不保险，尤其是前段时间小孩儿生病发烧，当时情况危险得让马老夫人后怕不已，生怕这根苗苗就这样去了。
如果可以，马老夫人还是希望林宝珍再和谢渊有个孩子。
“宝珍也是惊讶。”马老夫人说道，“她的妹夫怎么成了太子，你别说她了，我都惊讶，孩子给我吧。”
马老夫人把孩子接了过来，让嬷嬷带着出去玩。
林宝珍听到了马老夫人的话，也是目光灼灼看着谢渊，“傅嘉泽怎么成了赵嘉泽了？”
谢渊有点不舒服，不过母亲也奇怪五皇子的事情，他便把朝中的事情给说了。
谢渊本来还不知道自己的那点不舒服是为什么，等到后来才想起来，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林宝珍是和傅嘉泽订了婚，所以林宝珍才对傅嘉泽是如此在意。
这会儿谢渊把这些事情说给林宝珍听，林宝珍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直觉得傅嘉泽就是个穷困之地的小县令，一辈子不可能有什么出息，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本朝太子？
“不可能啊。”林宝珍念叨着这件事。
如果傅嘉泽这么有出息，那自己为什么要舍弃傅嘉泽不嫁，而是嫁给了一个年龄长自己这么多的谢渊？
林宝珍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立即要回娘家，她想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林怿虽然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但是消息还是够灵通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汪氏，汪氏愣了很久，她结合曾经女儿说过的话有了猜测。
女儿曾经说过，在她的那个预知梦里，傅嘉泽一直到死都是小小的县令，那关于傅嘉泽的死亡有两个可能，有可能傅嘉泽是真的死了，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让他永远在边境死亡。
另一个可能是假死，在女儿的预知梦里，皇后娘娘没了，在没有了皇后娘娘以后，赵嘉泽想要恢复皇子身份，甚至做到太子是难之又难得的，所以假死之后，摆脱身上的禁锢，再恢复他的皇子身份。
汪氏等到见到了女儿林宝珍，就把她的这个分析说了出来。
林宝珍有很多细节没有告诉母亲汪氏，这会儿脊梁背起了一层毛汗，她觉得八成就是第二个可能。
傅嘉泽已经发现了他皇子的身份，他要做皇子了，就故意诈死脱去了小小县令身份。
林宝珍咬着下嘴唇，心中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嫁给了傅嘉泽，她自己到死都是个县令夫人，而林映雪却要以太子妃的身份回来了！
嫉妒像是虫蚁一样啃食着林宝珍的心。
“你的那个梦。”汪氏看着林宝珍，其实她早两年就想说了，有了所谓的预知梦，只造福了两人，那就是林映雪和她的母亲。
林宝珍自己也勉强算是过得不错，只要不和林映雪比较就还是好的。
“你忘了吧。”
林宝珍的眼睛瞪大了，“娘，那是老天爷……”
“事情早早已经变了，在梦里，你说三皇子能做太子，你现在看三皇子有机会吗？”汪氏阻止了女儿的话，“你梦中，傅嘉泽就是傅嘉泽，而他现在是太子，他有两个好舅舅、一个好师父，会给其他皇子机会吗？他甚至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你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汪氏看着林宝珍，相比于未嫁人前，林宝珍至少胖了二十斤，身形不再如同少女一般窈窕。
林宝珍涨红了脸，母亲凭什么怀疑她的魅力，她还和……
“好了。”汪氏不想和女儿多说什么，自从儿子出事了以后，她整个人都倦倦的，要不是这件事太大了，她也不会耗费一些功夫和女儿说这些话。
“算计来算计去，都是一场空。”汪氏看着女儿，她知道女儿还是死死盯着林映雪，还特地打听林映雪在外过得如何。
汪氏自己觉得没意思，“你早些回去吧。好好和女婿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128章 太子回朝（1）
当简赫让亲兵护着傅嘉泽的家里内外的时候, 傅嘉泽已经猜到了真相。
毕竟简赫护着他全家的架势太明显了一些。
傅嘉泽只是简简单单去一趟村子办事，身后就会明晃晃缀着精武有力的侍从，他再一看自家府邸也是安排了许多的人, 他所请来的奶嬷嬷，简赫又派人去查了一遍。
简赫的熟人只有那位身份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才会让简赫如此上心。
傅嘉泽原本只是想要认爹娘, 觉得他的亲人八成是被狄人所杀，他要替他们报仇。
而现在忽然知道了, 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他的父亲是帝王, 母亲是帝后，他竟是大齐王朝的中宫嫡子。
这样的发现, 给了傅嘉泽新的烦恼。
他们会认他吗？这样的身份, 又会给他的小家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是不是不捅破这一层身份会比较好, 无知无觉过一辈子很好？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别人的手中，他只能够等待风浪的来袭, 是把他卷向高处，又或者是把连带他的人都通通压入深海处。
他的紧张, 林映雪看在眼底，轻声安抚他。
傅嘉泽自嘲摇头，“你身子还虚着, 才诞下孩儿，又要为我的事情操心。”
“哪儿的话，我们就是一家子，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也是孩子的事情。”
林映雪把自己的手从孩子的手中抽出，自从有了孩子以后,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把自己的手指递给孩子。
现在要安抚丈夫，她把自己的手给了傅嘉泽。
傅嘉泽抓住了她的手，把妻子的柔软手拢在手心里。
原本林映雪的手有些微凉，生育孩子的过程，也是重新养育女子身体的最佳时机。
气血补充得充足了以后，林映雪的手脚不像是过去那样微凉，现ῳ*Ɩ 在暖和了起来。
握住了温暖的手，傅嘉泽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都舒缓了下来。
“定然是会认你的。”林映雪肯定地说道，“就看是什么时候回京了。你是当局者迷，我反而可以跳出来看这件事。”
林映雪的话也是傅蘅所想的，傅蘅觉得皇后娘娘再顶顶了不起，那也是个有孩子的女人，和天底下普通母亲没什么别的两样。
做一个母亲，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要替自己的孩子谋划的。
傅蘅甚至私下里还和林映雪说了，“说句大逆不道的，我若是皇后娘娘，我可不光是要认下孩子，还得趁机替我孩子把位置给定下来。”
如果把整个大齐朝看做是一个大产业，皇后说到底也是这个大产业的当家主母，若是没有嫡子也就罢了，现在有了嫡子，当家主母肯定是要把这个大产业都扒拉到嫡子名下的。
宸妃就算是再受宠，那也是个没孩子的小妾，越是如此，皇后娘娘就越应该早早替儿子把产业划拉划拉。
难道真的等宸妃生下孩子，又或者抱来了一个孩子？让帝王把祖宗基业都给别人家的孩子？
反正傅蘅换位想想自己，她定然是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没什么感情的，多划分一些利益才是真的。
“更何况，我可不是自吹自擂。”傅蘅说道，“嘉泽这孩子被养得很好，若是我得知我孩子没死，被养得这般俊秀，坐上了那个位置有什么不行？”
林映雪抿唇笑了起来，小声对着傅蘅说道：“母亲不是自吹自擂，我也觉得夫君俊秀风流，乃是一等一的人才。”
婆媳两人相视一笑，傅蘅抱着孩子感慨，“我看着这孩子，就想到了当年。”
林映雪所生下的孩子也不爱哭，和当年受了重伤也不爱哭的傅嘉泽是很像的。
傅蘅当时见着这么丁点的孩子，努力地求生，就算是当时的丈夫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把这个孩子给救下了了。
受伤的小孩儿就这么让人疼，若是没受伤的时候，那得多可爱啊，傅蘅想得到皇后那个时候肯定很疼惜孩子。
“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失而复得了，我要是皇后娘娘肯定高兴。”傅蘅笑着说道。
“我是不紧张的，反而是映雪你紧张不紧张？”傅蘅看向了儿媳妇说道，多了一个可能做太子的养子，无非是做生意更顺遂一些，也不可能打着傅嘉泽的招牌做什么。
她要是懒得应付京都里的那些人，直接不去京都就可以了。
反正京都里有她的弟弟在。
但是林映雪就不一样了，她是要跟着傅嘉泽一起回京的。
“我有些紧张。”林映雪摸着孩子细嫩的手指，“却不怕的。”
当日里，她主动把这婚事换到自己身上，这婚事无论带给她什么，她都会坦然走下去。
·
简赫风尘仆仆赶到了京都，回到魏林府之前先绕道去了父母那里，把请来圣旨的事情同两位老人说了。
简老爷子震惊地站起来，“真的？这是真的？真的是云窈的孩子？还立了太子？这、这这，立太子？”
柳老夫人用手去捶自家丈夫，“肯定是真的，你看儿子都去了京都先去见云窈，现在这领着圣旨回来了，还能是假的？我就说应该先过去魏林府，要不然现在就见到人了。”
柳老夫人急得站起来又坐下，不停地扶着自己的鬓角，“哎，居然是咱们家的孩子，第一次见着就觉得可亲。”
“我记得你还说过，你第一次见到他，晚上就梦到了老大。”
“就是咱们家的孩子，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梦，咱们当时怎么不问清楚呢？说不定早就把人给认回来了。”
“立太子怎么了？咱们家云窈难道不是皇后？这孩子难道不是中宫嫡子？才去做县令就破了大案，在魏林府也做的好，他还是个状元，他不是太子，那还要立谁为太子？要我说这个太子立得太好了，空前绝后的太子！”
简老太爷缓缓重新坐下来，口中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病了，担心过去了也不方便去见孩子，免得给孩子传染了病气。我也没说不该立太子，我就说了一句，你说了多少句了。”
“你嫌弃我啰嗦是不是？”柳氏不停地说着，“我是心里头激动又紧张，见到了那个孩子要说什么？”
“那是我们的外孙，见了面自然可亲。”
两人原本就想要见到那个孩子，现在只觉得心中又更不一样了，那是女儿的孙子。
他们盼望着见到林映雪生下的孩子，更盼望见到傅嘉泽本人，当然也还有那位救了傅嘉泽的养母傅蘅。
若是没有傅蘅，哪儿有现在的圣旨？那有他们激动的心情？
当年被射中一箭肯定是很难很难才活下来的，他们由衷感谢当年那条幼小的生命挣扎着活了下来，让女儿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老太太念叨着说道：“我就说，我怎么见着那个孩子那么可亲，就是因为是自家人。”
柳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是替女儿心酸和高兴。
她的女儿这辈子都过得很苦，没曾想到老天爷到底还是怜惜她女儿的，竟是在这个时候送上了惊喜。
“你姐姐高兴吗？”柳老太太说道。
简赫点头，“高兴。”
“好好好。”两个老人不停地说着好。
两个老人又仔细听了一遍立太子的事情，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们准备跟着傅嘉泽的行伍一起回京。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年龄，无论是老太爷还是老夫人都本来不准备回京都了，他们已经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没了，为什么要去见女儿？免得女儿触景伤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要高高兴兴地回京，要见证太子回朝的风光时刻。
第129章 太子回朝（2）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跟着过来的内侍是黄财，他提前吃得饱饱的，这会儿中气十足地把圣旨念了出来。
他洪亮的声音惊动了飞鸟, 飞鸟扇着翅膀呼啦啦地飞过。
整个魏林府府衙之人跪了一地。
魏林府的知府只觉得自己的下属很好用，也知道傅状元定然是有大前程的，但是也万万没想到, 这位状元郎确实是有前程，就是前程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对方的前程是太子这个位置, 保不齐等到如今帝王百年以后, 状元郎要执掌天下！
天啊, 他居然给当朝太子做过一段时间的上峰！
他匍匐在地上，恭敬地跪着, 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在傅嘉泽、不赵嘉泽为官期间, 他们也算是相处愉悦, 两家女眷也走得近，甚至在太子妃怀孕的过程里, 自家夫人给了不少的建议。
倘若太子登大宝，定然是会重用他的吧？
知府的心中有一个大不敬的念头, 要是这位太子早些登基就好了。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都是汗水，手心也都濡湿了，头晕目眩地激动不已。
魏林知府尚且如此, 而其他官员更是心中激荡。
“微臣简赫见过太子殿下。”简赫等到赵嘉泽接了圣旨以后，他对着赵嘉泽行礼。
简赫领头，整个魏林府上下都呼唤赵嘉泽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安康。”
在众人的呼唤声里，简赫拱手说道, “殿下莫要怪我先前不曾言明，此事至关重大, 须得先启禀万岁爷和皇后娘娘。”
赵嘉泽把虚人扶起：“将军行事万分妥当。”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与将军本就有亲戚关系，小子可否唤将军一声舅舅，将军也唤我谨元。”
虽然有了太子的身份，赵嘉泽还是觉得自己的这一层身份空荡荡，没什么底气，叫简赫为舅舅，倒像是迫不及待攀附上对方一样。
“好。”简赫看着赵嘉泽的耳朵尖有些红，笑着说道：“本就应该喊我舅舅，我来魏林府之前，还去把我爹娘一起请来，他们想要跟着谨元一起回京……”
简赫领着正式更名为赵嘉泽的太子往外走，而等到离开了魏林府，剩下的人凑到了知府面前。
“知府大人，那位还真是太子殿下啊？”
“知府大人，这事您事先知道吗？我的天啊，只知道太子为官做得好，没想到、没想到啊，我都觉得像是假的一样。”
“咱们万岁爷见都没有见过咱们的这位太子，定然是觉得他学问、为官为的好，所以直接立为太子对不对？”
知府睨了手下们一眼，“圣旨都下了，这还有假？”
“不是，就是……”那人抓耳挠腮，旁边的人笑着替他解释，“就是想不到啊，谁能想到太子殿下就算是没有这一层身份，也能治学上卓越，为官上精干！”
“是啊，还有啊，这不应当先回京都里见一见，再立下圣旨？”
知府明白对方的意思，这可是丢了十几年的皇子，当今的帝王和帝后甚至都还没有看过一眼，就直接封为太子？寻常人家也不会这样行事。
知府笑着说道：“按照祖宗礼法，太子就应当是中宫所出，至于说见面不见面的都不重要，指不定是万岁爷盼望着有这位嫡子！毕竟咱们的太子殿下是状元郎，这是大齐的气数旺盛，是咱们这些为官之人的福气！”
在朝堂之中的官员自然知道这立储的事情是皇后推动的，而远离风暴中心官员则是对成德帝有一分期盼。
他们觉得是成德帝盼望立下赵嘉泽为太子的，成德帝是清明圣德之帝王，看着嫡子有如此气候，龙心大悦之下把他立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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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泽很快见到了简家的两个老人，对着他们行礼。
他们两人之前就见过赵嘉泽，感慨过是个好孩子，现在知道了还有亲戚的一层关系，眼眶有些发红，心里头感激老天爷的开眼。
他们年龄已经很大了，此生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女儿简云窈，最替女儿遗憾便是嫡子死亡之事，现在见着人好端端活着，还娶妻生子，又有了太子之位，都是觉得就算是此时立即死了也甘愿。
在家里的时候，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得，说话密得嘴巴都要磨薄了，这会儿真见到了赵嘉泽，一个赛一个话少，说一句话脑子都要转上半天，字还很少。
简赫见着他们如此，便主动开口提议去见孩子。
赵嘉泽新得麒麟儿，围绕着孩子总是有话题的，渐渐的气氛就不那么紧绷，而是绕着孩子说开了。
魏林府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屋子里燃着炭火，让孩子可以穿得轻薄一些。
孩子堪堪满月没多久，连翻身都不会，躺在床榻上，手脚挥舞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屋子里新来的人。
老太太看得心都要化了：“我先前就想过来的，担心过了病气给孩子，就……”说完了以后，看向了林映雪，连忙说道：“放心，之前有点咳嗽，已经完全好了有半个月了。肯定不会传染给孩子的。”
林映雪记得以前见过老太太，老太太喜欢用香，而这次显然是为了孩子，什么香都没有熏。
她轻声说道：“我知道的。”
她小心地把孩子递给了老太太，而旁边的简老爷子迅速凑过来看孩子，就连简赫也站在一边看着软趴趴的孩子。
小小的孩童在刚开始的时候，眼睛还睁得不是特别大，在出生半个月以后，眼睛一天比一天大。现在圆溜溜的，很有神采地看着两个老人。
小孩儿的手也肉乎乎的，放在嫩呼呼的唇边，露出粉色的牙龈冲着人直乐。
多好的孩子啊。
柳老夫人的眼眶有些发热，在赵嘉泽小时候，她还没有抱过这个孩子，只是收到了女儿的信，女儿在信中写了，所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十分好带，见着了人就会笑。谁知道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老太太根本不敢提那个孩子，再相见，竟是抱着赵嘉泽的孩子。
老太太侧过头偷偷去看赵嘉泽，压住了眼眶里面的泪意。
简老爷的胡子留得长长的，他把自己的长须尖捻成了一起，逗着小孩儿。
小孩儿的眼睛看着胡须尖尖，葡萄样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谁也没注意的时候，藕节一样的小手把简老爷子的胡须一把给抓住了。
“哎呦。”简老爷子被猛地一拉，吓了一跳。
在别人要来解救胡须的时候，简老爷子反而呵呵笑了起来，“这孩子聪明啊，之前就是眼睛瞅着，抓住了机会，一鼓作气地揪住了胡须，好！”
简赫见状，眼角抽了抽，难怪总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看着自家父亲的模样，简赫算是明白这个表现了。
简赫之前都不愿意成家，这会儿看着父母围绕着小孩儿的模样，心中蓦得一软，竟是头一次有了念头，若是有个妻子，再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最后还是柳氏小心翼翼地把老伴儿的胡须从小孩儿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你瞎凑热闹，你的胡须硬割了小孩儿的手了。”
老太太不怕老伴儿的胡须被扯掉，反而担心嫩生生的小手受伤。
简老太爷反而把一小戳的胡须在自己的手背上绕了绕。
“年轻的时候硬，现在胡须软绵绵的，不会伤着他的。你瞧他喜欢呢。”
这里没人留胡须，故而小孩儿就一直盯着简老太爷的胡须看。
简老太爷时不时就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笑声清越透过层层的围墙传了出去。
·
一行人在魏林府修整半日，等到明日清晨会离开魏林。
赵嘉泽今日陪笑了一整天，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把妻子抱了起来。
林映雪知道这屋子外头都守着人，也不敢叫，只是揽住了对方的肩膀，偎依到对方的怀中。
她的手被握住，感受到丈夫火热的掌心。
“这太子之位落在我身上，我心中欢喜。”赵嘉泽对外说的是惶恐，对内才展露自己真正的狂喜来。
他很早就想要做官了，在屡屡科考不顺的时候，都想过是不是干脆从小吏开始做起，等到做了知县，有了为官的经历，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在翰林院浪费时间。
他有鸿鹄之志，如今又有青风把他托到云端，他在错愕以后，心中是狂喜的，他的生母用实际行动来说明一件事，这大齐的皇位是归他的，她不会让别人抢走他的位置。
有了这样的底气在，他要做的是熬死那位成德帝，杜绝别人的算计，把这个位置稳稳地坐下去。
把头埋到妻子的怀中，林映雪也没推开丈夫，反而是把人抱住。“那我是有些慌慌的。”
在林府之中，她做了长长久久的小小庶女，她谨小慎微了很多年，在水中抱住赵嘉泽，也纯然为了自保。
她不要做妾，平平安安地跟着丈夫，做了小官夫人，再诞下嫡子，她心中已经无限欢喜了。
而丈夫贵为东宫太子，她反而心中不安了起来。
虽然和婆母谈过，林映雪心中有准备，说不得丈夫会为太子，但是这圣旨真的到了，她反而有一种不踏实的虚幻之感，仿佛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若是一个不好，就会从云端里摔下去。
赵嘉泽笑了起来，握住了林映雪的手，缓声说道：“我只有一位太子妃，有且只有一位。我也会安安稳稳坐稳这个位置。给我们的孩子他应有的位置。你且一切放心，到了京都里，我万事护着你。”
第130章 太子回朝（3）
自从立了赵嘉泽为太子之后, 整个京都这段时间的茶楼都在议论他。
就连不识字的小商贩也都津津有味嚼着赵嘉泽的事情。
当今圣上有中宫嫡子，嫡子乃是两年前的状元郎，外放为官, 才赴任没有多久，就破获了一个私铸铁器的灭门大案，替整个王朝捞回了一个大型铁矿。
为魏林府的同知期间, 当地的治安清明，赵嘉泽更是破获了三件传奇的大案。
第一个案子是为人洗怨。叫做王生的书生死亡, 案子被定为他的妻子徐氏所杀, 在要判秋后问斩的时候, 正好是贺兰汀被封宸妃，故而天下大赦, 本应当被判死刑的徐氏活了下来, 等到了赵嘉泽翻案的时机。
这案子并不是妻杀夫, 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母杀子，王生之母在生育长子的时候难产, 极其厌恶这位长子，在长子有了出息, 想要带着妻子分家事后，这位母亲出离了愤怒，怒杀亲子。
因为王生的母亲在堂审的时候, 曾经狰狞地陈诉自己为什么杀人，让这案子着实是有些名气的，让人知道了，原来这世间还有母亲是恨着孩子的。
“他凭什么读书读得好？那是因为他吸了我的身体, 从我的身体里汲取了血水，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还有徐氏凭什么把自己的嫁妆给他？让他读书, 翅膀硬了就想要飞出去，凭什么？”
“他本来应该一辈子，和徐氏好好伺候我们一大家子！他该死！”
第二件儿子则是一桩灭门惨案，除了富商家中一个姑娘躲起来，睡在了衣橱之中活了下来，全家上下死亡，银钱不翼而飞。
这案子一直没有找到凶手，而经过赵嘉泽破案才让血案昭雪，这案子是富商的表弟所为，拿了钱财以后，摇身一变换了一个身份，生意做得很大，正要纳曾经的富商之女为妾，本应该是人生最为风光的时候，被赵嘉泽逮捕归案。
第三件案子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杀人吃人案，凶手信奉吃人可以补身体，这些年杀了少说有几十人，之前只知道有人失踪，却不曾知晓，他们是死于这人之手，并且吃去了身体最为柔软的部位。
在赵嘉泽抓住他以前，谁也不知晓，这位看起来身体不好的病恹恹的老夫子竟是个杀人狂魔。
在挖那位老夫子家中的时候，抬出来一具具尸骨让人毛骨悚然，而老夫子家中的腊肠、腊肉也全部当做了证物保存好，因为同知大人说，这些肉都是人肉！
当傅菀安在茶楼里吃茶的时候，就听到了说书先生在说最后一个案子。
很多人听得这案子都吃不下了，裴清荷便是如此，她见着傅菀安吃得是津津有味，不由得扶额。
“这又不是腊肉。”傅菀安小声说道，“是腊肉也没关……”
“好啦。”裴清荷不让她多说，连忙把她的嘴给捂住，“我不想听。”
当裴清荷第一次听到这个案子以后，家里正在吃的菜就有腊肉，她当时晚饭都没有吃。
傅菀安见着裴清荷确实毫无胃口，就加快吃完了糕点，等到吃完了，咕噜噜喝了水，开口说道：“明儿就能见到哥哥了。”
裴清荷托腮，“明天殿下不一定有空。”
“那嫂嫂肯定是有空的，我好想嫂嫂啊。”傅菀安拉长了声音，想到了林映雪，眼睛弯弯的，满是对嫂嫂的期盼。
裴清荷摇头说道：“明天估计也没空。”
毕竟身份不一样了，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子妃，裴清荷看向傅菀安，不由得好奇，还会认这一门亲戚吗？
傅菀安的心思单纯，从不会多想，等到飞快吃完了以后，就拉着裴清荷离开。
第三个案子最为猎奇，但是在茶楼这个地方是讲得最少的，说书人想快一点带过去，偏偏有人是第一次听，就让说书人讲得更细致一些。
傅菀安就想着换个地方休息好了，两人正好和林宝珍擦肩而过。
林宝珍看向了傅菀安，曾经的小姑子还是嫁给了那位丈夫，不过肯定是要比梦里好的，毕竟梦里头傅菀安不干净。
还有裴清荷，这位的命运也和梦里不一样，还有了温氏做她的继母，那温氏不过是个妾，却……
林宝珍看这种熟知人的命运逆转，总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打量人，尤其是林宝珍知道裴晋会有造化，他的女儿肯定嫁得好，所以看裴清荷还有点酸溜溜的。
她的目光把两人看得缩了缩脖子，本来就想快点离开茶楼，此时更是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到见不到了林宝珍，两人才说道：“她怪怪的。”
裴清荷点了一下头，也觉得被林宝珍打量得发毛。
“好多人都说我不聪明，我觉得她才不聪明呢！”傅菀安小声地说道，要是聪明人，怎么会嫁给魏武侯谢渊？
傅菀安自己嫁了人，被秦远霆宠着，她是分得清爱与不爱的，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林宝珍常用同情的表情看着自己，明明自己又不可怜，林宝珍才最可怜，自己的哥哥那么好，现在又是太子了，而林宝珍嫁得却不好……
“她差点成了你的嫂嫂，这会儿冷不丁知道未婚夫是太子，只怕心里不平衡，别理她。”裴清荷说道。
傅菀安缩了缩脖子，一想到林宝珍差点做自己的嫂嫂就可怕的很，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嫂嫂。
两人并不多聊林宝珍，又跑去逛街了，傅菀安是要给哥哥的孩子准备了礼物，这次打算亲自去取。
林宝珍进入到了茶楼里，烦躁地发现茶楼里说的是关于赵嘉泽断案的消息。
林宝珍很早就知道关于赵嘉泽的消息，那个人是她梦里的丈夫，虽然现在娶的不是她，但是她的妹妹嫁给了他，她有权利知道他过得如何，她想要知道他和林映雪过得如何。
林宝珍在知道了对方从县令升官到了同知的时候，眉头就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幸而同知往上走没办法升官得那么快，但是听到了赵嘉泽破案破得厉害，她心中就不平。
在梦里，他破案也很厉害，怎么就一直是个穷县令？
怎么现在破案破得好，又有了裴晋这个好师父，京都里的口风都不一样，总是说这人会有大造化，迟早也是要回京的。
酸，林宝珍心里头酸溜溜的，尤其是她有过预知梦，知道赵嘉泽并不是一个亲近女色之人。
在梦里，他们两人不曾圆房，赵嘉泽都没有找过其他女人，让她一度怀疑赵嘉泽不行。
而现在赵嘉泽和林映雪已经有了孩子，显然不是他不行，两人夫妻和顺，让林宝珍心里头不得劲儿。
赵嘉泽的官做得越好，夫妻越恩爱，林宝珍就心里头越不舒服。
没想到最后赵嘉泽的大造化不是应在升官上，而是应在他的身世上。
满京都的人都说，这中宫嫡子是文曲星下凡，托生到皇后娘娘的肚子里。
后面的话没人说，但是大家都觉得他是大齐王朝的继任者。
林宝珍心里头像是沸水翻滚，憋闷得难受，等到哇得一声吐了出来，请了大夫过来看，她这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
“不许和府里头的人说！”林宝珍警告身边的长雁，府里头重视孩子，若是她怀孕了，只怕明儿就不让她出来走动了，她还想要看一看明日赵嘉泽回京的情形。
长雁应声说是，而林宝珍因为瞒下了怀孕的事情，就在第二日见到了太子回京的盛状。
满朝文武在城门口跪了一地，皇后娘娘侯在宫门口，迎向她失而复得的太子，那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帝后对太子的重视，三皇子被冷落地和其他皇子一样。
林宝珍的心中翻腾，这三皇子还有机会吗？这赵嘉泽难道真的要稳稳坐牢这个太子之位？
而赵嘉泽在林宝珍见不到的地方，已经跪拜在了成德帝的面前。
昔日里他自称草民、自称微臣，今日里，他的自称是儿子。
儿臣过于生疏，去掉臣字，要显得和帝王更为拉近关系。
“儿子见过父皇，父皇万岁安康。”
赵嘉泽对成德帝没什么孺慕之情，见到了皇后简云窈的时候倒是有些触动，但是在帝王面前，他就算是没有任何孺慕之情，装也要装出来。
倘若是没有过为官的那些经验，赵嘉泽或许演技还像是生瓜蛋子一样青涩。但现在的赵嘉泽做过官，在上峰面前作戏，在下属面前是恩威并施，这一套他嫣然炉火纯青。
明亮的眼睛微微湿润，颤抖着唇看向帝王，赵嘉泽一副孺慕敬仰的模样极大熨帖了成德帝，还同时让成德帝有些感伤。
成德帝本来听宸妃的意见，打算敲打赵嘉泽一二，这会儿被这样的模样看得一软，要知道赵嘉泽是和严玑有几分相似的。
上一次赵嘉泽进行过装扮，特地把自己装扮得和严玑不大相似。
这会儿则是相反的装扮，把自己打扮得更为靠近严玑。
成德帝仿佛见到了最为疼爱的幼子长大了的模样，就更不忍为难赵嘉泽了。
“起来吧。”成德帝说道：“等会先去见你的皇祖母。”
在太后的宫殿之中，宸妃贺兰汀也在那里候着。
而等到宸妃见到了赵嘉泽的时候，心中重重一沉。
她看着赵嘉泽的装扮，清楚地知道，这个被皇后推上去的太子，他有着勃勃的野心，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儿臣见过宸妃娘娘。”赵嘉泽毕恭毕敬地请安，不失一点礼数。
贺兰汀的容貌绝美，唇边噙着轻笑，“太子快快起身，嫔妾当不得太子如此大礼。”
两人目光交汇，又飞快地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