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往哪里走?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幕后黑手,但是北湖岛这么大,要去哪里找他?”虞音问道。
“他低估了我,我能闻到一些他掩盖不了的气味。”江夜说,“音音,跟着我走就好啦。”
直播的时候,他曾经在某处感受到了死气、鬼气和人类的血气混合起来的气息。在怪谈世界,比兔子还要警觉,比狼还要敏锐是活下去的基操,想要追踪这丝气息并不难。这个鬼怪应该是本土鬼,没在怪谈世界进修过,没能跟得上版本更新。
“好。”虞音说。
寂静的深夜里,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
就算一时沉默,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话题,他们的脚步声在默契地回响呼应。
江夜悄悄地,以余光痴迷地描摹着身旁人的轮廓。他答应带着虞音一起,固然是因为他有信心能保护好音音,也是因为他的私心。
有许多许多次,他只有幻想着虞音虚幻的身影陪在他身边,才能活下去,不至于发疯。
可他又不希望虞音真的在怪谈世界,那里太危险了。
而现在,他能够压制住这份危险,他所梦想的情景,终于映入了现实。
灯火如昼的湖畔别墅区,已经离得很远了。脚下的道路也从可以行车的马路,变成了颠簸不平的土路。
江夜忽然说:“音音,要不你再猜猜,幕后黑手如果是个作祟伤人的鬼怪,他会是什么样的?”
虞音想了想:“它的能力大概与水有关。我没有听说过北湖岛发生多人死伤的恶性案件。这里四面临湖,每年都有不小心淹死的人、跳湖自杀的人,这些死亡并不会引发什么关注。换句话说,北湖岛年年都有溺亡的名额。如果鬼怪作祟,它最有可能把人伪装成溺死,就像……水鬼一样。它能买通‘演员’,可能还具备操控人类行动的能力。”
虞音一边说着,一边心想,我明明不信鬼神……但是以“假设有鬼”为前提,就是这样了。
江夜笑着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对。”要是在怪谈世界,音音说不定也能成为高级玩家。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夜色逐渐到了最深重的时候。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在直播里拍到的那棵吊着布偶娃娃的大树。再往树林深处走,一只又一只的布偶娃娃,像死去的婴儿一样,垂挂在树上。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布偶娃娃们用纽扣做的眼睛,仿佛在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两个闯入者。
不知名的野鸟,在树丛里发出尖锐的怪笑。
虞音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不信有鬼,可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反应。
他的手被握住了,从两只手触碰的地方,渡来了温暖。江夜说:“地面凹凸不平,容易崴到脚,音音,抓住我的手。”
已经没有路了,满是残叶枯枝的地面,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的确容易崴到。江夜给出了一个好理由。
虞音这次没有挣脱。
他想忽略被抓住的那只手,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停留在上面。江夜的手掌比他的大上一些,手指温热有力,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失踪的时间里,江夜的确不像是做了三年养尊处优、醉生梦死的少爷。
走神之际,虞音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了被厚厚的枯叶掩盖住的小土坑。
他被及时地拉住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短暂错位的两只手,重又寻找到了对方。虞音能感觉到,江夜仿佛不经意地、悄然无声地,偷偷地将一根一根手指扣进了他的指缝间,然后握紧,就似攥住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珍宝。
他们手牵着手,就像从前一样。
他们所走的地方,也不再像一片隐藏着危险的幽暗树林,而是晴日里春风吹拂的公园小径。
如果这条路永远走不完该多好。
虞音忽然想起了他答应亲妈,周日去相亲的事。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他不应该再沉湎于逝去的美梦,也不该再让江夜陷在一切还能挽回的错觉之中。
他曾经在这段关系里,遭逢了很多痛苦,患上了抑郁症。可他并不想让江夜也同样感受到痛苦。
江夜能够放手的话,他们都能轻松很多。
虞音开始抽出自己的手。
每根手指都被捉住,是江夜在挽留他。不等他开口说话,江夜已经说道:“音音,就在前面了,会有危险,跟好我。”
本来吊在树枝上的布偶娃娃,出现在了低矮的灌木丛上、被绑在了插进泥土的木栅栏上。野兽啃咬,破破烂烂。
腐朽的木质栅栏,引出了一条树林间的小路。走到尽头,是一口遍生青苔的古井。井口前,有三根燃尽的白烛,一盘烂掉的供果,另一只摆放贡品的瓷盘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个老款的旧手机。
往井中看,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微弱的波光。
“这里就是村民们祈福的对象,大概是个水神。”江夜说。
在树枝上悬挂布偶娃娃,就是向它祈福的一种仪式。
“那它到底是邪神还是善神?”虞音问。走到这里,已经顾不得再提他和江夜感情上的事了。
“我能闻到浓重的煞气,应该是个邪神吧?”江夜笑了笑,“向‘神’许愿,都要付出许愿者所不知道的代价,干掉它也不算冤枉它。”
“而且,”江夜随手就把那只作为贡品的旧手机拿了起来,握在掌心捏成一块废铁,“它已经学会了上网。要是发展到敲门鬼的程度,就麻烦了。”
“敲门鬼?”
“在网上广泛传播一段音频,只要点开,听见了音频里的敲门声,就会被鬼找上门来——”
这只水神如果在网上开设一个许愿的网站,替人实现愿望,并拿取对方所承担不起的代价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快速成长起来。
话音未落,从古老的水井中,传出了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