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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晋江独家12

    偌大的房间没有点灯, 背阳的屋子里此刻一片昏暗,角落里摆着许多早已枯萎的花盆, 整个屋子都沉浸在沉沉死气中。

    看着桌前那瘦削的身影,安德烈皱眉唤了一声:“莱茵。”

    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微微一顿,动作迟缓地扭头,一双暗淡无神的琉璃眼珠“望”向安德烈的方向,银发的雌虫无声勾起了唇角:“安德烈,你来了。”

    安德烈的目光落在他侧身时露出来的桌面上那些奄奄一息的花苗上, 眉间的褶皱更深。

    莱茵仍旧“望”着安德烈的方向,但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耳尖随着安德烈的脚步微动,那双覆盖着薄薄白翳的眼瞳已经告知了他的身份——养在皇宫里的瞎子、现任虫帝的侄子,又或者是白发白瞳的怪物。

    安德烈来到莱茵身前,一直未从枯黄的树苗移开的视线落到莱茵的长发上, 细软的长发呈现出一种秋草肃杀的白, 像是漂过的莎草, 无端地暮色难掩。

    “莱茵, 你的能力怎么了?”

    闻言莱茵嘴角的笑容微收,那双漂亮却暗淡无光的眼眸缓缓落在桌上那些奄奄一息的花苗上:“大爆炸伤了太多的军雌, 送来接受治愈的伤患太多,我脱力昏迷醒来后能力就消失了。”

    他陈述事实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果忽略角落里那一盆又一盆枯萎破败的花盆。

    莱茵和安德烈一样,生下来就是S级王虫, 少年时觉醒了罕见的治愈天赋后就和安德烈一起进了军队, 安德烈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荣誉战绩这位最强辅助功不可没。

    安德烈皱眉:“一个月了, 还没有恢复的迹象吗?”

    和安德烈一样,莱茵对自己足够狠, 在瞬息风云的战场上对自己仁慈那就是残忍,透支治愈能力并非罕事,但是一个月都没有恢复却是第一次。

    莱茵没有说话,本就暗淡的眼神更加空茫,片刻后他转移了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直奔主题:“莱茵,我的精神海好像发生了变化。”

    盲眼的雌虫抬起手,空气中一股无形的精神力散开,像是丝丝缕缕的线,那双无神的琉璃眼眸中白翳更加厚重。

    “安德烈,我并未在你身上感受到信息素。”

    苍白的雌虫面色沉静,一双漂亮的眼眸无神黯淡,他“望”着安德烈的方向,耳畔随着逐渐熄灭的精神力落下的碎发挡住了他的双眼,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受了天罚的祭司。

    “不过,你的精神海中的疮痍少了些许,发生了什么?”

    莱茵移开了手,眉宇之间的疲惫感陡然加重,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透明。高级雌虫之间天性就互相排斥,精神海是最私密的领域,自然是防备重重,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排斥,即使他们是曾并肩作战多年知根知底的表兄弟。

    安德烈沉默地穿好了衣服,莱茵那双无神的双眼下这具健硕的身躯无数道深浅暧昧的痕迹遍布,指尖动作,军装颇高的领口将那些吸吮的痕迹半遮半掩。

    欲盖弥彰,愣谁都能看出一夜荒唐。

    军雌的后颈格外斑驳,印着许许多多吮吸啃咬的吻痕,那是青年学着书上的方法一遍又一遍留下的痕迹,然而卖力的青年依旧是徒劳无功。

    和莱茵说的一样,安德烈的身上没有雄虫信息素残留的痕迹,温漓没有在安德烈身上留下任何标记的迹象。

    安德烈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更哑:“我和一只雄虫做了。”

    莱茵闻言一愣,蓦然抬头的动作显得他有些呆愣,好一会儿他从安德烈的话语中才回过神:“可、可你身上没有雄虫的信息素。”

    安德烈:“他有信息素障碍。”

    莱茵眉间紧锁:“……是易感期?”

    安德烈嗯了一声,片刻的沉默后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做到了最后,初标成功了。”

    没有雄虫信息素的引导就算雌虫出于极易情动的易感期甚至是发|情期,初次标记也不会成功。雌虫的初标非常痛苦,有雌虫说过那种疼痛胜过剜出骨翼最内侧的软骨。

    可安德烈的初标没有任何痛苦,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舒服。

    温漓很温柔,像是一汪水,将他一点点包裹,舒服地甚至连他绝对不允许外虫进入的精神海都无意识地敞开了缝隙。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

    安德烈闭了闭眼,这位驰骋沙场从来胸有成足的将军殿下此刻罕见地感到了茫然。

    其实莱茵说的并不完全正确,他的精神海不单单只是少了很多沉疴,那处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受到无数细小的颗粒正在缓慢地“工作”,像是打扫战场的卫士一丝不苟地清理着伤口,这些昨晚事后突然出现在他精神海细小微粒正一点一点地修复疮痍。

    一只无法掌控信息素的雄虫可能会信息素疏导?但是精神海中正在发生的变化又让安德烈感到怀疑。

    “安德烈……”

    沉默许久的莱茵紧皱的眉头忽地松开,开口已然是恭喜:“恭喜你找到了喜欢的雄虫。”

    “什么?”

    莱茵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传说信息素高度适配的虫能独享对方的信息素,安德烈恭喜你找到了真命天子。”

    “是那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吗?他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嗯了一声:“他叫温漓。”

    莱茵点了点头,他看不见,但是却能凭借着特殊的精神力感知到一些其他虫感知不到的东西,他记得刚刚在安德烈精神海中看见的景象,满地疮痍的废墟焕发出星星点点的生机,他微微一笑:“他一定是一位非常温柔的阁下。”

    温柔……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青年将他压在柔软的床上,动|情地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问着舒服吗,安德烈的脸颊忽地红了。

    幸运的是他唯一的观众并不能看见他这一瞬间的羞讷。

    莱茵苍白冰冷的指尖搭上了花盆里即将枯萎的花苗,本该恢复生机的花苗依旧蔫巴,忽地轻轻笑了一声:“后天后的加纳晚宴若是你想要带这位阁下出席,怕是有些难,他们盯着你太久了。”

    “加纳晚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安德烈脸上的飞红瞬间淡去,他的声音冷冽似寒冰:“以后不会了。”

    难得的在安德烈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莱茵面上浮现一点诧异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早就知道你不信命。”

    安德烈走了,昏暗的房间点上了灯,苍白无神的雌虫遥遥“望”着安德烈离去的方向,指尖轻柔地划过枯萎的树叶,片刻后一声闷哼,唇边一抹殷红留下。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唇边的血色,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枯黄的花苗。只见本来快要枯萎的花苗干枯的枝干上忽地生出了一小簇嫩叶,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却抵得过一片秋。

    颤抖的指尖拂过,感受着这处细微的变化,莱茵苍白的唇畔勾起:“我也不信。”

    那些既定的命运,全都是胜利者加诸的束缚,折断翅膀的鸟儿也会畅想广阔的苍穹,更何况瞎了眼的鹰和雀儿本就截然不同。

    手腕上的光脑发出低低嗡鸣,安德烈抬手关掉设好的闹钟,熙熙攘攘的教学楼前他高大的身影格外晃眼,晃得温漓一出门就发现了他。

    “安德烈!”

    看着双眼亮晶晶直奔自己跑来的温漓,安德烈伸开手,接了个满怀。

    “安德烈,你来接我放学吗?”

    青年额头上缀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说话有一点喘,安德烈轻轻拍着微微起伏的背脊,嗯了一声:“先缓口气。”

    温漓按照安德烈的话深吸一口气,随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天知道他在教室里收到安德烈的消息后有多高兴,快乐双休结束后的周一让他几乎是从早上睁开眼就怨气满满。

    天知道温漓的怨气有多么大,可是看到穿着围裙准备好早餐的安德烈,那些怨气被迫被他压下,他还是乖乖去上学。

    温暖又宽厚的胸膛,绵软又有弹性的大胸,俏生生能让人流口水的俊脸,还有手感极好的翘|臀……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说要去上学?!

    为什么?!

    一整天满脑子都是安德烈,车坐垫上的安德烈,沙发上的安德烈,躺在软垫毛毯上的安德烈,还有漆黑大床上的安德烈……

    一天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身为小学霸一枚的温漓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像是被狐狸精抽走精气的读书人。

    直到一条消息彻底坐实了他这好色读书人的身份——安德烈说今天来学校接他放学。

    前半节课神游天外,后半节课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温漓拔腿直奔楼下,一路上没停看见安德烈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很轻,却震耳欲聋。

    温漓看着拿着手帕给他擦脸的安德烈,忽地凑近亲了他一口,弯弯的眼睛像是月牙:“你来接我我好高兴。”

    这是第一次有人接他放学,就像是第一次牵手第一次逛校园,温漓细数着安德烈为他做过的事,曾经期盼的情景悉数完成,心底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润,安德烈看着那双几乎要溢出笑意的墨眸,低声道:“温漓,你愿意和我一起参加后天的晚宴吗?”

    和他一起,破除那个悬在他们头顶逼着他们不断奔跑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第032章 晋江独家13

    莎顿城堡, 整个帝都最为尊贵的地方,高高悬挂的绕日鹰隼旗帜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王权。今夜, 此处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晚宴,一年一度的加纳盛宴,皇室成员、世家贵族,以及驻扎在各个星球有头有脸的将领都将前来赴宴。

    往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摇晃的红酒杯,灯光暧昧的舞池,以及那视线游离后的心照不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年一度的盛宴其实就是另类的相亲宴。

    温漓一身高定西装和安德烈站在门口,看着面前高大恢弘的殿门,温漓的脚有些发软。

    上辈子他并不是没有参加过上流圈子的宴会, 但那些所谓的上流宴会和眼前这一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当时安德烈邀请他一同赴宴时, 温漓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宴会, 没想到直接来了皇宫见家长了, 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蜷缩。

    “温漓……”

    温漓的手心突然被握住,他偏头看向一侧同样打扮精致的安德烈, 下一刻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出现在他的手中。

    温漓微微一愣,眼中染上诧异,他低头看了看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又抬头看了眼安德烈, 忽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送我花?”

    安德烈攥着温漓的手,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温漓神色愈发郑重。

    看着安德烈这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 温漓打趣道:“怎么?你这是打算直接一步到位, 骗我来见家长顺路连求婚都一道解决了吗?”

    不待安德烈回答, 温漓指尖轻轻弹红玫瑰娇嫩的花瓣,似笑非笑道:“如果这是求婚的话, 一朵玫瑰花可打发不了我哦~”

    安德烈轻轻握住了温漓揉搓玫瑰的手指,随后取下了胸前别着的胸针,那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色玫瑰花,宝石做花蕊,银针做枝叶。

    安德烈看着温漓胸前别好的玫瑰胸针,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吐出一口气:“温漓,舞会开始前你要把这朵玫瑰送出去。”

    温漓故作失落,刚刚看见庞然大物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他笑道:“送给你吗?哪有送出花又要回去的道理?”

    安德烈望着温漓,像是在用目光描摹温漓的面庞:“温漓,参加加纳晚宴的雌虫很优秀,舞会之后,收到玫瑰花的雌虫将拥有和雄虫约会的权力。”

    温漓微微拧起眉头,反手握住安德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的关系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安德烈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宫帮着找小三小四吗?!

    十指相扣,安德烈攥紧温漓的手,神色说不出的郑重:“请于舞会开始前将这朵花交付给我。”

    交握着的手骤然松开。

    内官验收了请帖后,朝温漓微微一笑:“温漓阁下,请随我来。”

    温漓颔首点头不再看对方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面上扬起一抹毫无差错的社交礼仪微笑:“谢谢。”

    温漓被领着进了门,一进入宫门,无数双视线如有实质一般地落在身上,毫不掩饰地划过他的面容衣着,最后落在他手中那多唯一的、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上。

    参加加纳晚宴的宾客众多,只不过雌虫和雄虫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毕竟每一只雄虫身边都围绕着一圈侍从,中间那位被众星捧月一般包裹着的雄虫阁下则是颐指气使,鼻孔朝天。可就算这样也有不少的雌虫眼巴巴地贴上去。

    温漓则是形单影只,身侧除了领路的一位内官,再无旁虫。这样一只落单的雄虫当即吸引了一大批相亲雌虫的注意,他们四处低声打探着温漓的来历,得知这就是那位前几天将雄虫保护协会弄得焦头烂额的垃圾星雄虫,蠢蠢欲动的单身贵雌们更是来了兴致。

    温漓找了一处稍微僻静些的沙发落座,视线寻找着安德烈的身影,然而下一刻面前就落下一块阴影,一只陌生的红发雌虫朝他露出一个亮着八颗白牙齿的微笑。

    “尊贵的阁下,如此美好的宴会您一虫独处,是否太过孤寂?”

    温漓眯起眼,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在释放着荷尔蒙的雌虫,婉言拒绝:“我喜欢安静。”

    瑟伯森一噎,他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甚至都还没等他自我介绍完。贵族的雌虫常被教导要矜持,冒冒然并不符合他们的礼仪,按照瑟伯森的身份他本应该根本看不上这个来自垃圾星的平民雄虫,奈何对方的脸实在太过符合他的心意。

    用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说着拒绝的话语,根本叫虫无法生气。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他说的是去死,也会有大把雌虫心甘情愿为之赴死。

    更何况,他还是一只有礼貌的花瓶美雄。

    如是想着,瑟伯森看着温漓的眼神更加热切,好似发现一只落单的肥美猎物,满眼的势在必得:“阁下,请容我抱歉,待您听完了我的介绍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不待温漓回答,瑟伯森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自己尊贵的来头:“我是瑟伯森家族的长子,现任第一军团上校,坎爵亲王正是家父。单名一个琼,阁下若是喜欢可以称呼我为琼。”

    末尾的音调急转直下,带着暧昧的气音,其中意有所指的暗示堪称明目张胆勾|引。

    坎爵亲王,掌握大半个帝国的商业帝国,他的长子确实有足够自傲的资本。但是这些比起安德烈实在差的太远,此刻瑟伯森在温漓心中的唯一身份就是挡着他找安德烈的绊脚石。

    骄矜狂傲的态度,配着那头张扬的红发,像是一只目中无人的火烈鸟。

    温漓态度冷然:“我对你不感兴趣。”

    再一次被拒绝,瑟伯森面色有些难看,他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过温漓胸前的玫瑰胸针,他冷哼了一声:“看来在我之前已经有雌虫捷足先登了,不过,阁下您的红玫瑰依旧在手中,这说明您并不太满意对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瑟伯森家族?”

    提及玫瑰,温漓微怔,终于正眼看虫,视线转了一圈,温漓眯起了眼睛。他发现这些参会的雌虫胸前都别着一朵胸针,或金或银,相似的玫瑰款式,只不过比起安德烈放在他胸前的这个胸针它们全都略输一筹。

    温漓想起了安德烈送花时郑重的神色,下意识地护住了手中的红玫瑰。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冷,视线扫过瑟伯森以及他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雌虫,温漓提高了声量,头顶上方璀璨炫目的水晶灯光将他他无甚表情的面容照耀的格外清晰:“我对你们不感兴趣。”

    说完,不顾身后那些雌虫色彩纷呈的脸色,温漓起身离开,他还要去找安德烈,没时间在这里和这些雌虫瞎耽搁。

    莎顿城堡很大,虫来虫往,其中绝大部分为雌虫,一路上拒绝了许多位痴缠的贵族雌虫,却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身影,温漓有些泄气。他手中那朵娇艳的红色玫瑰似乎也因为主人的失落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温漓轻轻拢住了玫瑰微垂的花瓣,余光忽然瞟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温漓神色一凛,快步走去。

    舞池之中,角落里供稍作休息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一身低调的灰色西装,反光的金丝眼镜遮挡神情,无端有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那休息区坐着的雄虫正是温漓那日在图书馆里遇见的“老乡”。

    “抱歉,我不需要舞伴。”

    温漓尚未开口,感受到有虫靠近的男人率先说出了拒绝,很显然他也和温漓一眼刚刚经历过一番痴缠,冷淡的眉眼显出几分厌烦。

    “我不是来找你跳舞的。”

    男人闻言抬起头,视线径直落在温漓的脸上,而后是他手中小心呵护的红色玫瑰,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轻笑出声:“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漫不经心的笑容让温漓有一种被捉弄的难堪,他总觉得对方心里非常清楚他的目的,他抿了抿唇开了口:“那天在图书馆,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找的是信息素障碍的资料?”

    男人看着紧紧盯着他的温漓,视线忽然越过他落到舞池中央的那口大钟上,嘴角翘起的弧度神秘莫测:“阁下,恕我直言,距离舞会开始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了,您小心呵护的玫瑰再不找到他的主人怕是就要至此枯萎了。”

    这句话像是一声惊雷,温漓神色一变,他想起在宫门前安德烈郑重其事的嘱咐,舞池之中已经有许多雌虫雄虫舞步翩跹,一切都在提醒着温漓时间所剩不多。

    “你今天的好运在东面。”

    好似大提琴一般动听的声线在身后忽然响起,温漓扭头就看见男人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温漓瞳孔骤然一缩,这特有的打招呼方式已然告诉了温漓想知道的答案,他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朝东面跑去。

    **

    安德烈站在舞池的边缘静静地注视着中央悬挂着的那口大钟,指针和时针不停地转动,一点点逼近最后的时刻。

    他静静地站着,暗处有许多道视线毫不收敛地打量着他,无论是看笑话还是看热闹,都是同样的不怀好意。

    他曾对自己说过,他不该卑鄙。

    他不该趁虫之危,仗着自己最先遇见温漓就把他强势地收拢在自己羽翼之下。

    他对自己说,垃圾星的晚霞都能让温漓高兴许久,是因为他还没见过帝国的繁华,自己只是幸运地先遇到了他,温漓以后会遇见很多虫,说不定他的喜爱只是暂时的心动。

    爱欲如攀枝藤蔓,缠绕滋生。尖细的刺顺着芜长的枝条扎进血肉。

    他对自己说,温漓太好,他不该如此卑鄙。

    于是他把温漓带到了加纳晚宴,这里的雌虫都是同龄虫中的佼佼者,凤毛麟角,但他还是盼望着温漓能够选择他。

    将那朵他亲手送上的玫瑰花插入他的胸口。

    时间快到了,安德烈看到暗处那些一直在看他笑话的雄虫站起了身,他们是他曾经拒绝过的雄虫。

    时间无形的流逝在他耳中滴滴答答,安德烈闭上了眼。

    忽地他感受到了一阵风,卷着弯撩过他的心头。

    “安德烈!”

    但是那些一字一句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在看见那个义无反顾朝他奔来的身影彻底粉碎。

    他看见满头大汗的青年手捧一朵玫瑰,在那股风中朝他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接着他的嘴唇一痛。

    沾染了鲜血的玫瑰更加漂亮鲜红,稳稳地落入安德烈胸前的口袋中,他看见青年喘着气舔去唇上的殷红,恶狠狠的神色衬得他捏在两颊的力道无比虚张声势:“总算找到你了,我的……皇子殿下!”

    第033章 晋江独家首发

    伴随着钟声响起的是低沉舒缓的舞会进行曲, 相拥的两人并未注意到他们身后一朵玫瑰花掉落在地,激起浅浅的尘埃, 破碎的花瓣被鞋底彻底碾碎。

    维米尔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最后关头安德烈竟然会被其他雄虫捷足先登。要知道自打贵族圈中知晓安德烈会参加加纳婚宴的那天开始,一个无形的约定就已经默认下来。他,维米尔将是迎娶安德烈的唯一虫选,这是早已约定好的事实。

    维米尔求娶安德烈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出气,他始终记恨安德烈拒绝他见面邀请时的难堪, 而记得那份难堪的何止维米尔一位雄虫。狐朋狗友之间早已经约定,等到维米尔将安德烈娶回家后狠狠折磨一番后,就随便找个理由将他贬为雌侍每月每虫互相轮换,欣赏他像狗一般地匍匐在地崩溃求饶。

    今天的加纳晚宴就是他们报复安德烈的第一步。

    想到约定的内容,维米尔胸有成足、志得意满, 仿佛看见了安德烈被折断脊骨匍匐的身影, 而他更是打定主意要给这个骄傲自大的皇子殿下一个教训。

    从开场到舞会开始, 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将忍受着无虫问津的窘迫, 知道最后时刻他才会施恩般的上前,看着他感激涕零地跪在自己脚边恳求。

    维米尔阴暗地在脑海中一次次将这一幕排演,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被冷落的安德烈竟然没有丝毫的难堪,那张冷峻的面容依旧硬如冷铁, 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起伏。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维米尔见状脚边的杯子碎了一地,他死死地看着安德烈企图从他脸上看见他曾想象过多次的情感。

    软弱、脆弱、难堪、窘迫……

    然而一丝都没有。

    这让等着看好戏的维米尔感到失望。

    身侧的侍从提醒着时间即将到达, 维米尔踩着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咽下杯中最后一口酒, 施施然拿起了桌上的玫瑰花走向安德烈。

    然后一个来路不明的穷鬼捷足先登, 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战利品。

    猩红的皮鞋底部粘着碾碎了的玫瑰花瓣,维米尔看着相拥着亲吻的身影, 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直冲脑门。

    “真是该死,还不快把他们分开!”

    “维米尔阁下,这于理不合,安德烈殿下已经,啊!”

    劝阻的声音戛然而止,温漓垂眸看了眼怒气冲冲朝自己嚷叫的雄虫,确认是自己并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对这陌生虫眼中的敌意弄得皱起眉头:“请问,这位阁下有何贵干?”

    维米尔出生贵族,还是少有的B级别雄虫,因为多吃少动的原因,身材肥短,因此但凡出现在他面前的虫都得是低着头弓着背,以便于满足他脆弱的自尊心。

    温漓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垂着眼询问的模样也没有任何轻视的迹象,但维米尔就是突然破防了。

    面前站着一只外貌体型都比他优秀百倍的雄虫,维米尔那用狂妄自大填充起来的脆弱自尊心大震,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指着温漓的鼻子,嚷道:“贱民,拿开你的脏手,这是我的东西!”

    维米尔伸出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温漓的鼻子,这盛气凌人的模样让温漓有一瞬间的怔愣,他身后的安德烈已然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他唇畔上带着被亲吻后的红和咬破的艳,和胸前那朵娇艳的玫瑰格外相配。

    安德烈这一保护温漓的姿态落在维米尔的眼中,那就是所有物的背叛,他气的浑身发抖,大喊着带来的侍卫和仆从上前,那模样像是要暴力解决。

    只可惜他们碰上的是安德烈,这位有着帝国利刃威名的殿下只是轻轻一扫,威压就让那些围上前的虫望而生畏,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要上演强抢民女的戏码,抢的还是他!温漓还算温和的神情瞬间冷下,他按住安德烈护在他身前的手,像是呢喃的重复了一遍:“你的东西?”

    而这边看着自己带来的一批侍从被吓得不敢上前,维米尔气得直跺脚,大吼道:“废物,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贱民拉下去,否则我就把你们通通扔进兽园喂星兽!”

    眼中寒意深深,温漓唇边的笑意不见眼底,朝维米尔扬声道:“贱民骂谁?”

    嘴巴比脑子快,维米尔当即回答:“贱民骂你!”

    温漓唇边翘起弧度,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朝安德烈轻轻笑道:“原来贱民是在骂我啊。”

    听到四周传来的憋笑声,维米尔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就听见温漓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脾气好,不跟贱民一般计较,原谅他算了。”

    说完,温漓还晃了晃安德烈的手,像是获奖的孩子求夸奖似的眨了眨眼:“安德烈,你看我多大方,有没有奖励呀?”

    “阁下确实大方。”

    本来只是为了耍一耍嘴臭的蠢虫子,没想到安德烈配合的如此好,那唇边的一抹弧度好似昙花一现勾人的很,温漓没忍住勾着安德烈的脖子亲了一口,吧唧一声,直接把虫亲懵了。

    四周一阵低呼声中,安德烈看着笑得眼睛弯弯仿佛偷腥成功的小狐狸一般的温漓,腾的一下红了脸。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维米尔看着旁若无人的温漓二人气得是嘴皮子发抖,一双碧绿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看着温漓他们,手指像是抽筋了的鸡爪直愣愣朝前伸着。

    “还…还愣着做什么?!!”一声怒吼,维米尔的脸因为强烈的情感扭曲狰狞:“抓住这只贱虫,我要把他的脑壳摘下来当球踢!”

    看着再一次围上来的虫,安德烈神色一凛,正要抬手,一股力道却将他挡住,旋即温漓的身影再度上前。

    “我看谁敢!”

    温漓的视线扫过一众侍从,最后停在一个打扮看起来稍微高级一点的雌虫身上:“各位,在帝国伤害高级雄虫的罪名是什么,怕是不用我赘述吧?”

    温漓的声音很冷,那些朝他靠近的侍从放缓了脚步,他们并非愚蠢,自然明白帝国的法律,故意伤害雄虫是重罪,颁布命令的维米尔自是无恙,只需要像往常一样随意推出一个替死鬼敷衍一番就好。没有虫会追究一位贵族雄虫的罪责,因为他的雄虫更因为他是贵族,可他们不一样。

    维米尔不以为意,仍旧是大喊着:“废物,你们这群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我要把你们都丢进兽园喂星兽!!”

    温漓看着略有些犹豫之后再度逼近的身影,紧紧按住安德烈的手扣在腰间,忽地取下了别在衣襟上的领带夹,掷地有声:“这是微信摄像头,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我轻轻一碰就会上传到我星网上的账户,停水最近雄虫保护协会苛待平民雄虫的风浪依旧很大,要是我没有平安度过这次宴会,不知道这一次的风波靠花钱压热搜还能不能行呢?”

    片刻后,温漓看见那个一直守在维米尔身边、打扮略高级的侍从忽地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被啪的一声甩了一个巴掌。

    “废物,都是废物!不过是一只贱民,竟然就缩手缩脚,像他这样的贱民我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一堆,我!”

    “少爷慎言!”

    啪的一声,出声阻拦的雌虫又添了一巴掌,他身体歪斜一瞬后立刻跪直,试图唤回维米尔的理智:“少爷,这里是皇宫晚宴。”

    然而气极了的维米尔可不管什么皇宫什么晚宴,他只知道眼前有一个贱民挑衅了他仍旧得意洋洋,他失了智甚至想要自己冲上去。

    温漓眼中寒意闪过,看着张牙舞爪奔奔向自己的肉球已经想好七八种不着痕迹让对方鼻青脸肿的方法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阻止了闹剧。

    费拉德打断即将出现的互殴场面,一个眼神示意维米尔身后的雌虫上前安抚好自家的少爷,旋即转身朝着安德烈皱眉冷呵:“安德烈,你身为皇子竟然如此行事,你将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

    温漓看着面前突然横插一脚多管闲事的家伙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安德烈张口就是指责,他脸色一甩,走到费拉德面前:“这位……”

    费拉德看着突然凑上前的温漓,虽然不耐但出于虚伪的假面还是回了一句:“您叫我内阁大臣就好。”

    温漓没有忽略费拉德眉宇之间的轻蔑和不耐,他冷笑一声:“这位内阁大臣,你这突然凑一脚跑着充当和事佬,你问过谁是当事虫谁是被害虫了吗?向旁边的围观群众取证了吗?经过三省刘问走过流程了吗?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张嘴就是一顿骂,上来就说安德烈丢了皇室的颜面,请问,帝国的内阁大臣只需要这点资质吗?”

    温漓张嘴就没停,句句在理,一通话下来费拉德面色难看得要命。他怎么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一直暗中看着,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漏听,一眼都没眨,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他已经买通了婚宴上的侍从,将安德烈暗中交代给温漓指路的侍从全部换了一遍,甚至故意指错方向误导对方越走越远,没想到这个垃圾星来的雄虫竟然如此好运,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走了狗屎运,晚宴厅这么大的地方,他竟然赶在钟声响起前找到了安德烈。

    费拉德想着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还在大发脾气的维米尔,满眼的嫌弃和轻蔑,还有这个废物雄虫,任凭他派虫暗中催促几遍仍旧是迟迟不行动,一直坐着看着安德烈喝酒,喂到嘴边的饭都不知道吃,真是废物。

    一个贵族的雄虫竟然三言两句就被一个平民气得半死,落了下风还要他出来收拾烂摊子,费拉德敛眉掩下眉宇之间几乎压不住的不耐。

    费拉德扯了扯面皮,皮笑肉不笑:“这位阁下,安德烈殿下身为皇族自然是东道主,让各位宾至如归是他的职责,现在您二位雄虫闹了别扭自然是他的失职。”

    温漓长这么大没听过这样蛮横不讲理的道德绑架,他当即叫道不对:“按你这样说,大厅的餐盘里少一把叉子多一把勺子都得算在安德烈头上,餐布没摆放整齐是他的错,有虫聚众闹事也是他的错,连句询问都没有上来就直接质问一个皇子,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当得起虫帝陛下的权力?!”

    袖子突然被一拉,温漓尚未偏头询问就听见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他是我老师。”

    “我是他老师!”

    前者低沉轻缓像是在讲述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后者急促激动像是急于强调自己的威严和身份。

    温漓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无比荒谬的东西:“你是他老师?”

    费拉德深吸一口气,颔首强压着自己维持从前的风度:“正是。”

    看着安德烈沉默中又带着点难以言说情绪的面庞,温漓气笑了,墨色的眼眸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好,既然你是安德烈的老师,那我就按照你刚刚的逻辑论一论,按你说的安德烈没有做到宾至如归就是他的过错,那你一个老师,学生犯错难道不是老师没有责任吗?这样算,这惩罚看来得落到你的头上!”

    费拉德身居高位,哪曾听过忤逆的话,更何况温漓这话还是拿他的那套歪理逻辑压他,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温漓冷哼一声:“你一个老师不相信学生的品德张口就是斥责,满嘴的责任道德,落到自己头上了却急着推脱,看来这是严于待虫、宽于律己,惩罚不是落在你们身上自然高枕无忧,现在涉及到自身利益就知道急了,一副故作清高为你好的模样,真是虚伪透顶!”

    费拉德面色难看,正欲开口忽然听见一阵零碎的掌声。

    “啪啪啪——”

    掌声连着两下拍了三遍,不急不缓。

    温漓循声望去,就看见阴影中走出来的男人熟悉的面孔,是不久前提醒过他的“老乡”。

    费拉德眯着眼,很快认出来这个突然捣乱的雄虫:“卢修斯阁下,您这是做什么?”

    话语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像是责备,让听者心生不悦。

    男人微微偏头,双手抱胸,水晶灯璀璨的灯光之下狭长的狐狸眼似笑似怒:“我坐在那儿一直听到有几只狗狂吠,耳朵难受,忽然听到了正常的话心生愉悦这才忍不住拍了拍手。”

    男人这话听起来含糊但是他望着费拉德和维米尔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就连蠢钝的维米尔也后知后觉地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尚未平息的怒火再次腾腾烧起:“你竟敢骂我是狗!”

    男人身为掩了掩耳朵,像是在嫌吵。

    费拉德的神色也不好看,但是任凭他肚子里憋了多大的火气,面对一个贵族的雄虫他也是不能表露一分的,即使这只雄虫在不久前还是一个为了争抢雌虫被打破头的痴呆废物。

    费拉德捂着头似乎有些头疼,却突然拔高了声音:“卢修斯阁下,您也是为安德烈殿下来的吗?”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就连刚刚还气急败坏的维米尔都恢复了冷静,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嗤笑起来:“原来也是为了那个。”

    说着,他指着安德烈笑得狂妄,言语促狭道:“急什么,等我把他弄到手该有的还能少你不成?!”

    言语中的深意细思极恐,温漓眉头一皱当下就要问个清楚,然而凌空落下的一道声音为这闹剧彻底画上了终止符。

    “费拉德大人,陛下命您带几位雄虫阁下去休息室。”

    温漓抬起头,眯着眼看着二楼极高的阁楼,恍惚之间他好似透过那层屏障看见了一双模糊但锐利的眼眸。

    费拉德瞥了眼站在温漓身边和他十指相扣的安德烈,皱眉正欲说什么,内务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换了对象:“安德烈殿下,陛下请您上楼。”

    紧扣的十指不情愿地分开,温漓在安德烈安抚的眼神下目送对方离开,耳畔讨人厌的冷声响起:“三位阁下请移步休息室。”

    看着装模作样恭请他们去休息室的费拉德,呈三角之势中的卢修斯先退出了战场,只见男人后退一步,朝温漓眨了眨眼睛,随后留下一句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这下只剩温漓和维米尔了,想到刚刚维米尔说的那那些话,温漓垂下眼睑,头顶被水晶灯割裂的灯光打落阴影,原本温润的面容如今面无表情后竟然显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阴鸷。

    费拉德看着温漓和维米尔再度重复了一遍移不休息室的邀请。

    温漓抬脚,大步朝一直梗着脖子不动的维米尔走去。在场谁都没想到温漓会有此动作,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温漓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站到了维米尔身前。

    一双墨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比他低了将近一个头的维米尔,身高优势之下带着难以言说的盛威慑:“他不是你的东西。”

    在维米尔尚且怔愣的片刻,他手指空无一物的地面,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继续道:“唯一属于你的只有丢了一地的脸面。”

    温漓一字一句吐出结语:“你这个无用的…废物。”

    第034章 加纳晚宴(完)

    安德烈随着侍从上了楼, 门口内务官已经在那等候,见状弯腰行礼:“安德烈殿下, 陛下在里面等您。”

    安德烈颔首,脚步微顿后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厅室很空也很安静,安静地让人忍不住发慌,这里仿佛是另一处天地,大门一关就将外界所有的喧闹隔绝。

    安德烈脚步未停朝着正中间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走去, 行礼问安:“陛下。”

    “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并未转头,握着蛇形金色权杖的手微微转了转。

    他的位置视野极佳,居高临下将一楼那些觥筹交错间的勾心斗角,和推杯换盏中的尔虞我诈尽收眼底,当然也包括刚刚温漓和维米尔的闹剧。

    他低头就看得见所有虫, 而其他虫抬起头却看不见他, 这何尝不是权力的一种表达方式。

    虫帝没开口, 安德烈自然也保持沉默,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虫,一时间厅室内像是没有生命一般, 静悄悄的。

    高处,瑞纳金看着费拉德带着温漓他们离开后缓缓收回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转动着权杖上的宝石,低声道:“金色玫瑰给出去了?”

    “回陛下, 是的。”

    安德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回答像是在汇报工作, 然而细听就会发现其中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情绪。

    虫帝半阖的鹰眼睁开,仿佛能穿透内心的锐利视线直扫安德烈的面容:“确定了?”

    安德烈点头, 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是。”

    安德烈垂着眼,毕恭毕敬回答的模样胜过任一个臣子,但身为具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实在再生疏不过了。

    “自从加纳晚宴名单公布之后,来找我求娶你的贵族雄虫不少,安德烈,这么多个雌子里头你做的最好,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安德烈单膝跪下,他的声音变得生涩:“让陛下失望,是儿臣之罪。”

    虫帝注视着安德烈,虽然是请罪的姿态,但是却没有任何悔改的迹象。

    “你这是心意已定,就算丢了皇子的荣光也不后悔吗?”

    安德烈笔直的背脊弯曲,将头伏地更低:“是。”

    瑞纳金静静注视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雌子。

    他们父子长的并不太像,唯一相似的就是同色系的眼眸,只不过比起虫帝的鹰眼,安德烈的眼睛更显柔和,像极了那留在回忆中的身影。

    “好,很好。”

    这几声好并非气急说的反话,更像是真心实意。

    “那就他吧。”

    安德烈倏忽抬头,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他没想到虫帝竟然如此轻易就同意了。他本以为……

    难得在安德烈的脸上见到如此鲜活的表情,虫帝像是被取悦一般,神情都柔和了下俩:“怎么,不相信?”

    安德烈摇头:“……不,陛下一言九鼎。”

    “你的胸针是为他丢了吧?”

    代表帝国最高荣誉的金色雄鹰勋章,就算颁给了安德烈,也不能任由个人处理,安德烈一回来就打了遗失的报告。

    安德烈没料到虫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他不会撒谎,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事出突然,性命攸关,没护好勋章是儿臣的过错,请陛下惩罚。”

    看着刚刚站起来有跪下请罪的安德烈,陛下面色微沉,招了招手:“过来。”

    安德烈起身,行至距离虫帝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这已经突破了以往君臣之间的安全距离,若是侍从在这,此刻已经上前阻拦。

    “再过来些。”

    安德烈迟疑片刻还是照做,然后他的手就被拉住了。

    安德烈僵硬着手臂,从小到大他和自己的雄父从未如此亲近过,更枉论这些不带任何公事的话,此刻满脸写着不知所措。安德烈僵硬着手臂,从小到大他和自己的雄父从未如此亲近过,更枉论这些不带任何公事的话,此刻满脸写着不知所措。

    “终于不再无欲无求了。”

    像是一声叹息,带着欣慰,其中夹杂的感情让安德烈无所适从。

    “孩子,你一切都好,向来听话,可就是太听话了,缺了野心。”虫帝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现在终于学会争取了,这样很好。”

    “至于那些贵族……”

    虫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意的寒芒:“皇族受贵族桎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一国之君要是要牺牲自家的雌子去维护皇族和贵族之间的关系那就太无用了。你雌父为了使皇室不受贵族桎梏豁出了命,若是我再重复从前的老路,就太对不起你们父子了。”

    安德烈愣在原地,耳畔的话语并不大声,可是落在心底却似惊雷阵阵。

    他从未听过虫帝提起自己的雌父。他以为虫帝恨他,因为他不合时宜的出生熬干了那位能驰骋沙场的将军最后一滴血。

    虫帝有很多雌侍,但是雌君只有一个,继他雌父之后后宫再无新侍。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虫帝笑起来也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年轻就该多笑笑,整日板着个脸做什么,一年见不到几次,每次见面都像个老头。”

    在虫帝殷切的眼神中,安德烈略微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自小他受到的教导就是要保持天家的威严,他不该笑也不能笑。

    虫帝看着安德烈的脸,像是怀念什么一般,低声重复了一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模样和你雌父很像。”

    “陛下——!”

    突然,一声焦急的通报打破了这对天家父子罕见的温情。

    虫帝皱眉,温情和柔软像是昙花一现转瞬而逝,朝着冒冒失失冲进来的费拉德释放威压:“放肆,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费拉德瞥了眼虫帝身边不到一步距离的安德烈,敏锐地感受到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细微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陛下……”

    “不是让你带他们去休息室吗?这是怎么了?”

    “呃……”

    看着支支吾吾的费拉德,虫帝脸上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悦:“到底是什么事情?!”

    费拉德听出了虫帝语气中的不满,收回打量的目光,他不确定安德烈是否在他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万千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费拉德垂眼毕恭毕敬:“维米尔阁下和温漓阁下打起来了。”

    “什么?!”

    虫帝神色错愕,话音未落身旁掀起一阵风,刚刚还在身侧的安德烈已然不见踪影。

    费拉德看着已然夺门而出朝温漓那处赶去的身影,唇角不可察觉地翘起,陛下尚未发令就擅自离开,他又有了一个能够惩罚安德烈的把柄。

    只不过这一次指责的话语尚未出口,就听见虫帝带着怒气的斥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看着挥开侍从快步前行的虫帝,费拉德猛地意识到有什么变了。

    瞬息之间安德烈已然到了休息室的附近,距离休息室大约十米不到的距离,他听到了一阵惊呼,随后一个身影好似抛物线一般从休息室里摔出,重重摔在地上。

    凭借着过人的视力,安德烈一眼就认出来被甩出门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正是维米尔。

    一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全身。下一刻舞池中展现魅力的雌虫像是失了智猛地涌向休息室的方向,维米尔的身影瞬间就被涌上前的雌虫淹没。

    双手紧握成拳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安德烈呼吸猛地一窒,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雄虫信息素。

    五感之中的视觉远高于嗅觉听觉,可这空气中飘来的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却瞬间绵延了空间,雄虫的信息素明明在空气中稀释了千百倍,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精确地捕捉到了他。

    安德烈的喉结无声颤抖,他感受到了信息素中熟悉的味道,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疼痛刺|激着理智回归,强大的精神力在他身边轰然炸开,长驱直入,径直涌向了那被虫堵得水泄不通的入口。

    休息室裂了一半的雕花红木门彻底报废,劈里啪啦碎裂声中,□□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露出被困在其中的黑发青年。

    四周歪七扭八倒了一片,他们脸上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被压制着难以动弹,却仍不死心地拼命挣扎啊,一双双被欲望染红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漓。

    在如此美味的雄虫信息素前,他们有些甚至都快无法克制陷入虫化,贪婪的模样好似祭祀台前疯狂的信徒,妄想用沾满唾液的唇舌亲吻青年每一处的肌肤。

    青年的状态更加奇怪,他像是喝了烈酒,整个人都变成了粉色,本就生的白的肌肤被生生催出了粉,像是成熟了的水蜜桃,引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吸吮那甘甜的果肉和汁水。

    他喘着粗气抬头望向动静传来的方向,手上紧握着的瓷器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心滴滴答答流下,引得那些雌虫更加疯狂。

    皮鞋碾过一只朝温漓爬去的雌虫的手骨,安德烈反手将一只跳跃的雌虫掼下,瓷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安德烈强压下喉间的冲动,巨大的精神力威压以一种小型炸弹似的威力猛地炸开,将那些负隅顽抗的雌虫直接震晕了过去。

    “……安德烈!”

    双眼狠厉警惕地防备抵御疯狂雌虫的青年瞬间软了面容,刚刚还无差别释放的信息素仿佛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向安德烈,满是忌惮警惕张牙舞爪的信息素变得无比暧昧。

    怀中骤然闯入一个移动的雄虫信息素泵,口中的询问戛然而止,高大的军雌咬着牙,他被突然裹挟的信息素逼得溢出了声。

    偏偏怀中那位堪称诱惑源的青年浑然不觉,烧红着脸咬上了军雌的唇,掌心流淌的血液染红了半边脸,唇齿之间的力度大的仿佛要将对方吞吃入腹。

    安德烈额头溢出冷汗。

    巨大的金色羽翼遮天蔽日,瞬息间就卷着温漓撞进休息室后的私密隔间,这些隔间是为了方便雄虫惩戒雌虫而专门设的处所,就连华贵的皇宫也遵循同样的设计,极佳的密闭性几乎比得上军部和医院的隔离舱。

    莎顿城堡所有的换气扇同时开启了工作,寒风透过被震碎玻璃的窗户猛地涌进来,将残留在空气中的信息素散去,站在一地狼藉中的虫帝举起手中象征着最高权利的权杖,难得喜形于色:“传令下去,今日瑞纳金帝国双喜临门,帝国迎来了一位S级冕下,这位冕下加冠之日就是吾儿安德烈与他成婚之时!”

    “什么!”

    一声惊呼打破了众虫的恭贺,虫帝锐利的视线扫过一侧面色难堪的费拉德,刚刚还挂在唇角的笑容敛去,那双锐利的鹰眼注视着费拉德,无端由让虫感到恐惧。

    “费拉德,你有异议?”

    费拉德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乎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的恭贺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勉强又沙哑:“臣…无异议,臣……恭贺陛下。”

    在身侧萦绕的阵阵贺喜声中,费拉德咬紧了牙,他明白自己这么些年的准备彻底功亏一篑了。

    第035章 大家期待的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他靠拢, 身体里仿佛有股惊人的力量将每一寸神经破裂重塑,像是东南亚夏季突如其来的一场台风呼啸地碾碎理智。

    好不容易风停树止, 宛如死寂一般的闷热包裹着每一次的呼吸,煎熬难受,像是要把人逼疯,可偏偏那条岌岌可危的神经牵扯着将身体的任何变化都清晰地刻入脑海,在疯狂之处游走,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灼伤, 连血液都变得滚烫,嘶吼着想要冲破什么。

    一场雨,一场及时雨。

    几滴细小的水滴,随后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渴死的树苗终于得到了甘霖,贪婪地将源头缠绕, 那些灼热的、滚烫的, 终于冲破一层薄薄的表皮, 叫嚣着喷涌而出, 带着无穷无尽的慰藉,在裂缝和伤口上倾注。

    “安德烈, 我……这是怎么了?”

    温漓的声音哑的可怕,他睁不开眼睛,闻不到味道, 五感只剩下了听觉和触觉,空间仿佛在耳畔塌陷, 他听到了熟悉的压抑着的喘。

    胡乱的手摸到了一手的湿漉, 灼热的体温在此刻来说却好似清泉。

    “……你的二次分化到了, 信息素过载,你得学会控制。”

    安德烈的话说的格外的慢, 一句话分成了好几句,有几次甚至断了尾音。

    温漓闭着眼,他的身体此刻全凭本能运作,而发泄的唯一对象就是伏在他身上的雌虫:“我…控制不了。”

    “……”

    房间内的信息素浓郁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银发被唾液沾染得湿透,汗津津的躯体在黑暗中起起伏伏,微弯的脖颈凑进了温漓的唇畔,命令式的话语让人下意识服从:“那就把它们灌进来。”

    温漓张开嘴,一口咬上。

    仿佛海中的漩涡,房间内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朝中心的安德烈涌去,温度再一次升高,只是这一次温漓感受到的是一种美妙的焦虑,像是一块在大气层摩擦下烧红了的陨石落入了海里。

    他能感受到海水的温度,陨石落下的模样仿佛腰掀起滔天波浪,凶猛地仿佛要把海面彻底破开,可莫名其妙地,当这烧红了的陨石触碰到海水的那一刻突然变轻,海藻被带着水珠的细浪裹挟,时而翻滚,时而遮盖。

    线条分明的腰佝起,支撑的身躯猛地一抖后控制不住地坐了下去,严严实实堵住了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坚硬的物体开始软化。

    漫长的夜在黎明的曙光之下完成了它的使命,不再继续晃动的帐幔和蜡烛燃烧后流下的红泪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

    温漓醒了,双手习惯性地朝下一撸,耳畔一声低低的闷哼,勾的他尚未回归的理智清醒。

    旋即眼前的一幕让他倒抽一口凉气,面前,被充当为他人形抱枕的安德烈此刻像极了破布娃娃,浑身的青青紫紫,漂亮的银发被折腾的乱糟糟的,像是被用力抓过,最悲惨的莫过于安德烈的脖颈,简直是没一块好肉。

    看着安德烈胸膛上过了一晚上仍旧红肿、牙印未消的胸膛,温漓内心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禽兽不如,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出了乱咬的癖好。

    温漓谴责自己的同时安德烈也已经醒了,一睁眼就看见沉着脸的温漓,安德烈心中猛地一凛,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瞬间跪直了身体,双手贴在额头朝温漓俯首:“请雄主惩罚。”

    温漓如同雷劈,幻听了一般地反问:“你叫我什么?”

    弯曲的背脊上肌肉紧绷,在温漓看不见的地方安德烈堪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一般地吐出了那个词语:“雄主。”

    安德烈脖颈上和身体里的疼痛提醒着他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在帝国被深度标记的雌虫就是有了主,没有得到雄虫承认的雌虫就算不被雄虫保护协会处理掉,也会因为得不到雄虫的信息素痛苦死去。

    他以为竟敢昨晚,温漓已经默认会和他结为伴侣,所以才会用雌虫手册中教导的那样说出刚刚那句话。

    可温漓似乎并不想当他的雄主。

    安德烈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沉稳可靠,以至于就算他们如此亲近的相处温漓都没有发现安德烈的不安。

    他们认识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开始交往也才刚刚一个星期,在这期间温漓从未说过任何要娶安德烈的诺言,而这也是安德烈缺乏安全感的最大原因。

    他害怕是因为温漓见过的优秀雌虫太少,他害怕温漓会后悔,他也害怕自己得不到虫帝的首肯。安德烈不仅不卑鄙,他几乎称得上高尚。

    加纳晚宴上,温漓亲手将红玫瑰给了他,虫帝也欣然表明了同意,安德烈以为一切都足够了。

    安德烈抬起头,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脖颈之后的伤口,可身体的伤痛远远抵不上刚刚他所设想的痛苦,他看着温漓的眼睛格外悲伤:“您不愿意娶我吗?”

    二次分化后的温漓拥有极其强悍的信息素,他S级雄虫的身份没有谁比陪着他度过一夜的安德烈更加清楚。

    在帝国,S级的雄虫,除了温漓再无他虫。

    一切都将唾手可得,S级雄虫冕下的身份在这,帝国会满足他的任何要求,即使是让虫帝当众取消他们不久后即将举行的结契仪式。

    “你在说什么?”

    安德烈看见温漓皱着眉,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像是生气了,心中酸楚一片,他低下头,声音颓然:“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温漓拧紧眉头,他不知道他这几句话引发了多大的误会,他不过是在懊恼竟然让安德烈抢先求了婚,见安德烈失魂落魄地要离开,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习惯性的十指相扣,温漓看着那张扬的牙印摸了摸鼻子,把安德烈往床上一按,丢下一句坐好别动后朝屏风外快步走去。

    看见不远处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温漓快步走去,伸手摸到口袋里的硬质盒子后松了一口气。

    安德烈垂着头,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像是指缝溜走的水,怅然若失。

    脚步声嗒嗒嗒地远去,又嗒嗒嗒地跑来。

    “安德烈!”

    安德烈抬起头,他看着温漓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后单膝跪下,伸手打开了一个红色绒面的小盒子,两枚简单的男士对戒静静躺在盒子中。

    “安德烈,刚刚那句话应该我来说。”

    在安德烈怔愣的神情中,温漓拿起了其中偏大的一枚戒指,墨色的眼眸好似两块山泉养出的墨玉:“安德烈,你愿意嫁给我吗?或者说,我喜欢且心爱的雌虫,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安德烈定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双眼中的悲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难以置信。

    温漓抿紧了唇,保持着求婚的姿势没动,他有些懊恼,现在的求婚场面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是想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婚的,安德烈是皇子,温漓想给他盛大热烈的求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鲜花,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穿着皱皱巴巴外套的他举着一个光秃秃的盒子。

    他觉得对不起安德烈。

    温漓抿紧唇,声音闷闷:“抱歉,这样的求婚很糟糕。”

    一股力道托住了温漓垂下的手,下一刻绒面盒子里的另一枚对戒被一只大手拿走。

    安德烈握着温漓的手,他摇了摇头,热泪盈满了眼眶:“不,一点都不糟糕,我只是太惊讶了。”

    安德烈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捧在手中,看着温漓,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我愿意。”

    他们互相戴上戒指,同样款式的对戒在十指相扣中闪着银色的光芒,熠熠生辉。安德烈眨去眼中的水意,不顾温漓的阻拦虔诚地在两人交握的手心上落下一吻。

    “安德烈·瑞纳金今在此以性命发誓,将永远向雄主温漓献上诚挚的爱意,如若违反……”

    温漓附身吻住了安德烈,将他未说完的话语封在口齿之间,一吻结束后伸手揉了揉那头凌乱的发,笑得温软:“好啦好啦,不用发誓,爱情是两方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就足够了。”

    山盟海誓说得再好听不如两颗靠近的心,他记得安德烈心跳的频率,安德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那颗强大的心脏在他靠近时总会漏掉几拍。

    温漓微微睁大了眼,他看见一丝红晕从安德烈的耳畔迅速蔓延。

    “这是怎么了?”

    他和安德烈也不是第一次亲亲,怎么这一次的反应这么大?

    安德烈闭了闭眼,他的腰软了。

    接受了一晚上灌溉的身体此刻格外的敏感,温漓刚刚突然释放的信息素让他产生了应激反应。确认眼前的青年真的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安德烈咬着牙吐出了那让他脚趾都蜷曲的话语。

    “你的信息素缠上我了。”

    “我的信息素?”

    温漓朝自己身上使劲嗅了嗅,没闻到任何味道,和昨晚一样,他发现自己好像感觉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好奇地话脱口而出:“我在释放信息素吗?”

    话音刚落,温漓就看见安德烈高大的身躯像是一滩泥一般软下,吓得他直接伸手抱紧了对方,他听到了好似打鼓一般的心跳,嘴边的耳垂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安德烈,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温漓贴着敏感地发抖的耳朵低低吹气:“告诉我,它是什么味道的?”

    软成一滩水的雌虫双眼中的神志几乎都要溃散,在耳畔半是诱哄半是骗的声音中,终于发抖地说出羞耻的话语:“是……桃子味的。”

    “很、很香……”

    “……很甜。”

    第036章 一更

    安德烈发觉他的雄主不太高兴。

    温漓坐在哪里已经很久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与些许伤心,阳光透过明亮透彻的落地窗洒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打落半片阴影, 他看起来有些落寞。

    安德烈站在他身后,有些无措。

    自从昨天从他口中询问信息素的味道后,温漓就变成这个模样了。神色恹恹,今天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雄虫的状态更加严重了。

    温漓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面对窗外。就在刚刚, 他在帝国第一医院的信息素检测房内确认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他清楚地记得那股弥漫开来鲜嫩多汁的水蜜桃味。

    桃子味!

    竟然是桃子味的!!

    温漓并非讨厌桃子,但也称不上喜欢。

    没错,桃子是很香,很软, 很好吃, 但是一旦这个味道变成他的体味,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人的二次分化都是化身行走的荷尔蒙, 怎么到他这就是个浑身是毛的桃子?!这就好比看铠甲武士变身,屏住呼吸期待了半天跳出来的是一个大桃子!

    试想一下, 当他对安德烈发出邀请时,他在对方的眼中就是一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那画面是什么模样,他简直不敢想象。

    一想到这温漓更加郁闷了, 仿佛一条失去灵魂的咸鱼。

    “雄主,检查有些多, 累着了吗?”

    耳畔安德烈的声音传来, 温漓下意识抬头, 看了眼他后扭过头,声音闷闷:“还好。”

    安德烈:“您不高兴吗?”

    温漓飞快地瞥了眼安德烈健硕的胸膛, 愤愤地收回目光:“没有。”

    安德烈这下无比确定温漓生气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膛,刚刚温漓就是朝这个方向瞪了一眼。军雌肌肉发达,胸肌更是如此,帝国的雄虫不喜欢浑身硬邦邦的军雌,他还特地预约消除肌肉的激素的针剂,但是这几天温漓的行为已经告诉他预约可以取消了。

    温漓一直很喜欢他的胸,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安德烈计算过次数和频率,胸膛称得上是温漓最喜爱的几个部位之一。

    要问温漓最羡慕安德烈的地方,莫过于安德烈那漂亮的身躯和一身的健美却不夸张的肌肉了。来到这个神奇的异世界半年了,他已经接受回不去地球的事实,二次分化对于温漓而言在意料之中,可结果却在意料之外。

    香甜桃子味是要伴随他终生的信息素味,这也意味着他想要变成像安德烈那样的猛|男的梦想彻底破灭。

    谁家猛|男是桃子味的?!!

    温漓哀怨地又看了安德烈的胸膛一眼,此刻的心理状态适合待在角落里种蘑菇。

    雌虫手册中有言,雄虫是一种娇贵、脆弱,情绪莫测的生物,要是放任他们伤心难过说不定会死掉。

    安德烈搜肠刮肚,将这几天自己所作所为全部回忆了一遍,最后认定是自己昨晚的回答不到位。他没想到温漓会在那种情况下询问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在虫族世界,赞叹对方的信息素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只限于结契雄雌的情趣,要是放在未婚雌虫身上,那算得上是胆大包天的调情。

    他口笨嘴拙,口不择言,雄虫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了。

    想要让虫高兴,必然得用对方喜欢的东西去讨他欢心,而他拥有的能让温漓喜欢的东西……

    安德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屋外天光依旧大亮,白日宣淫不符合军雌的要求,但是符合雌虫手册中的条例。

    他抿紧唇,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回忆着雌虫手册中教导的那样低低开口:“雄主您的信息素很美味……”

    温漓被这一句话刺|激地差点跳起来,一回头看见以一种神奇的姿势跪坐的安德烈舌头都捋不直:“安、安德烈!”

    安德烈将外套脱下,胸膛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军部的白衬衫裹不住饱满的胸肌,将每一处线条形状都勾勒的分明,他绞劲脑汁地说着曾经学过的让他面红耳赤的赞美词句:“您的信息素很甜,很香,比天边的云朵还要松软,比夏季的蜜桃还要可口,我很喜欢您的信息素。”

    送到唇边的大餐按捺不住地跳出了丝绸的束缚,尖尖的顶端一抹红,饱满的弧度比水蜜桃还要可口,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对方献上了美人计,我军该当如何?

    温漓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水蜜桃味,微笑:热潮涌动,方寸大乱。

    温漓满是羡慕嫉妒地在安德烈的胸膛上啃了一口,耍脾气一般糊了一堆滑溜溜的口水:“你不讲武德,又故意勾|引我。”

    安德烈顺从地躺在长绒地毯上,看着将他压倒后胡作非为的温漓放软了肌肉,他不喜欢温漓露出那种恹恹的神色,那会给他一种恐怖的错觉,仿佛他是一朵永远抓不住的云。

    安德烈闭着眼,毫不自知地露出一种脆弱混着野性的神情,像是袒露柔软腹部的大猫:“你不喜欢吗?”

    温漓磨了磨牙齿,听见一声意料之中的闷哼后松开:“哼,你赢了。”

    安德烈咬住温漓落在他唇边的发丝,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全然是温漓的身影:“不,您在我这才是永远的赢家。”

    唇边的吻比起掌心下剧烈的心跳声轻柔的像是一缕风。

    稀里糊涂滚上|床的温漓已经不再水蜜桃的味道猛不猛了,他此刻正在用行动证明水蜜桃和猛|男并不冲突。

    反正他只会娶安德烈一个雌虫,他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只有安德烈才能享有,安德烈喜欢他的信息素对他而言算是莫大的安慰,只要他们都不吱声,谁会知道他是个行走的水蜜桃?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当晚坐在沙发上等着安德烈烧饭的温漓无所事事地打开了光脑,入眼那些鲜红霸屏的大字新闻让他直接原地石化。

    热搜的前十条里三条是S级雄虫冕下,两条是皇室婚约,剩下五条全都是“水蜜桃冕下”。

    五日之前,王室发布的S级雄虫冕下的诞生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名的力量是可怕的,当晚就有虫扒出这位神秘的冕下的身份和详细经历。

    加纳晚宴上温漓二次分化时曾泄露过信息素,虽然只有极短的时间,却造成当场的贵族雌虫失控暴走,甚至那些被排风扇散出后稀释的信息还使得正处在附近的一批雌虫陷入发热。据当夜被送往医院的雌虫所言,他们闻到了一股极其香甜的味道,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得知此事之后,国民们热情地给他取了一个亲切且特殊的称呼“水蜜桃冕下”。

    [#水蜜桃冕下和帝国利刃的爱恨情仇~]

    [#水蜜桃冕下的信息素口口口口口!]

    [#水蜜桃冕下真的要迎娶帝国利刃吗?]

    [#S级雄虫的信息素有多口口?]

    [#S级雄虫可以娶多少个雌虫?]

    ……

    许多字眼太过虎狼被吞没,帖子下面的回答一个比一个火|辣大胆,让人面红耳赤、无法直视。

    安德烈从瞳孔地震的温漓手中拿走了光脑,他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显然对温漓的隐私暴露这一事件非常不高兴。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还在不断弹出新的意|淫话语的网名,截图传输。

    另一头,终于收到自家少将消息的吉姆还未热泪盈眶就被感慨安德烈终于想起他了,就被安德烈的要求惊呆了。

    【查清楚这些匿名网友的地址,给他们发律师函,罪名是冒犯雄虫隐私。】

    吉姆小心翼翼地打字:【少将,查网友信息需要军部的调查令。】

    片刻后对面直接传来了一个内网入口:【用这个查。】

    只开头前六个符号,吉姆立刻认出了这个是什么,他震惊地瞪大眼,这不是前段时间他们从雄虫保护协会里破解的信息内网吗?!

    吉姆内心疯狂尖叫:【少将,这可是违法的啊!】

    吉姆盯着聊天框看了半天,刚刚还在线的安德烈忽然没了动静。

    吉姆:???

    【少将,少将,您还在吗?这是违法的啊!雄虫保护协会的内网已经上交了军部,违法盗用军部信息,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啊!!】

    【少将,您舍得我年纪轻轻就去坐牢吗?少将,少将?!!】

    一条消息忽然弹出,将聊天框里正在发疯变形的吉姆稳住:【陛下命我肃清内网,先拿这个练练手。】

    吉姆:……哦,那没事了。

    吉姆:【少将,您什么时候回军部啊,那群家伙快要闹翻天了!那些贵族天天来军部闹,喊着要见您,说您再不来就要撞死在军部。】

    安德烈:【我有要事。】

    吉姆不解,他不知道自家长官有什么要事是他这个副官都不知道的:【陛下又给您安排了什么秘密任务吗?】

    又是许久没有动静,吉姆战战兢兢想着是不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光脑终端突然打进了一个视频,吓得他赶紧接通视频,屏息凝神,洗耳恭听。

    奇怪的是视频那头黑漆漆一片,吉姆听到了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未等他弄清楚那是什么,他又听到了一声闷哼。

    竖着耳朵的吉姆愣住了,他不可能认错安德烈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实在太过奇怪,像是疼痛又像是欢愉,像是蜜糖的丝,丝丝缕缕扯得悠长。

    “我不喜欢水蜜桃,一点都不喜欢。”

    “水蜜桃很甜……”

    “不许说!不准笑!”

    “好,我们不喜欢水蜜桃,不喜欢……呃”

    吉姆听到了磨牙声被□□吞没,他再一次听到了安德烈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显然是没有防备,声音比起刚刚大了不少,随后响起的抱怨声里难掩控诉:“你竟然说你不喜欢我?!”

    听清楚了这是什么声音的吉姆腾的一下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长官的“要事”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有些无奈:“雄主,是您说不喜欢水蜜桃的。”

    “我不管,我不喜欢水蜜桃,你不准不喜欢!”

    “呃……好。”

    吉姆觉得自家的长官又被咬了一口。

    “……我喜欢水蜜桃,也喜欢您。”

    这句告白柔得好似夜晚的水,是吉姆从未听过的温柔,还未待他震惊,这柔声告白就被吞没于唇齿之间。

    水声啧啧,视频之内依旧是一片黑暗,这也让声音显得更加突兀,吉姆面红耳赤坐立难安,可他不敢挂断长官的电话,只能堵着耳朵守着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三分钟后他掐着声音消失的时间给安德烈发了一条消息,似乎是光脑的震动终于让安德烈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和温漓之间还有一个“看不见的”虫。

    安德烈翻转光脑看到战战兢兢的吉姆后,立刻挂断视频,随后发来了一句留言:【抱歉,误触了,你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其他不用管。】

    吉姆看似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消息,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看见的场景。

    向来冷如冰霜的长官殷红的唇畔上染着水光,眉宇之间散落零星笑意,那是他从未见到的模样,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将领,也不像殿堂上冷漠庄重的殿下。

    他像一个普通虫,一个和帝国虫民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享有平淡生活的普通雌虫。

    他更喜欢这样的长官,因为这样的长官很幸福。

    第037章 他的心不允许他利用他

    水蜜桃冕下一词一经使用就得以爆火, 为首一张温漓的私照在星网上直接杀疯了。

    照片里的青年站在红烟树林之下,眉眼温软, 墨色的眼眸仿佛藏在银河中的星,水中涟漪一般散开波澜。

    无需多言,许多雌虫对着这一张照片就能疯狂哈斯哈斯。短短几天,这张照片的转载量就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于是乎由一张照片引出的雄虫热潮席卷全国,刚开始讨论的话题还很正常, 大多是恭喜帝国添了一位尊贵的冕下,雄虫阁下看起来好温柔好美丽好跪在他脚边。

    整个帝国的虫民都在期盼这这位S级冕下加冕的直播,然后却被戏剧地告知这位雄虫尚未成年。

    没错,按照虫族年龄的计算方法,这位雄虫冕下还有半年才成年, 因此本来全国直播的加冕仪式就被推迟, 随之一起推迟的还有温漓和安德烈的婚约。按照虫族年龄的计算方法, 这位雄虫冕下还有半年才成年, 因此本来全国直播的加冕仪式就被推迟,随之一起推迟的还有温漓和安德烈的婚约。

    巨大的期待得不到满足带来的自然是巨大的空虚和不满情绪, 没有吃上“正餐”的网友们开始自行找“饭”吃,于是乎网络上大量温漓的私人生活被扒了出来。

    三好雄虫、完美雄主、梦中情雄……等等一些列言论盛行,然而只要是从嘴巴里出来的, 到哪里都能听见不同的声音。

    但很快言论发酵,逐渐区分出两边倒的声音, 一边无脑吹, 一边则是阴谋论, 喊着雄虫都是不把雌虫当虫看的生物,眼见着雌雄对立再一次被挑起。

    接下来就有神通广大的路虫爆出温漓先前的生活, 说是这位冕下来自垃圾星,甩上几张垃圾星恶劣环境的照片,并且配文,在资源发达的瑞纳金时代竟然还会有贫困的地方,矛头直指帝国官员尸位素餐,再然后就扯到了贵族,以及前段时间特地被压下来的雄虫保护协会压迫平民的一系列恶行。

    不知怎么的,一张照片竟然引出帝国上层社会与平民大众、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这些言论像是滚雪球一样,远远超出最初的方向,无法控制。

    越来越多的网名开始披露所知道的不公,从最开始的调侃到后来的揭秘到无理无差别的谩骂,星网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是明眼虫就能分辨出这些热搜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推动引导着所有网名共同朝一个方向走——指向掌握着帝国大量资源的贵族。

    至于最开始充当引火线的温漓则是一个引子,一个被放在烤架上忍受着炙烤的出头鸟,而温漓近期遭遇的几次袭击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宫后殿内。

    安德烈迈着急匆匆地步伐越过和他行礼问好的侍卫,穿过一扇扇宫门,直奔虫帝的寝殿。

    “安德烈殿下,没有陛下的召唤您不能进去!”

    “退开!”

    再厉害的侍卫也比不上这位天赋异禀的少将,安德烈在侍卫的阻拦声中径直进了虫帝陛下的寝宫。

    殿内,听到吵闹声的虫帝抬起头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安德烈,后者步履匆忙、一身戎装,显然是匆匆而来,虫帝的视线落在安德烈腰间的鼓起上。

    一旁伺候的内官颤巍巍地端着盘子上前:“安德烈少将,请您卸枪。”

    虫帝将书中的笔放下,摆了摆手,示意内官退下:“不用。”

    内官抬头瞥了眼虫帝小心应下,下一刻手中的托盘一重,一把银色的枪支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虫帝打量着安德烈,忽然眯起眼:“都退下。”

    内官小心翼翼地观察脸色,随后回收示意照顾的侍从全部出去,而虫帝则是施施然回到书桌前拿起笔看样子是打算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创作。

    “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德烈目视前方,吉姆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他时他完全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没想到星网上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他的雄父,虫帝陛下。

    虫帝没抬头:“你指的是什么?”

    安德烈:“您将温漓作为挑起争端的引子,为什么?您不是承认我和他的婚约吗?”

    虫帝手上没停:“那又如何?”

    安德烈下巴上的肌肉紧绷,下颚线越发突出:“他已经因为雄保会一事被记恨,您这样做那些贵族会把他视为眼中刺肉中钉……”

    虫帝完成最后一个字,他抬起头:“我就是要让他站在风口浪尖。”

    安德烈面色难掩错愕:“什么?”

    虫帝看着安德烈,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帝国利刃有着刚毅的面容、冷静的大脑以及全方位的综合判断能力,可是却在面对情爱之事上难掩稚嫩,远远比不上满肚子阴谋算计的老狐狸。

    虫帝将安德烈脸上的错愕和受伤全都收入眼底,他不答反问:“安德烈,你觉得帝国百姓现在的生活如何?”

    安德烈不知道虫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在他的注视下依旧回答:“衣食无忧,吃住无忧。”

    虫帝点了点头:“是,现在的帝国比起三四十年前已经好了太多,称得上一句安居乐业。”

    虫帝说着继续问道:“安德烈,你在垃圾星看到了什么?”

    安德烈皱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资源不均。”

    虫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帝国比起垃圾星又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于问你一加一等于几,无需犹豫:“帝国的虫民比起垃圾星好了太多。”

    “是吗?”虫帝那双雄浑的金色双眼望着安德烈:“那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怨言?”

    安德烈没说话。

    虫帝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又问了一个问题:“安德烈,我问你,你告诉我帝国的虫民真的过的舒心吗?”

    安德烈沉默了。他知道眼前的繁荣只是五彩的泡沫,有虫往泡沫里头不停吹气,五彩地泡沫不断膨胀,那些五光十色越美丽,泡沫距离破灭的危险就近了一分,一旦这虚假的泡沫破灭到时候遭殃的将会是整个帝国。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虫帝叹了口气:“孩子,你还太年轻,行军作战你擅长,但是比起阴谋诡计差太多了。”

    看着安德烈,虫帝语重心长:“帝国的繁荣来的太快也太猛,那些贵族一个个的吃的满肚肥肠,仍旧野心满满地想要吸干虫民最后一滴血。”

    “贵族控制平民雄虫,利用他们的信息素制取具有巨大后遗症的抚慰药剂后高价卖出获取巨大的利润,他们垄断制药业,垄断医院,他们手里掌握着几乎所有虫民的信息,在这个时代,信息就是一切。”

    虫帝:“雄虫问题是一块肥肉,其中的油水而雄虫保护协会就是他们的通行证,这块心病不除,帝国永远无法真正昌盛。”

    虫帝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环顾四周的神情格外落寞:“孩子,我相信你已经查到了很多东西,他们的手伸得很长,甚至伸到了军部,你救援行动的失败就是他们的手笔。”

    虫帝说着,捶着胸口,满脸痛心疾首:“身为一个父亲,我甚至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我实在惭愧。可这就是他们的力量,贵族的私兵早就超过了我的亲兵。”

    闻言,沉默的安德烈倏然抬头,他看着老泪纵横的虫帝难掩震惊,他只是知道虫帝当初派了接他的是自己的亲卫,但他不知道那些亲卫其实正是保护虫帝的最后一道防线。当时虫帝的做法已然是将他的生死置于自己之上。

    虫帝擦了擦眼角:“很多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少双眼睛,那张虚假的脸皮之下都藏着些什么。”

    “那些平民雄虫没见过什么市面好应付,撑死了给几套房子,几套车子,这点东西都是贵族指缝里随便漏下来的,洒洒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他们的力量太小,根本无法撼动贵族这株腐烂的大树,可是温漓不一样。”

    虫帝的眼中闪着亮光:“一个来自垃圾星的S级雄虫冕下,他是将腐烂根系连根拔起最好的机会,我等这个机会实在太久了,我不知道下一个优良的机会在哪,我又能不能等得到。”

    虫帝看着面前沉默的安德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安德烈,要知道,这个位置太过寒冷,你站得高望得远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的肮脏也更多,你身为皇族的一份子必须学会牺牲。”

    “不。”

    这个“不”字说的斩钉截铁,让虫帝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他尚未说话就听见安德烈继续道:“我不愿意牺牲他,您说您这辈子可能再也等不到这样好的机会,我也是,我这辈子可能再也等不到和他一样的雄虫。”

    安德烈右手紧握成拳头抵在胸前,神情严肃:“我曾向他宣誓将会一辈子忠诚于他,但是他说不需要誓言,他说誓言会变,但是心跳不会。如果此刻我假装不知道您做的事情,将来我的心也会泄密。”

    “我既然觉得这件事亏心,那这件事就不该开始。”

    记忆中的面孔仿佛再度重合,虫帝看着安德烈恍然之间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安德烈目光坚定:“雄父,您说的对,阴谋诡计不是我的强项,但是我懂得杀戮。”

    安德烈将双手举到他和虫帝之间,那双大手宽厚有力,拿惯了枪,用惯了剑,长久的磨练早已竟然这双手成了最完美的武器。

    “这双手,曾经扭断无数异兽的咽喉、击碎敌虫的头颅,自然也能拔起腐烂的根。”

    “以杀止杀不好,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最为干净利索。”

    安德烈看着虫帝身旁书桌上的墨宝,极其缓慢、郑重地握紧拳头,他一字一句将那四个大字低声念出:“贻害必除。”

    第038章 你比医生管用

    “温漓阁下,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管家看着面前只动了几勺筷子的饭菜出声询问,饭桌前的雄虫神色恹恹, 看起来像是要生病的模样。

    “安德烈还没回来?”

    “安德烈殿下说军部繁忙,让您不用等他早些休息。”

    温漓哦了一声,不再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饭菜。

    五天了,这五天安德烈一反常态早出晚归,常常是一天见不到人影。每每问起都是在军部,说是事务繁忙。

    安德烈也确实每晚都有回来, 好几次半梦半醒间,温漓感受到床边微微凹陷,然后是熟悉的味道。他好几次想要睁眼,可不知为什么总是以失败告终。

    温漓有些担心,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管家, 你知道安德烈这几天在军部都忙什么吗?”

    闻言, 恭恭敬敬站在原地的管家低头:“抱歉, 温漓阁下, 军部之事涉及机密,我并不知道。”

    温漓放下了筷子:“我没什么胃口, 收了吧。”

    闻言,管家招手示意侍从将餐盘收下去,不知是怎么回事某个侍从一个手滑, 瓷碗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地碎裂声,好巧不巧地正好在温漓脚边炸开。

    碎裂的瓷器溅起细微的碎片, 划过温漓的小腿, 几秒后细密的血珠冒出, 这可让犯了错的侍从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下来就开始求饶。

    “血, 医生,快叫医生!!”

    “没事。”

    被七手八脚扶到椅子上的温漓挥了挥手,示意管家稍安勿躁,指腹抹去血珠,有一点疼,温漓随意抽了两张纸擦了擦:“不用叫医生。”

    随后他有对脸色铁青的管家道:“他不是故意的,让他起来吧,去处理一下手脚上的伤口。”

    犯了错的侍从被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碎瓷片上,膝盖此刻都染红了,比起自己的擦伤,对方的伤口严重得多。

    “这,这怎么行?!”

    温漓看着犹豫的管家,笑了笑:“没事,让他下去治疗吧。”

    管家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从呵斥道:“毛手毛脚的,好不快谢谢温漓阁下宽宏大量,赶紧收拾好了退下去!”

    “是!”

    侍从急匆匆收拾地面上的狼藉,看着地板上晕开的血色,温漓忽地蹲下来伸手一抹,在管家和侍从无比震惊的视线里往自己小腿上一抹,然后掏出光脑对着自己快要愈合的伤口咔咔一顿拍,点开聊天框,点击发送。

    七八张图片配上一条可怜兮兮的语音:“安德烈,我的腿受伤了,好疼。”

    温漓握着光脑满脸自信地伸出五个指头,心里默念:“一、二、三……”

    还没数到四,他的光脑就收到了电话邀请,温漓迫不及待直接接通。光脑中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杂乱,似乎有谁在讲话,温漓还没有听清楚,下一刻杂音忽然不见,变得极为安静。

    “怎么受伤了?伤的严重吗?医生处理过了吗?”

    关切的话语让温漓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笑得像是偷着腥的小狐狸,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我的腿好疼啊,感觉下一刻就要断掉了,我不想看医生。”

    “受伤了怎么能不看医生?”

    光脑那头的声音明显更急了,温漓笑得压不住嘴角,仍旧是哭腔:“可是我就是不想看医生。”

    “那怎么行,管家呢?他没在你身边吗?”

    温漓瞥了眼被点名后战战兢兢的管家,没好气地道:“你叫管家做什么,是我不想看医生。”

    “受伤了自然得看医生,看了医生就好了。”

    这些话明显就是哄小孩,还是无理取闹的那种,温漓听着安德烈无奈又焦急的声音勾了勾唇,告诫自己不要做的太过分,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可是,看了医生不代表就不疼了?”

    随后是有些慌乱的回答:“……那,那该怎么办?”

    百般计谋,攻心为上。

    温漓凑近光脑,说出的声音格外真诚:“你让我见见你。”

    温漓清晰地听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光脑那头安德烈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他笑弯了眼睛,口中的话语极其缓慢、一字一句地传进了光脑:“在我这,你比医生管用,我见到你就不疼了。”

    “我亲爱的安德烈,你能不能立刻来到我身边安抚我的伤痛?”

    光脑那头沉默了,耳畔只有对方的呼吸声,等待的温漓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对劲,脱口而出:“喂,喂?安德烈,你在听吗?”

    “当然,我在。”

    电话那头安德烈的声音轻柔低缓:“我这刚刚卡了一下,军部有信号屏蔽仪,信号不太好。”

    温漓哦了一声,坐直了的身体再一次瘫倒在沙发上,也不装疼了,开诚布公:“所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温漓,军部实在太忙,我走不开,……”

    “停,打住。”

    温漓抬了抬手,他最听不得安德烈愧疚的声音,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别道歉,我就是想你了,想你早点回来。”

    “好,”光脑那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晚上会早点回家,你先睡。”

    听到保证,温漓笑开了颜,满嘴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冒,许久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四周围观的吃瓜群众叹为观止、目瞪口呆的模样,温漓摸了摸鼻子,哼着小调跑到洗手间清洗小腿上的血渍。

    *

    安德烈将光脑收进怀中,先前的柔和仿佛错觉一般,此刻的他面容格外冷峻,在他对面的受刑架上挂着一串雌虫,浑身不见丝毫血迹,可面容却扭曲的可怕,他们脚边的散落的注射器闪着寒光。

    若是此刻温漓在场,就会发现这群四肢抽搐的身影中有个家伙格外眼熟,他就是雄保会的副会长奥德曼。

    吉姆的脸在牢房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都问出来了?”安德烈问。

    吉姆点头,旋即递上一张纸:“少将,都在这名单上了。”

    安德烈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道,金色的眼眸越发的冷:“克拉里爵士、莎菲公爵、费利德侯爵……,帝国竟然养了这么多吸血的蛀虫。”

    寒风呼啸着灌入,吉姆看见一闪而过的寒光,泛着浅色的金,满月光辉的照耀下“银河战甲”反射出无与伦比般美丽的光芒。

    吉姆神情凛然,心中一个预感越发清晰:帝星要变天了。

    帝星城东,富虫区。

    柯达家族的家主是罕见稀有的A级雄虫,府邸极尽奢靡之风,他甚至在自己的别墅区内建了个百兽园,此刻整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和异兽厮杀的雌虫的场面拍手叫好。

    这是柯达家主的恶趣味,帝国之内和他有着相通爱好的虫不少,今日的宴席就是特地为了欣赏这场厮杀而设的。

    只见场上的贵族,无论雌虫还是雄虫都兴味盎然地盯着百兽园,显然已经非常上头。

    费拉德看着面前见血就嚎的柯达满眼厌恶,然而屁股却丝毫没有离开座位,即使再厌恶他也得待在这里,他的发情期就在这几天,而他需要雄虫的信息素。

    本来他根本不用来找柯达这只愚蠢的雄虫,往日里只需要去雄虫保护协会一趟就足以摆平,可偏偏雄虫保护协会倒了,奥德曼那个蠢货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雄虫保护协会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啊哈哈,好啊好啊!!”

    被咬断大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三尺高,特殊透明材料制作的保护罩上一片喷射状血花,柯达拍案叫绝:“费拉德,你看你看,多么美丽的场面啊!”

    费拉德压下眉心的厌恶和不耐:“确实不错。”

    他向来认为通过碾碎弱小者的骨头来实现自己的掌控欲实在太过幼稚,他偏爱那些强大美丽的生物,越强大越美丽折断傲骨悲鸣的模样才会越好看。

    听见附和声,柯达笑的更加厉害,肚子上的肥肉跟着一颤又一颤:“好好好,好看就继续!”

    费拉德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又恶心的事情上:“柯达阁下,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

    费拉德的话尚未讲完,封死的观景台突然被破开一个大口,一股飓风席卷上正中央的雄虫,在他满目惊恐的眼神下精神力凝成的利刃无比精确地划过他的胸口拐弯穿过他左边的衣袖将他死死钉在身后的座椅上。

    柯达双腿发软,身侧的贵族疯狂尖叫。

    左边肋骨第三根和第四根之间就是心脏,只要柯达稍微腿软一抖或是脚滑一下这把刀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这个认知让柯达一瞬间浑身的冷汗,抖着嗓子话都没说上了一句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费拉德眯起眼朝头顶望去,夜空那轮皎洁的满月之下,银色的战甲游弋间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像是夺命的死神从天而降,他手上那把银色利刃上鲜红的血色流动。

    抬起、落下,瞬息间定下了所有虫的命运。

    尖叫声戛然而止,穿胸而过,像是串葫芦一般,挂在了那极长的双头利刃上。

    “噗呲——”

    “噗呲噗呲——”

    刀光剑影之中映出死亡前惊恐的面容。

    百兽园里的异兽挣脱束缚后将疯狂逃窜的贵族们压在利爪之下,开膛破肚、掏心掏肺、牵肠挂肚。

    锦绣堆里头躺着的贵族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颗又一颗头颅滚落沙土,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死亡的滋味。

    ……

    管家看着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困的雄虫,似乎是并不认同对方不爱惜自己的模样,低声劝道:“温漓阁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温漓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坐一会儿就上去。”

    管家拧着眉,注视许久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温漓说的一会儿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他打定了主意今天要等到安德烈回来,沙发正对着门口,安德烈一回来他就能看见。

    等待格外的漫长,夜深人静,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瞌睡虫爬上双眼,温漓终于撑不住地睡去。

    许久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感到自己被谁抱了起来。

    “……安德烈……”

    落在脖颈间的呓语让高大的军雌停下脚步,微不可察的轻微晃荡让温漓意识到这不是梦,他伸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一把揽住了眼前的脖颈。

    “你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

    “久的都睡着了。”

    “……怎么不去床上睡?”

    温漓在安德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不去,我想快点见到你,快一分钟块一秒钟都是好的。”

    “抱歉,我回来晚了。”

    “以后不要让我等这么久了。”

    温漓嘟囔着说完这句话,在熟悉的怀抱里很快又睡着了。

    抱着他的安德烈脚步沉稳,高大的落地窗前洒落的满地银辉照亮了他的侧脸,他低低地向睡梦中的青年许诺:“好,以后都不会让你等了。”

    第039章 英雄救美

    “荒唐, 百兽园的安全设施从未出过隐患,那锁是顶尖的电子锁, 怎么可能说坏就坏?!明明就是有虫蓄意破坏,陛下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面对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普罗旺斯公爵,安德烈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从来没有哪一次早会像今天这样到的如此整齐,三天两头头疼脑热的贵族们挤成一团,悲悲戚戚地哭诉着自家的雄主、雄子、雌子死的冤枉。

    高台之上, 虫帝视线扫过场上吵嚷着要给个公道的贵族,面上堆起虚假的沉重,假装出从前对贵族无比纵容的模样:“普罗旺斯公爵说的在理,照料园子的仆从玩忽职守酿成了这场悲剧,必得受重罚!所幸安德烈及时斩杀了那些异兽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 吾……”

    “陛下!”

    普罗旺斯叫了一声, 打断了虫帝的话。

    “怎么?”虫帝眯起眼:“公爵有话要说?”

    被虫帝的纵然养大了野心的贵族早就忘记了对皇族应有的尊重, 他恶狠狠地站起身瞪着安德烈:“陛下, 那百兽园的管理事无巨细,从未有过马虎。您说安德烈殿下参与救援, 可敢问昨夜异兽出逃时,可有虫证看到了安德烈殿下是去救援?若无,怎么能判断安德烈是去救虫的而非做了其他的事?!”

    虫帝转头看向沉默的安德烈:“安德烈, 当时参与救援的可有别虫?”

    安德烈:“第一军团有在。”

    普罗旺斯喘着气喊道:“军团到了的时候早就死伤一片了!”

    安德烈:“百兽园异兽突然出逃,我赶到现场后立刻进行救援, 也向军部紧急说明了情况, 是他们来的太晚。”

    普罗旺斯瞪着眼, 脸上的皮肉因为充血变得格外丑陋,像是一只皱巴巴发烂的苹果:“安德烈殿下素有帝国利刃的美名, 身经百战,区区几只异兽怎么是他的对手,竟然连一位雄子都没能救下?”

    安德烈:“异兽的数量太多,我尽力了。”

    “尽力,好一个尽力,杀了虫反而还成了英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荒唐事?!”普罗旺斯公爵大喊一声,随后道:“陛下您前往不要被蒙在鼓里,错把罪犯当英雄。”

    话语之中的锋芒直指安德烈。

    大殿在这一声悲切的呼声中彻底成了菜市场,吵闹不休,被推向众矢之的的安德烈却格外的冷静,他朝普罗旺斯问道:“你想如何?”

    普罗旺斯咬牙切齿:“当然是彻查,好好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对,必须彻查,不能让我家格林走的如此不明不白!”

    “要是救援队伍来的快一些也许我家雄主就不会死,我要他们偿命!”

    “就是就是,他们要负责……!”

    你一言他一语,满口的咄咄逼人,虫帝将一切尽收眼底,握着金色权杖的手指发出骨节挤压的声音,他忍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们一个个爬到他的头上来,如今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问罪他的雌子?!

    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虫帝闭上眼,巨大的怒气灼烧他的心肺,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直接动手将底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全部处死,但是还不行……

    既然是釜底抽薪,就得一网打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必须一刀致命,让贵族再无翻生之地。

    “好一个水落石出!”

    一声清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沉默的安德烈猛地转身,看着来人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温漓站在大门口鼓掌,在吉姆等军雌的护卫下一步步走上前::“普罗旺斯公爵爱子之心真是让虫非常感动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当然得查,而且一定得擦汗个水落石出!”

    一直没有接受贵族示好的S级雄虫忽然出现看样子似乎还站在贵族这边,普罗旺斯公爵的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向温漓示好:“温漓冕下谬赞了,身为父亲我只是可怜我那孩子,还没长大就……”

    温漓抬手,一副我都知道你不用说的模样,但口中的话却是彻底变了方向:“既然要查,就得从头查起,查一查这百兽园的许可证是哪来的,查一查每日丢进去喂异兽的雌虫都有谁,再查一查为什么这救援部队来的格外的晚?”

    普罗旺斯即将脱口而出悲切被温漓彻底堵了回去,他后知后觉地明白眼前来的这位S级雄虫并非帮手而是敌军,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瞬间冷下来:“冕下这是要公私不分了?”

    温漓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按着公爵您刚刚说的来,彻查此案。”

    普罗旺斯鼻腔重重一哼:“那就请冕下和陛下交出安德烈殿下,待我问清楚了,结果自然是水落石出!”

    温漓脸上的笑意不见眼底:“普罗旺斯公爵如此斩钉截铁,信心满满,可是手里头有如山铁证?物证,虫证?有一样都行。”

    普罗旺斯拧紧眉,满肚子的怨气,他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站在这里?

    “物证虫证?!监控莫名其妙出了问题,在场的贵族几乎死绝了,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温漓忽地笑了,一字一句咬着道:“原来普罗旺斯公爵也知道是死无对证啊。”

    “既然你知道这事是死无对证,又从何得出一定是安德烈害了他们,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经过你这嘴巴一张一闭竟然成了罪魁祸首,怎么,普罗旺斯公爵是有通天之能吗?”

    普罗旺斯抖着嘴皮:“你、你……!”

    温漓朝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普罗旺斯,眼底冰凉一片:“还是说,事实如何真相如何对普罗旺斯公爵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早就做好了打算屈打成招的准备?”

    温漓说完不待普罗旺斯开口,转身仰视高台之上的虫帝,神情无比严肃:“陛下,我看过帝国律法,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允许贵族私养异兽,更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允许贵族买卖生命!百兽园的许可证是贵族一手遮天的产物。

    那些贵族被逃出园子的异兽吞吃更是他们咎由自取。那百兽园每天都有许多虫被丢入,惨叫声不绝于耳,日夜不息,异兽破笼后噬咬观众席上的贵族一事之所以没有引起注意,正是因为周边的虫早已习惯、默认了这种暴行。他们以为那些惨叫是被扔进园子喂异兽的倒霉鬼,而非他们高高在上的主子。

    至于收到消息的第一军团为何会姗姗来迟,那是因为他们故意延缓了救援行动。他们并非第一次接到报警,城东那块地方是做什么的他们心里一清二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钱和权势唾手可得,这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他们装模做样地出警,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葬身于异兽之腹的是他们的摇钱树。”

    温漓歇了口气,瞥了眼身侧面如金纸的普罗旺斯,冷笑道:“今日的惨剧全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安德烈捕杀异兽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却全凭一张嘴就想要定他的罪。你们根本不在乎谁是凶手,你们不过是想找一个背锅侠承担自己的怒火!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是你们的惯例,你们欺负他老实软包子好捏,我可不一样,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他平白蒙冤!”

    说着,温漓扑通一声朝虫帝跪下:“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

    随着温漓而来的军雌都是安德烈的部下,他们全都不愿看见自己敬仰的偶像蒙受冤屈,膝盖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声连成一片,铁血肃杀的喊声响彻大殿,将哭声和喊叫全然压下。

    高台之上的虫帝腹中的怒火全然不见,看着温漓止不住点头,越发满意。

    昨天从早到晚都跟着安德烈知道所有内幕的吉姆听着身后震耳欲聋的喊声一动不敢动,天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高昂!要知道他们这群大老粗能以一挡百,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能打,可偏偏每一个会说话的。

    温漓冕下三言两语竟然让平日里咄咄逼虫的贵族吃了瘪,还说的头头是道,就连他一个知道真相的虫听完都要相信了!

    不愧是他们家上将的雄主!!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温漓,安德烈眼眶酸涩,他半跪下来低声开了口:“温漓,我……”

    “你闭嘴,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被温漓一个没好气的眼神堵住嘴,安德烈有些慌张:“我……”

    温漓头也没回:“不许说话!”

    安德烈乖乖闭上了嘴巴。

    一直关注着温漓和安德烈的虫帝当然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互动,脸上假装出来的威严破了功:“好了,起来吧,我当然不会问罪安德烈,他非但没有罪反而有功。”

    温漓倏忽抬起头,看着忽然大变脸,昏君爆改喜嬷嬷的虫帝,太过震惊:“什么?!”

    温漓身后,安德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要讲话,却被温漓直接一巴掌拍在胸膛上推了回去:“别说话!”

    说完,又盯着虫帝再次确认:“陛下说安德烈有功,是功臣?!”

    温漓全程盯着虫帝,自然没有看见他身后安德烈无措又无奈的模样,看清一切的虫帝更加高兴了:“当然,这么优秀的孩子我罚他做什么?”

    温漓皱起眉头,事情发展的走向远远超出意料,他觉得奇怪,但是一时半会儿有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只不过还未等他想明白耳畔突然一阵癫狂大笑。

    “哈哈哈,功臣?!什么狗屁功臣,我的雄子死了!!”

    癫狂大笑的普罗旺斯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虫帝的眼神毫无敬畏之心:“是你们杀了他!”

    温漓看着发疯的普罗旺斯下意识就回怼:“你没证据,空口白牙就是诬陷!”

    普罗旺斯眼中的恶毒都要溢出来了:“你要证据?!能一瞬间摧毁方圆十公里的监控设备只有S级的精神力才能做得到;昨夜没有敌袭没有演习,可他却驾驶着机甲!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你们想把我儿之死推到异兽头上?做梦!区区几只没有开智的异兽怎么可能害死我儿?!”

    高台之上,虫帝忽然开了口:“普罗旺斯,你为什么说安德烈昨夜驾驶机甲?”

    普罗旺斯恶狠狠道:“为什么,当然是有虫看见了!”

    吉姆适时大叫一声:“你竟然敢在军部里插眼线!”

    普罗旺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脖子一梗,但是很快就道:“无所谓了,让你们知道也无妨,反正今天谁都别想走!”

    虫帝眯起眼,神情莫测:“怎么,你要造反?!”

    普罗旺斯大笑一声:“造反?哈哈,你这傀儡皇帝本就是靠着我们贵族的施舍才上了位,不过一个B级雄虫压在我们头上这么多年,这些年我们伏低做小竟然让你真的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我死了雄子,要你一个雌子又如何?!一个没有雄子、没有继承者的帝王算什么东西,看着帝国在你手上败落,不如退位让贤让有能力的虫来坐这把椅子!”

    “还不动手?!”

    唰地一声,本来保护虫帝的侍卫忽然枪|支,黑洞东的枪|口径直对着安德烈和高台上的虫帝。

    最先埋伏在皇宫内的亲兵已然到了,普罗旺斯看着包围之中的安德烈,语气之中全然是威胁:“安德烈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你敢动,你雄父的脑袋就会在你面前被开个大洞!当然你身边这位S级雄虫冕下也会受到伤害,当然你也可以在他们之间选一个。”

    安德烈刚刚抬起的手瞬间僵住。

    见状,普罗旺斯仰起头哈哈大笑,在那梦幻般的狂想中笑得越发癫狂:“我要当皇帝了,你们都得喊我陛下!只要谁喊我陛下让我高兴,我就饶他一命!”

    贵族之中接二连三地有虫走出来,有些迫不及待,有些畏畏缩缩,但是最终都是做出了选择。

    看着站好了的队伍,虫帝缓缓站起身,意味深长道:“看来都选好了。”

    普罗旺斯脸上的笑容一僵,张口就是谩骂,然而“该死”两个字刚刚出口他脖颈上就多了一把刀。

    安德烈朝前走了一步,右手握刀,他看着普罗旺斯的神情冰冷如霜:“不臣者,该杀。”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拿枪威胁虫帝他们的亲兵忽然调转了枪口,普罗旺斯疯狂大吼:“你们不想要自己的家虫了吗?!!”

    吉姆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侧的军雌,之间后者在脸上按了按随后换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普罗旺斯目眦欲裂:“我的亲兵呢?我的亲兵都在哪里?!!”

    与此同时,普罗旺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第二批亲兵还未到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毫无动静的大门,双眼中徜徉着不死心的梦:“为什么还没到?为什么?他们都去哪里了?!!”

    “因为他们都被第二军团抓了,”吉姆朝普罗旺斯咧嘴一笑:“当然,有的已经死了。”

    安德烈冷冽的声音做了补充:“一切都是一场戏,为了瓮中捉鳖。”

    虫帝冷眼看着精神崩溃的普罗旺斯被扣上手铐压倒在地,刚刚向普罗旺斯示好的贵族们彻底慌了神,他们瘫软在地痛哭流涕地求饶,却看见虫帝从怀中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

    “着上面写满了罪孽,你们都上前去认一认自己的罪,该杀该剐,总得死个明白。”虫帝缓缓走下高台,锐利的鹰眼逐一穿透面前虫的心:“问心无愧者,无需害怕。”

    安德烈执剑站在虫王身侧,微启双唇,神情冷淡,说出来的话语让虫如坠冰窟:“不要想着去叫救兵,通知军团,在你们到这里之前第二军团就已经在路上了,现在一切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鼻孔朝天的贵族此刻佝偻着背,跪在一叠厚厚的纸上寻找着一条又一条属于他的罪名,稍有反抗就会被脖颈后的冰冷的抢杆怼回来,附赠一句:“好好认你们的罪,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有虫知道今日必死,大声怒骂叫喊,闹得哗啦哗啦一阵响,枪声响起,温漓被吓得朝那看去。

    虫帝皱起眉,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虫,言语不悦:“提到外面去杀,别吓坏了我的乖婿。”

    面对着虫帝堪称慈爱的目光,温漓惊魂未定的低下头,大殿门口的被拖出一条蜿蜒的血迹,温漓看见安德烈朝他走来。

    安德烈替温漓挡住血腥的场面:“陛下,接下来的事情第二军团会来处理,请您和温漓…冕下先移步休息。”

    一直想找机会和温漓谈天的虫帝立刻应好:“好好,那这里就全权交由你处理了。”

    惊魂未定的温漓瞬间抬起头,看着安德烈的眼睛瞪圆得老大,手握权杖的老丈人已经热情地朝他走来,无法拒绝的温漓欲哭无泪地在心底给安德烈狠狠记上了一笔。

    他真的!生气了!!

    第040章 只娶一个

    和战争之后的打扫一样, 谋反叛乱之后的清理也一样是个繁琐累虫的活,不单单有清点虫数、计算伤亡这些立刻要做的事情, 安抚民众以及后续处理舆论等等也是安德烈需要考量的东西。

    安德烈并非第一次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的后事,只不过这一次的他显然有些不在状态。

    身为安德烈的副官,吉姆当然知道此刻自家长官的心情不太美妙,至于其中的原因一定和温漓冕下预料之外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吉姆的第六感没有错,在收到第二军团所有小队的清点短讯后,悬在他脖子上的“刀”终于落下。

    “雄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自家上将的脸色沉得仿佛即将落雨的云, 假装很忙的吉姆被迫停止表演,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安德烈的追问已然来到:“你怎么能放任雄主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吉姆苦着脸:“少将,冤枉啊,温漓阁下硬要跟来, 我怎么敢拦啊!”

    这一口大锅从天而降, 吉姆心里真是冤死了:“少将, 温漓冕下今早一起来没见到你, 拨号给您的光脑也未联系上您后电话就直接接到我这里来了,先说是您昨晚答应了他不让他等您回家, 又说您从来都不会不接他电话,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按照您说的,说是军部繁忙, 打算糊弄过去,谁想到温漓冕下直接来军部了!”

    吉姆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正昧着良心胆战心惊地欺骗一位S级雄虫冕, 下一秒光脑那头的冕下就直接出现在他眼前的惊恐感。

    吉姆哭丧着脸, 诉苦:“少将, 您刚刚也见到了温漓冕下的口才,单刀直入, 那问话的本事都要赶上审讯的弟兄了!”

    想到昨晚青年说的话,安德烈自知理亏,沉默片刻:“……什么都说了?”

    吉姆拍了拍胸脯:“当然没有,我牢牢记得上将您的命令,没有走漏任何今天行动的风声,只是说您因为救援失败被叫去了皇宫大殿接受审讯。”

    救援失败、接受审讯……

    难怪温漓刚刚来的如此匆忙。

    看着仰着头一副庆幸自己急中生智的吉姆,安德烈再一次响起温漓让他闭嘴的神情,他闭上眼,额头上的青筋鼓起。

    然而吉姆在得知安德烈不会惩罚他后,松懈爱的神经后知后觉意识到安德烈对温漓称呼,他心里尖叫,忍不住和安德烈说起今天他磕到的糖:“少将,温漓冕下好粘您啊,一刻都离不开您,您和温漓冕下的感情真好。我说您救援失败被叫去皇宫大殿时温漓冕下的脸色变得可难看了,立刻就让我带着弟兄们直接杀到皇宫,一路上一直询问发生了什么,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安德烈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吉姆继续说着细节,絮絮叨叨不停:“要知道飞行舰的底盘那么高,温漓冕下都没等升降梯放稳就着急忙慌地跳下去了,差点扭伤了脚。”

    安德烈倏忽睁眼:“什么?”

    吉姆猛地一缩,看着安德烈一脸被吓到的模样:“……少、少将,怎么了?”

    安德烈一边说一边卸下身上的甲胄:“这里全权交给你处理,如果有事拿不定主意发消息给我。”

    临危受命的吉姆结巴了:“少、少将您要去哪?”

    安德烈已经卸下了最后一块甲胄:“去认错。”

    吉姆瞪大眼:“认、错?”

    回答他的是安德烈已经走出去不远的背影。

    他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接雄主回家然后跪键盘了。

    *****

    内殿中。

    虫帝举着权杖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旋即朝着身后的温漓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坐。”

    温漓硬着头皮在虫帝身边坐下,腰杆挺得格外得直,像是在昏昏欲睡的教室里忽然听见老师要提问的学生。

    虫帝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温漓忽然笑了起来:“放松些,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温漓更加紧张了,就仿佛老师在提问之前总会说几句类似“答错也没关系”这样的话,但读过书的都知道,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面前坐着的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就在十分钟前,这位这位统治者还用轻飘飘的话语结束了许多虫的生命。虽然每个世界、每个国家、每个社会都有它们运作的规则,温漓能够理解但是并不认同。

    因此他更不可能因为虫帝一句不用紧张真的和他脆膝长谈。

    虫帝把玩着权杖顶端的红色宝石,他还记得他们被威胁时温漓虽然害怕但仍旧坚持挡在安德烈面前的模样,因此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温漓笑得越发慈祥:“孩子,今天吓着你了吧?”

    被吓得到现在仍旧胆战心惊的温漓低头:“回陛下的话,我没有吓到。”

    虫帝:“刚刚那种情况你还想着保护安德烈,孩子,你很勇敢。”

    温漓抬头:“您谬赞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虫帝看着温漓忽然道:“从垃圾星来到这,有不适应的地方吗?”

    正等着迎接老丈人炮击的温漓微微一顿,但很快就做出反应:“一切都好,帝星很繁华。”

    虫帝笑眯眯继续道:“吃住都习惯吗?”

    看着突然跟自己拉起家常的虫帝,温漓有些疑惑,他不觉得虫帝特意把他叫到这里来隔开耳目就是为了问他住的舒不舒服,习不习惯,但他还是按照问题一一回答了。

    “听说你很关注垃圾星的管理问题?”

    温漓心中一凛,心道终于讲到正题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虫帝神色淡淡,言语之中是帝王惯有的那一套制衡之道和价值判断:“垃圾星上大多是逃犯和流亡者,土地资源稀缺,那块地方没有太大的价值,就算花下去许多时间精力短期之内也得不到回报。帝国旗下的藩国众多,你要是手痒想要个玩玩,我送你一个富庶些的。”

    这本是一个绝对划算的交易,可没想到温漓却拒绝了,虫帝看着面前摇头说不的雄虫,沉声问道:“你放着大把进前的国家不要反而去选一个烧钱的窟窿,这是为什么?”

    温漓正色:“陛下,我曾经在垃圾星流浪过五个多月,一百六十多个日子,在哪里生命就像空气中的尘土,轻的几乎没有重量,街角码头尸体随处可见。垃圾星也是帝国的领地,秩序丧失之处暴力占据高位,受罪的从来都是弱小者和穷苦者,该接受帝国公正审判的逃犯罪奴反而成了土皇帝,垃圾星是帝国恶瘤造成的苦果,更是极大的安全隐患。帝国不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而是应该扯着此次机会彻底将贻害消灭干净!”

    生于微尘,更不该忘记生养他的土地。他虽然是异世之人,但他见过穷苦者和弱小者的悲哀,无论在哪里,他们都是最大的受害者。

    温漓觉得,或许他该做一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脚下的这块土地是安德烈用鲜血和汗水守卫的,而他想要爱屋及乌。

    听温漓说完一番话,虫帝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后道:“好,那此时就交给你处理。”

    温漓松了口气,拍了句马屁:“陛下英明。”

    然而温漓这口气还未喘完,就见虫帝不知见到或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忽然意味深长道来了句:“孩子,你是帝国仅有的S级雄虫,不仅勇气可嘉,还心怀大义,我定要好好嘉奖你,来,告诉我你想要选几个雌侍?”

    温漓愣住了:“……您说什么?”

    虫帝看着这样的温漓,笑得越发高深莫测,重复的问题更加直白:“你想要娶几个?”

    “娶几个?”

    虫帝点头,金色的鹰眼越发透彻,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对,虽然安德烈还没和结契,但反正你们已经同居,领几个听话的雌虫进门也可以。”

    温漓没心思想虫帝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生气了一团火直接烧光了他的理智,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满脸笑容的虫帝,脱口而出:“你不是是安德烈的父亲吗!我还没和安德烈结契,你竟然让我娶其他雌虫?!”

    看着怒火中烧的温漓,虫帝脸色的笑容敛去,神情危险:“温漓,你这是在质问我?”

    帝王的威压一瞬间铺展开来,明明温漓是站着的,可威慑力却丝毫未减,他咬着牙道:“我只会娶安德烈一个!”

    即使是虫帝也没想到温漓的回答会是如此,言语之间流露的错愕打破了耸人的威压:“只娶一个?!”

    温漓咬紧牙关,强行压着自己直视虫帝的眼睛:“对,我只要安德烈一个!”

    虫帝皱着眉,显然不信温漓的大话,他以为是因为温漓来自垃圾星不了解帝国的规定:“帝国,A级雄虫可以拥有十二个雌侍,还有数不尽的雌奴,每拥有一个雌虫,S级雄虫拥有的只会比他们更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温漓点头:“我读过帝国法律,雄虫可以拥有雌虫的一切财产,但是我不需要这些。”

    虫帝见过不少受够了穷苦一夜成为虫上虫的家伙,倒是还真没见过温漓这种,有些好奇道:“你不喜欢金钱和权力吗?”

    温漓摇头:“没虫不喜欢这两样东西。”

    虫帝拧起眉头,他觉得自己被温漓耍了,正要发怒就听见温漓继续道:“但是对于我来说,够用就行了,知足常乐。”

    虫帝愣住了,他看着一脸认真的温漓许久,忽然大笑一声:“好,好一个知足常乐!”

    咬着牙等待着虫帝的怒火的温漓看着眼前大笑的虫帝只觉得对方有精神分裂症。老祖宗说的没错,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谁都猜不透,脑子都不正常。

    就在温漓心中不停腹诽时,他忽然看见面前的虫帝拍了拍手,朝后头喊了一声:“安德烈,你都听到了吧?”

    还在心底骂虫帝有病的温漓慢半拍地扭过头,不远处的帷幔下露出一双锃亮的军靴,往上是一双笔直的双腿,随着虫帝的话音帷幔后的身影走向人前,赫然是正惹温漓生气的安德烈。

    看着眼眶微红走到自己身前的安德烈,温漓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虫帝,后者握着权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温漓猛地闭上眼:他这满肚子坏水的老丈人!

    “雄主……”

    温漓在安德烈的呼唤中没好气地抬头刀了他一眼:还有这闷葫芦满肚子秘密的对象!

    被骗的团团转,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发怒。温漓扭头就走,徒留安德烈在他身后不知所措。

    近距离观看全过程的虫帝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以一种过来虫的姿态笑得神秘:“赶紧去好好哄哄!”

    凌乱的脚步声格外罕见。

    看着被拒绝后始终保持着和温漓一步距离的安德烈,虫帝摸着下巴嘀嘀咕咕:“看起来有点难哄,安德烈这孩子可有的磨了……”

    难哄也得哄,好好哄哄,他还等着抱上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