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回归
经过一年的调养, 晴云的腿已经恢复如初,不过还是留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时, 便会腿疼。她很喜欢山庄里的生活,平静祥和, 悠然自得,尤其身边有在乎的人陪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晴云抬眸看向门口, 道:“进来。”
伊华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晴云见状急忙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说道:“公子回来了, 奴婢这就去做晚饭。”
“不急,你坐, 我有事与你说。”伊华然来到桌前坐下。
晴云不知为何心里有几分不安,来到伊华然对面坐下, 道:“公子, 有何事?”
“京都出了事, 我们要回京都, 怕是要许久才能回来。山庄太大,留你一个人在此,我有些放心不下,想着买些丫鬟小厮回来, 有他们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晴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道:“公子, 你们都要回京都吗?”
伊华然点点头,道:“王妃病重, 阿岑与老余已经先走一步,我安顿好这里,便和黄莺一起回京。”
晴云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那你们还回来吗?”
伊华然沉默片刻,道:“我们在这里倾注了许多心血,自然要回来,只是归期不定。”
晴云点点头,道:“只要你们还会回来,奴婢便在这里守着。”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道:“你也见过白炽,我想请他来做山庄的管事,帮你打理。你觉得呢?”
一次偶然的机会,伊华然遇到了白炽,他在平远开了家酒铺,一年不见,他变了,不止相貌,整个人平和了许多,与周围的邻居也相处得很好。伊华然本不想与他相认,也不知他怎么就认出了自己,便与他坐下聊了一会儿。自那以后,他们便有了来往,不过他们搬去山庄后,来往就少了些。
晴云想了想,道:“山庄里有个男子坐镇也好,能免去许多麻烦。”
“那好,待明日我便下山问过他的意见。不过,他并不清楚阿岑的身份,你也莫要提及。”
“公子放心,奴婢明白。”
第二日吃过早饭,伊华然便和黄莺下了山,先到牙行买了些丫鬟、小厮,这些人全是奴籍,有卖身契在手,他们不敢造次。后又去了白炽所在的酒铺。
白炽正在给人打酒,见伊华然进来,笑着招呼道:“公子先坐,我忙完就过来。”
伊华然点点头,和黄莺来到待客区落座。白炽打发走客人,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走了过来,“公子要喝什么茶?”
“龙井吧。”
白炽点点头,转身去泡茶,很快便又回转,在伊华然身边坐下,分别给两人倒了茶,道:“这茶是我专门托人买的,明前龙井,公子、莺莺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伊华然端起茶杯瞧了瞧茶色,又闻了闻茶香,这才小小地喝一口,入口醇香,沁人心脾,让人回味,便是喝惯了好茶的他,也不禁眼前一亮,道:“好茶!这茶很是纯正,哪儿买的?”
“保密。”白炽神秘兮兮地笑笑,“若公子喜欢,待会儿我给公子包一些。”
“这次来是有事与你说。”伊华然将茶杯放下,道:“我们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山庄中只剩晴云一人,我有些放心不下,想请你去山庄,帮着晴云打理。不知你可愿意?”
白炽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公子要去何处?”
“北上。”
“是回京都?”
伊华然怔了怔,白炽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是。”
白炽脸上已没了笑意,“还回来吗?”
“回来,只是归期不定。”
“好,我答应。”白炽几乎没有犹豫。
“多谢。”伊华然松了口气,道:“方才我买了不少丫鬟小厮,平日里吩咐他们做事便可。我会留下一笔银子,若有用钱的地方,你和晴云商量着来。”
白炽点点头,“好。”
“你这酒铺就暂时关张吧。”
“好。”
“既如此,那就收拾东西,随我去山庄吧,我带你熟悉熟悉。”
“好。”依旧只有一个‘好’字,仿佛无论伊华然说什么,他都只有这一个字。
伊华然和黄莺帮着白炽关了酒铺,又到牙行将买的丫鬟小厮带上,径直回了山庄。伊华然逗留了三日,将山庄和随心成衣铺的事都安排妥当,这才和黄莺一起上了路。
走走停停半个月,他们才算回到京都,早在七日前,齐方岑的人便与他们会合,护送他们进京。
车外传来暗卫的通禀,“公子,主子来接您了。”
伊华然掀开车帘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大步走来的齐方岑,强压在心底的思念破土而出,如春日的野草肆意生长,他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压下这份冲动,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思念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齐方岑上了马车,无视一旁的黄莺,走上前抱住伊华然的身子,不过十几天的离别,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这一次的离别比以往每一次都煎熬,让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相思的滋味。
伊华然下意识地拥住齐方岑的身子,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眼角余光瞥到黄莺,见她一副无语的模样,耳朵微微发烫,伸手推了推齐方岑,小声说道:“快起来,黄莺在呢。”
齐方岑又抱紧了几分,道:“我不管,华然,我想你。”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心里欢喜,下意识地说道:“我也想你。”
黄莺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说道:“本来就够累的,还被强塞一嘴狗粮,你们可真行!行,我给你们腾地方。”
黄莺下了马车,将跟随的暗卫赶下马,自己骑了上去,随即看向车夫,道:“还愣着做甚,赶紧进城,折腾这么多天,累都累死了。”
车夫应声,抖了抖缰绳,马车便走了出去。
没了黄莺碍手碍脚,齐方岑得寸进尺,直接坐在伊华然腿上,一低头便吻住了伊华然的唇,伊华然抱住他的腰,激烈地回吻着,宣泄着这段时日对他的思念。
许久,两人方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相互对望,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情欲。
“华然。”齐方岑轻唤,修长的腿紧紧缠着他的腰,手如蛇般伸进他的衣服里。
伊华然无奈地按住他的手,道:“阿岑,这是在外面,别闹。”
“华然,我想你,很想很想!”被水雾蒙住的凤眼满满尽是渴求。
“我也想你,但这里不行。”伊华然在唇边落下轻吻,道:“乖,听话。”
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闷闷地说道:“华然,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可知这几日我一个人有多难熬?”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伊华然转移话题道:“王妃的病怎么样了?”
“病情控制住了,不过还很虚弱,怕是短时间内离不了人。”
“控制住就好。”伊华然略微思量了思量,道:“我记得王府在城东还有座宅子,我和黄莺便住那里吧。”
伊华然闻言坐直了身子,道:“你不随我回王府,为何?”
“那么多人盯着王府,我若回去,必定引来有心人关注,进出都不方便。况且,黄莺的身份太敏感,住在王府不合适,也容易暴露。”
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伊华然,道:“只是因为这些?”
伊华然点头,坦然地与他对视,“我都随你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就是怕哪日做错了事,你又不辞而别。”齐方岑径直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不会了。就算你做错了事,我也会与你说清楚,再决定是走还是留。”
“若我做错事,只要你说,我一定改,但你不许走!”齐方岑眼尾泛红,眼中有水光闪烁,“华然,我不能没有你,真的!千万千万不要再离开我!”
“好。”伊华然抬头吻了吻他的眼睛,道:“阿岑,我相信你,你也试着相信我。”
齐方岑温顺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情绪,吩咐人去了伊华然提到的宅子。
这宅子与王府比起来是不大,却也比普通的官宅大得多,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样样不缺,最让伊华然满意的是宅子里也有一个池塘,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只是规模比山庄里的小了不少。
“阿岑,我喜欢这里。”
齐方岑闻言松了口气,道:“华然喜欢就好。”
“宅子里的下人都是王府的人吗?”
齐方岑摇摇头,道:“这些下人虽然都是老人,却不知这是王府的私宅。”
“那就好。”伊华然对这里越发满意。
在齐方岑的带领下,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伊华然和黄莺各自定下了住处,伊华然住在玉桂园,黄莺住在落樱园。两个园子相邻,来往也方便。
三人一起用了晚饭,黄莺虽然对齐方岑依旧看不顺眼,还是识趣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问道:“阿岑还回王府吗?”
“不回。”齐方岑上前,拥住伊华然的身子,道:“华然,小别胜新婚,今日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伊华然起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进了卧房。
伊华然靠坐在床上,双手扣住齐方岑的腰,看着他神情迷乱地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眼尾红得像是染了血,明亮的凤眸闪着水光,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明明是棱角分明的俊脸,此时竟那般楚楚可怜,让他忍不住想狠狠欺负。
这般想了,便也这般做了,伊华然起身,将齐方岑压在身/下,床帐落下,被浪翻涌,齐方岑的声音慢慢变得破碎,隐隐听着好似在哭。
今日的夜空极美,无数的星辰争相辉映,却突然飘来几朵云将它们遮住,好似不想让它们看到如此羞人的事。就连那恼人的蝉鸣,听着都小了几分。
第二日,两人一直睡到晌午才起身,黄莺打量着一脸倦怠的齐方岑,嘴角勾着坏笑,道:“纵欲伤身,你别整日缠着我哥,他的病可刚好。”
齐方岑听她这么说,直接转头在伊华然唇上亲了一口,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单身狗。”
单身狗也是齐方岑从黄莺嘴里听来的,如今直接还给了她。
黄莺被一击绝杀,心里那个气,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哥,他欺负我,我们回平远,不在这儿待了。”
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腰,道:“要回,你自己回,华然不回。”
看着两人幼稚地互怼,伊华然顿觉哭笑不得,道:“行了,你们都多大了,还整日像孩子似的斗气,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黄莺狠狠瞪了齐方岑一眼,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哥,你陪我去逛街,陪你赶了半个月的路,又累又闷,你得补偿我。”
“好,我们也需添置些换洗的衣物。”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道:“阿岑回王府吧,王妃卧病在床,你也需在床边尽孝。”
“你的衣服都在秋风园放着,我让人送来便是,不必再去买。”
“选择在这里住,就是不想被人关注,自然是尽量不与王府扯上关系。你之后若是回来,也需小心些,身后莫要跟了尾巴。”
齐方岑点点头,道:“我白日在王府,晚上便回这里。”
“好。不过你要多顾及王妃的情绪,心疾与别的病症不同,最忌情绪大起大落。”
“我知道。”齐方岑又在伊华然唇边吻了吻,“那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用晚饭。”
“好。”伊华然瞥了黄莺一眼,小声叮嘱道:“路上慢点,小心伤口。”
“嗯。”齐方岑挑衅地看了黄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黄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幼稚!”
黄莺说完又看向伊华然,道:“哥,你行不行,他怎么还能下床?要不我让老余给你瞧瞧,或者买些补药给你补补?”
伊华然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上前捂住了黄莺的嘴,恼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稍微注意一些言行,怎能说这种不害臊的话。”
走出去的齐方岑闻言一个趔趄,扯到了伤口,疼得面容扭曲,想到昨日激烈的情景,也不由红了脸,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黄莺拉下他的手,不以为意地说道:“哥,我又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都知道,干吗这么遮遮掩掩的。况且,昨晚他叫得那么大声,我在隔壁院子里都听到了。”
伊华然闻言脸更红了,抬脚走了出去,不打算再搭理黄莺。
黄莺见状急忙追了上去,道:“哥,等等,你带银子了没,我可没带银子。”
“带了。”伊华然无奈地说道,真是拿她没办法。
两人坐上马车,黄莺好奇地问道:“哥,京都现在什么形势?齐方宇和齐方玖还在牢里吗?”
在平远那一年,他们刻意屏蔽了京都的消息,对此一无所知。
今早起床前,伊华然确实与齐方岑聊过此事,如实说道:“齐方宇还在牢里,齐方玖被放了出来。”
黄莺越发好奇,道:“为什么?是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八皇子死了。”
“八皇子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黄莺怔了怔,随即问道:“这事与齐方宇有关?”
“半年前。八皇子是被慎嫔害死的。”
“慎嫔?那不就是……”黄莺惊讶地瞪大眼睛,紧接着问道:“她不是病了吗?还被囚禁在依兰宫,她是怎么做到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明月掌管后宫这么多年,在各宫安插暗桩是轻而易举的事,尤其是那些育有皇子的宫妃身边,一定会安插暗桩,这些人通常都是心腹,而且隐藏得很深,极难发觉。”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想救齐方宇。”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受齐方宇的牵连,高家倒了,林家也倒了,想救齐方宇出来千难万难。若这时再有人在她耳边吹吹风,说皇上有意培养八皇子为继承人,你说她会怎么想?”
“杀了八皇子。”黄莺瞬间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皇上只剩下三个皇子,齐方宇、齐方玖和齐方珍,如果齐方珍死了,那就只剩下齐方宇和齐方玖。为了齐国的将来,皇上不得不将人放出来。可就算齐方珍死了,不是还有齐方玖吗?她怎么就肯定皇上会将两人都放出来,而不是单放齐方玖?”
“因为她要将杀害齐方珍的罪名嫁祸到宜嫔身上。”伊华然叹了口气,道:“如果事成,那齐方玖也不再是齐方宇的威胁。”
德妃王玉书被齐方玖牵连,被降了位份,变成了宜嫔。
黄莺闻言恍然大悟,随即追问道:“那是哪里出了错,让事迹败露?”
“暗桩反水了。”
黄莺眉头微蹙,道:“暗桩既然肯动手,那就是做好了死的准备,这连死都不怕,又为何会反水?”
“不怕死,不等于受得住刑罚,锦衣卫的诏狱可不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黄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在她耳边吹风的人是谁?这件事背后可有平阳王府的影子?”
黄莺很聪明,她能想到这些,伊华然一点也不意外,道:“背后推手就是他们。”
黄莺接着问道:“是他还是他们?”
伊华然如实说道:“是他,他走之前便做了布置。”
“这心机真是深沉得可怕!”黄莺忍不住感叹,却又担忧道:“哥,你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想算计你,咱们真的防不胜防。”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道:“这次我信他。”
“但愿他是真的悔改。”黄莺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片刻,问道:“那慎嫔怎么样了?”
“被赐死了。”伊华然讥诮地笑笑,道:“用自己的命给他人做了嫁衣。”
“死了也好,省得受罪。”黄莺微微蹙眉,她不是齐方晴,对高明月没什么感情,“现在齐方玖成了太子的最佳人选,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嗯,前不久刚大婚。”
“大婚了?和谁?”
“现任内阁大学士的女儿郑玉娇。”
“之前的那个未婚妻呢?”
“死了,据说是病逝。”
黄莺一听伊华然的语气,便知其中有猫腻,道:“应该是被病逝吧。”
伊华然嘲讽地笑笑,道:“这就是皇权,人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哥,你说我如果回去,皇上会怎么处置我?”
伊华然挑眉,道:“回去做甚,怕我养不起你?”
黄莺如实说道:“做回公主,至少能给你做后盾,让齐方岑有所顾忌。”
“不需要。”未免黄莺自作主张,伊华然警告道:“八皇子刚死,你如今的处境很尴尬,就算想回去,也得等这件事翻篇。”
“不回就不回,反正有哥养我。”黄莺挽住伊华然的手臂。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外紧接着传来鹭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
伊华然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随心成衣铺的招牌,当初他虽走了,成衣铺却一直在营业,有平阳王府的照拂,再加上伊华然留下的衣服设计稿,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在京都打出了名堂,如今的营收可谓是日进斗金。不过他这次来,并没有亮明身份的打算,普通人是不知道随心成衣铺的幕后老板,只是那些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他不想打草惊蛇。
两人相继下了马车,随即朝着成衣铺走去,虽然不年不节,店里的生意依旧不错,有几个客人正在挑选衣物。
空闲的伙计见他们进来,急忙上前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您二位是想买成衣,还是定制衣物?”
“我们想选几身当季的成衣。”
伙计点点头,道:“咱们这儿的成衣有多种,棉麻的在一楼,丝绸的在二楼,您两位想选哪种衣料?”
“都瞧瞧吧。”
“那您这边请。”伙计招呼着两人往里走,“这边的是男装,那边的是女装,您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
黄莺一件一件瞧过去,一边瞧一边挑着毛病,伙计非但不恼,还尽心尽责地为两人介绍,职业素养是真没得说。伊华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挑了两身男装,又挑了两身女装,便和黄莺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雅致些,衣服款式也更多,三楼是专门的试衣间和休息区。伊华然和黄莺每人挑了四身衣服,这才停下来。
“若在你们这儿定制衣服,裁衣师傅能上门吗?”
瞧两人出手大方,伙计便知他们不是缺钱的主儿,笑着说道:“能,您若想定制衣物,直接留下地址便可,我们会安排师傅上门,跟您量尺寸,确定花样和款式。”
“成,那就安排明日上门吧。”
伙计拿来纸笔,伊华然写下地址,便和黄莺一起出了铺子。至于他们买的衣服,已经打包好,放进了马车里。
出了成衣铺,两人又去了莹华楼,给黄莺挑了几套头面,虽然他们需要隐藏身份,也没什么人来往,但出门时还是需要好好打扮,毕竟无论哪个时代都是看人下菜碟,这样能省去许多麻烦。
该买的都买了,时间也临近中午,伊华然便提出去春满楼吃烤鸭,黄莺自然没意见,许久未去,还真有些想。
待来到大门口,他们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地走过来,伊华然急忙拉开黄莺,避免她们撞上。
可那妇人在错开身时,竟是微微一怔,随即转身看向两人,“小姐,能否请您帮个忙?”
黄莺打量着妇人,道:“什么忙?”
妇人瞥了一眼伊华然,道:“劳烦小姐借一步说话。”
第142章 出门
伊华然和黄莺刚来到春满楼门口, 便碰到了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本以为只是路人,没想到这妇人竟提出要他们帮忙。
“小姐, 劳烦借一步说话。”
黄莺打量着妇人,身上是粗布麻衣, 头发用蓝色碎花的布包着,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样子,脸色蜡黄, 嘴唇干到起皮,眉眼间尽是疲惫。
黄莺点点头,和妇人一起往旁边走去。伊华然并未阻拦, 他相信黄莺能处理。
待与伊华然拉开距离,黄莺停住脚步, 转身看向妇人,道:“现在可以说了。”
妇人四下看了看, 靠近黄莺小声说道:“我想去小解, 抱着孩子实在不便, 不知小姐能否帮我抱一抱孩子。”
黄莺看向襁褓中的婴儿, 看上去七八个月的模样,小脸蜡黄,瞧着像是营养不良,不过一双眼睛倒是黑亮黑亮的, 十分有神,瞧见黄莺看他还咧嘴笑了。
“这附近有茅厕?”
“有,就在那边那条街, 我实在憋不住了,求小姐帮帮忙。”
黄莺伸手接过孩子, 道:“那你快点,我在这儿等你。”
“谢小姐,小姐好人有好报。”妇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说着便跑了出去。
伊华然见状走了过去,瞧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道:“怎么回事?”
“闲着无聊,捡个孩子玩玩。”黄莺伸手戳了戳婴儿的小脸,被没到手指竟被婴儿抓住,拉着就往嘴里塞。
“捡个孩子?”伊华然瞧着妇人离开的方向,道:“她怎么说的?”
“说要去小解,让我帮忙抱着孩子。”黄莺抽出手指,转身将婴儿交给鹭,道:“好生抱着。”
“小姐,属下不会抱孩子。”鹭僵硬地接过孩子,虚虚地抱着,完全不敢用力。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为何不拆穿她?”
“我瞧这小家伙还算顺眼,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无聊,不如养个孩子玩玩。况且,咱家也不差他一双筷子。”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养孩子可没那么简单。”
“那能怎么办呢?跟着咱们,至少吃穿不愁,如果被扔了,谁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人。”
“那就带着吧。”伊华然瞧了一眼婴儿,道:“瞧着也七八个月大了,应该不用喝奶了。”
“就算喝奶也没什么,花钱请个奶嬷嬷就是。走吧,咱们进去。”黄莺转头看向鹭,道:“你在这儿等着,一炷香后,如果那妇人没来,就把孩子抱上去。”
“是,小姐。”鹭无奈应声。
伊华然和黄莺进了春满楼,要了间雅间,除了点他们要吃的饭菜外,还让厨房熬了米粥,打算给小家伙喂点。
一炷香后,鹭抱着孩子上了楼,“公子,小姐,那妇人没回。”
“意料之内的事。”黄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用勺子给他喂点粥喝。”
鹭坐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看面前的粥,道:“小姐,属下没喂过。”
“你瞧着我们谁喂过,是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喂过,还是喜欢你家主子的我哥喂过?”
鹭神情一滞,随即低下头,拿起碗边的勺子,笨拙地给怀里的小婴儿喂起了米粥。本来以为会看到鹭手忙脚乱的模样,谁知他竟一勺接着一勺,很快就喂了小半碗,想象中的哭闹完全没有。
黄莺好奇地起身去看,小家伙吃得虽然慢,却努力配合地吃着,小嘴一张一合的,吃得特别香。
“可以啊,一瞧就是个小吃货。”
似是听到了黄莺的声音,小家伙停了下来,扭着小脑袋看过去,小嘴裂开露出光秃秃的牙床,笑得格外灿烂。
黄莺一怔,看向小家伙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兴味,起身坐到伊华然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瞧着有古怪,感觉不像小孩,不会被穿了吧。”
若放在以前,黄莺说这话,他绝对不信,可如今自己就是例子,无论发生多离谱的事,他都会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抬头看向鹭,出声说道:“你换个姿势,这样不累吗?”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怎会不累,鹭苦笑着说道:“属下没抱过孩子,也不知到底该怎么抱。就这么将就吧,待喂完这碗粥,再换个姿势。”
“我来吧。”
见伊华然伸出手,鹭不由一怔,随即将小家伙递了过去。伊华然虽未结过婚,却因为任务带过一段时间的孩子,抱起孩子来像模像样。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家伙,因为太瘦,年纪又小,小脸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唯有那双眼睛很特别,看上去还有几分眼熟。
小家伙看到他,神情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后伸出小手挥舞着,张开小嘴‘咿呀咿呀’地说起来。
伊华然挑挑眉,这明显的神情变化,绝不是一个婴儿该有的,试探道:“若还想吃,就乖乖地。”
小家伙乖乖地放下手,眼巴巴地看着伊华然。伊华然拿起勺子,舀了些米粥给他。待勺子送到嘴边,他即刻张开小嘴,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粥几乎见了底,伊华然再喂时,小家伙却撇开了小脑袋,伊华然将勺子放下,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又将他递给了鹭,吩咐道:“送回府吧,让丫鬟们仔细照看。”
鹭急忙接过来,道:“是,公子。”
见鹭抱着小家伙离开,黄莺随即问道:“怎么样?”
“确实有些不对劲。不过也不排除这孩子天生聪慧。”
黄莺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他真是穿越来的,那就好玩了。”
“在他面前时,说话要注意,只有不让他怀疑我们的身份,他才能无所顾忌。”
黄莺笑着说道:“哥,你还真是老谋深算!”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老?我才刚满二十,你便说我老?不会用成语就别用,省得丢人。”
“哥,你别忘了你在现代可是已经三十了,再加上在这个世界过得这几年,都是奔四的人了,我说老也没什么不对吧。”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伊华然好笑地摇摇头,不再与她争辩。
傍晚时分,伊华然正坐在荷塘边钓鱼,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见是齐方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齐方岑见状放轻了脚步,走到伊华然身后,拥住他的身子,小声说道:“华然,一日不见,可有想我?”
“有。”伊华然握住齐方岑的手,瞧四下无人,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齐方岑一愣,伊华然从未在外面主动亲过他,这还是第一次,难免心中欢喜,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伊华然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荷塘上飘着的鱼漂,道:“嘘,今晚能否吃到鱼,就我能否钓上来了。”
“今日负责采买的人没买鱼?”齐方岑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
“我刚来,他们不知我的喜好,不怪他们。阿岑可是忘了,我在垂钓方面天赋异禀,每每我们比赛钓鱼,都是我赢。”
在山庄时,他们经常在荷塘边钓鱼,那些鱼儿好似认人似的,伊华然一会儿一条,争先恐后地被他钓,不到一个时辰,水桶就装满了,而他们的水桶里却只有一两条。
不待齐方岑说话,伊华然便看到鱼漂动了,急忙拉鱼竿,果然有一条大鱼上钩,看模样能有三四斤。
“鱼来了,阿岑,拿渔网。”
齐方岑也随之站了起来,那渔网将鱼罩住,扔进水桶里。
看着水桶里的鲤鱼,伊华然笑得灿烂,道:“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在垂钓方面天赋异禀。”
齐方岑也跟着扬起嘴角,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还不忘趁机偷个香,见他白皙的耳朵变成绯色,笑得眉眼都弯了。
“阿岑把鱼送去厨房,我再钓上一会儿。”
“那华然想吃清蒸,还是麻辣?”
“其实我想吃酸菜鱼,但这里没有酸菜,就麻辣吧。”
“好。”齐方岑应声,拎着水桶走了出去,招来暗卫吩咐了几句,便又走了回来,“今日华然都去哪儿了?”
“先去了随心成衣铺,又去了莹华楼,最后去了春满楼。”说到这儿,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还带回来一个孩子。”
“孩子?华然又捡人回来了?”
“什么叫‘又’?”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
“余明磊和谢信不都是华然捡回来的吗?”
认真说起来还真是,伊华然没再反驳,道:“这次是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
伊华然将春满楼前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我把他安置在兰园了。”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待会儿我让人查查这孩子的身世。”
“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一问三不知不说,身上还光溜溜的,连块胎记都没有,你要怎么查?”
“你把他看光了?”齐方岑眉头皱紧,“你怎么能看别人?”
伊华然闻言顿觉哭笑不得,道:“一个小孩子的醋也吃?”
齐方岑搂住伊华然的脖子,撒娇道:“我不管,除了我,华然不许看别人的身子!无论他多大,都不成!”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道:“好,我记下了。”
“这还差不多。”齐方岑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伊华然转头看向水面,见鱼漂动了,急忙拉起鱼竿,这回是条红色的锦鲤。伊华然将它从鱼钩上解救下来,又放回了荷塘,还不忘叮嘱道:“下次别这么嘴馋。”
齐方岑将鱼食挂在钩上,往远处一扔,鱼钩与水面相撞,发出‘噗’的一声,随后便沉入水里。伊华然并未接过鱼竿,而是坐了下来,仰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落山,天暗了下来,就连白云也变成了银灰色。齐方岑在他身边坐下,身子紧紧挨在一起,脑袋靠在他肩上,也随之看向远处的天空。
齐方岑轻声说道:“华然,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伊华然抬手将他揽进怀里,道:“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齐方岑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抱着伊华然的腰,转头看过去,在他唇上落下轻吻,一下、两下、三下……一触即分的吻,慢慢变成深吻,齐方岑被吻得不知今夕何夕,待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手里的鱼竿早已不知去处。
两人相视一笑,齐方岑出声说道:“这鱼还钓吗?”
“鱼竿都没了,还怎么钓,走吧,回去。”
伊华然起身,将齐方岑也拉了起来,与他十指相扣,慢慢朝玉桂园走去。正在忙碌的仆人见他们过来,纷纷垂下头,躬身站在一旁,等着两人走过,才去做自己的事,无人敢露出窥探之色。
黄莺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见两人相携而来,被迫吃了一波狗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哥,出门在外,要注意影响!”
伊华然并未松手,而是说道:“这不是在自己家吗?为何要注意?”
齐方岑闻言惊喜地看过去,随即在唇上亲了一口,挑衅地看向黄莺,“我们在自己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哥,你的心偏了!”黄莺脸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
“好了好了,方才我在荷塘钓了一条鲤鱼,已经送去厨房,待会儿有麻辣鱼吃。”
齐方岑吃不了辣,而黄莺和伊华然是无辣不欢,所以每次做鱼都做两条,一条辣的,一条不辣的。伊华然方才说钓了一条鱼,还是麻辣的口味,那就是说齐方岑没得吃,这下黄莺心理平衡了,走到伊华然的另一边,挽住他的胳膊,得意道:“某些人没得吃喽!一个大男人连辣都吃不了,啧啧。”
“吃不了辣又如何,华然还不是喜欢我,单身狗!”
“你!”又是一记绝杀,黄莺气得不轻。
齐方岑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要我说,你长得也说得过去,不如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省得被人嘲笑单身狗,嫁不出去。”
黄莺闻言一怔,并未出现齐方岑想要的反应,而是审视着他,道:“你日日气我,在我面前秀恩爱,就是想让我一气之下找人嫁了,好给你腾地方,这样我哥就成你一个人的了。姓齐的,你真是好算计!不过你想多了,就算我要大婚,也是招婿,就和我哥住一块,想赶我走,你想得美!”
虽然阴谋败露了,可齐方岑却丝毫不慌,“我就是这么想的,那又怎么样!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不知道避嫌,日日缠着华然,羞不羞!”
“缠着,我就缠着,你气不气,气不气!”
见两人又开始互怼模式,伊华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你们两个再吵,今晚上都不许吃饭!”
两人闻言互瞪了对方一眼,终于消停了下来。
“对了,说起孩子,我突然想起伊家。”伊华然转移话题道:“伊新死了吗?那些女子可有人怀了身孕?”
“死了,比伊华平多撑了几日。”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些女子中有三人怀了身孕,一人难产,另外两人分别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伊华然有些惊讶,问道:“是谁的孩子?现在何处?”
“都是伊华平的孩子,被我送去了庄子上。”
“一直是你在管这事?”
“伊家就只剩下你一人,你与我在一起,注定没有子嗣,我担心你会因此与我离心,便想着给伊家留条血脉。”
伊华然的心情有些复杂,道:“我没打算替伊家传宗接代,他们不配。”
“那我让人把他们赶出庄子。”
伊华然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既然生了,那就养着吧,左右不过一日三餐,待他们成年,便不必管了。”
“好,都听你的。”
黄莺好奇地问道:“哥,你说的伊华平就是那个与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最后被当成配种的工具,死在了监牢里。”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都是咎由自取。倒是可怜了那些女子与孩子。”
吃完晚饭,伊华然带着齐方岑去看了被捡回来的婴儿,小家伙吃饱了,正在摇篮里睡觉。
伊华然戳了戳他的小脸,“他很聪明!”
齐方岑攥住伊华然的手,嫌弃道:“真丑!”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吃醋的齐方岑,道:“他这是养得不好,待养上一段时日,小脸长开了,就好看了。”
“能有我好看?”
伊华然打算逗逗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还那么小,长大了什么样,这哪儿说得准,说不准就比你长得好看呢。”
“华然!”齐方岑闻言有些气恼,张嘴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撒娇道:“不准!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华然也不准看他,只准看我!”
“你又咬人!”伊华然无奈地舔了舔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真是属狗的。
“谁让你逗我。”齐方岑拉着伊华然往外走,嫌弃道:“这么丑的小孩,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回房。”
“等等。”伊华然无奈,叮嘱了丫鬟几句,便和齐方岑离开了。
卧房内,两人一起沐浴,齐方岑突然站起身,看向伊华然,认真地问道:“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伊华然的视线随之下移,性感的喉结,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柔韧的腰身……
伊华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急忙移开视线,道:“你好看。”
齐方岑靠近伊华然,捧住他的脸,“华然,若我老了,身子不好看了,你还会爱我吗?”
伊华然抱住他的腰,道:“等你老了,我不是也老了吗?况且,我爱你又并非因为你的身子,不要胡思乱想。”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这张绝美的脸,忍不住低头吻上他的唇,热烈而又霸道,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华然,我想!”齐方岑趴在他耳边轻声蛊惑道。
“不成,昨日太放纵,你还伤着呢。”
“我没事,你看我都沐浴了,一点都不疼。”
“我说不成就不成。”伊华然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阿岑,听话,忍一忍就好了。”
“我们都在这儿,为何还要忍?”
“为了你的身子。”伊华然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我是想与你长相厮守,而不是只享受短暂的快乐,若你再闹,今日便去客房睡。”
齐方岑闻言顿时老实了,紧紧抱着伊华然,道:“我不去客房睡。”
“转过去,我给你擦背。”
齐方岑乖乖地转过身,趴在浴桶上,任由伊华然拿着帕子给他擦背。面对心爱的人,本就难以克制,更何况还是这种情况,就算伊华然意志力惊人,也难免心神摇曳,为了不擦枪走火,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直到两人都穿上中衣,这才长出一口气。
齐方岑窝在伊华然怀里,握着他的手把玩着,沉默了一会儿,道:“华然,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
“何事?”伊华然低头看了过去。
齐方岑抬头与他对视,迟疑片刻道:“母妃想见你。”
“王妃要见我?”
见他蹙起眉头,齐方岑急忙说道:“若你不想见,我便找借口推了。”
伊华然见他会错了意,道:“她是你母妃,便也是我的长辈,迟早都是要见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并非不想见。”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华然,你放心,我与母妃说得很清楚,她已经打消了让我传承子嗣的念头,只是想见见你。”
“那就挑个日子过去吧。”
伊华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是既然选择在一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齐方岑激动地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华然,谢谢你。”
伊华然挑挑眉,道:“我们之间还需如此客气?”
“不需要,但我真的很欢喜!”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不禁有些心疼,捧住他的脸亲了亲,道:“阿岑,我爱你,也会爱你的父母,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齐方岑眼眶有些发酸,抱紧伊华然的身子,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三日后,伊华然乔装改扮,跟着齐方岑回了平阳王府。许久未见的于海见到伊华然有些激动,拉着伊华然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察觉齐方岑脸色不对,这才识相地打住了话头。
枭坐在轮椅上,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因为不能行走,只是跟伊华然打了声招呼。他素来是这种冷清的性子,伊华然也没在意,只是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在得知毒素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后,不禁为之动容。
“皇上还会派太医过来吗?”
枭点点头,“隔三岔五会来一次。”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问道:“老余怎么说?”
齐方岑如实说道:“他说现在还能治,若再拖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伊华然闻言皱紧眉头,“可能寻个替身?”
“太医对他的脉象十分了解,若是换个人,恐会引人怀疑。”
伊华然的眉头越皱越紧,“那总要想法子,让他脱身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见他打住了话头,伊华然出声说道:“有法子就直说。”
“此事待会儿再说,母妃还在等着,咱们先去拜见母妃吧。”
这事确实急不得,伊华然点点头,“那就走吧。”
两人相携来到芙兰园,守在门口的兰香见几人过来,急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奴婢参见世子,参见公子。”
枭淡淡开口,“起吧。”
“谢世子。”兰香直起身,道:“王妃说世子与公子直接进去便可,不用通禀。”
枭轻轻应了一声,任由齐方岑推着走进正房,伊华然则紧随其后。
第143章 见家长
芙兰园卧房内, 齐恒正坐在床边给柳如珺削苹果,柳如珺懒懒地靠在床上,身上穿着件深蓝色衣裙, 头上只用了一根发簪将头发挽起,脸色有些白, 比伊华然上次见她消瘦了许多,不过神色看上去还不错,见他们进来, 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两人相携上前,行礼道:“见过父王、母妃(王爷、王妃)。”
柳如珺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坐吧。”
“谢母妃(王妃)。”
梅香急忙给两人搬了凳子,待两人坐下后, 便退出了卧房。
伊华然关切地问道:“王妃的身子可好些?”
柳如珺深吸一口气,“多亏余明磊, 否则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齐恒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道:“别说这种丧气话, 你就是想岑儿了, 岑儿回来,你的病就好了。”
柳如珺接过苹果,含笑地看向齐恒,神色间难掩幸福之色, 随即看向伊华然,道:“经此一事我想通了,能长久陪在身边的, 不是父母,亦不是儿女, 而是伴侣。这辈子我很幸运,遇到了王爷,这么多年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与我共喜同悲,我很知足。我爱岑儿,也希望他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同甘苦共患难。以前是我想岔了,太执着于子嗣传承,让你们有情人难成眷侣,我欠你们一句道歉。”
伊华然闻言惶恐道:“王妃言重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行事不计后果,王妃不怪我,我已是十分感激,实在不敢让长辈道歉。”
“华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与岑儿不遑多让,有你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我与王爷都放心。”柳如珺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岑儿性子倔强,有时行事会不计后果,你多担待些。若他做得实在过分,你便告诉我,或者王爷,我们来收拾他。”
齐方岑伸手握住伊华然的手,道:“父王母妃放心,有华然管着我,定不会再出错。您二老就只管颐养天年便可。”
伊华然挣了挣被握着的手,白皙的耳朵瞬间染成绯红,小声说道:“松开,长辈在呢,成何体统。”
“不松。”齐方岑又握紧了几分,道:“我们感情好,父王母妃只会高兴。”
齐恒转头看向柳如珺,也握住了她的手。
柳如珺脸色微红,却并未拒绝,道:“岑儿说得没错,你们感情好,我们放心。”
听柳如珺这么说,伊华然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拉着齐方岑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道:“谢王爷王妃成全!”
“好孩子,快起来。”
柳如珺给了齐恒一个眼色,齐恒起身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便赶紧商量大婚一事,你们早日成婚,我们也就放心了。”
“大婚?”伊华然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果然从他眼底看到了期待。
齐恒接着说道:“在世人眼中,伊华然已经死了,你跟在岑儿身边,总要有个正式的名分,这也是为以后做打算。”
“可阿岑的婚事……皇上会放任不管吗?”
“太医隔三差五来一次,皇上对岑儿的病情一清二楚,再加上王妃又重病,我们对外就说要冲喜。”齐恒见伊华然眼中有担忧,安抚道:“大婚一事,你不必担忧,我和岑儿会解决。你只需在成婚时出面即可,不过要难为你着女装。”
“我既然决定与阿岑在一起,便已做好了准备,这点小事不算难为。”
齐方岑激动地问道:“那华然是答应大婚了?”
“这是早就答应的事,阿岑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反悔。”
“太好了!”齐方岑激动地抱住伊华然的身子,若非柳如珺与齐恒在场,他早就直接亲上去了。
“阿岑,注意分寸!”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的身子。
“臭小子,就这点出息!”齐恒见他如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齐方岑松开伊华然,小声嘟囔道:“父王在母妃面前还不是一样。”
“臭小子,你找打是吧!”
齐恒被下了脸面,作势要打,被齐方岑轻易躲了过去。
柳如珺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岑儿又没说错,你打他作甚,打坏了,我可不饶你!”
伊华然瞧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就是他期待中的景象,没想到竟成了真,真好啊!
两人在王府待了一日,陪着齐恒和柳如珺吃过晚饭,这才回了别院。
“什么?你们要大婚?”黄莺听后惊讶地看着伊华然,道:“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回平远了?”
说到平远,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阿岑,你派几个侍卫去平远吧,山庄那么大,我怕白炽和晴云镇不住。”
“好,明日我便派管事和侍卫过去。”
黄莺三两步走到伊华然身边,道:“哥,我有话跟你说。”
伊华然点点头,刚要跟黄莺走出去,却被齐方岑攥住了手腕。伊华然回头看去,见他神色间有些不安,出声安抚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便不会反悔。”
齐方岑看了他一会儿,方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快点回来。”
“好。”伊华然跟着黄莺走了出去,两人来到了荷塘边,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黄莺担忧道:“哥,你可要想清楚了,若和他大婚,你便只能以女装示人,一日两日还好说,可若是一辈子,你受得了吗?”
伊华然笑了笑,道:“我是谁,若想出去玩,直接易容便是,只是在人前女装,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大婚是大事,黄莺不想他事后后悔,劝道:“哥,将来你可是要生活在那个鸟笼子里,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你能住得惯吗?更何况,还有后宫嫔妃和子嗣问题,你可别一时头脑发热,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给嫁了。”
“阿岑与我提大婚,已不是第一次,每次都以我悔婚而告终。虽然如此,我却在心里不止一次地仔细思量过。以前悔婚,是因为我们之间感情不够深厚,如今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足以支撑今后所要面对的难题。”伊华然握了握黄莺的手,道:“我清楚你的担心,但我真的不想放弃这样一段感情,为此我愿意舍弃一些东西。不过你放心,若哪天阿岑不值得爱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黄莺没好气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回来了。哥,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有恋爱脑属性呢?”
“以前我又没恋爱过,你自然发觉不了。”伊华然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的嫁衣还没准备,你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该行动起来了。”
“就我那绣工,我乐意给你绣,你敢穿出门吗?”黄莺看着满脸幸福的伊华然,心里既为他高兴,又为他担忧,就跟嫁自己闺女似的。黄莺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叹了口气道:“算了,嫁就嫁吧,还能怎么办呢?大不了我辛苦辛苦,将来你想逃婚时,再陪你逃一次。”
“那你可要努力,我以后可全靠你了。”
“有你这么一个恋爱脑的哥,我能有什么办法?”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暖洋洋的,他们是兄妹,是彼此的依靠。
齐方岑站在远处,看着双手紧握的两人,心里有些泛酸,尽管他与伊华然已经那般亲密,可他总觉着和伊华然隔着一层什么,不如他与黄莺亲近。
和黄莺聊过以后,伊华然便回了玉桂园,齐方岑正坐在房中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他进门也未曾发觉,“想什么呢?”
齐方岑转头看过去,“在想你会不会又选择逃婚。”
伊华然走上前,拥住他的身子,“我发誓,这次绝不会逃婚。不过能否大婚,还要看你们如何运作。”
齐方岑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华然,我总会忍不住害怕,明明我们已经亲密无间,我却总觉着还隔着些什么。”
“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抱歉。”伊华然叹了口气。
齐方岑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有没有什么瞒着自己,可嗫嚅半晌,到底没有问出口,他是真的怕自己逼得太狠,又将他给逼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一个月,伊华然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将荷塘西侧的空地清出来,种上了蔬菜,还鼓捣出一个水车,直接用荷塘里的水浇菜,十分便利。种上不过半月,就已经长出了幼苗,绿油油的,十分喜人。
这一个月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被伊华然捡回来的小家伙,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小家伙就像是吹气一般,不止个头长了,还胖了一大圈,原本的蜡黄不见,变得白白嫩嫩,再加上他见人就笑,格外讨人喜欢,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拿他当宝贝来宠。
伊华然给小家伙取了个名,跟他姓伊,大名叫伊明阳,小名叫大壮。(小名是黄莺取的,罕见地得到了齐方岑的认同。)
这日,伊华然正蹲在菜园里拔草,旁边放着辆学步车,伊明阳被放在里面,正费力地想要越过一个小坡,往伊华然身边靠,可费了半天劲,小脸都憋红了,还是没能上去。
丫鬟婆子们心疼得不行,伊华然却不让她们帮忙,说男孩子的锻炼要从娃娃抓起,不能太溺爱。伊明阳好似听懂了他的话,尽管半天没能过去,却不曾哭闹,累了就歇歇,歇好了继续。
齐方岑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兴奋地叫道:“阿然。”
有外人在时,齐方岑就这么叫他。伊华然抬头看过去,随后慢慢起身,走出了菜园。
“发生什么事了,阿岑怎么这般高兴?”
齐方岑来到伊华然身边,瞥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婆子,拉着他往一边走。伊华然急忙吩咐道:“大壮累了,你们带他回院子吧。”
丫鬟婆子们应声,抱起伊明阳便走了出去。
伊华然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道:“阿岑现下可以说了。”
“华然,皇上同意我们大婚了。”齐方岑激动地说道。
“皇上同意了?”伊华然有些惊讶。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激动,道:“父王已经请了圣旨回来。”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阿岑与王爷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皇上这般轻易便松了口?”
“辽东的兵权。”
伊华然闻言眉头皱紧,道:“那可是你最后的倚仗,怎么能轻易给出去?”
“皇上忌惮我,便是因为辽东的兵权在我手上,即便我重病缠身,皇上依旧不肯放过我,只有把兵权让出去,才能让他彻底放心。这是我与父王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齐方岑紧紧攥着伊华然的手,笃定道:“华然放心,父王与我在辽东经营那么多年,又岂是那一纸任命能比得了的。”
伊华然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如今八皇子死了,皇上膝下便只剩齐方宇与齐方玖,而齐方宇又被关在牢狱之中,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齐方玖,为了不让皇权旁落,他本就重的疑心,如今怕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确实该明哲保身。”
“母妃已命人合了我们的八字,只需选定一个吉日便可大婚。华然,未免节外生枝,我想尽快完婚,你觉得呢?”
伊华然揽住他的腰,道:“我没意见,你决定便好。”
齐方岑闻言眼睛越发亮了,道:“那就中秋前后如何?”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距离中秋还有不到一个月,是否仓促了些,我这边可还什么都没准备。”
“自去年带你回京,我便在着手准备,如今已过去一年,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只要你点头便可。”
“我要穿的嫁衣也准备了?”
齐方岑点点头,“准备了。两套嫁衣,一套是给你准备的,一套是给我准备的,京都最好的绣娘,绣了整整一年。”
伊华然闻言有些惊讶,“你还给自己准备了嫁衣?”
“我想着若华然不想着女装,那便由我来。”
伊华然心下感动,在他唇上落下轻吻,道:“那就依你,下个月大婚。”
“真的?”齐方岑的眼睛亮如星辰。
伊华然郑重地点点头,“真的。”
齐方岑闻言不禁眼眶发酸,捧住伊华然的脸便吻了上去。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直到黄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好歹收敛点。”
伊华然身子一僵,急忙松开齐方岑,转头看了过去。而齐方岑则靠在伊华然怀里轻喘,随即不悦地说道:“总比某些人偷窥,来得光明磊落。”
黄莺撇撇嘴,道:“什么叫偷窥?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你好歹也念过几年书,居然连这个都不懂。”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不累吗?”伊华然对此十分头疼。
黄莺瞪了齐方岑一眼,随即说道:“哥,平远那边来信儿了。”
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无奈地说道:“阿岑,站好。”
齐方岑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我让人去给父王母妃传信。”
“好。”
齐方岑看着黄莺得意地笑了笑,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被他笑得一愣,问道:“哥,他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情的吗?”
“王爷已求来大婚的旨意,我们将在中秋左右成婚。”
黄莺眉头皱紧,终于明白齐方岑在得意什么,道:“中秋?这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这么急?”
“王爷请旨赐婚是打着冲喜的名头,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样不会引人生疑。”伊华然已想明白其中关窍。
“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怎能草草大婚?”
“都准备好了。”伊华然看向齐方岑离开的方向,道:“光是嫁衣,他便命人做了两套,一套是给我的,一套是给他的,说若我不想着女装,他便来穿嫁衣。”
说实话,黄莺听伊华然这么说,确实有些感动,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她看来齐方岑再好,也配不上伊华然,做得再多,那也是应该的。
“这就感动了?哥,你就这么点出息?”黄莺恨铁不成钢,她此时就是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态,怎么瞧齐方岑都不顺眼。
“是是是,我没出息。”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平远来信了吗?信呢?”
“差点忘了。”黄莺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随手递了过去。
伊华然打开书信瞧了瞧,是白炽的字迹,不过瞧着像是晴云的语气,说的都是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一些琐事。
“哥,你将要大婚的事,还告诉他们吗?”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如今形势未定,便先不说了。”
“不说也好。”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哥,我如今靠你养着,也没拿得出手的贺礼给你,要不我还是做回齐方晴吧。”
“不行,还不是时候。”伊华然果断拒绝黄莺的提议,道:“我们还未定制婚戒,你离京之前不是带走不少银两嘛,就给我们定制一对婚戒作为贺礼,如何?”
“婚戒没定?”想到身处的时代,黄莺便释然了,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伊华然这边点了头,婚期很快便定了下来,就定在八月初九,距离那日还有短短半个月。婚期一定,齐方岑又将大婚的事便传了出去,包括他帮伊华然安排好的身世。
“诶,你听说了吗?平阳王世子又要大婚了。”
“听说了,说是平阳王世子病重,王爷王妃要给他冲喜。”
“前世子妃是冥婚,成婚两年便病逝了,这任世子妃又是冲喜,也不知将来是什么光景,这嫁进平阳王府,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说那这任世子妃是江南富商王家的人,与前任世子妃是表姐妹的关系。”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这任世子妃与前任世子妃长得极像,就是因为这个,世子才选了她。”
“前任世子妃可是京都第一美人,若与她极像,那定也是个美人。”
“是美人又如何?世子如今病重在床,能否圆房还两说呢,真是可惜了!”
……
骁王府,齐方玖眉头紧皱,倒背着手在房中踱步,德信躬身站在一旁。
齐方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德信,问道:“坊间传闻可为真?”
德信小心翼翼地回答:“王爷,调查需要时间。”
齐方玖闻言心中气恼,“还有半月就要大婚,人定然在京都,你这都查不到,本王要你有何用?”
德信急忙跪倒在地,道:“奴才知错,王爷恕罪!”
“本王再给你一日,若还查不到,便去刑房领二十板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信起身,躬身退出书房。
他刚出门,便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郑玉娇,快走两步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王爷可在书房?”
“回王妃,王爷在处理政务,不便打扰。”
德信是齐方玖的心腹,清楚他藏在心里的人是伊华然,对面前的郑玉娇没有半分感情。
“这样啊。”郑玉娇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拿给王爷尝尝,我就不进去了。”
德信接过食盒,恭敬地说道:“是,奴才遵命。”
郑玉娇又瞧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便带着丫鬟离开了。德信看着他们走远,犹豫了片刻,还是进了书房。
齐方玖见他进来,神情微怔,随即说道:“有消息了?”
“没有。”德信将食盒往上拎了拎,道:“奴才方才出去,正巧碰到王妃过来,王妃说这是她亲手做的点心,想让王爷尝尝。”
齐方玖闻言心中越发不悦,道:“东西放下,你可以滚了。”
“是,奴才告退。”德信急忙放下食盒,躬身退了出去。
乾坤宫内,齐璟正在批阅奏折,见德福走进来,出声问道:“可查到了?”
德福躬身说道:“回皇上,人不在王府,在城东的一处别院。”
齐璟继续在奏折上批阅,头也不抬地问道:“何时入的京?”
“一个月前。”
“可见过人?是否与伊家那个女儿生得相像?”
“见了,据说有七八分像,只是这位身材更加高挑。”
齐璟写完最后一个字,重新拿起奏折瞧了瞧,待确定无误后,放到了一旁,道:“他还真跟他爹一样,是个痴情种,为了个女人连兵权都不要了。”
“这岂不是更好,也省得皇上烦心了。”
齐璟意味不明地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八月初九……你准备些贺礼,待到了日子便送过去。”
“是,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齐璟点点头,转移话题道:“骁王那边怎么样了?”
德福沉默片刻,如实说道:“骁王府最近的宾客络绎不绝,几乎日日有宴会。”
齐璟一听,顿时觉得胸口有怒火在烧,道:“这个混账,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是唯恐朕不知他在结党营私?”
德福急忙劝道:“皇上息怒,千万保重身子。”
“朕一世英名,怎么偏偏生出的儿子这么不中用?”齐璟气得咳嗽了起来。
德福急忙奉茶,道:“皇上,您喝点茶水,消消火。”
齐璟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顿觉心中的火气消了几分,道:“派人盯好了,若他再敢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即刻把他抓起来!”
德福应声,随即又说道:“皇上,天牢传信过来,说三皇子病了,您看?”
“不必管,就让那个混账自生自灭。”
第144章 大婚倒计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越是接近大婚的日子,齐方岑越是黏伊华然,一天十二个时辰, 他恨不能时时守在伊华然身边。
眼看着还有三日就要大婚,齐方岑感觉紧张到呼吸都要凝滞了, 从身后抱住伊华然的身子,埋首于他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淡雅的香气钻进鼻子, 让他紧张的心得到些许平静。
“华然,为何时间过得这般慢?”
伊华然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也随着时间的接近而感到紧张, 拉开他的手,转身揽住他的腰, 笑着说道:“左右不过三日,这就等不得了?”
齐方岑重重地点了点头, 道:“一刻也不想再等。”
伊华然安抚地在他唇上吻了吻, 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嘛, 保证大婚那日你少不了新娘。”
“齐方玖竟还在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真想现在就杀了他。”齐方岑眼底闪过杀意。
“你管他作甚?”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搞得自己身心俱疲,傻不傻?”
“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甚至四处寻你的替身, 我瞧着膈应。”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霸道地说道:“华然,无论是你的心, 还是你的人,都只能是我的, 谁也不能肖想!”
“这么霸道?”以前听着总觉得是齐方岑占有欲作祟,他心中难免抵触,如今心境转变,听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不管,就是这么霸道!”齐方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那你可要珍惜了,若哪日让我察觉你变了心,我会……”
齐方岑吻住伊华然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认真地看着他,宣誓般说道:“不会有那一日!永远不会!”
伊华然扬起嘴角,笑着说道:“好。”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心中欢喜,正打算吻上去,便听门外传来敲门声,“主子,婚服送来了。”
好事被打断,齐方岑有些恼,“等着。”
伊华然见状轻笑出声,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自两人在一起,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亲吻,却依旧不厌其烦地做着,就好似在品尝绝世美味,总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
许久后,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分开,让门外的人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试过喜服,伊华然的嫁衣有些不太合适,齐方岑便让人拿去修改,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伊华然脱掉身上的衣服,在齐方岑的帮助下试了试嫁衣,比之前更合身,之前的金丝纽扣还加了珍珠做点缀,在庄重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灵动,看上去更加唯美,即便是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惊叹。
“无可挑剔!”伊华然抬眸看向齐方岑,见他怔怔看着自己,既觉得甜蜜,又有些好笑,道:“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齐方岑回神,无法想象若伊华然不遮掩容貌,穿上这身嫁衣该有多美。齐方岑上前抱住伊华然,央求道:“华然,大婚时,化个丑妆吧。”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为何?”
“我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看,不给旁人看。”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我以后总归是要见人的。”
“我知道。华然,你先委屈一下,待一切尘埃落定,你想怎样就怎样,成吗?”
伊华然也清楚他那张脸的威力,终究是点了头,“那好吧。”
目的达到,齐方岑高兴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华然,你真好!”
“嘴上说说可不行,你要把我的好记在心里。”
齐方岑拉着他的手附在胸口,道:“记着呢,一直记着。”
虽然从齐璟赐婚到大婚当日不过短短半月,但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三媒六礼样样齐全,下聘那天堪称声势浩大,光是下聘的队伍就挤满了长街,这还是精简过的,无论哪一样都是精品。
因为下聘的原因,现在京都百姓都知道新娘在这座宅子里,却无人见过,也无人进得来。宅邸外不仅有侍卫看守,暗中还有影卫守卫,就连一只苍蝇也进不来,齐方玖千方百计想见伊华然一面,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下午时分,齐方岑回了王府,伊华然午睡刚醒,正在整理脸上的妆,菊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鹭有事禀告。”
下聘后,柳如珺便派菊香和兰香过来近身侍候,她们也终于知晓了伊华然的真实身份。
伊华然照了照镜子,见并无不妥,扬声说道:“进来吧。”
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挥挥手,径直问道:“何事?”
“公子,主子让属下给您传句话,王夫人想见您一面。”
“王夫人?”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王婉舒?”
“是。”
伊华然眉头微蹙,问道:“她怀疑我的身份?”
“属下不知。”
伊华然思量着,过了好半晌,方才说道:“那就让她来吧。”
“是。”鹭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齐方岑收买了王婉舒,隐藏他的身份,但王婉舒至今没见过他,如今突然提出要见他一面,不得不让他生疑。
“菊香。”伊华然叫了一声。
听到召唤,菊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公子。”
伊华然吩咐道:“取套衣裙过来,还有钗环首饰,待会儿我要以女子的身份会客。”
“是,奴婢这就去。”
趁菊香去取东西的工夫,伊华然洗掉了脸上的妆,重新化了个女妆,与他本身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右眼下方画了颗泪痣,让本就柔美的长相,越发楚楚可怜。
菊香就在一旁看着,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道:“帮我换衣服。”
“哦,是。”
菊香回神,帮着伊华然换上衣裙,又梳好了头发,再看镜子里的人,哪还有半分男子的模样,妥妥一个娇娇弱弱的大美人。
伊华然轻咳两声,试了试音,随后说出的话便变了腔调,声音婉转动听,语速不疾不徐,让人听了很舒服。
伊华然站起身,在菊香面前转了两圈,道:“你瞧瞧可还有哪里不对?”
菊香仔细瞧了瞧,忍不住赞叹道:“公子比我还像女子!”
伊华然提醒道:“称呼要改一改。”
“主子。”菊香立马改口。
伊华然叮嘱道:“我如今的身份是王婉舒的侄女,名叫王兰清,你要时刻铭记,莫要露了破绽。”
“是,奴婢定然铭记!”
伊华然装扮好,便去了黄莺的院子,黄莺正拿着一个钓鱼竿,逗弄着伊明阳。钓鱼竿的绳子上绑着个竹蜻蜓,伊明阳被塞在学步车里,正伸着小手努力去够。
“大壮,加油,马上就拿到了。”
黄莺眼角余光瞧见有人进来,便转头看过去,待看到伊华然的打扮时微微一怔,随即将手中的鱼竿交给身边的丫鬟,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调笑道:“呦,这是谁家的大美人,让姐姐瞧瞧。”
“大庆油田都没你油。”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道:“待会儿王婉舒要来,跟你通个气,以免露出破绽。”
“王婉舒?是谁?”
“伊清歌的娘。”
“伊清歌的娘不就是……”黄莺有些惊讶,随即问道:“你怎么想着见她了?”
“不是我想,是她说要见我一面。”
“她要见你?”黄莺拉着伊华然走到一边,小声说道:“她突然要见你,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伊华然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待会儿她来了,一切便清楚了。”
“我陪你。”黄莺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流朱,去给我拿身衣服过来,还有首饰,越华贵越好。”
流朱和彩雀本是这座宅子里的丫鬟,被黄莺看中,抬为贴身丫鬟。
“是,奴婢这就去。”
伊华然没看懂黄莺的用意,道:“你这么做是……”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自然要给你长脸。更何况,这个王婉舒以前可没少折腾你,今日送上门来,哪能让她白来。”
伊华然闻言急忙阻止,“还有三日便是我与阿岑的大婚之日,不宜节外生枝,你消停点吧。”
“哥,你还不了解我,我行事素来有分寸,不会毁了你的大婚,放心吧。”
“我不放心。”
声音从身后响起,两人齐齐转身看去,齐方岑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待他看清伊华然的装扮后,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快步走了过来,将伊华然往身边拉了拉,道:“华然,你这身装扮太好看,还是换一套吧。”
“我觉得这样刚刚好,否则世子怎会不顾我商贾之女的身份,宁愿舍弃兵权,也要娶我为世子妃呢?”伊华然有些无奈,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丑也好,美也罢,都只是一副皮囊,他的这身装扮经过深思熟虑,并非随意为之。
虽然有些不情愿,齐方岑不得不承认伊华然这话说得没错。
黄莺插话道:“我哥肯男扮女装与你大婚,已是委屈了自己,你还这么多事。齐方岑,你若是护不住我哥,便趁早取消大婚。”
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目光阴沉地看着黄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黄莺毫不畏惧地与他对峙,道:“我哥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用哪张脸就用哪张脸,你若连这都要管,我现在就带他走。”
“你敢!”
“我有何不敢?”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伊华然头疼地上前,道:“你们真是……一日不闹腾,心里就不舒服?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谁再多说一个字,今日的晚饭就不要吃了!”
黄莺冷哼一声,给了齐方岑一个轻蔑的眼神。齐方岑冷眼看着,握着齐方岑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以后在外,我就是这张脸。”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听明白了?”
齐方岑收敛情绪,乖乖点头,“明白了。”
伊华然随即看向黄莺,道:“再过三日我大婚,不许胡闹,听明白了没?”
黄莺委屈地撇撇嘴,道:“明白了。”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这样,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赶出去,听明白没?”
两人见伊华然真的动了气,秒变鹌鹑,乖乖应声,“明白了。”
就在这时,鹭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王夫人来了。”
齐方岑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伊华然。
伊华然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谁也不许去,都给我回房面壁思过。”
“华然……”
“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却被伊华然打断,目光凉凉地看着两人,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齐方岑和黄莺不敢再说,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鹭,送你主子回房,他若是敢出房门一步,之后一个月睡客房。”
鹭瞄了齐方岑一眼,应声道:“是。”
齐方岑见状忙不迭说道:“华然,我错了,这就回房,保证不踏出房门半步。”
齐方岑不敢逗留,随即转身离开,鹭紧随其后。
伊华然又看向流朱,道:“送你家主子回房,若她敢踏出房门半步,一个月不许出门。”
流朱看了看黄莺,应声道:“是。”
黄莺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正房。
伊华然最后看向瞪着大眼睛看戏的伊明阳,道:“带大壮回院子。”
“是,公子。”
“叫主子。”伊华然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警告道:“以后在谁那儿出了岔子,就问谁的罪,你们都惊醒着点。”
“是,主子。”
自伊华然进府到现在,从未苛待过下人,待人和善宽容,还从未这般严肃过,倒是适时地给他们提了个醒,就算再和善,他也是他们的主子,掌控着他们的命运,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伊华然没再多说,带着菊香离开了落樱园。
菊香偷偷瞧了一眼伊华然,没想到矜贵冷清的齐方岑,在他面前竟如此乖顺,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待他们来到正厅时,王婉舒已经等了一会儿,待她看清伊华然的脸,不禁怔在了原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像极了她的一双儿女。
伊华然打量着王婉舒,他们三年未见,她的穿着依旧华贵,只是那张脸老了许多,两鬓还有了白发,看情况她过得不太舒心。
伊华然微微福了福身,“王夫人。”
他还未与齐方岑大婚,如今的身份还是王婉舒的侄女,行礼是应当的。
王婉舒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急忙掏出帕子擦了擦,道:“姑娘与我的女儿长得很像,一时有些感触,让姑娘见笑了。”
“人之常情,兰清明白。”话虽是这么说,伊华然还是走到上首坐了下来,“夫人坐下说话吧。”
王婉舒在下首坐下,眼睛一直盯着伊华然看。
门外有丫鬟进来,分别给两人上了茶,便又退了出去。
伊华然神色从容,任凭她打量,淡淡地问道:“听世子说,夫人执意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世子可曾同姑娘提过有关前世子妃的事?”
伊华然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世子只说我与世子妃长得很像,其他并未多说。”
王婉舒盯着伊华然,道:“三年前,我还是兵部侍郎的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他们一胎双生,长得很像。”
“一儿一女?”伊华然眉头紧皱,满是困惑地问道:“为何我听说的是双生女?”
“没错,就是一儿一女。”王婉舒看着伊华然的眼神有些空洞,明显是陷入回忆当中,“那年有位高僧在明州宁安寺落脚,有不少人去寺里烧香拜佛,求高僧批字,我也不例外。我给他们兄妹批字,分别是‘命如纸薄’和‘贵不可言’,恰巧我儿经常生病,正对了‘命如纸薄’的命格,我便对此深信不疑,在我们要搬去京都时,将儿子留在了老家,带着女儿进了京都。”
王婉舒的眼睛聚了焦,定定地看着伊华然,想看看他的反应,让她失望的是并未看到自己期望看到的,他的神情告诉她,他在听别人的故事。
“之后呢?”
王婉舒收拾心情,接着说道:“我被贪欲蒙住了双眼,尽全力培养女儿,从小就告诉她要好好努力,长大后便会嫁入皇家。她对此深信不疑,努力地学习琴棋书画,还有女红、茶艺、插花,她样样不差,加上我们不遗余力地给她造势,她终于成了京都百姓口中的第一才女,还因此与平阳王府定下婚约。”
“可惜世子出了事,否则这京都哪个男儿比得过。”伊华然眼中浮现心疼之色。
“是啊,世子样样出挑,奈何天妒英才。”
“夫人还未说,为何坊间皆说您生的是双生女呢。”伊华然将话题拉了回来。
“四年前,辽东传来消息,说世子战死沙场,一代天之骄子陨落。平阳王与王妃悲痛万分,想为世子冥婚,便与我们商量。当时伊新被参,不想得罪平阳王,便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想起了被留在老家的儿子。”
听到这儿,伊华然佯装惊讶地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让他代替你们的女儿出嫁吧?”
王婉舒点点头,道:“你猜得没错。相较于命如纸薄的儿子,我们更看重贵不可言的女儿,反正世子已经死了,他们兄妹又长得很像,只要不脱掉衣服,便不会被人识破。于是,我们便将他接回了伊家,逼着他同意了这桩荒唐事。”
“所以前世子妃竟是男儿身?”伊华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世子……”
王婉舒看着伊华然的眼睛,“姑娘想问世子是否知道此事?”
伊华然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生前掩藏得好,那死后呢?”
“所以世子知道前世子妃是男儿身,那坊间的传闻,世子与世子妃感情深厚,都是假的?那世子为何还要与我大婚?”伊华然的情绪有些激动。
王婉舒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难免失望,他不是,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家破人亡,我才想明白,权势金钱不过是过眼云烟,人才是最重要的,只可惜一切悔之晚矣。”
伊华然没接话,佯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若一切可以重来,我定不会再做这种蠢事。若……他还活着,我也一定倾尽一切去弥补。”
伊华然佯装没听到她说的话,困惑地看过去,问道:“夫人方才说什么?”
王婉舒沉默地看着伊华然,过了好半晌才移开视线,道:“我说我与姑娘有缘,若姑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夫人。”伊华然意兴阑珊地起身,道:“夫人,我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多留了,还请见谅。”
“我也该走了。”王婉舒识趣地起身,道:“明日再过来,送姑娘出嫁。”
“菊香,代我送夫人。”
“是,主子。”
伊华然看着王婉舒离开的背影,讥诮地笑笑,伤害已经造成,后悔又何用。这般惺惺作态,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罢了。
伊华然抬脚出了正厅,径直回了玉桂园。齐方岑见他进来,急忙起身迎了过去,讨好道:“华然,你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来到桌前坐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齐方岑在伊华然身边坐下,道:“那王婉舒都跟你说了什么?”
伊华然如实说道:“说了让我替嫁的事。”
“她怀疑你的身份?”
伊华然点了点头,道:“过来这一路,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齐方岑眉头微蹙,随即问道:“什么漏洞?”
“从百花山回来后,你便对外宣称我伤重,外人不知也就罢了,可王婉舒却知晓我男子的身份,但凡大夫一把脉,就能识破我男子的身份,可平阳王府一直很平静,这就是漏洞所在。”
齐方岑恍然大悟,道:“所以她对此产生了怀疑。”
“只要平阳王府发现我男子的身份,即便为了声誉不敢声张,也会去伊府找他们对峙,可事实却是没有。也就是说你们带回王府的,很有可能是伊清歌,这样即便请大夫诊治,也不会暴露真相,所以平阳王府才一直很平静。”
齐方岑点点头,“没错,这是漏洞。”
伊华然接着分析道:“伊清歌被带回平阳王府,而她的贴身丫鬟却不见了,再加上晴风与我们身形相似,用她帮我脱身,再合适不过。”
“那她试探的结果呢?”
伊华然挑挑眉,道:“若我想演戏,你能分辨得出吗?”
齐方岑果断摇摇头,道:“这般说来,她是无功而返了?”
“不然呢?让我与她母子相认?”伊华然冷笑一声,道:“我这人素来记仇,她以前如何待我,我都记在心里,怎能因她一句悔过就原谅,太便宜她了。”
“你说得对,这种人不值得原谅。”
“临走之前,她说明日来送我出嫁。”
“大婚确实需要娘家人送嫁,王家的人前两日便到了,被我安排在城郊别院,只待明日过来送嫁。”
伊华然点点头,“既然是规矩,那便照做。不过府中这些知晓我男扮女装的下人,嘴巴一定要严,否则定会节外生枝。”
“我明白怎么做,华然放心便是。”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过了今日,便还有两日,还真是有些紧张。”
第145章 大婚
景安二十八年八月初九, 平阳王世子齐方岑大婚,迎娶的是江南富商王家的女儿王兰清。
子时刚过,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因为紧张,伊华然本就睡得很晚, 这才刚睡着就被叫醒,只觉得头昏脑涨。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转头看向身边的床榻,齐方岑昨日便回了平阳王府,说大婚之前新人不能见面。其实若要按规矩来, 距离大婚一个月内,他们都不能见, 可齐方岑压根离不开,若非昨晚柳如珺亲自来寻人, 他还不肯走。
伊华然起身, 打开房门让菊香和兰香进来, 王家来送亲的人, 昨日住在了客院,不过他们都是摆设,做做样子罢了。
菊香手里端着水盆,梅香则拿了洗漱用品, 只待他化完妆,再叫其他人进来侍候。
因为这次的妆不必大动,所以化起来较为简单, 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随后他绕到屏风后面换上中衣,弄好束胸, 这才重新回到梳妆台前,由着菊香和兰香给他梳头。凤冠霞帔披上身,分量十足,便是他一个男子也觉得重,这要是一个弱女子披上身,还要穿上一日,也不知怎么撑过来的。
“主子,王妃来了。”
“王妃?”伊华然有些惊讶地看过去,道:“王妃怎会过来?”
“不止王妃来了,还有许多夫人小姐,说是给您添妆来了。”
“添妆?”伊华然的嫁妆是齐方岑准备的,他就出了个人,“添妆不是娘家人添吗?”
“王妃早就将主子当成自家人,来添妆也没什么不对。”
伊华然急忙起身,想要去迎人,被兰香拦了下来,道:“主子,您今日可是新娘,新郎没到,可不能出这个屋子。”
“还有这回事?”伊华然愣了愣,上次他假扮火凤凰与齐方岑大婚,也没听说还有这规矩。
“自然。”兰香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上次主子与世子大婚没人提醒吗?”
“没有。”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来到门前恭候。
菊香撞了撞兰香的手臂,小声提醒道:“主子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香有些愧疚,道:“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吗?”
“你行事素来比我稳重,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就犯了浑。”
“待大婚结束,我亲自给主子赔罪,你可别说我了。”
两人小声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外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柳如珺,走在她身旁的是齐国公府大房夫人马华珍,以及一众贵妇小姐,她们各个衣着华丽,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王妃,您怎么来了?”
见伊华然站在门口似要出来,柳如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道:“你可莫要出来。”
“王妃放心,方才兰香同我说了,新娘不能出门。”
“兰香说得没错,迎亲这日新郎未来之前,新娘子不能出这道门,不吉利。”
待柳如珺进门,伊华然便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关切地说道:“王妃,您身子还未好全,怎的不在王府歇息?”
“今儿可是你与岑儿大喜的日子,光是想想我这心里就喜滋滋的,哪能睡得着,这不拉着她们陪我过来给你添妆来了。”柳如珺拉着伊华然的手,转头看向身后众人,介绍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还有三舅母,大表姐……”
伊华然一一行礼叫人,礼数做足,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压根不像是商贾之女,让众人看得连连点头,难怪能受柳如珺这般喜欢。
马华珍打量着伊华然,笑着说道:“没想到竟长得这般俊俏,说倾国倾城亦不为过,怪不得岑儿如宝贝般藏着,这换成谁都得藏着。”
“大舅母谬赞了。兰清可比不得大舅母,母妃与兰清经常聊起大舅母,说大舅母当年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光是求亲的公子哥都能绕京都一圈。”
马华珍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王妃也真是,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也跟孩子们提,岂不让人笑话。”
柳如珺接话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大嫂当年确实名冠京都,我至今都好奇,大嫂怎么就看上大哥的。”
“你这话要是被你大哥听了去,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这儿只有咱们娘几个,他们上哪儿听去,除非大嫂学舌。”
“你啊你。”马华珍推了推柳如珺,转头看向伊华然,道:“言归正传,今儿过来是给新娘添妆来了。香兰,把东西拿过来。”
香兰捧着个木匣子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这是些头面首饰,还有两间铺子,说不上贵重,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且收着。”
伊华然瞧了一眼,里面的首饰多是翡翠,品质皆是上等,这一匣子怎么也得值上万两银子,笑着行礼道:“谢大舅母疼惜,兰清愧受。”
有了马华珍带头,接下来众人纷纷拿出添妆的物件,基本是首饰,不过这些人中只有马华珍出手最阔绰。伊华然将东西一一接过,又吩咐人添进嫁妆中,这才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继续梳妆。
他们毕竟不是娘家人,并未待太久,临走之前柳如珺让人拿了苹果过来,亲手交给伊华然,叮嘱道:“这苹果拿好了,切莫弄丢了。”
“母妃放心,我定好好拿着。”
他们走后没多久,王家负责送嫁的人又来了,为首的是王婉舒,在看到装扮好的伊华然后,神情不由一怔,恍惚间想起伊华然替嫁时的情景。
“夫人?”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伊华然忍不住出声叫道。
王婉舒回神,调整脸上的表情,从丫鬟手上接过一个匣子,打开后递给伊华然,道:“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你且拿着。”
伊华然看了过去,匣子里装的都是银票。
“王家的根基在江南,京都并无多少产业,想着你也不去江南,便将一些铺子变卖了,给你添妆,有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伊华然点点头,将匣子接了过来,道:“多谢夫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添妆,多数是些金银首饰,伊华然也是一一收下,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尤其是王家的东西。
王婉舒拉着个青年走了过来,看模样也就刚成年,低垂着头,白皙的脸颊红透,压根不敢看伊华然。
“这是你弟弟,叫王炎冰,待会儿新郎来迎亲,由他背着你上花轿。”
伊华然打量着王炎冰,他的身材不算魁梧,长得却很高,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比他高了半个头。
“那就麻烦炎冰了。”
王炎冰抬头看了他一眼,脸红地说道:“不麻烦,你是我姐,你出嫁,我送你出门是应该的。”
“好。”伊华然客气地笑笑。
这些人都是过客,过了今日,便不再来往,压根不必放在心上。
待王家人后,黄莺领着丫鬟走了进来,伊华然转头看过去,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主子说。”
菊香和兰香看向伊华然,见他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卧房。
“我是你妹,你今日大婚,我怎能不露面。放心,我心里有数,保证他们认不出。”黄莺来到伊华然身边坐下,道:“这边的事我可都听说了,说王妃带着国公府的人过来添妆了,都添了什么?”
“多是首饰,品质都不错,已经添在嫁妆里面了。对了,国公府大房夫人还添了两间铺子。”
“他们可是豪门,能拿出手的东西自然差不了。不过送铺子的确实不多。那王家人呢?”
“王婉舒送了一沓子银票,具体多少我也没数。”伊华然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匣子。
黄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伊华然,伸手将装银票的匣子拿了起来,“送银票好啊,比送首饰好太多了。”
伊华然打开黄莺递过来的小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红宝石戒指,红宝石品质非凡,一瞧就是价值不菲。
“这戒指花了你多少银子?”
“等我结婚,你可是要出嫁妆的,这样一比,这对戒指真是不值一提。”黄莺一边说一边数银票,
伊华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皱眉说道:“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才知道?”黄莺‘嘿嘿’笑了两声,继续数着银票。
伊华然好笑地摇摇头,拿出其中一枚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戒指不错。”
“这可是我亲自画的图纸,当然不错了。”黄莺眉头微蹙,“数到多少来着?五千五还是五千七……”
伊华然提醒道:“五千七。”
“哦哦哦。”黄莺继续低头数银票,数了好一会儿才数完,惊讶道:“哥,她居然给了你五万两,出手可是够阔绰的。”
伊华然仅是瞥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当年他可是从她手里弄来过十万两。
“伊新死了,她的身份一落千丈,如今在王家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五万两与她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哥,她不会还在怀疑你的身份吧。”
“她的儿子已经死了,与我毫无干系。”伊华然不在意地笑笑,道:“在这个世界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人。”
听他这么说,黄莺心里高兴,将匣子盖上,道:“这些就当她给你的补偿,从此以后你们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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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也没错。怨恨一个人费心又费力,实在不值当,最好就是两不相欠。”
黄莺握住伊华然的手,小声问道:“哥,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你真想好了吗?”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坚定地说道:“我想好了,我想与阿岑长相厮守。”
黄莺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哥,你这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伊华然笑着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偏偏长了个恋爱脑呢。你帮我瞧着点,我打个瞌睡,实在太困了!”
黄莺瞧着他头上的凤冠,道:“你这都装扮好了,要怎么睡?”
“自然不能去床上,在这儿打个盹就行。”
黄莺见他眼中有红血丝,不禁有些心疼,道:“那为什么要起这么早?这不是折腾人吗?”
“谁知道呢?”伊华然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便开始打盹。
从天黑等到天亮,不说伊华然熬不住,就连睡了半夜的黄莺都熬不住了,靠在榻上也打起了盹。
守门的丫鬟一边跑,一边喊道:“迎亲队伍来了!”
伊华然被惊醒,差点磕在梳妆台上。黄莺也从榻上猛地坐了起来,弄明白情况后,长出一口气。
菊香见状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摇摇头,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确定妆容并无不妥后,这才放下了心,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辰时中了。”
就现代的计时方式,辰时中是八点,也就是说自他装扮完后,整整在这儿坐了四个小时。
黄莺也是一脸大无语,道:“不是,到底为什么不能多睡会儿,非要这么折腾新娘?”
兰香和菊香对视一眼,解释道:“这是怕中间出现什么意外,能有时间去补救,这才起得早了些。”
那大声嚷嚷的丫鬟跑了进来,道:“主子,迎亲队伍还有两条街就到大门口了。”
“还有两条街。”黄莺看向兰香,吩咐道:“还有时间,去给你家主子拿早膳来。”
兰香一愣,随即为难地说道:“小姐,迎亲队伍马上就到了,这时候用早膳怕是来不及了。况且,万一弄花了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黄莺有些不耐烦,道:“果然不是自己人,就不知道心疼。”
兰香闻言神色一滞,随即说道:“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
黄莺见状越发不耐烦,道:“听不懂人话,让你去,你就去,知道时间紧,还在这儿磨蹭。”
“是,奴婢这就去。”
兰香没敢再耽搁,转身走了出去,黄莺的真实身份,她们不清楚,却知道就连齐方岑都拿她没办法,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就更没辙了。
菊香忍不住替兰香辩解道:“没能早些给主子准备早膳,是奴婢们考虑不周,但兰香和奴婢是主子身边的老人,对主子绝对忠心。”
黄莺还想再说,被伊华然拦了下来,无奈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今日是我大婚的好日子,你也稍微收敛点性子。”
黄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行行行,今天你是新娘,你最大,我听你的。”
“待大婚过后,我的首饰你随便挑,就当作是给你补偿。”
黄莺的眼睛一亮,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我说的,不反悔。”
“那你就等着破产吧。”
黄莺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伊华然,而他身边的人都是齐方岑的人,她担心他们并非真心待他,担心他孤立无援,所以才让自己变得刻薄,只希望他们能因此有所顾忌。
兰香去了厨房,端了一些吃食过来,伊华然和黄莺简单地吃了些,随后又重新涂了口脂,补了补妆,迎亲的队伍才来到大门口。
喜娘给伊华然蒙上了盖头,由王炎冰背着来到大门口,又送上了花轿。
来迎亲的是齐方岑,他戴的依旧是枭的面具,众所周知,他不良于行,自然不能骑马,加之身体病重,不能过来迎亲,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幕。
齐方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伊华然被人背着出门,送上了花轿,紧张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他一夹马腹,马儿就走了出去,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抬着嫁妆,绕着都城走了半圈。来时走半圈,回时走另外半圈,这叫不走回头路。
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了平阳王府,花轿摇摇晃晃,晃得伊华然眼冒金星,成功晕轿了。若非他脸上有妆,此时应该是惨白的一张脸。他脚步虚浮地下了花轿,迈过火盆,这才和齐方岑一起,进了平阳王府。
京都百姓围在王府门前看热闹,就这场大婚议论纷纷。
“你们瞧见了吗?这么多嫁妆,一眼望不到头!”
“是啊,比前世子妃的嫁妆多一倍不止。”
“上次是冥婚,不够隆重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还是冲喜呢。连迎亲都是让人代劳,可见世子是真病得不轻。”
“可怜啊,不会刚嫁进门就成寡妇吧。”
“你这么说,是不想活了吗?”
……
伊华然被拉着来到正厅,因为盖着盖头,他只能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却看不见都有谁。见齐方岑停下,他也停住了脚步,本就头晕目眩,再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就更加难受了。
好在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吉时到,新人行礼。”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虽还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却比方才好得多。伊华然闭了闭眼睛,脑袋有好一会儿的放空,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直到齐方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了神,发现齐方岑已经跪在地上。
伊华然急忙在他身旁跪下,与他一起行了大礼。
“二拜高堂。”
伊华然起身,跟随着齐方岑转身,随即跪在地上,又行了大礼。
“夫妻对拜。”
再起身,再跪下,这次他与齐方岑面对面。
“礼成,送入洞房。”
伊华然在喜娘的搀扶下往里走,径直走到芙蓉园,进了卧房,坐在婚床上。未免引人生疑,齐方岑没有跟进来,毕竟他顶着的是枭的脸。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伊华然掀开盖头瞧了瞧,卧房里只有他自己。他将盖头放到床上,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酸胀的感觉顿时传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竟还有些吃不消,真不知道之前那场大婚,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伊华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应该已是午时,早饭吃得本就不多,这一折腾还真有点饿。他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这里是新房,来人止步!”
“你们是什么人,停下,来人!”
伊华然直觉出了事,快步走到门前,刚要开门就听到一阵打斗声。他思量了思量,并未出去,唯恐这是齐璟的试探,若是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是鸠的说话声,“世子妃不必担忧,门外这些人已经解决了。”
伊华然松了口气,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一口气喝光。
约莫一炷香后,门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见伊华然掀了盖头,正坐在桌前喝茶,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挥了挥手,于海躬身退出卧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齐方岑起身,“华然,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伊华然看了看桌上的酒壶,道:“我不能喝酒,你忘了?”
“酒壶里是清水,我们总要走完仪式,才算完婚。”齐方岑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伊华然,一杯自己端了起来。
伊华然接过酒杯,与齐方岑喝了交杯酒,他将酒杯放下,指了指头上的凤冠,道:“现在能把头上这些东西取下来了吗?”
“我来帮你取。”
齐方岑绕到伊华然身后,小心翼翼地将他头上的头饰,一样一样取下来,大大小小几十个,几乎将整张桌子摆满。
齐方岑从身后拥住他的身子,心疼道:“华然,辛苦了。”
伊华然转头看他,道:“确实辛苦,我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我帮你捏捏。”齐方岑说着便给他捏起了肩膀。
“嗯,对,就是这儿,力道再重些。”伊华然闭着眼睛享受着齐方岑的按摩。
“华然,把衣服脱了,去床上躺着吧,按起来更舒服。”
伊华然点点头,脱掉身上的嫁衣,转身上床,趴在了枕头上。最初的按摩很正常,可越按越不对劲儿,齐方岑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背上游走,紧接着细碎的吻落下,让他的身子一僵,轻易勾起他的欲/望。
伊华然翻身,将齐方岑压在身下,哑着嗓子问道:“应该没人进得来吧。”
齐方岑揽住伊华然的脖子,“只有你我。”
伊华然没再多说,俯身吻上了他的唇,为了筹备大婚,齐方岑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两人日日同床共枕,却也有几日不曾行房,如今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床帐晃动不停,如狂风吹过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绣在上面的荷花变得生动,好似活了一般。红烛摇曳,被火焰烧得透明,一点点积蓄、满溢、流下,伴随着齐方岑高亢又放肆的声音。
天渐渐黑了下来,齐方岑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软软地搭在伊华然的腰上,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嗓子哑了,几乎说不出话,只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其中哀求的意味显而易见。
伊华然在他唇上吻了吻,哄道:“再忍忍,马上就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齐方岑以为自己会死在床上时,伊华然终于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身上,轻声说道:“阿岑,我爱你。”
昏昏沉沉的齐方岑听到他的话,清醒了几分,勉强睁开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亲,无声说道:“我也爱你。”
伊华然心疼道:“睡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齐方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伊华然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下了床,让人备水沐浴。齐方岑累极了,直到伊华然给他清理完,也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恢复了意识。
第146章 蜜月之后
新婚燕尔, 两人如胶似漆,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能有十三个时辰黏在一起。伊华然问过齐方岑, 大婚那日是谁闯进了院子,齐方岑说是齐方玖的人, 着实让他有些意外,搞不明白自己与他压根没什么接触,他怎么就对自己这般执着。
伊华然喜欢之前住的宅子, 两人禀告柳如珺后,与新婚第三日,借着回门的由头搬了回去。柳如珺这次经历过生死, 也终于明白什么对她最重要,与齐恒的感情越发好了, 也想一心扑在齐恒身上,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两座府邸距离不远, 何时想见了, 知会一声便可。
不过再见了伊明阳后, 柳如珺彻底沦陷了,对伊明阳是千般宠万般爱,就连齐恒都排在了后面。齐方岑本就不喜欢伊明阳,小屁孩黏伊华然黏得厉害, 趁机让柳如珺将人带回王府养着。
黄莺知道后,跟齐方岑打了一架,两人动手都很有分寸, 为了瞒过伊华然,专往看不见的地方招呼, 打得龇牙咧嘴,却憋着不喊痛,很有默契地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伊华然还是和齐方岑一起沐浴时发现的,得知后气不打一处来。当晚,齐方岑便被赶到了榻上,一睡就是三天。
第四天晚上,齐方岑实在受不住,用尽浑身解数勾引伊华然,最后如愿上了床,而之后的两日他只能趴在床上。黄莺得知消息,狠狠嘲笑了他一番,被他一句‘单身狗’给打了回去。
自他们大婚后,有不少人给他下帖子,邀请他参加各种宴会,都被他以世子病重需要照顾为由给拒绝了。直到收到宫中的请帖,德妃王玉书亲自给他下的帖子,他便知道这次推不掉了。
自齐方玖被放出来后,齐璟又将王玉书的分位提了上去,如今依旧是德妃。
“不去。”一看是王玉书下的帖子,齐方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伊华然眉头微蹙,提醒道:“如今齐方玖可是唯一的太子人选,德妃是他母妃,也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宫妃,不去不好。”
“这明显是齐方玖的主意。这段时日他想方设法要见你,都被我拦了下来,这才让德妃设了赏花宴。”在齐方岑眼中,齐方玖就是那个他最需要防备的人。
伊华然对此也很是无奈,道:“以后总归是要见人。与其这么躲着,还不如瞧瞧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华然,那是皇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万一你男子的身份暴露了,那可是欺君之罪,这可是送上门的把柄。”
伊华然认同地点点头,“可若是直接拒绝,会让人以为我不识抬举,传到皇上耳中,怕又是一桩麻烦。”
齐方岑思量了思量,道:“先不忙决定,待我回去问问母妃。”
“好,那我等你回来再决定。”
齐方岑回了平阳王府,询问了柳如珺的意见,柳如珺直言道:“不想去便不去,丈夫病重,作为发妻侍候在侧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
“那德妃那边……”
“我去便是,索性我身子已经大好,也是时候出去转转了。”
齐方岑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辛苦母妃了。”
三日后,柳如珺代替伊华然去参加了赏花宴,王玉书见来的是她,虽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柳如珺是平阳王妃,身份比伊华然贵重得多,她能过来,已说明平阳王府对此次赏花宴的重视。
柳如珺赔礼道:“娘娘见谅啊,岑儿身子不好,身边离不了人,兰清实在脱不开身,便由我来代替她参加赏花宴。”
“王妃能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本宫原本是想给王妃下帖子,就怕王妃的身子没好,这才转而给了世子妃。”王玉书配合地解释了两句,“也是本宫思虑不周,光想着让大家伙见见世子妃的庐山真面目,没有考虑到世子的身子,王妃莫要怪本宫才好。”
“娘娘说得哪里话,娘娘能想着兰清,我心里感激。”柳如珺本就是国公府的女儿,后又嫁给齐恒,做了平阳王妃,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这些贵妇小姐,应付起来信手拈来。
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王玉书帮着齐方玖拉拢朝臣的手段,能来这里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和女儿,拉拢了她们,也就相当于拉拢了那些朝臣。
王玉书微笑地看着花园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贵女,道:“王妃既然来了,就帮本宫参谋参谋,挑选两个合心意的,给骁王做侧妃,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娘娘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尽全力帮忙。”
话是这么说,柳如珺却并未打算掺和此事,赏花宴开始没多久,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隐在暗处的齐方玖没见到想见的人,又平白多了两个侧妃,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招呼都没打,便离开了皇宫。
乾坤宫,齐璟披着件外衣,靠坐在榻上看着奏折,明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放到榻上的矮桌上。
齐璟放下手里的奏折,端起茶杯吹了吹,随即喝了一口,道:“那边可散了?”
“回皇上,还没散。”
“哼,朕还没死呢,他们便做得这般明目张胆,心里怕是在巴望着朕早点死吧。”齐璟气得咳了起来。
“皇上,您息怒。”明福又将茶杯递了过去。
齐璟摆摆手,道:“明福你说,他是不是仗着自己是继任太子的唯一人选,便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明福一个奴才,就算再有权势,那也只是个奴才,哪敢妄议主子,躬身说道:“皇上,许是骁王身边有那不知好歹之人。”
齐璟哪能不明白明福怎么想,冷哼一声,却并未责怪,道:“去把齐方宇放出来,送去城郊的皇庄。”
“是,皇上。”
制衡之术是帝王心术的常用手段,让手底下的人斗得死去活来,这样他便能稳坐钓鱼台。
“齐方宇被放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时,伊华然有些惊讶。
“被送去了城郊皇庄。”齐方岑点点头,冷笑道:“齐方玖最近太活跃,皇上是要他知道,并非只有他一个太子人选。”
伊华然笑了笑,“这就是帝王心术,不管这人以前做过什么,只要用得着,他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
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身子,下巴搭在他肩上,道:“有了齐方宇这个威胁,齐方玖就没时间窥探你了。”
伊华然刚要说话,就瞥见鱼漂动了,急忙去拉鱼竿,道:“有鱼,快起来。”
齐方岑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渔网,将鱼罩进网里,道:“华然,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为何半晌我也钓不到一条鱼,而你都钓四五条了。”
“是你不够专心。”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你问问自己,眼睛在鱼漂上吗?”
齐方岑将鱼倒进水桶,凑到伊华然身边,毫不心虚地说道:“鱼漂哪有华然好看。”
经过这段时日的日夜相对,伊华然已经对他的没脸没皮免疫了,道:“你这样怎么钓得到鱼?”
“钓不到就钓不到,反正有华然在,想吃多少鱼,就能吃多少。”齐方岑说着在伊华然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黄莺日常被塞狗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某些人真是没脸没皮。”
齐方岑瞥了她一眼,又在伊华然脸上亲了一口,反唇相讥道:“某些单身狗心眼就是小,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
见两人又要掐架,伊华然及时阻止,道:“你们俩晚上还想不想吃饭?”
黄莺瞪了齐方岑一眼,刚要说话便看到自己的鱼漂动了,急忙往上拉,只见一条足有四五斤的鲤鱼被拉出水面,不停地扑腾着。伊华然见状急忙起身,拿着渔网走了过去,将鱼罩进网里。
黄莺兴奋地笑着说道:“哈哈,我也钓到了,还是这么大的鱼,晚上我要吃烤鱼!”
伊华然将鱼放进黄莺身边的水桶,道:“这鱼个头确实不小,比我钓的大不少呢,晚上就做这一条吧,我桶里的都放回去。”
黄莺阴阳怪气道:“这可是我钓的鱼,某些人好意思吃吗?”
齐方岑脸色一僵,不服气地说道:“钓鱼而已,跟谁不会似的。某些人瞧着吧,我定钓一条大鱼出来。”
伊华然见状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真是拿这两人没辙,只要凑到一块,智商什么就都丢了,只剩下争强好胜,幼稚得没眼看。
齐方岑这次专心钓鱼,也不知怎的,黄莺和伊华然又接连钓上好几条,他那边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彻底黑下来。
黄莺第一次赢得这么彻底,甭提多得意,“某些人刚才怎么说的,‘钓鱼而已,跟谁不会似的。某些人瞧着吧,我定钓一条大鱼出来’,结果呢,别说大鱼了,连一条鱼苗都没钓到,哈哈。”
齐方岑的脸色黑如锅底,不理会天已经黑了,坚持要钓上一条鱼,就连伊华然劝说都没有。伊华然无奈,只得陪着,直到黄莺过来叫两人吃饭,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伊华然握住齐方岑拿鱼竿的手,将他拢在怀里。齐方岑转头看过去,被伊华然亲了一口,心中的执拗散了,放松身体靠着,没多大会儿的工夫,鱼漂便动了,他钓上来今日第一条鱼,还是一条红色的锦鲤。
齐方岑看都没看钓上来的鱼,转头吻上伊华然的唇,唇齿交缠间,细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华然,有你是我的幸运!”
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秋高气爽的日子刚过,便开始漫天飘雪,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寥寥,脚步飞快,只想着办完事,赶紧回家取暖。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雪中赏梅别有一番韵味,伊华然手上抱着手炉,正在梅林里漫步。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伊华然转头看去,黄莺正快步走过来,眉头紧皱,面色不善。
伊华然见状微微挑了挑眉,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黄莺拉着伊华然大步走向一边,不忘回头看向菊香和兰香,警告道:“你们别跟着。”
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满心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黄莺停下脚步,伊华然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黄莺问道:“哥,你知不知道皇上要给齐方岑赐婚的事?”
“赐婚?”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听说的?”
“今儿我去浮香阁听那些官家小姐说的,还说齐方岑已经答应赐婚。”
“阿岑没跟我说起过。”
见伊华然变了脸色,黄莺气愤道:“我就知道那个混账靠不住。你们这才大婚多久,他就想着纳妾了,真是个王八蛋。”
“他不告诉我,应该有他的理由,答应赐婚也应该是权宜之计。”话是这么说,可伊华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黄莺听得眉头直皱,道:“哥,在这种事上你可不能犯糊涂,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或者苦衷,他纳妾就是对你们感情不忠,这样的渣男配不上你。”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气进入身体,竟感觉刺的肺腑有些疼,道:“你也清楚他要走的路,皇上对他多有猜忌,他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皇上赐婚,他不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是死罪,他也是逼不得已。”
“狗屁的逼不得已。”黄莺难得地爆了粗口,“我最看不起男人用逼不得已、逢场作戏当出轨的借口,说到底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没把伴侣放在心上。”
伊华然努力平复心情,道:“可能他不知该怎么跟我开口吧,你先别着急,等他向我坦白,我们再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哥,在出轨这件事上,你要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否则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到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是你。”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刚才还在主动给他找借口,你让我怎么放心?哥,恋爱脑真的是病,咱不当那种蠢人,该放手就放手,下一个更好。”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道:“回吧,外面太冷了。”
黄莺还想再说,伊华然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疼地叹了口气。
伊华然回到玉桂园,半靠在软榻上看书,眼睛盯着书上的文字,脑子里却闪过这些时日与齐方岑相处的点点滴滴,大婚后的每一日都是甜蜜的,就像泡在蜜罐里,只是越是甜蜜,就越无法接受失去。就像现在,明明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就开始疼了起来。
‘吱呀’,房门被推开,伊华然下意识地抬头,齐方岑从外面走了进来,裹挟着凛冽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华然,我回来了。”齐方岑笑着朝他走过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可真冷啊!”
伊华然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道:“喝点暖暖身子。”
“还是华然心疼我。”齐方岑捧起茶杯喝了两口,随即便感觉冷掉的身子暖了起来。
伊华然试探道:“这两日你常回王府,可是有事发生?”
齐方岑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华然不必担忧。”
伊华然压下心里泛起的苦涩,若无其事地问道:“真没事?若有事,你可不许瞒我。”
“放心,真没事,就算有事,我也能处理好。”齐方岑在伊华然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身子,道:“华然可是怪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少了?”
伊华然的心沉到谷底,深吸一口气,道:“不是。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只是不想你有事瞒我。”
齐方岑察觉伊华然的情绪不对,有些担忧地问道:“华然,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伊华然摇摇头,垂下视线,藏起眼底的失望。
“最近确实有些忙,不过也就忙这一阵儿,等过了这一阵儿,我就有空闲了,到时候再好好陪你。”
“好。”
下午,齐方岑又出了宅子,得了消息后,黄莺来找伊华然,问道:“他和你坦白了吗?”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再三追问,有没有事瞒着我,他都说没有。”
“王八蛋!”黄莺眉头皱紧,脸上尽是愤怒,道:“如果不是今天我突然想去逛街,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倒是会瞒。”
伊华然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他已经答应赐婚,是真的吗?”
“那些人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确定。我们身边可都是他的人,如果我们派人去打听,那就相当于告诉他,我们知道了这件事,该怎么传信回来,还不是他说了算。”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你去把老余找来。”
“对,我怎么把老余给忘了,我这就去叫他。”黄莺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余明磊便被叫了过来,伊华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让他出府打听消息。余明磊应声,很快便出了宅子。
临近傍晚,余明磊回来了,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踌躇了一阵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伊华然急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又将手炉递了过去,关切道:“赶紧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余明磊端着茶杯喝了几口,道:“公子,我打听清楚了,确实有赐婚这件事,皇上要给世子和谢大将军的妹妹赐婚。”
“谢婉儿?”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蹙起眉头,道:“皇上素来忌惮阿岑,几乎成了心病,为何还要将他和谢集捆绑?这与阿岑来说,可是如虎添翼啊。”
“正是如此,他才同意赐婚。”黄莺接话道:“说到底权势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伊华然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余明磊,道:“阿岑可曾答应赐婚?”
余明磊如实说道:“世子未答应,也未拒绝。”
“谢集素来疼爱妹妹,若非对她未来的夫婿十分挑剔,也不至于她十九岁还不成婚,可如今却甘愿送妹妹进平阳王府,嫁给一个不良于行又已大婚的有妇之夫。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余明磊犹豫片刻,道:“皇上赐婚,许以谢小姐平妻之位。”
“平妻?”伊华然的心骤然紧缩,疼得厉害,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还敢娶平妻!”黄莺被气得脸色铁青,转头看向伊华然,“哥,没什么好说的,你跟他和离,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回山庄。”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我想听他亲口说。”
“哥,他这人素来诡计多端,你……”
“黄莺。”伊华然打断她的话,道:“就算要走,总要问清楚再走,我不想留下遗憾。”
黄莺沉默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行,你问可以,千万别犯恋爱脑,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嗯,你们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晚齐方岑很晚才回来,以为他睡了,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一如既往地钻进他怀里。伊华然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第二天齐方岑很早便起了身,还说中午不回来用饭,伊华然想要说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伊华然心中满是苦涩,原来他也是胆小鬼,一个问题而已,竟问不出口,唯恐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心里有些闷,也不知怎么想的,伊华然主动喝了些酒,只是他并未如以往那般失去意识,心里有些奇怪,还有些忐忑,迫切地想见齐方岑,便借着酒劲回了平阳王府。伊华然来到书房门前,拦住了想要通报的侍从,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伊华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说道:“华然,你怎么来了?”
伊华然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坐到了他轮椅上,将他困在狭小的空间内。随着他的靠近,齐方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身体本能地一僵,问道:“怎么是你,华然呢?”
伊华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慢慢靠近,道:“听闻皇上要给世子赐婚?世子还答应了。”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伊华然那般反常,原来是他听说了赐婚的事,他以为自己要背弃,所以才喝了酒。
“华然误会了,那只是权宜之计。皇上赐婚也只是试探,他不可能真的将谢集的妹妹赐给我。”酒香一阵阵钻进鼻子,那三个月的记忆死灰复燃,齐方岑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身体竟羞耻地起了反应。
“是我没有喂饱你?嗯?”
伊华然的尾音上扬,带着十足危险的意味,齐方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身子,道:“这是在书房,还是白日……”
话还未说完,双手便被扣住,带着酒香的唇便吻了上来,本就有了反应的齐方岑顿时一败涂地,理智就好似飞到高空却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飞到了何处,身体本能地迎合着。
齐方岑被拉了起来,身子靠在书桌上,好似不满意这样的位置,伊华然微微蹙眉,又让他背过身去,从身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岑,把腿打开。”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神志不清的齐方岑下意识地配合着,脑海中有浮现一丝疑惑,却在突如其来的快感淹没。他忍不住叫出声,却被伊华然捂住嘴巴,“忍着,不许叫,这是惩罚。”
第147章 丧礼
从书房到卧房, 伊华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无视齐方岑的求饶,生生折腾到他昏过去才停下来。明明他有着意识, 却控制不住身体,让他心里有些恐慌, 不过疲惫并未让他恐慌多久,给齐方岑清理完后,躺上床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齐方岑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尤其是双腿, 后面还火辣辣地疼,随后又感觉到有视线投注在身上, 便睁开眼睛看过去。
伊华然靠在床头,垂眸看着齐方岑, “醒了?”
齐方岑想要转身, 却疼得皱紧了眉头, 抬眸看去, 试探地唤道:“华然?”
瞧着他苍白的脸色,伊华然有些心疼,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阿岑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
齐方岑想要撑起身子, 却以失败而告终,以往这时,伊华然总会心疼地替他按摩, 可如今他竟只是看着,可见他将赐婚的事当了真。
一阵恐慌席卷而来, 他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急忙解释道:“华然,你误会了,我并未答应赐婚,你了解谢集,他那么爱他妹妹,怎么可能同意这场赐婚。”
“为何瞒着我?”伊华然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我怕你多想。”齐方岑小心翼翼地看着伊华然,道:“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想着自己能解决,待事情解决以后再向你坦白,这才没告诉你。”
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冷冷清清,道:“那是否我觉得自己能解决的事,便不告诉你,即便这件事与你有关。”
齐方岑见状心里更慌了,“华然,我错了,保证下不为例!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伊华然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齐方岑越看心里越慌,忍不住抱紧他的身子,“华然,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只求你别再离开我,我真的受不住!”
伊华然任由他抱着,冷淡的眼神也缓和下来,只是得让他长长记性,否则以后还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你可知当我从旁人口中得知,你答应赐婚时是何种感受?”
“我没有。”齐方岑急忙否认,道:“华然,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我保证以后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你。”
“我不止一次想,之前的一年又是你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我们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伊华然自顾自地说道。
“不是的。”齐方岑忙不迭地否认,伸手捧住他的脸,虔诚地说道:“华然,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我想过放手,与你和离,也想过……”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去,这个吻一触即分,只为打断他的话,他红着眼睛看他,斩钉截铁道:“我们不和离!你想也不要想!”
伊华然与他对视,却没有说话。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蓄满泪水,执拗道:“伊华然,你怎么欺负我都成,就是不能离开我,我们已经大婚了,你不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
看着他两眼含泪、忐忑不安的模样,伊华然心里一阵阵发紧,在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时,彻底装不下去了,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摇摇头,“不敢了。”
伊华然到底还是松了口,“那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我们便和离,以后各过各的。”
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道:“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我们不和离,你也别想离开我。”
伊华然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方才说那些话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感情真是磨人的东西。
见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伊华然出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这场赐婚是皇上的试探,他在试探谢集的忠心,也再试探我的野心。我之前没有拒绝,是在向皇上表明态度,纵然我再不愿,也不会违抗皇命,因为这场赐婚只能由谢集来拒绝。”
“这般说来,皇上对谢集起了疑心,这是为何?”
齐方岑摇摇头,道:“许是之前行事不慎露了破绽吧。”
因为谢信的原因,谢集对齐方岑多有关注,之后齐方岑又多方拉拢,最后还是将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枭的身子不能再拖了,不如假死脱身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齐方岑眼睛一亮,道:“华然,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看他高兴,伊华然配合地点点头,道:“老余曾给过我假死药,服下后气息微弱,微不可察,只要在三日内服下解药,便不会有事。”
“假死药?”齐方岑警惕地撑起身子,看着伊华然的眼睛,道:“老余为何要研制假死药?是为了应付我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齐方岑下意识回答,只是在伊华然开口时,又捂住了他的嘴巴,“别说,我不想听了。”
伊华然拉开齐方岑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若放在以前,我不会问你缘由,在确认这件事属实后,便会收拾东西离开。至于和离,根本没必要,便是这京都又有几人知道我们是夫妻。”
“华然……”
“你听我把话说完。”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接着说道:“只是我没那么做,因为我爱你,不想轻易放弃这份感情,所以才会过来问你,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听到伊华然说出‘我爱你’时,齐方岑没出息地掉下泪来,紧紧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身上,“华然,我错了,是我犯糊涂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你别生我气,可好?”
“嗯。”伊华然伸手环住他的身子,轻轻应了一声。
下午,伊华然回了宅子,黄莺得了信儿,又急匆匆来见他,道:“哥,怎么样了?你什么打算?”
“他向我坦白了,这场赐婚是皇上对他的试探,压根成不了,所以他才未对我说。”
“哥信了?”黄莺眉头紧皱。
伊华然清楚她在担心什么,道:“你哥不傻,仔细想想便知他说的是真话。你放心,他有意隐瞒我这事,我已经惩罚过了。”
“这么说你们俩和好了?”
“嗯。”伊华然将两人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以免黄莺露出破绽。
黄莺听后,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招金蝉脱壳玩得挺好。”
“这样赐婚的事便能迎刃而解,也能让皇上放松警惕。”
黄莺犹豫了犹豫,道:“那齐方晴是不是也该露面了?”
“若你回去,我们想要来往,怕是难了。”
“我知道。”黄莺笑了笑,道:“我只有恢复了身份,才能更好地帮你,况且这种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
伊华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真正要防的是齐方岑,她想做他的后盾。
“那我们商议一下,要如何顺理成章地被找回来。”
“好。”黄莺松了口气。
十月二十九,成亲不满三个月的平阳王世子突然病重,太医请了一波又一波,依旧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病情,整座王府陷入愁云惨淡之中。
芙蓉园卧房内,吴恩成正在给枭把脉,床前还站着三个太医,个个面色凝重。柳如珺一脸憔悴地靠在榻上,齐恒陪在她身边,伊华然则侍立在一旁。
见吴恩成收回手,柳如珺急忙坐直身子,问道:“吴太医,世子怎么样了?”
吴恩成沉沉地叹了口气,道:“王妃,世子体内的毒素渗入了肺腑,现下已药石罔顾,下官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柳如珺闻言红了眼眶,希冀地看向其他三位太医,道:“那张太医、王太医、刘太医,你们怎么说?”
三位太医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怎会如此?”柳如珺起身走到床前,哭着说道:“岑儿,你醒醒,岑儿……”
柳如珺两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往后倒去,好在齐恒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焦急地喊道:“王妃!太医,快给王妃看诊!”
齐恒将柳如珺抱起,安置在软榻上,吴恩成上前为其把脉,道:“王爷,王妃本就有心疾,如今又急火攻心,还需好生静养才行。”
齐恒看向吴恩成,径直问道:“世子当真无药可医了?”
“王爷,下官医术浅薄,实在束手无策,还请恕罪。”
“世子若是有事,那王妃……”齐恒说着,红了眼眶。
吴恩成看看房中的三人,怜悯地叹了口气,道:“王爷,下官去开药,就不打扰了。”
齐恒点点头,颓丧地坐到榻上,挺直的腰背垮了下来,好似老了十几岁。伊华然则坐在床边,泪眼涟涟,哭得眼睛都肿了。
四位太医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卧房。吴恩成开完药方后,便直接进了宫,向齐璟回禀。
“回皇上,世子不成了,也就这一两日的事。”
齐璟眉头微蹙,道:“怎会如此突然?”
吴恩成答道:“世子体内的毒早已渗入肺腑,加之又受了风寒,思虑过重,这病便来得又急又凶,如今世子的五脏皆已衰竭,已是药石罔顾。”
齐璟接着问道:“是否有作假的可能?”
吴恩成被问得一怔,随即斩钉截铁道:“此等脉象,绝无作假的可能,微臣等四人皆是如此诊断,可用项上人头担保。”
“思虑过重。”齐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朕本想给他配个良缘,不承想竟适得其反。”
吴恩成没接话,躬身站在一旁。
齐璟瞥了他一眼,道:“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齐璟看向明福,道:“去御药房拿些药材,送去平阳王府。”
“是,皇上。”明福应声,躬身退出御书房。
十一月初一,平阳王世子薨,平阳王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平阳王日夜陪在王妃身边,世子的丧事便落在了伊华然身上。
被保护得很好的伊华然开始抛头露面,对他窥视已久的齐方玖终于得偿所愿,在去平阳王府吊唁时,见到了披麻戴孝的伊华然。俗话说‘人若俏,一身孝’,伊华然本就貌美,如今穿着一身孝衣,更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他不由想起那年枫林中遇到的人,也是这般一下子撞进他的心里,成了他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人。
德信见齐方玖瞧着伊华然发痴,急忙上前小声叫道:“主子。”
齐方玖猛地回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口,他的心在狂跳,一如当年那般。他强忍着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给齐方岑上了香,随即迫不及待地走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他过来,福了福身,道:“妾身见过王爷。”
“嫂嫂不必多礼。”齐方玖伸手去扶,被伊华然躲了过去。他讪讪地收回手,道:“人死不能复生,嫂嫂还需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多谢王爷关心。”伊华然难掩悲伤之色,明显不想多言。
“世子之所以英年早逝,是为国征战所致,我等皆敬佩于他,若嫂嫂有何难处,直接开口便可,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谢王爷好意。”伊华然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王爷,妾身还得招待来往宾客,便不奉陪了。”
看着他哭红的眼睛,齐方玖不由心疼万分,道:“嫂嫂自便。”
齐方岑病逝,丧礼由伊华然操办的消息一出,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其中便有之前邀请被拒绝的贵妇小姐,在她们想来,他一个商户之女,竟敢拒绝她们的邀请,那就是不识抬举。以前有王府给他撑腰,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如今平阳王世子病逝,昭示着平阳王府走向衰败,待平阳王和王妃过世,那平阳王府就是个空壳子,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她们还觉得他一个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平阳王病得不轻,才将这么大的事交给他来办。
可事实却打了她们的脸,从世子病逝到丧礼举行,伊华然将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风范,不见丝毫小家子气。丧礼举行得隆重而盛大,既维护了平阳王府的威严,也全了平阳王世子的体面,甚至为伊华然打下了名声。自此之后,京都上层的圈子,无人再拿他商贾之女的身份说事。
丧礼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出走许久的公主被寻了回来,瞧那模样,脸色蜡黄,身形消瘦,明显是受了不少苦。吃瓜群众本以为齐璟会大怒,没想到黄莺进宫后,他也只是训斥了几句,便放她回了公主府,出宫时还带走了不少赏赐,让一众想要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大跌眼镜,足以证明齐璟对这个公主的宠爱。
事实上,齐璟本打算重重处罚黄莺,瞧见了黄莺带回来的东西后,这才改变了态度。黄莺带回来的是天山雪莲,世上难寻,是齐方岑的珍藏,被伊华然要过来给了黄,就是为了应对齐璟。她说虽然母妃和皇兄算计她,她还是不能不管他们,想为他们赎罪。听闻天山雪莲对齐璟的病有用,她在外流浪的这两年,便一直在寻找,为此受了不少苦。齐璟听后大受感动,不仅没问罪,还赏了她不少好东西,更是给了她封号‘晴岚’。有了封号,便意味着有了封地,还是江南富庶之地,这一株雪莲花的可真值。
丧礼顺利结束,伊华然并未搬回宅子,而是留在了平阳王府,对外说是为了照顾病倒的柳如珺。
帘子被掀开,伊华然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件素色的斗篷。齐方岑急忙迎过去,帮他解下披风,挂在屏风上,又上前握紧他的手,放在胸口暖着,“华然,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伊华然很享受齐方岑的照顾,任由他帮着自己暖手,道:“确实有些忙,不过我又不是女子,身子没那么弱。”
齐方岑伸手摸摸他的脸,心疼道:“你都累瘦了。”
伊华然挑挑眉,道:“心疼我?”
齐方岑点点头,“心疼。”
伊华然眼含笑意,“那还不安排端茶倒水、揉肩捶腿一条龙服务?”
虽然不太明白一条龙服务是什么意思,但齐方岑听懂了前半句,急忙拉着伊华然来到软榻前坐下,道:“华然坐,我去给你泡茶。”
伊华然在软榻上坐下,看着他在面前忙活。齐方岑将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待他伸手接过去,便拖鞋上榻,给伊华然揉起了肩。
“华然,力道怎么样?”
“再重一些。”
“那这样呢,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刚好。”
捏完肩,又捶腿,堂堂平阳王世子,生生变成了殷勤讨好主子的小厮。
伊华然是真的累了,靠在软榻上竟直接睡了过去。齐方岑的动作放轻,拿起旁边的锦被给他盖上,随后坐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让他睡得舒服些。伊华然能意识到齐方岑做了什么,只是太累不想动,便由着他,沉沉睡去。
自丧礼结束后,伊华然便未出过王府,毕竟是新丧,也没谁会上门找不痛快,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不过齐方玖除外,自他见了伊华然,仿佛像是丢了魂,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可他是平阳王府世子妃,又值新丧,压根没机会再见他,急得他吃不下睡不着,竟病倒了。
郑玉娇瞧吴恩成把完脉,急忙出声问道:“太医,王爷这是得了什么病症,严不严重?”
吴恩成沉吟片刻,道:“回王妃,王爷只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风寒?”郑玉娇眉头微蹙,道:“可王爷最近睡不安寝食不下咽,怎会只是风寒?”
“本王就是受了风寒才食欲不振,太医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齐方玖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否则定会惹齐璟不快,郑玉娇这般究根结底地问,难免会引人怀疑,本就对她不喜,现在只觉得更加厌烦。
郑玉娇脸色一僵,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齐方玖是真的没把她放在心上,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我只是担心王爷的身子,并非质疑太医的医术。”
齐方玖丝毫没意识到不对,道:“行了,赶紧回去吧,本王需要静养,无事别过来打扰。”
“那王爷好生歇息,妾身告退。”郑玉娇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连行礼都忘了,转身就出了卧房。
吴恩成脸色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道:“下官去开药,王爷静心养病,切莫太过操劳。”
“吴太医,父王身体不好,又日理万机,本王病倒的事,便不要烦忧他老人家了。”
吴恩成明白齐方玖这是在敲打他,道:“王爷一片孝心,感天动地!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齐方玖满意地点点头,“下去开药吧。”
“是,下官告退。”
吴恩成开完药,德信还给了他一笔封口费,他千恩万谢地出了王府,却直接进了皇宫,将此事如实地禀告了齐璟。
“思虑过重?”齐璟听后冷哼了一声,“他又在算计什么?”
吴恩成清楚齐璟这话不是在问他,只躬身站在一旁不接话。
齐璟沉默片刻,道:“退下吧。”
“是,下官告退。”吴恩成躬身退出乾坤宫。
齐璟看向明福,道:“你说他因何思虑过重?”
明福嘴角勾起苦笑,道:“奴才愚笨,皇上恕罪。”
齐璟冷哼一声,道:“你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皇上,奴才确实不知,只是觉着公主回来了,王爷却病倒了……”
明福并未把话说完,齐璟却听明白了,道:“哼,生儿子有何用,成日里除了算计就是算计,恨不能朕早点死。”
“皇上,奴才听太医说,公主身上有不少伤,有的伤口还留了疤。足见公主对您的孝心,真是让奴才羡慕。”
“留疤了?”齐璟眉头蹙起,道:“可有办法消除?”
“那疤时间太长,消不了了。”
齐璟眼中闪过心疼,吩咐道:“前些日子江南上供了一批浮云锦,你挑几匹给晴儿送去。”
“是,奴才这就去。”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就来到了腊月,伊华然罕见地出了王府,因为操办丧礼,又值新丧,许多视线都盯着平阳王府,他们大婚一百天的纪念日也没能过。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伊华然想去莹华楼瞧瞧有没有好料子,给齐方岑做个像样的礼物。
说来惭愧,他和齐方岑纠缠这么久,还真没送他一件像样的礼物,想着这次怎么也得给他一个惊喜。虽然莹华楼是平阳王府的产业,可如今他们已经大婚,他也算是莹华楼的老板,拿些料子做礼物也无可厚非。
马车停在莹华楼门口,菊香率先走出车厢,在外打着帘子,伊华然随后走出来,在兰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张华提前得了信儿,此时正在门外等着,见伊华然下了车,急忙走上前,行礼道:“张华见过夫人。”
伊华然打量着他,出声说道:“不必多礼。”
“谢夫人。”张华起了身,笑着说道:“夫人,外面太冷,咱们还是里面说话吧。”
伊华然应声,跟着张华进了莹华楼,直接去了后院的厢房。
伊华然开门见山地问道:“最近店里可有好的翡翠料子?”
“夫人来得巧,前些时日刚送来一批料子,确实开出几块上好的翡翠,我这就去给夫人拿来。”
“好。”
伊华然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伊华然看向菊香,道:“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是,奴婢这就去。”
第148章 纠缠
齐方玖在平阳王府外布置了人手, 但凡王府有人出入,便会有人被跟上,若出府的确定是伊华然, 便即刻回去禀告。齐方玖在得知伊华然出府后,便不顾自己还在病中, 撑着身子出了王府,径直来到了莹华楼。他清楚这里是平阳王府的产业,在确定伊华然未在楼里, 便知他在后院,于是便想闯进来,被张华拦了下来。
“王爷留步, 后院不对外开放,若是王爷有何需要, 直接上三楼便可,那里会有人尽心侍候王爷。”
齐方玖耐着性子说道:“听闻世子妃来了, 本王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齐方岑特意叮嘱过, 禁止齐方玖接近伊华然, 张华是齐方岑的心腹, 自然清楚个中缘由,尤其是今日见了伊华然后,这样的美貌和气质,无论谁见了都会倾心, 难怪齐方玖这么多年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王爷,世子妃是来查账的,不方便见外客, 还请王爷见谅。”
齐方玖心中不悦,却不得不强压下情绪, 不能给伊华然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去通禀一声,便说本王有事要与世子妃商议。”
张华能在莹华楼做掌柜,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自然瞧出齐方玖的不悦,道:“那就请王爷稍候,小人这就去通禀。”
张华跟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向伊华然所在的厢房。此时,菊香正在向伊华然禀告,“主子,奴婢瞧见了骁王。”
伊华然挑了挑眉,正欲说话,张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夫人,骁王来了,说是有事与夫人商议。”
虽然有齐方岑的命令,可齐方玖明显是有备而来,怕是没那么好打发的,如今的平阳王府不能与他正面起冲突。
“自大婚以后,我就不曾出过王府,怎么就这么巧,我这边刚出府,他就找上了门。”
张华接话道:“夫人的意思是王府外有骁王府的探子?”
伊华然意味深长地笑笑,张华是齐方岑的心腹,这点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
张华被他看得不自在,道:“主子吩咐禁止让骁王靠近夫人,只是小人瞧那骁王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这才过来禀告。至于见或不见,全看夫人的意思。”
“既如此,那便回绝了吧。”伊华然转头看向菊香,道:“你随掌柜走一趟,就说世子新丧,我不便见客。”
菊香应声,与张华一起出了厢房。
齐方玖见两人出来,抬脚就想往里走,在他想来,伊华然不会拒绝他。谁知张华快走几步,拦在他身前,道:“王爷留步。”
菊香适时地开口说道:“王爷,我家主子说‘世子新丧,不便见客’,还请王爷见谅。”
齐方玖眉头皱紧,道:“世子妃不见本王?”
菊香答道:“王爷,不说世子新丧,便是寻常时,主子也不能与外男共处一室,这与主子的名声有碍,还请王爷体谅。”
好不容易等到伊华然出府,齐方玖怎能善罢甘休,道:“就是偶然遇见,说上几句话,我们叔嫂之间有什么妨碍。更何况还有你们在场。”
“王爷恕罪,奴婢已将主子的意思转达,告退。”菊香行礼后,转身离开。
齐方玖见状脸色变了又变,若是硬闯,是能见到伊华然,却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况且平阳王府新丧,若他此时强取豪夺,难免会留下话柄。几经思量,齐方玖终于做了决定,“既如此,那本王便改日再过府拜见。”
张华闻言松了口气,道:“小人送王爷出去。”
齐方玖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又等了一会儿,张华才回转,身后还跟了两个伙计,每个伙计手上都抱着个木盒。在进来后,张华一一将木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翡翠。
“世子妃,这是新进收的品质最好的翡翠。”
伊华然起身,走到近前仔细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正阳绿,一块品质极佳的红翡,这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伊华然几经思索,拿起了稍大些的红翡,道:“我要这块。”
“世子妃想做什么?”
“我想自己做。”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找个做翡翠的师傅教我,再寻几块品质差些的翡翠与我练手。”
“那世子妃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是去作坊,还是让他们带着工具去王府?”
伊华然想了想,道:“明日我过来,你带我去作坊。”
“是。”张华没有多问,径直答应下来。
“这红翡便先留在你这儿,待明日我再拿去工坊。”
“是。”
伊华然没再逗留,带着菊香、兰香,径直出了莹华楼。
马车好端端地行在路上,马儿却突然发起了狂,无论马夫怎么安抚都没用。
藏在暗处的德信出声问道:“主子,我们现在动手吗?”
齐方玖死死地盯着马车,沉吟片刻道:“再等等。”
只有在危及生命时,他再出手相救,才能给伊华然留下深刻印象。
菊香和兰香被吓得不轻,却下意识地护着伊华然。伊华然稳住身子,出声说道:“不用管我,你们两个保护好自己。”
马夫是暗卫充当,见安抚没用,便动了杀马的主意,刚拿出匕首,就听伊华然叫了一声,道:“鹮。”
鹮下意识回头,只见车帘被掀开,一只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白瓷瓶,道:“这是迷药,药效极大。”
鹮瞬间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伸手接过了瓷瓶,道:“主子坐好。”
鹮一纵身骑在马上,打开瓷瓶,掩住口鼻,白色的粉末飞出,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没过多大会儿的工夫,它摇摇晃晃地栽在了地上。
隐在暗处,正准备英雄救美的齐方玖傻眼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齐方玖心中懊恼,却不想放弃这个与伊华然接近的机会,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过去,身后的人急忙跟上。
“怎么回事?”齐方玖明知故问道:“可是马车出了问题?”
鹮抬头看去,见是齐方玖,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道:“奴才见过王爷。”
马车内的伊华然一听车外的动静,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眼中闪过冷意,若他真是个弱女子,此时怕是吓得不轻,甚至会受伤。若齐方玖真的爱他,又怎会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接近他。
“你认识本王?这是谁家的马车,可需要帮忙?”
明知他在装傻,鹮却不得不配合,“回王爷,这是平阳王府的马车。”
齐方玖又问道:“平阳王府的马车?那车里的可是世子妃?”
“是。”
齐方玖看向车门,出声说道:“嫂嫂可在车里?”
事到如今,伊华然不得不出声,道:“王爷见谅,世子新丧,妾身不便见外男。”
齐方玖翻身下马,关切道:“嫂嫂可有受伤?”
“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并未受伤。”
“嫂嫂,拉车的马出了问题,若是换马,怕是要耽搁些时间,寒冬腊月,嫂嫂又是弱女子,身子怕是受不住,嫂嫂若不嫌弃,不如乘坐我的马车回去。”
伊华然在菊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菊香应声,起身出了车厢,将伊华然的意思传达给鹮,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一旁的店铺。
“寒冬腊月,王爷金尊玉贵,若因妾身受了风寒,拿便是妾身的罪过了。”伊华然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马车的事,我们能处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伊华然油盐不进,齐方玖又不能用强,想要见他一面,好似比登天还难,不禁有些恼火,加之他本身就有病在身,如今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身子一个踉跄,好在德信站在身旁,扶了他一把。
德信慌忙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齐方玖闭上眼睛稳了稳,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受些。待他再抬眸时,鹮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盛满水的碗,来到马头的位置,一抖手便泼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昏迷的马儿有了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在鹮的拉扯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齐方玖看得一怔,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英雄救美,竟这般轻易被化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鹮走到车前,回禀道:“主子,马已经醒了。”
伊华然出声说道:“再等等,让它恢复些气力,再走不迟。”
“是,奴才明白。”
齐方玖不死心道:“嫂嫂,这马虽然醒了,到底是发狂过,未免再出现意外,还是换一辆马车为好。”
“不必了。”伊华然对齐方玖的纠缠感到厌烦,道:“王爷,如今天寒地冻,王爷若无事,便请回吧。”
齐方玖能感觉到伊华然对自己的排斥,心里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做。他刚要说话,就被德信拦了下来,“主子,你这般穷追猛打,只能适得其反,为了以后,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齐方玖略一思量,觉得德信说得在理,便出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得等嫂嫂的马车能走时,再行离开。”
伊华然没再说话,他想等便等吧,反正自己不会露面。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伊华然方才出声说道:“鹮,走吧。”
鹮应声,赶着马车就走了出去,伊华然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齐方玖看着马车远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上了跟在后面的马车。
德信泡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道:“王爷,您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齐方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冻僵的身子暖和了些许,“德信,你说本王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
德信清楚齐方玖对伊华然的求而不得,成了困住他的执念,只是为了他不铸成大错,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若她是普通人家的妇人,您只要一句话,奴才便能把人弄来。可她是平阳王世子妃,王爷的堂嫂,莫说平阳王还在,就算他们都不在了,只要有着这层名分,皇上便不会允许您要她。”
齐方玖明白德信说得没错,只是他就是想要伊华然,凭什么那个短命鬼能娶两个,而自己一个也得不到。齐方岑的眼睛闪烁不定,道:“若她被本王毁了清白呢?”
“王爷,若她被王爷毁了清白,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齐方玖眉头皱紧,“为何?”
“因为他是平阳王世子妃,王爷的堂嫂,王爷若与她私通,那就是有悖人伦,皇上不会放过她,王爷的声誉也会受到重创。”德信语重心长道:“王爷,如今五公主回来了,不仅未被责罚,还被赏了封号和封地,足见皇上对她的宠爱。许多朝臣都以为这是皇上放出的信号,猜测齐方宇很快会被恢复皇子身份,开始在王爷与齐方宇之间摇摆不定。王爷,如此关键时刻,您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齐方玖冷哼一声,不悦道:“那些墙头草,等本王荣登大统,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
德信压低声音说道:“王爷,皇上的身子不好,说不准何时就没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夺太子之位,只要将来坐上皇位,那这天下就是您说了算,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齐方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言之有理。只要本王成了皇帝,有千百种办法让他变成本王的女人。”
伊华然刚下马车,就被齐方岑抱住,转头看过去,无奈道:“这是在外面,你就不怕被那些眼线看到?”
“这院子被围得如铁桶一般,谁都进不来。”
“有话进屋说,外面太冷了。”
齐方岑应声,拉着伊华然的手往屋里走,待进了房门,齐方岑便迫不及待地将伊华然抵在了墙上,细碎的吻随之落下,带着几分勾/引的意味。伊华然伸手箍住他的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华然。”齐方岑浑身绵软地靠在他身上,蛊惑道:“我想。”
伊华然喉头一紧,无奈道:“你的伤还未好,不行。”
“已经好了,不信你自己看。”
齐方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伊华然唯恐他掉下去,急忙托住他的臀,结实又有弹性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就这么抱着齐方岑朝里走去。齐方岑以为自己得逞,如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地亲着伊华然的唇,直到他将自己放到软榻上。
“每日都是我给你上药,你的伤好没好,我一清二楚。”伊华然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可是听说了我被齐方玖纠缠的事,所以才这般缠着我?”
齐方岑知道瞒不过,老老实实地点了头,不悦道:“那个齐方玖在王府外布置了暗哨,只要你出门,便会有人立即禀告他,明显是对你心怀不轨。”
“不止如此。”伊华然将惊马的事如实地说了一遍。
齐方岑上下打量伊华然,紧张道:“华然可有受伤?”
伊华然撸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好几处瘀青,道:“腰上还有,一时不备,撞在了车上。”
“这个该死的齐方玖!”齐方岑眼中闪烁着杀意,道:“华然,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
“你也知道我的皮肤,稍微碰一碰,就会青紫一片,这都是小伤,除了腰上的伤重些,这些都感觉不到疼。我之所以给你看,是不想你瞧见后胡思乱想。”
“那也不行。我都舍不得伤你一根头发丝,他怎么敢的。”
“阿岑,我有个想法,我们不妨利用一下他对我的执念。”
“华然这是什么意思?”齐方岑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道:“我的事,自己来做,你不许胡思乱想!”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好笑地说道:“你以为我要与他虚与委蛇?”
齐方岑诚实地点点头,“若是对付他,还需要委屈你,那我这些年的经营算什么,还谈什么要那个位置?”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越对他爱答不理,他越想得到我,可我的身份是他堂嫂,就算你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无论他用什么手段,皇上都不会允许他打我的主意。时间越久,他对我的执念越深,只要身边人稍稍一吹风,他便会铤而走险……”
齐方岑听后,非但不感到高兴,反而眉头越皱越紧,道:“华然,在我得知前两世发生的事后,我便发过誓,绝不会再利用你,这个主意很好,但我不想用。”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心中欢喜,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道:“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我实在厌烦齐方玖的纠缠,也厌烦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这么做能让一切早点尘埃落定,也能免去很多牺牲,很值得,不是吗?”
“可我发过誓……”
“就这一次。”伊华然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道:“是我自愿被你利用,不算违背誓言。”
齐方岑靠在伊华然怀里,闷闷地说道:“可我不想你被他纠缠,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窥视。”
“你这话可就错了。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还有这天下也是我的。”伊华然轻抚着他的脊背,道:“你放心,我看不上齐方玖,他哪哪儿都比不上你。”
齐方岑闻言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说道:“他可是皇子。”
“我在意这个?”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更何况要论权势,你以后还是皇上呢。你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要选谁这不是明摆着吗?”
“若以后我老了,身材走形了,华然还会爱我吗?”
“这话我怎么听着耳熟。”齐方岑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耳熟吗?”齐方岑毫不心虚地抬头看他,“我怎么不觉得。”
“你说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心虚啊。”伊华然转移话题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能走捷径的,蠢人才绕远,阿岑应该不是蠢人吧。”
齐方岑迟疑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对了,这几日我有事,每日都会出府,你别担心,也不必寻我,专心做自己的事便可。”伊华然想起去工坊的事,提前跟齐方岑说一声。
“晚上也不回吗?”
“晚上回,白日不在王府。你放心,我会乔装改扮出府。”
齐方岑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不能说要去哪儿,做什么吗?”
“不能。”伊华然想了想,又说道:“你也不许打听我的去向。”
齐方岑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好吧。不过晚膳前,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好。”伊华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伊华然起了个大早,化妆成男子的模样,原本绝美的容貌被掩盖,变得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种。齐方岑一瞧稍稍放了心,不过在伊华然出门前,还是千叮万嘱地磨蹭了一番,好似他不止出去一天,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样。
张华见到伊华然时,脸上难掩惊讶,他知道伊华然会易容,却没想到竟精湛到完全看不出破绽的地步,难怪能与齐方岑纠缠不休这么久,丝毫不落下风。
张华带着伊华然去了工坊,找了专门做翡翠的师傅带他,只说是自家子侄,对这一行有兴趣,特意叮嘱师傅用心教。师傅听闻是掌柜的亲戚,不敢有丝毫怠慢,教起来十分用心。伊华然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仅仅三日的工夫,就做得有模有样。引得师傅起了爱才之心,教他越发用心,把他当成了自家徒弟。
在伊华然早出晚归七日后,齐方岑终于忍不住问他在忙什么,伊华然没说,还严令他打听,说若是被他知道,便罚他一个月不准同床。齐方岑清楚伊华然说到做到,只能忍下偷偷跟着他的冲动,退而求其次,缠着他做了三次才罢休。他以为伊华然累了,第二日便不会去了,结果同样的时间,他没能起来,伊华然却生龙活虎地走了。
在工坊忙活了半个多月,伊华然终于做好了送给齐方岑的礼物,而距离过年还剩下七天。他又开始忙活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虽不用早出晚归,却也忙得昏天黑地,压根没有和齐方岑谈情说爱的时间。齐方岑那个郁闷,只能帮着伊华然分担,争取早点把事做完,好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终于熬到了大年三十,因为是新丧,他们不必参加除夕宴,不得不说这正合他们的意,除夕宴说是犒赏群臣一年的辛劳,其实就是去受罪,吃不好,喝不好,还挨冻,若非必须去,没几个会参加。
伊华然给有家人的丫鬟小厮放了假,只留下那些无父无母无处可去的在王府过年。晚上他们吃的火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就似普通人家,其乐融融,好不幸福。
伊明阳完全变了样,不仅个头长高了不少,还被养得白白胖胖,粉粉嫩嫩,再加上他爱笑不爱哭,特别讨人喜欢!尤其是柳如珺,完全将他当成孙子来疼,从吃饭到穿戴都是她亲自打点,连齐方岑这个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晚膳过后,一家人又聊了会儿天,齐方岑和伊华然便回了芙蓉园,主要是柳如珺的身子不好,不能熬夜。再者,他们也想好好过一过二人世界。
第149章 设计
待回到卧房, 伊华然主动抱住齐方岑,道:“阿岑,马上就是新年了, 可有什么愿望?”
齐方岑认真想了想,道:“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能平安顺遂, 希望华然永远爱我。”
“来年定能如你所愿。现在闭上眼睛。”
齐方岑没有多问,乖顺地闭上眼睛,还微微仰起了头。
伊华然松开齐方岑, 叮嘱道:“我不让你睁开,你不许睁开。”
齐方岑以为伊华然要吻他,一听他话音不对, 心中难免好奇,道:“华然, 你在做什么?”
“待会儿就知道了,你待着别动。”
伊华然抬手将他的发冠摘了下来, 又从一旁的首饰盒里拿出红翡做成的发冠, 仔细地给他戴上, 随后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拿了起来, 放到他面前,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齐方岑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 看着镜子中的发冠,问道:“华然,这发冠……”
“我亲手做的, 送你的新年礼物,你瞧着可还喜欢?”
“你亲手做的?”齐方岑伸手将发冠摘了下来, 仔仔细细地瞧着,其上雕刻的是一座荷塘,荷塘间有一只小舟,小舟上坐着两个人,虽然只是两个人形轮廓,却特别生动,一瞧便知是他们。
“之前多半个月我早出晚归,是去了莹华楼的工坊,跟师傅学了做翡翠的手艺,就是为了给你做这份礼物。喜欢吗?”
“喜欢!”齐方岑捧着发冠视若珍宝,一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华然,你做得真好!”
“说来惭愧,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也没送你件贵重的礼物,今日给你补上。”伊华然顿了顿,补充道:“这翡翠料子虽是从莹华楼拿的,但我们大婚后莹华楼也是我的,我这也不算白嫖。”
齐方岑轻笑,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华然说得没错,莹华楼本来就是你的,你用什么都是应该的。况且这份礼物最贵重的不是料子,是华然的心意。”
伊华然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在他唇上亲了亲,道:“论甜言蜜语,没人比得过你。”
齐方岑将发冠小心地收起来,随即凑到伊华然身边,抱住他的腰,道:“华然,晚上要守岁,注定一夜无眠,不如我们做点让你我都快乐的事。”
伊华然自然明白齐方岑的意思,提醒道:“明日还要拜年。”
“平阳王府新丧,三年不必拜年,明儿我们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齐方岑说话间,已经凑到了伊华然唇边,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暧昧,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伊华然一把箍住齐方岑的腰,让他紧紧贴着自己,一低头便吻了上去,既然没了顾虑,为何还要矫情,自然是要做让彼此都愉悦的事。
齐方岑背对着伊华然,手臂向后环住他的脖子,扭着头迎接着他细碎的吻。伊华然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腰,随即身子猛地撞上去。‘啊’,齐方岑叫出了声,脑袋空白一片,就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舟,想要去抓伊华然,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撞出去,强烈的刺激竟让他失了声,半晌喊不出一个音节。
……
齐方岑眼尾泛红,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就好似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娃娃,嗓音沙哑地说道:“华然,我错了,放过我。”
伊华然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珠,温柔道:“我去让人备水。”
“好。”齐方岑疲惫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能休息了,谁知伊华然回来,又开始不住地吻他,吻的还是他的敏感/点,很快他便又有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伊华然已经开始攻城略地,他也只能随着他起起伏伏。
待这一次结束,水也备好了,伊华然抱着昏昏欲睡的齐方岑进了浴桶,随后便是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齐方岑的嗓子哑了,连叫都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伊华然摆弄。两人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方才消停下来,还真是一夜无眠。齐方岑昏睡前还在后悔,发誓以后定不会再说什么‘一夜无眠’的话。
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三月,伊华然要去百花山的观音庙上香,为王爷王妃祈福,一大清早就带人上了路,其中就包括扮作侍卫的齐方岑。伊华然提前给黄莺送了信儿,约着在百花山山脚下见面。自黄莺回归公主身份,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咦,世子妃?”黄莺装模作样地跟伊华然打招呼,“许久未见,世子妃还是那般貌美。”
“公主过誉了。”伊华然矜持地笑了笑,道:“公主是来百花山踏青的?”
黄莺点点头,道:“本宫是想去观音庙上香,顺便赏赏景。世子妃这是……”
“我是要去观音庙为父王母妃祈福。”
“这倒是巧得很,那我们便一同上山吧。”
“好。”
两人相视一笑,将身边的丫鬟支走,小声地说这话。
“我瞧着世子妃丰腴了不少,看来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到底是在外面,黄莺不能再叫他哥,只称呼世子妃。
他们刚结婚半年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若非齐方岑现在是个死人,他们哪会离得那么远,早就贴在一处了。伊华然朝齐方岑的方向瞥了一眼,笑着说道:“我吃得好,睡得好,过得确实舒心。公主呢?”
黄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也瞥了齐方岑一眼,虽然那张脸很陌生,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让她一眼便认出了他。黄莺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拉住伊华然的手,“世子妃这般美人,便是本宫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
黄莺得意地瞥了一眼,见齐方岑变了脸,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以后我们要常来往才是。”
伊华然无奈地抽回手,道:“我也觉得与公主投缘,改日定去公主府拜访。”
“好啊,反正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公主府,也无聊得很,有你陪着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最近不太方便,还请公主见谅,毕竟我还在服丧之中。”伊华然靠近她,小声警告道:“这是在外面,别捣乱。”
“无妨,日子长得很,我等着便是。”黄莺亲昵地挽着伊华然的胳膊,也小声说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了你的心肝宝贝。”
一句‘心肝宝贝’听得伊华然身子一抖,不着痕迹地掐了黄莺一下,小声警告道:“臭丫头,好好说话。”
‘嘶’,黄莺疼得叫出了声,下意识地松开了伊华然的手,轻声控诉道:“你偏心!”
“前面可是公主殿下?”伊华然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在喊,便回头瞧了一眼,是骁王妃郑玉娇。
黄莺和伊华然交流了一个眼神,意思是鱼儿上钩了。伊华然这般高调地前往观音庙上香,就是在打齐方玖的主意,一瞧见郑玉娇,他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
两人停在原地,瞧着郑玉娇走到近前,黄莺的身份是齐方晴,与骁王府的关系看似和谐,却是势同水火。至于平阳王府与骁王府,那也只是表面关系。如今与黄莺走在一起,自然不能对郑玉娇表现得太热络。
“公主,世子妃。”郑玉娇来到近前,笑着与两人打招呼。
“妾身见过王妃。”伊华然微微下蹲,行了个福礼。
“晴儿见过皇嫂。”黄莺敷衍地行了个礼。
郑玉娇全当自己没瞧出来,热络地笑着说道:“公主和世子妃也是去观音庙上香的吗?”
“皇嫂说笑了,来这百花山,自然要去观音庙。”黄莺这话明显在说郑玉娇明知故问。
郑玉娇的脸色一僵,她清楚他们之间只是表面关系,却没想到黄莺竟连表面关系都懒得维持。
“公主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王妃别在意。”伊华然见状跟着打圆场。
“直来直去好啊,总比弯弯绕绕,让人去猜强。”郑玉娇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试探道:“公主与世子妃这是碰巧遇上,还是相约一起出游?”
“相约。”
“碰巧。”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黄莺亲昵地挽住伊华然的胳膊,道:“本宫自觉与嫂嫂很是投缘,以后会常来常往,这次百花山之行便是开始。”
“能与公主交好,是兰清的荣幸。”伊华然笑得一脸温柔。
站在远处的齐方岑咬牙切齿地看着,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黄莺扔到一边。
“我也要去观音庙上香,若公主和世子妃不弃,与我结伴,如何?”
平阳王府虽然没了世子,没了子嗣传承,却还有平阳王撑着,柳家又是目前唯一的国公府,子侄皆在朝中担任要职,若被齐方宇拉拢过去,也是麻烦一桩。郑玉娇上山,是齐方玖吩咐的,找的理由便是拉拢平阳王府。如今又冒出个黄莺,郑玉娇自然警惕了几分,并且对伊华然越发重视。
“王妃都开了口,我们也不好拒绝,那便一起吧。”黄莺这话说得真是一点不客气。
伊华然再次打圆场,“能与王妃一起上山,是兰清的荣幸。”
郑玉娇虽是王妃,但与黄莺相比,却是个外姓人,即便这事闹到齐璟面前,黄莺也不会如何,十有八九还会惹来一身腥,所以纵然她再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
黄莺之所以如此,一是齐方晴本身的性格使然,一是因为伊华然的要求,只有黄莺表现出对齐方玖的敌意,才能让他们的计划更加顺利。
众人浩浩荡荡地上山,侍卫们自动将靠近他们的游客驱离,他们走得很慢,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往上爬。黄莺和伊华然常年进行体能训练,倒是不怕,可郑玉娇是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爬山于她来说是种负累,走不了多远,就会停下来歇歇,不知不觉便跟两人拉开了距离。
为了演好这场戏,齐方玖故意比郑玉娇晚了半个时辰出发,也是一路走走停停,在半山腰遇到了郑玉娇,却不见伊华然的身影,不禁心生怒意,上前质问道:“人呢?”
郑玉娇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道:“他们走得很快,妾身跟不上。”
齐方玖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他们?除了世子妃,还有谁?”
“晴岚公主。”郑玉娇如实答道:“妾身追上世子妃时,他们便在一处,应该是上山时遇到,一同结伴上山。”
“齐方晴?”齐方玖一听是黄莺,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这个皇妹看上去直来直往,性子骄纵,其实心机深沉得很,否则怎会在离家出走后,非但没被惩罚,还讨了齐璟的欢心,连带着齐方宇的处境都好了许多。
郑玉娇点点头,补充道:“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十分亲密。”
“本王让你过来是做什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众目睽睽之下,齐方玖丝毫不顾及郑玉娇的颜面,冷声说道:“还不赶紧跟上!若今日你坏了本王的事,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看着齐方玖走出去的背影,郑玉娇气怒交加,委屈在心口蔓延。她是家里人捧在手心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当初齐璟有意指婚,还曾询问过她的意见。她见齐方玖长得好看,又颇有才能,还有可能成为太子,便生了倾慕的心思,原本以为嫁进王府,她会像在娘家那般幸福,却不承想结的竟是这般的苦果。
“愣着做甚?还想本王去请你?”齐方玖不耐烦地回头看她。
郑玉娇看着他,自己和家人的将来被这个男人掌控着,无论结得怎样的苦果,都必须吞下去。她难堪地起身,调整心态,快步走了上去。只是齐方玖越走越快,她追得气喘吁吁,愣是出了一身汗,模样别提多狼狈,直到齐方玖看到了与黄莺说话的伊华然,才放慢了脚步。
郑玉娇看着齐方玖发怔,他看向伊华然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是她这个做妻子的未曾见过的温柔,还有他眼中的深情,甚至藏都藏不住。
齐方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在抬起脚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郑玉娇,见她看着自己发怔,不由微微蹙眉,眼中闪过怀疑之色。
郑玉娇猛地回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着齐方玖走了过去,“王爷。”
齐方玖审视着郑玉娇,许久才移开视线,道:“跟上。”
郑玉娇长出一口气,看着齐方玖走出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收拾心情跟了上去。
齐方玖快步上前,打招呼道:“没想到嫂嫂也来了百花山,还真是巧啊。”
伊华然见他过来,收敛笑意,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嫂嫂不必多礼。”齐方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
黄莺上前一步,挡住伊华然,道:“皇兄?怎么就这么巧,我许久不出门,一出门就碰上皇兄,这不知内情的得以为皇兄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黄莺这话明嘲暗讽,实在算不上客气,齐方玖顿时黑了脸,道:“齐方晴,你身为女儿家,竟离家出走一年有余,完全不将皇家声誉放在心上,实在对不起公主的身份。”
黄莺最厌恶齐方玖的大男子主义,说话越发不客气,“皇兄,本宫与你好歹是兄妹,妹妹做错了事,做兄长的不知道帮着遮掩,还大肆宣扬,你这是想让我死啊。皇兄是否以为只要我死了,父皇就会立你为太子?”
齐方岑闻言心下一惊,虽然黄莺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却不能述之于口,若传到齐璟的耳朵里,绝对是一桩麻烦,“齐方晴,你休要胡说八道!你自己行事不顾后果,如今却怪在本王头上,实在是鲜廉寡耻!”
黄莺冷笑一声,道:“本宫离京是为给父皇寻药,却被你说得如此下贱,赶明儿本宫进宫,定将此事告知父皇,让父皇给本宫评评理。”
一旁看戏的伊华然在心里为黄莺喝彩,嘴上却说道:“公主,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切莫让外人看了笑话。”
黄莺听伊华然开口,脸色缓和了些许,转头看过去,道:“嫂嫂,皇兄行事素来利益至上,利用起人来从不手软,他对嫂嫂这般殷勤,说不准是在打什么主意,嫂嫂还是小心为妙。”
“齐方晴,你放肆!”黄莺公然在伊华然面前诋毁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齐方玖的逆鳞,眼神中闪过杀意。
“怎么,皇兄这是想杀了本宫?”黄莺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扬声说道:“大家可听好了,若本宫出了任何意外,便是骁王殿下谋害,到时劳烦你们到父皇面前做个见证。”
“你!”齐方玖还想再说,被郑玉娇拦了下来,“王爷息怒。”
收到郑玉娇的眼神,齐方玖冲到脑门的怒气,强行被他压了下去。
郑玉娇笑意吟吟地看向黄莺,道:“公主与王爷可是亲兄妹,兄妹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你们兄妹不和睦,平白让人笑话。世子妃,你说呢?”
伊华然被人点名,不得不出声说道:“王妃说得在理。公主,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上山吧,待晚了,便要错过午膳了。”
“嫂嫂新丧,不宜与男子同游,顾及嫂嫂的名誉,皇兄还是莫要跟着我们了。”黄莺说完,转头看向伊华然,接着说道:“嫂嫂,我们走吧,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扫了兴。”
“公主说得在理,王爷还请见谅。”伊华然福了福身,转身跟上黄莺。
“嫂嫂。”齐方玖急忙跟上,道:“嫂嫂,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那么多人跟着,哪来的闲言碎语,除非是有人刻意编排。况且,王妃在此,就更无须避嫌了。”
郑玉娇瞧着走前面的三人,感觉十分难堪,终于明白齐方玖让她过来的真正目的。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这温柔不想给她。想到这儿,她又不免心生怨恨,自己是堂堂内阁大学士的女儿,真正的高门贵女,哪里不如她这个商贾之女?
只是这怨恨,又在她看到伊华然对齐方玖冷清的态度时,慢慢发生转变。伊华然分明对齐方玖避之不及,是他在死缠烂打,她又何其无辜要承受自己的怨恨?真正错的是齐方玖,他不该在有了妻子后,不知珍惜疼爱,去肖想他注定得不到的女子。
“王妃?”
齐方玖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郑玉娇的思绪,不禁抬头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了他还未来得及掩藏的厌恶,心骤然一痛,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王爷,怎么了?”
“王妃平日里不是总夸赞嫂嫂管家有方,想要向嫂嫂取取经,如今这是怎么了?”齐方玖不满地朝她使眼色。
郑玉娇明白齐方玖的意思,虽然心中不愿,却不得不配合,“王爷说得是,我确实想向世子妃取取经。”
齐方玖不悦道:“都是一家人,叫什么世子妃,要叫嫂嫂。”
“是,嫂嫂,是我见外了。”郑玉娇委曲求全,主动走到伊华然身边,笑着说道:“嫂嫂,都是一家人,不必顾忌太多。”
黄莺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道:“皇兄和皇嫂不愧是夫妻,说话行事都是这般一致。若是传出风言风语,被诟病的是嫂嫂,可不是你们,你们自然说得轻松。本宫就奇了怪了,皇兄皇嫂怎么就和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公主说笑了,我们能有什么图谋?”
伊华然适时地出声说道:“公主说得对,我们同行实在不便,兰清也不想坏了王爷王妃的兴致,此时便下山,改日再来上香。”
伊华然说完抬脚就走了出去,完全不顾他们的反应。齐方玖见状想要跟上,被黄莺挡住了去路。
“让开!”齐方玖怒瞪着黄莺,威胁道:“齐方晴,不要以为有父皇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
黄莺有恃无恐,笑着说道:“瞧皇兄这话说的,本宫是公主,又不想要那个位置,有了父皇的宠爱,自然能为所欲为。可皇兄不成,就算再受宠,也不能行差踏错半分。否则,若是惹了父皇不高兴,换了你也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的事。王妃你说,本宫说得在不在理?”
齐方玖握紧了双拳,看向她的眼神杀意尽显。
郑玉娇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上前挡住齐方玖,笑着说道:“公主说得是。王爷最近忙于政务,累糊涂了,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齐方玖猛地回神,急忙收敛脸上的情绪。
黄莺仔细打量着郑玉娇,容貌虽然比不上伊华然,却也是妥妥的美人,只是命苦,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皇嫂秀外慧中,是个好妻子,奈何所嫁非人。”黄莺说完,带着人也下了山。
黄莺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郑玉娇心上,酸涩的滋味在胸口蔓延,看到她的好的人,不是她的相公,而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这是何等讽刺。
齐方玖紧盯着黄莺的背影,不由怒火中烧,这个皇妹是个祸害,必须除去,否则将来坏事的定然是她。
齐方玖又看向身边的郑玉娇,满心的不耐烦,道:“还愣着做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爷!”郑玉娇难堪地红了眼,道:“我是王爷的妻子,不是被王爷呼来喝去的下人,我自认恪守本分,不曾有半分对不起王爷,王爷却一而再再而三当众给我难堪,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若王爷对我实在不喜,那便写下和离书,我们……和离!”
第150章 计成
目的达到, 伊华然果断抽身离去,黄莺最后又加了一把火,成功挑拨了郑玉娇与齐方玖的关系, 紧接着潇洒离去。可以说,他们此行收获满满, 不仅吊足齐方玖的胃口,成功让他们夫妻不和,还能顺理成章让齐璟对齐方玖不满, 可谓是一箭三雕。
齐方岑虽然依旧看黄莺不顺眼,却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有她,否则以齐方玖对伊华然的死缠烂打, 他说不准真会对齐方玖动手。
待他们来到山下,齐方岑找机会对黄莺说道:“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黄莺冲他翻了白眼, 道:“我出手是因为我哥,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欠我一个人情, 你当自己的人情有多值钱, 脸皮真厚!”
齐方岑顿时变了脸色, “真是不知好歹!”
黄莺撇撇嘴,转头看向伊华然,“哥,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去春满楼吃烤鸭,怎么样?”
伊华然看看齐方岑,又看看黄莺, “你们俩又欠收拾了?”
“才没有。”黄莺闻言上前挽住伊华然的胳膊,讨巧卖乖道:“哥, 我方才表现得不好吗?齐方玖可是被我气得不轻。”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就是因为太好,我现在很担心你的安全。”伊华然忍不住担忧道。
“放心,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公主府周围有暗卫保护,他们敢来就别想走。”齐璟给了她五名暗卫,以保护她的安全。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伊华然忍不住叮嘱道,随后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了过去,道:“这是迷药,你拿来防身。”
“那我就收着。”黄莺将瓷瓶收了起来,随即说道:“去春满楼?”
“嗯,走吧,我也许久没吃了。”
郑玉娇下山后,便要收拾东西回娘家。齐方玖本就恼火,得了信儿后,更是怒火中烧,让人给郑玉娇带了话,说若她敢回去,以后便不要再回来。郑玉娇听后,心中更加难过,直接坐车回了娘家,而且一住便是七日。
齐璟得知了齐方玖的所作所为,对他越发不满,将他召进宫中狠狠训斥了一番,并责令他将郑玉娇接回王府,这才放他回宫。
齐方玖对郑玉娇本就不喜,如今又被逼迫,不得不去大学士府把她接回来,还被郑玉娇的父亲郑会林拐弯抹角地教训了一番,近两年齐方玖被养出了不可一世的性子,怎能受得了这些,虽接回了郑玉娇,却对她却越发厌恶。他也终于沉不住气,发动麾下官员上书,再提册立太子一事。
齐方玖的一举一动皆在齐璟的监控之下,此番举动让齐璟对他越发不满,竟在朝堂之上,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训斥于他,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齐方玖因此心生怨愤,篡权的想法时不时在脑海中出现,只是被身边的人劝了回去。直到齐璟将齐方宇放出,并让其住回肃王府,齐方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六月十八,又是一年大暑,宅子里的荷花争奇斗艳,比之去年开得更好,尤其是清晨,荷塘的景色最为惊艳,伊华然和齐方岑又开始打莲蓬的主意,只是这荷塘小,荷叶长得又密,不能停放小舟,他们便打算下水采摘,也别有一番情趣。
只是还不待他们行动,鸠便急匆匆走了过来,行礼道:“主子,有消息传来。”
“拿过来。”
鸠将飞鸽传书双手呈上,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禁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华然,鱼儿上钩了。”
“哦?”伊华然接过纸条看了看,“青州卫礼有他的人?”
“嗯,青州卫指挥使是他的人,大约有三万兵力。”
伊华然点点头,道:“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何时能到京都?”
齐方岑想了想,道:“急行军的话,五日便能到。”
“那咱们是否给齐方宇透露一下消息?”
虽然齐方宇苦心经营的势力被毁了大半,却并非完全没有底牌,若他得知齐方玖意欲谋反,定会倾尽家底博一把,否则一旦齐方玖成功,那他必死无疑。
“英雄所见略同。”齐方岑笑了笑,随即又收敛情绪,道:“只是他上过一次当,这次怕是不会轻信。”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你的意思是想让公主出面?”
齐方岑点点头,“如今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她的话,齐方宇才会信。”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我现在便去一趟公主府。”
“还是传信让她过来吧,公主府人多眼杂,容易出纰漏。”
“也好。”
伊华然转身去了书房,给黄莺写了张字条,派菊香给黄莺送去。当然,名义上送去的是香粉,字条是放在香粉盒子中。黄莺在收到纸条后,并未立即去见伊华然,而是等到下午时分,才以赏花的名义,带着人过来做客。
两人遣退下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还一起采了莲蓬,喝了莲子泡的茶,黄莺这才乘兴而归,只是她并未回公主府,而是进了宫。第二日,她便以探望兄长的名义,前往肃王府,见了齐方宇。
“你来做甚?”
黄莺打量着齐方宇,两鬓斑白,形销骨立,一身锦衣穿在他身上,就好似挂在骨头架子上,那还有半分以往的丰神俊朗。以前还有林美婷照顾他,可因国公府倒台,林美婷受不住打击,在不久前便香消玉殒,如今只剩他孤家寡人。
“皇兄,你受苦了。”黄莺红了眼眶,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是啊,我受苦了。”齐方宇讥诮地看着黄莺,眼中皆是怨怼,“母妃被刺死,我成了阶下囚,而你却依旧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疼你宠你十几年,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皇兄误会晴儿了。”眼泪夺眶而出,黄莺委屈地看着齐方宇,“晴儿从未断过为皇兄筹谋,若非如此,皇兄又怎会被父皇放出大牢,还被安置在肃王府?”
“你为我筹谋?”齐方宇冷笑一声,道:“当初我被幽禁东陵,母妃又被禁足宫中,唯一的指望便是你与瑞清王和亲,可你是怎么做的?母妃苦心相劝,却被你气到吐血,你就是这么为我筹谋的?”
“皇兄误会了,是父皇不想让我去和亲。”黄莺焦急地解释道:“父皇不想皇兄与东楚国搭上关系,不止皇兄,骁王也不行。”
齐方宇闻言一怔,随即问道:“父皇亲口与你说的?”
黄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曾试探过父皇,父皇说我刚及笄,想留我在身边,晚几年再成亲。父皇都这么说了,我就算再蠢,也该明白了。”
齐方宇质疑道:“那为何你不与母妃明说?”
“因为那段时日我总觉着有人在盯着我,我怀疑是父皇的暗卫在暗中监视我,便不敢与母妃明说,我以为我的态度那般反常,皇兄和母妃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谁知……”
齐方宇眉头皱紧,思量着黄莺的话,他们派去公主府的暗卫确实是被骁卫给清理了,说明黄莺的顾虑没错。现在想来,黄莺当初的反常,可不就是在隐晦地给他们传递信息么,只是他们一心想着用和亲来翻身,完全忽略这回事。
“那后来你为何又离开京都?你可知当时我与母妃的处境有多艰难?”
黄莺不答反问:“那皇兄可知当我得知你与母妃联手算计我时,我的心里有多难受?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物件?”
在这件事上,齐方宇确实理亏,不过他不会承认,狡辩道:“我们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就算被毁了清誉,父皇也会想办法帮你遮掩,你依旧能以公主的身份和亲,瑞清王不敢怠慢于你。”
黄莺听得一阵恶心,齐方宇与齐方玖一样恶心,只是面上依旧在与他虚与委蛇,“我并不知皇兄会带人进猎场,我逃是不想被白白牺牲。皇兄了解父皇的性子,他不愿做的事,就算最后不得不做,皇兄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黄莺确实不知齐方宇的计划,甚至连高明月也被蒙在鼓里。
“当我得知消息时,皇兄已被押入大牢,两大国公府的人也相继被抓,我回去起不了任何作用,说不准还会和你们一样被打入大牢。与其这样,倒不如另谋出路。我听闻天山雪莲,对父皇的病大有助益,离京这两年我走遍了天山,历尽艰险才找到一株,便马不停蹄地回京,可为时已晚,母妃她……”
黄莺用帕子捂着嘴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这套说辞是经过她和伊华然细细琢磨得出的,可以说是句句在理,挑不出什么错处。
“所以父皇突然放我出来,是因为你带回了天山雪莲?”
“也不全是。”黄莺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前段时日在百花山……”
黄莺将那日在百花山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道:“我发现齐方玖竟对平阳王世子妃有了觊觎之心,还因此挑拨了齐方玖与郑玉娇的关系,此事传到父皇耳朵里,对齐方玖越发不满,这才将皇兄安置到肃王府,想要予以重用。”
听她说完,齐方宇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显然对于黄莺的话,他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他们才是亲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两年在外可是受了苦?”
黄莺闻言迟疑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齐方宇的衣袖,道:“只要能帮到皇兄,晴儿什么苦都不怕。”
齐方宇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往日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心彻底软了下来,“之前是皇兄误会晴儿了。”
他的话音一落,黄莺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已。一边哭一边吐槽:演苦情戏可真累啊!
齐方宇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过了好半晌,她才平静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皇兄,晴儿今日过来,是有件大事要同皇兄说。”
“何事?”
黄莺四下看了看,随后回到齐方宇身边,小声说道:“皇兄,齐方玖要谋反。”
齐方宇眸光一闪,随即问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昨日我进宫拜见父皇,父皇去如厕,我瞧见了御案上的奏折,说青州卫疑是有兵马调动。如今并无战事,怎会调动兵马,定是有所图谋。我猜想是因为皇兄被安置在肃王府,让齐方玖有了危机感,他才决定铤而走险。”黄莺装模作样地分析着,最后看向齐方宇,有些讪讪地笑笑,“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我就是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知会皇兄一声,这才过来探望皇兄。”
“青州卫?”齐方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青州卫的指挥使张奇军可是齐方玖的人,这会儿调动兵马,十有八九是为了篡权,“此事可为真?”
黄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奏折上的内容,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件事你还对谁说起过?”
黄莺摇摇头,道:“我知此事事关重大,未曾与任何人说起过。”
齐方宇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踱步,过了好半晌,才转身看向黄莺,道:“晴儿,此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记住,是任何人,明白吗?”
“皇兄放心,晴儿明白。”
“你回去吧,最近都不要过来见我。”
黄莺状似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你不必多问,只需照做便可。”
在消息未确定真假之前,他不能即刻做出应对,对黄莺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黄莺乖顺地点头,“晴儿听皇兄的。”
齐方宇见状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道:“母妃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们兄妹,晴儿放心,有皇兄在一日,便不会再让你吃苦。”
黄莺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忍着恶心冲他好一顿撒娇,这才带人离开了肃王府。在她离开后不久,便给伊华然传了信儿,用的是他们约定好的英文。
伊华然收到信儿时,正在和齐方岑在荷塘边纳凉,亭子里放着茶点,还有一大筐莲蓬,余明磊在一旁专心地剥莲子,莲子给伊华然吃,莲子心则留给自己。
伊华然看了看纸条,脸上顿时浮现笑意,道:“阿岑,黄莺把事办成了。”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道:“棋局已经布好,只需静待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七月二十八深夜,数十名黑衣人在街道上穿行,方向正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永安门。这里有他们的内应,只要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便能打城防军一个措手不及。
永安门守将马光野正在城门楼子上打瞌睡,昨日好友请他喝酒,喝了整整一夜,虽然白日歇了一阵,可也不知怎的下午突然闹起肚子,来回茅房七八趟,拉的他两腿发软,今夜值守本想与人调班,结果那人也病了,不得已只能强撑着来上工。
副将孙连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见马光野在打瞌睡,犹豫了一瞬,刚要转身离开,马光野便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道:“连江,可是有事?”
孙连江脚步一顿,转身看了过去,将手中的粥碗往上端了端,道:“听闻将军今日闹肚子,便让人熬了点粥,给将军当宵夜。”
马光野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笑着说道:“你有心了,正巧我也饿了,给我吧。”
孙连江将粥碗递了过去,道:“那将军慢慢喝,巡查的时间快到了,末将去准备准备。”
“你先去吧,我喝完粥,便过去。”
孙连江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只是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窗前,透过窗子的缝隙朝里看去,亲眼看着马光野将碗里的粥喝光,紧接着‘咣当’一声,碗掉在桌上,马光野的身子摇晃了摇晃,也趴在了上面。
孙连江装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门,推了推马光野的身子,小声叫道:“将军,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马光野有动静,孙连江扶起他,将他安置在床上,随后关上房门转身离去。待下了城楼,他走向阴影处,这里藏着他的两个心腹,每人手里拎着两个食盒。在接收到孙连江的眼神后,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来来来,兄弟们,将军今日请大家伙儿吃夜宵,春满楼的小笼包和烫面角,人人有份。”
“春满楼?将军果然出手豪爽,今日兄弟们有口福了!”
马光野出手大方,时常请一起值守的军士吃夜宵,大家伙不疑有他,纷纷上前,唯恐去晚了便没得吃。
“你们别抢,这一盘是给城门口的兄弟的。”孙连江抢出一盘烫面角,端着朝守城门的军士走去。
城门口的守军见他过来,急忙行礼道:“属下参见孙副将。”
孙连江将盘子往前送了送,道:“这可是我从那群饿狼口中夺来的,你们赶紧吃。”
“多谢孙副将。”众人急忙上前,拿了烫面角吃了起来。
‘扑通、扑通’,吃了烫面角的人相继倒在地上,唯有几个人例外,他们惊疑不定,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孙连江,质问道:“孙副将,这是怎么回事?”
孙连江将手放在嘴角打了个呼哨,手持兵刃的黑衣人突然出现,朝着还站着的城门守军扑了过去,杀戮自此开始。因为孙连江的背叛,永安门轻易被打开,潮水般的叛军一拥而入,很快便接管永安门,朝着各大城门攻去。
乾坤宫,齐璟已经入睡,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只见明福急匆匆地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道:“皇上,骁王果然反了,已经拿下永安门、定安门、永乾门、定乾门。此时正率军前往各大宫门。”
齐璟被气得脸色铁青,道:“这个混账,果然是包藏祸心!你去传朕口谕,让谢集按计划行事。”
“是,皇上。”明福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齐璟再无睡意,让德福进来侍候,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着外面的消息。
在攻占各大城门后,齐方玖留下一部分叛军把守城门,兵分两路,分别攻打大齐门与东安门,这两处的守军将领也已被买通,较其他城门要好打得多。
只是他并不清楚,在他赶往皇城时,一队兵马在快速收复丢失城门,阻断了去报信的人。就在他打下大齐门时,被他攻占的八大城门,已经被全部收复。
齐方玖虽率军进了皇城,可禁卫军誓死抵抗,竟让他寸步难行,与他僵持在了承天门。齐方玖眉头紧皱,下令不惜代价猛攻,终于在僵持一个时辰后,打退了禁卫军,攻占了承天门,正式进入皇城。随后他们势如破竹,接连打下端门、午门,进入皇城内城,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皇宫。
齐方玖看着近在咫尺的乾坤宫,心中激动万分,只要拿下齐璟,逼他写下禅位诏书,这天下就是他的了,到时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齐方玖扫视挡在宫门前的禁卫军,扬声说道:“要想活命,便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禁卫军统领赵立坚虽是一身狼狈,还受了伤,却不见半分畏惧,依旧横刀立马,挡在宫门前,厉声说道:“骁王,你谋朝篡位,其罪当诛!若你此时撤兵,负荆请罪,还有活命的可能。”
“父皇如今身体孱弱,难堪重负,却迟迟不立储君,令朝堂动荡,天下百姓不安。本王以为是父皇身边出了奸佞之辈,这才率军举事,清君侧,以正朝纲。”齐方玖说得义正词严,不过是为自己的反叛找个合理的借口,蒙骗天下百姓,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骁王竟能说出如此无耻之言论,真是令人自愧不如!”赵立坚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扬声说道:“禁卫军听令!”
围绕在他身旁的禁卫军齐声说道:“禁卫军在!”
“誓死保护皇上,不让叛军踏入乾坤宫半步。”
禁卫军齐声喝道:“誓死保护皇上!”
“冥顽不灵!”齐方玖抽出随身兵刃,直指乾坤宫,冷声说道:“众将士听令,杀!”
“杀!”叛军得令,朝着禁卫军便冲了过去。
双方数量悬殊,尽管赵立坚拼命御敌,依旧在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宫门突然被打开,明福出现在众人眼前,扫了一眼因他出现而停手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齐方玖脸上,道:“骁王殿下,皇上召见。”
齐方玖闻言一怔,随即皱紧眉头,明福的淡定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不待他思考,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盔甲分明的骑兵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他们的老熟人齐方宇。
待来到近前,齐方宇厉声喝道:“齐方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图谋造反!”
齐方玖看向齐方宇身后的骑兵,脸色沉了下来,道:“没想到你竟留了一手。”
齐方宇冷哼一声,道:“齐方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快点投降,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齐方玖不屑道:“就凭你们这点人手?”
“就算只剩一兵一卒,我也不允许你伤到父皇一分一毫!”齐方宇说得情真意切,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宫门口的明福。
齐方玖呲笑一声,道:“我们皆对彼此心知肚明,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不如爽快些,今日谁赢了,谁就是这大齐的君主,如何?”
“齐方玖,你被权势蒙蔽了良知,竟连父皇也想害,实在是猪狗不如,今日我便替父皇清理门户!”齐方宇高举佩刀,扬声说道:“诸将士听令,齐方玖谋朝篡位,罪不容赦,杀!”
齐方宇的人高举兵刃,朝着齐方玖的叛军冲去,厉喝道:“杀!”
于是,本来是两方对抗,变成了三人行,战局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