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二嫁皇后 > 18、第 18 章
    沈霜鹤没有想到,春朝居然一语成谶。

    裴昭的确在三日后就蕃,但是去的,却不是长乐郡,而是大宪最偏远的荆都郡,此去路途遥遥,裴淮之还斥责裴昭不思悔改,命他带枷三千里,不准带护卫,徒步前去荆都。

    当沈霜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又是一阵晕眩,带枷三千里,不带护卫,徒步前去荆都?这不是就蕃,这是流放!

    偏偏春朝说,百姓对于裴淮之的这个决定都欢呼雀跃,说裴淮之大义灭亲,是一代明君,而且都摩拳擦掌,准备沿路围观裴昭的窘况,沈霜鹤喃喃道:“皇上羞辱昭儿一次还不错,还要羞辱他第二次,他是存心不想让昭儿活下去。”

    春朝道:“此去荆都,山水迢迢,长乐王的确凶多吉少。”

    有些话,春朝不说,但是沈霜鹤也能猜的出来,裴淮之已经明明确确表现出对裴昭的厌恶了,所以裴昭现在就是落魄到人人可踩一脚,那路途中,难保会有些想讨好裴淮之的人去暗杀裴昭,所以裴昭恐怕很难活着到达荆都。

    沈霜鹤枯坐了一夜,她看着烛火下珠珠熟睡的脸庞,最终还是道:“珠珠,对不起,但有些事,娘亲一定要去做。”

    -

    翌日,护送裴昭的几个兵卒本应于卯时出发,他们已经收到上司的暗示,此次说是护送,其实是押送,若途中长乐王遇险,不必相救,让其自生自灭就好,皇上也不会怪罪。

    但是卯时已过,他们和裴昭却并没有出发,因为此时御书房中,裴淮之和沈霜鹤正在爆发激烈争吵。

    裴淮之清雅俊秀的脸庞狰狞到扭曲:“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护送裴昭去荆都?”

    裴淮之此次可以说是雷霆之怒,比沈霜鹤坚持要去看望裴昭那次还要生气,沈霜鹤面色却十分平静:“皇上罚长乐王带枷三千里,也不许长乐王府的护卫跟从,此去路途遥远,山匪众多,妾担心长乐王出事,所以请皇上拨一千兵士,陪妾护送长乐王至荆都。”

    沈霜鹤此言,句句戳裴淮之心窝,裴淮之打的就是让裴昭死在路上的算盘,这样,弑弟的恶名,也落不到他头上,没想到沈霜鹤居然要坏他好事,裴淮之简直是暴跳如雷:“皇后,你莫不是疯了?你别忘了,你是大宪的皇后!按照宫规,非省亲不能出!就算死了,你也要死在后宫之中!到底是谁允许你提出这种荒谬至极的要求!”

    “先帝口谕!”沈霜鹤也提高音量:“先帝临终之前,留下口谕,命妾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长乐王性命,如今长乐王性命堪忧,妾遵从先帝口谕,护送长乐王去荆都。”

    “先帝?口谕?”裴淮之的神情,从暴怒,渐渐变成震惊,他忽然想起,父皇临终之前,的确单独召见了沈霜鹤,当时沈霜鹤出来之后,神色慌张,他还问沈霜鹤,父皇和她说了什么,她只道,父皇说看不到她腹中孩儿了,还说要她好好辅佐他,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做一个好皇帝,结果没想到,原来父皇的真正口谕,是要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裴昭性命!

    裴淮之突然之间,忽大笑了起来,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皇在临终的时候,还吩咐沈霜鹤一定要保住裴昭性命,他到死的那一刻,还在想尽办法为他最宠爱的儿子铺后路,至于为什么父皇是叮嘱儿媳沈霜鹤,而不是长子裴淮之,想必父皇认为,会让裴昭有性命之忧的,就是他裴淮之,父皇在提防着他呢。

    父皇啊父皇,你对待裴昭,可真是爱子心切啊。

    而沈霜鹤,这个他最相信最敬重的妻子,在她屡次忤逆自己之时,他都从未想过废后,因为他始终顾念着和她的夫妻情份,可是没想到,在四年前,她就开始欺骗自己了,她为什么对他绝口不提口谕的事,因为在她的心里,也认为他会伤害裴昭,她不信他,她也在提防着他。

    沈霜鹤看着状若癫狂的裴淮之,那一瞬间,她居然有些内疚,是,四年前,是她欺骗了他,她没有告诉他先帝口谕的实情,夫妻之间,本应坦诚相待,而女子出嫁从夫,妻子对丈夫,更应如是,她没有做到,这是她的错。

    她其实可以完全不说的,她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裴昭去送死,然后继续做她的皇后,享受她的荣华富贵,但是,她做不到啊,姑且不提懿德皇后对她的抚育之情,就说裴昭,他不是旁人,他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他就如同她的亲弟弟一般,所以如果要在做一个皇后、一个妻子,或者是在一个人三者之间选择,她的良心,还是让她选择做一个人。

    裴淮之慢慢平静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冰冷:“朕可以给你一千兵卒,朕也可以允你去荆都,但是只要你踏出这个宫门一步,朕与你,从此就再无夫妻情份,皇后,如何选择,看你自己了。”

    沈霜鹤泪盈于睫,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和裴淮之新婚之时的浓情蜜意,想到了和他的泛舟湖上、煮茶焚香,想到了和他的心意相投,但是她更想到了先帝临终前的苦苦哀求,懿德皇后的悉心照料,还有和裴昭相伴长大的姐弟之情,沈霜鹤咬了咬唇,跪下道:“妾护送长乐王去荆都后,自会回宫向皇上请罪,届时皇上如何处置,妾都毫无怨言。”

    但是裴淮之却看都未看她一眼,仿佛对她已是厌恶至极,沈霜鹤泪珠滑落,她对裴淮之叩了一首,然后起身,踉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