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魏燮已策马从山坡上急冲而下,铁蹄翻滚间,锋利的长戟劈空而来,直斩向阿迦罗。
阿迦罗旋即挥刀格挡,锵的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魏燮只觉得虎口一麻,这厮好大的力气
紧接着,阿迦罗的刀锋沿着长戟的薄刃刮过,激起火星四溅,刀尖直逼向魏燮前胸。
魏燮侧身急闪,刀锋竟是仅偏移了数寸,劈斩在了魏燮肩膀处,顿时将他肩上的睚眦兽削去了一半。魏燮只觉得肩头一凉,锋利的刀刃切入肌肉,深可及骨。
他痛得一声惨叫,手中的长戟狂乱地掠起,勉强逼退阿迦罗。
阿迦罗正欲催马斩杀,就在这时,又是嗖的一声破空而来的锐响,急回首间,一支锋利的羽箭迎面飞来,阿迦罗已来不及挥刀格挡,竟徒手凌空抓握住了羽箭。
孟秩挽弓愕然,这厮是什么怪力
但他仅仅是只呆愣了一瞬,便策马从密林间直冲而出,身后铁蹄滚滚,人声马嘶。
“蛮子休走”
阿迦罗浓眉一皱,知道擒拿魏燮的时机已去,再留下来缠斗,就要对阵数倍于自己的敌军,胜负难料。
“撤”他大吼一声,率军调头往西而去。
“魏将军,怎么样”孟秩急切道。
“皮肉伤,不打紧,”魏燮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扯下披风的一角,胡乱包扎了伤口。
鸾吾城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冲车重重地撞在城门上。
厚重的城门剧烈地晃动了下,有碎石泥灰从城门上纷纷落下。
“顶住”姚奉大声道。
腾起的尘雾下,守城士兵拥挤在城门前,用肩膀扛用身躯顶住城门。
“滚木、擂石”姚奉声嘶力竭道。
一时间,城头上滚木巨石齐飞,连续不断的闷响声中,拥挤在城下的凉州兵一片片地倒下。
曹满坐镇中军,目光像一头凶狠的恶狼“不许后撤谁人退缩,则杀整伍”
凉州军本来就一半出自边塞的胡人,野蛮健硕好勇斗狠。
加上曹满又叫嚣道,“首批破城者,尽取城中财物女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这一声吼,城下的士兵排山倒海般涌向城门,完全无视头顶上纷乱的滚石,发起一猛烈的冲击。
轰又是一声巨响,城门晃动得更为剧烈,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响,就在城门即将缓缓倾倒之际,忽然旷野上忽然响起了滚滚如雷的马蹄声。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开始隐隐震动起来。
曹满愕然回首,就见夜幕下的茫茫旷野上,数千骑汇成一道汹涌的铁流,向着凉州军席卷而来,滚滚烟尘中,一杆魏字战旗格外地醒目。
一见那战旗,凉州军顿时军无战心。
魏燮、孟秩率领的数千骑兵如一股巨浪狠狠撞向凉州军的军阵,凉州军顿时一片混乱,与此同时,姚奉打开城门,从城内杀出,两相夹击之下,凉州兵狼奔豕突、四散奔逃。
“赫连因所部何在”曹满大叫。
城郊,树林中。
“曹满快要败了,我们不去助战吗”赫连因问。
阿迦罗冷道“敌众我寡,我不会让我的勇士去送死。”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赫连因不解。
阿迦罗不语,只是把狼一样的目光投向远处烟尘漫天的沙场。
鸾吾城下,曹满正欲拍马逃走。
“曹满休走”
只听一声断喝,曹满急回首间,就见一员猛将跨马横刀,劈斩而来。
曹满在马上急忙缩颈矮身堪堪避过,“来者何人”
孟秩道“魏将军属下偏将孟秩是也”
说罢长刀旋即再次斩来。
铛地一声清响,曹满挺刀格挡。
奈何曹满这一年多来,久居江南,日日好酒好菜,肥膘渐长,肌肉松弛,眼看孟秩的刀已经压至颈侧。
“孟将军,刀下留人”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后方阵中传来。
那声音还未落下,只听咴聿聿一声,曹满座下战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和曹满肥胖的身躯,前腿一屈,轰然倒下。
曹满庞大的身躯跟在翻滚在地,烟尘腾起,他灰头土脸地抬起头来,就见曹璋策马而来。
中秋月圆之夜,父子沙场相见。
曹满一时竟然有些恍惚。他居然败了。败给了他最瞧不上眼的儿子的谋划
战后,曹满被押解回凉州,崔平复降。考虑到他也是被迫投降的,曹璋也不计较。所有这次投降曹满的将士一律既往不咎。
曹璋很利索地收编了军队,重整了城防。
完成这些,他道“请魏将军来郡府大堂议事。”
孟秩皱眉道“凉侯,我也正找他呐,打完仗就不见人影了”
山洞里升起一小堆篝火。
魏燮靠在冷硬的岩壁上,被血水浸透的左肩已经麻木。他伤重又冷又饿,嘴唇干裂,奄奄一息。
就在他浑浑噩噩间,他闻到了一丝烤肉的香味。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就见几个蛮人坐在篝火边取暖,中央赫然是那个抓他的那个无比强壮的蛮人,篝火上架着烤得金黄的羊腿,香气四溢。他难忍地干咽了口唾沫。
“大当户,曹满全军覆没,凉州也没拿下来,我们回去怎么跟金皋交代那个敖登会不会为难你”赫连因问。
余先生用枯枝拨动着篝火,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幽光,道“所以大当户抓了这个人,此人是江州魏氏的人,不仅是皇室宗亲,也是魏西陵的族人”
赫连因恍然“把他捉来了,就可以回去交差”
余先生慢条斯理道“金皋本来就没有打算曹满真的能赢,如果我们仅凭八百人就夺下了凉州,反倒会引起金皋的猜忌和敖登的嫉妒,而对大当户不利,我们现在不能暴露实力,而抓一个有分量的俘虏则恰到好处。既能交差又不引起金皋的猜忌和警觉。”
赫连因恍然“大当户高明。”
阿迦罗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只冷冷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他一些事。你们都出去守着。”
闻言,余先生,赫连因等人立即站起身来,躬身一礼后退出山洞。
阿迦罗拿起了篝火上的羊腿,又拎起皮酒囊,走到魏燮身边蹲下来,用生硬的中原话道“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有酒喝有肉吃。”
魏燮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下,“你要问什么”
阿迦罗道“你认识萧暥吗”
魏燮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问他做什么”
阿迦罗沉声道“他是我妻子。”
“什么”魏燮惊地大叫一声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萧暥是我的妻子。”阿迦罗一字一顿道。
“哈哈哈哈哈,”魏燮突然大笑起来“荒唐,你是痴心做梦吧”
阿迦罗也不怒,反倒郑重其事道“我和他在月神的见证下成婚,在草原的星空下举行婚典。我们朝夕相处,住同一个穹帐,喝同一壶酒,睡同一张床,他是我的星辰和月亮。”
魏燮见他说的有模有样,差点儿都要信了,不由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阿迦罗目光炯炯道,“既然你姓魏,你一定认识魏西陵。”
魏燮道“他是我族弟。”
“很好,那我问你,他和萧暥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燮冷哼了声,别过头去。
阿迦罗却显得很有耐心“如果你如实地告诉我,所以关于萧暥的事情,我可以留下你的性命,给你做个百夫长。”
“你真想听”魏燮嘲讽地瞥了他一眼。
阿迦罗道“我言出必行。”
魏燮嘴角绽起一丝冷笑“那我告诉你,萧暥从小就是西陵的童养媳,童养媳你明白吧”
阿迦罗不明白,但从魏燮讽刺的表情多少猜到了点。
“他七岁就和西陵一块儿睡了,永安城的孩子都知道,他是伯父给西陵找的媳妇。西陵对谁都很严肃,只有他,闯了什么祸都给兜着,搞得方宁每天嫉妒得眼睛都要滴血,哦对,就像你现在这样。”
阿迦罗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着,几乎一字字挤出牙缝,“你继续说。”
“萧暥从小就和西陵成亲了,在一起十几年,恩爱得很,就算当年萧暥跑到了大梁闯天下,西陵也亲自北上把他追回来,哦对,今天是中秋节,你知道中秋节吗”
“什么”
“中秋节是中原人阖家团圆之日,去年中秋节,萧暥不顾危险千里迢迢一个人潜回江州,西陵为了他抛下一大家子人,专门给他设了团圆宴,吃完了还同寝。”
“他若是个女人,都生一窝了。”
“你说什么”阿迦罗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下,铁钳般的大手一把卡主了魏燮的咽喉。
就在这时,岩洞外传来了很低的脚步声。
“谁”阿迦罗回首,
余先生低哑的声音传来“大当户,外面有贵客来访。”
“不见”阿迦罗正在怒火中烧。
余先生谦恭道“这个人说他能助你一统十八部,马踏中原。”
“好大的口气”阿迦罗霍然站起身,扔下魏燮,大步走出岩洞,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