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云
64
卿卿回房就洗了澡, 钻进了被窝，把碧儿也撵了出去, 屋中就她自己一人。
想忘了，可这太离谱了，小姑娘咬着嘴唇，使劲儿闭着眼睛。
想来想去, 怪喝了酒, 怪楚卓那张脸, 反正不怪她。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怎么就不怪她呢，当然也怪她
最后的最后, 实在是没招了，卿卿便也只好认了, 总归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第二日, 她从养母家回来，楚卓出现了。
他一袭深衣, 金冠束发, 负手在后，立在一颗梅花树下, 朝她望着，显然是在等她。卿卿咽了下口水, 刚想当做是没看见, 但见对方已然是走了过来。
他到了她身边, 瞧着她的小脸儿, 嘴角微微一动，眸中含笑，露出一抹痞气，“好香啊。”
卿卿垂了眼，刚要问他干什么，对方又开了口。“你是出来勾我心的么”
“唔”
卿卿小脸儿一红，想说话，但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听对方笑了，“过来谈谈。”而后自己便去了一旁等她。
卿卿揉了揉小手，硬着头皮去了，也是故作从容。
小姑娘停在他身后，声音一如既往，又小又轻柔，“世子，有什么事么”
楚卓转过身来，微微低头，又盯上了她的小脸儿，好像配合着她娇滴滴的声音一样，也温柔下来，“当然有事儿了。”
那声音就好像逗她，卿卿小脸儿又是一红，不自禁地又捏了捏手。
“那，什么事啊”
楚卓跟着低了一些身子，语声依旧，“你到底嫁不嫁我啊”
“我，我不嫁啊”
楚卓微一抬头，而后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语声依旧颇温。
“我说要娶你，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卿卿盯望着少年的俊脸，看他那双勾人的眸子，自己昨天就是被这双眸子勾的脑子昏了，“我说不嫁世子，也不是和世子开玩笑的。”
楚卓微一眯眼，而后抬手轻轻地将她脸庞的碎发掖至耳后，“真不喜欢我啊”
卿卿盯瞧着他，摇头，“不喜欢。”
少年舔了舔嘴唇，笑了，“那昨天”
“昨天是个误会，世子得忘了它。”
卿卿打断了他。楚卓也便停了。少年剑眉微蹙，“误会啊。”
卿卿点头，脸红，害臊，但也说了。
“就像，就像，就像世子也不喜欢我呀。不一定做那种事，就一定是喜欢吧。”
楚卓更逼近了她一点，“谁说我不喜欢你的”
卿卿抬手擦了下小脸儿，“世子自己说的。”
楚卓笑了，“我从来没说过，再说，像你这样可人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他又夸她了。他今天夸了她好几次。
卿卿小脸儿又红了，眨了眨眼睛，挣扎了一下，推开了他。
“世子今日怎么油嘴滑舌的。”
楚卓站直了身子，“说的都是实话。”
卿卿瞅他一眼，“就算是实话，我也不要和世子成亲，而且，五日到了，我们连朋友也不是了。”
楚卓“哦”了一声，“好吧。”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再之后人便走了，背着身朝她挥了挥手手。
卿卿松了口气。
这事儿仿佛好像就这么完了。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楚卓没再来找她。
楚卓人是没去找她，但卿卿都干了什么，他却是一清二楚。
那顾卿卿每日招猫逗狗，开怀的很，还在打探夜市上的男宠，甚至去过，不过却是没买，自是因为没有看上眼儿的。
她之所以都相不中，正是因为他早她一步，早就将能看都买走了，剩下一些歪瓜裂枣，她当然看不上
楚卓瞅那些被自己买回来的那几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儿，就来气，不知道要是真站在那顾卿卿面前，她能选谁
除了玩乐和此事，那顾卿卿与楚辰见过十四次面，五次是听戏，三次是喝茶，三次是赏雪，还有三次便是街头漫步，有说有笑。
楚卓尽力了，可还是控制不住。
他生气，又难过又生气，每天话很少，回府基本就呆在了房中，拿着一把匕首，雕刻着一个人偶，那人偶正是卿卿的模样。
卿卿近来好事不断，极是开怀。
母亲和哥哥屯的那批草药如愿赚了一大笔钱。两个月前，她写信给了喜顺，说要报答他。那喜顺果真来了幽州，卿卿本想履行诺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预备给喜顺大量的钱，岂料那喜顺非但不要，还留了下来，帮她的宝儿哥哥。卿卿大喜。
医馆如愿开启。她和楚卓也算彻底断了。当真一切都好。
近来年终岁尾，她早上接到了爹爹的信，不过是一个月前消息，爹爹已经到了目的地。想来再有两个月，也便要回来了。
这日她刚从医馆回来，沿途回寝居哼着小曲儿，正开心地笑，突然，毫无防备，胃中一阵翻滚，蓦地一呕，差点吐了
“小姐，你怎么了”
碧儿见了登时吓坏了。何止是她，卿卿才要吓死了
“难受，想吐。”
小姑娘声若蚊吟，说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脸儿一下子就白了。
碧儿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奴婢这就找人去请大夫。”
她说着刚要唤人，卿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叫出来。
“不用，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你，你去告诉陈四备车，我，我要去养母那。”
“啊小姐，不回房休息一下么”
卿卿使劲摇头，“不，让你去，你就去，快点。”
“嗳嗳。”
碧儿这才急躁地原路返回了。
她走了，卿卿使劲儿地咬住嘴唇，当真想哭。她仔细地算了算日子，但觉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吧，她不会是怀孕了吧，就是那日次她年龄小，刚满十六岁不久，月事还不是规律，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一次也是有的，恰好上个月没有月事，该不会真的是吧
卿卿急的只跳脚，但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是。不时碧儿返回。卿卿让她通知了下人告诉七叔，她今日去养母那住，而后人就匆匆地走了。
沿途一路，小姑娘急坏了，无助又害怕，不敢找大夫。
急了一路，终于到了养母府上，卿卿直奔母亲寝居，关了门，就朝着母亲而去。
云娘见女儿小脸儿煞白，进来就钻进了她的怀中，仿佛要哭了般。
“娘，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像，好像怀孕了。”
“什么”
云娘胸口登时狂跳起来。眼下女儿认亲已经快四个多月，怎么会怀孕呢。
“卿卿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娘拉着她的手，进了卧房，与她坐在了床上。
卿卿急的要哭，“我，我刚才想吐，我记得薛府陈姨娘怀孕的时候就是想吐，娘和姨母不是也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会恶心，想吐么”
云娘攥着女儿的手，见她样子也极是心急，但听她单凭想吐就料定自己有孕，也是觉得不可信。
“卿卿稍安，想吐也可能是近来吃坏了东西，不见的一定是有孕，你和世子已经分开快四个月了，若是有孕”
“娘不是的，不是的。”
卿卿臊的想死，但眼下火烧眉毛了，再有面对自己的娘亲，也便只好把那日之事说了。
“这”
云娘这回不知道了，如此说虽然不是肯定，但自然是有怀孕的可能。
“若不然，娘陪你去找大夫，咱们看看”
“不要。”
卿卿摇头，虽然出去，她二人可以戴着帷帽，也不会被人认出来。但卿卿也不要，一旦若是真怀孕了，有什么意外，让人知道是她，让楚卓知道就就惨了
“卿卿，要乖，还是要看看。”
“不要。”
卿卿再度拒绝。
云娘道“那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若是真的怀了孕，肚子一天天长起来，也瞒不住。”
卿卿攥住母亲的手，“我，我要瞒着。”
“什么卿卿何意如若真的怀孕，卿卿也不嫁世子”
卿卿点头，“我不嫁。若是真的倒霉，怀孕了，那，那我就自己生下来，养着好了，反正我们现在有钱啊，也能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云娘秀眉蹙着，“卿卿的话虽没错，但是”
卿卿咬住嘴唇，“女儿自然有办法，女儿要瞒着，女儿和楚卓现在也彻底散了，我爹爹应该最迟两个月就能回来。我看陈姨娘当时，有孕三四个月也看不出来呀，等我爹爹回来了，我就与我爹爹说，就，就隐居起来，等孩子生下了，时间错过了，再回来，或者说是捡的，或者和谁假装夫妻，说是我和他的孩子就好了，总之办法千千万，很多的。”
“这”
云娘一怔，缓了一缓，“总归，卿卿的意思是，唉，就是肯定不会嫁给世子。”
卿卿使劲儿点头。
吓死了，她可不要和楚卓有任何关系，日子越来越近了，再过几年那家伙就
卿卿不敢想下去，就是未来的龙种，她的娃也攀
云娘叹息一声。
自从那事之后，虽然不是楚卓绑架了她，但她也知道了楚卓那些日子待女儿却是不怎么好，云娘心中本能的排斥，虽然初见那孩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因为女儿的缘故，总归是也有点惧怕他。
“娘相信卿卿，世子或许不可托付终身，所以卿卿才如何也不想嫁他，但是若是真的怀孕了，这孩子卿卿会留着是么”
“唔自然。”
卿卿点头，自己心中压根没想过不留孩子。
云娘摸摸女儿的头，颇是苦涩的一笑。
“嗯。”
卿卿看着母亲，恍惚突然明白她为何由此一问。
“娘当初娘怀哥哥的时候，养父已经不在了对么”
云娘嘴唇微微动了一动，而后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那时，娘也就刚怀你哥两三个月。”
“养父，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卿卿问了就后悔了。
她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摇头，“娘，我们不要提了。”
云娘又是淡淡地笑了，但眼睛就朦胧了。
“他”
她转过了身去，试了试眼泪，没说下去。
卿卿的心一缩，“对不起，娘，对不起。”
云娘回过头来，摸摸女儿的头，笑着，“傻丫头，什么对不起，娘怀你哥那会儿有些艰难，又是独自一人，当时表姐便劝过娘别要了。”
“但是娘坚持了。”
云娘点头，“娘没想过会不要，怎么可能不要呢”
是啊
卿卿心中暗道，一个陌生人托付的孩子，她那般艰难，都养了，养母怎么会不要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云娘这时又看了看女儿，“卿卿真的不要找大夫看看么”
卿卿摇头，“不要，不要。危险。呐，女儿就当腹中有个小宝宝，好吃好喝，好好地养着，若是没有，就当养我自己了。”这说着蓦然又是一呕，云娘赶紧拿来盂，卿卿这回也终于吐了出来。
“卿卿说的也对，不看也罢，不过选个吉日，你我母女二人去趟寺庙吧”
卿卿点头。
“好。”
这宿，她和母亲同床睡的，第二天便叫丫鬟收拾了一些自己的东西过来，也和七叔顾尧知知会了一声，却是打算在养母这常住一阵子。
若不然，她平时也是常来，并未人怀疑什么。
五日后，卿卿同母亲去了寺庙烧香拜佛，小姑娘很认真地在祈祷。
“如果她腹中真的有宝宝了，求菩萨保佑它安泰无虞，顺利降生”
离开寺庙，返回，卿卿与母亲在集上下了车。小姑娘戴着帷帽，搀扶这母亲，与之边走边说，笑嘻嘻地，极是开怀。
碧儿跟在身后，看着母女俩的样子，也跟着高兴。
卿卿和母亲选了好多布匹，还有针线。小姑娘这就想着给腹中的宝宝做衣服了。
她越想越兴奋，这时摸了摸肚子，暗道若是其实，自己府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宝，她怕是还要失望呢
不过想想也便罢了，虽然她这两天不呕了，但是前两天真的好恶心。
这时，她母女二人从店铺中走出，刚要进入下家，但街上蓦然传来呵斥声，紧接着便见一队官兵快步走来，驱散人群，让路。
街道很快被清，护卫分散两旁而立，而后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锣声“当，当”有序地敲了两声，为首之人高举的“回避”二字也映入了众人的视线。
卿卿与母亲相互搀扶，也赶紧退到一边。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了窃窃讨论。这马车中的人是王府之人无疑。
这马车看上去像是个女子做的，车众人不是太妃便是王妃，或者是常姬吧。
卿卿心中也这样想着，正当这时，一个妇人领着的个七岁小童手中的球突然掉落，滚到了街上。
小童“呀”的一声，便追了去，正好阻了马车前行
“小旭，快回来”
“吁”
马夫骤然拉住缰绳，烈马一声长嘶。
孩子的母亲登时吓傻了这时也便不顾什么，蓦然跟着冲了出去。
“大胆刁民”
但随后母子两人便被护卫按下。
“军爷饶命，孩子小不懂事。”
“放肆惊扰了王妃，你担待得起么”
那军爷说着便要动手打人。
路人皆是大惊，卿卿与云娘亦是出了一把冷汗。
但正在这时，只听马车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住手，不得无礼，放了她们。”
那声音柔和，袅袅余音，莺声燕语，便是这声音也是世间少有的动听，卿卿听得清楚，是楚卓的母亲，王妃灵均郡主。
但正在这时，她突然感到母亲云娘浑身一颤，蓦然冲出人群
“夫人”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