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香色倾城 > 第06章 嚼得草根方觉苦
马炳忠轻轻放下电话,是外甥打回来的,没出什么事,现在郑总又回文化路卖醋去了,他嘘了口气,对着面前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说着:“没事,虚惊一场。小年轻人胡闹呢。”
“呵呵,我说虚惊吧,你都不信,酸妮从小就不饶人,谁要想沾她的便宜可没门。”对面的老人道,似乎对酸妮很是欣赏,这隐隐地让马炳忠有点不以为然。
酸妮是郑锦婵的小名,还有个绰号叫醋娘子,见不得别人比她强,每每经销商开会,对着报表总要训斥下面人一番。面前这老头是源源的前董事长,郑之源,自从把生意交给女儿打理,就隐退幕后了,前脚老马摔门和新郑总呛了几句,后脚前董事长就莅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真让人无所适从。就不给小的面子,怕是不得不给这位和善老人几分面子。
“郑董,您说的那事有眉目了么”马炳忠小心翼翼地问。
老头抿着嘴,好大个难为的表情,摇了摇头,鼻子里哼哼道:“不好办。还真像你说的,铁板一块,无隙可乘。雁落坪快赶上三不管的地方的,能在那地方建厂,也就你们本地人有这能力,要外地人进来,恐怕要寸步难行了。这几家好像都有点背景,背后居然还有个区长,无从下手。”
没错,马炳忠笑了笑,没往下接腔,他jing告过郑老总,敢起“响马寨”这个名称的,就是响马寨出来的,潞州民风本就强悍,何况又是这一个强中之强别说征地建厂,就你的车开过当地,不被人讹得哭脸已经不错了。
“你别得意旁观啊,老马,我第一次来潞州离现在有二十一年了吧你那时候可还是蹬三辆卖醋的啊典型的无良jiān商,醋里兑水。”郑董笑着问,马炳忠也笑了笑道着:“醋里不兑水就不叫醋了,那大部分还不都是水……怎么,郑董,您这是让我知恩图报”
“不不,没那意思,就是随便聊聊我都快闲人一个了,就是觉得吧,这世事变幻无常啊,其实想当年咱们源源醋坊刚成立公司时候,我带着一帮人南下北上找市场,现在就再难,也难不过那个时候了。”郑之源笑着道,似乎沉浸在英雄落幕的回忆里马炳忠看着这位老板,商场沉浮几十年,倒是修了一副好xing子,遇事不急不燥了。
不过这回的事,马炳忠就即便不看郑董的面子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他征询地问:“老董事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们认识二十几年了,你说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要是被酸妮训了心里不忿,骂我两句。”郑老头笑道,马炳忠一笑,却是转着话题道:“我觉得您不该让酸妮留在潞州,这么金贵个大小姐,怎么能给人家卖醋去。”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是酸妮干得最值得称道的一件事呢”郑董却是不以为然了笑着道:“这一代和咱们不一样了,从小优越没受过什么挫折,也不会像你我一样,吃过那么多苦,让她尝尝下面人挣钱有多不容易,也不是坏事。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倔,不达目标,她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可这个人不一样的。”马炳忠语重心长道。
“有什么不一样”郑董不信了。
“我刚知道,这家伙可能有涉黑背景。”马炳忠一声音引起了郑之源的注意,他放开说了,据传这人刚出狱不到数月,而入狱的原因是找人捅了一个官二代,把曾经谋他家店的几位吓死吓瘫分别一个,驴肉香偌大的一个摊子,愣是被他搅和得到现在开不了门,据说这人是潞州悍匪后代,还风传在八一广场和人火拼,四个拼了十四个,他居然毫发无伤地走到现在了………
这消息,听得郑之源坐不住了,不聊了,心急火燎地出了源源专卖店,让马炳忠带着路,到闺女的租住地等上人了,还没收工,都一遍一遍电话催上了………
促销的这份辛苦钱,挣过的都知道不容易,搁那儿得站一天,陪着笑脸得笑一天,嘴唇不停,只要有人就得吧唧一天,等到五时收工的时候,郑锦婵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好在同来的几位姑娘和那位男司机能干,草草地收拾着东西,估计这也还是看到郑总的面子上,都很勤快,收完工,司机带着账目和现金,郑锦婵交待了一番,醋钱少了多少,估计是那俩看摊的城管胖子给私吞了,让司机回去交账的时候照实说。司机笑着走了,这几位下班的姑娘却是又想起了中午吃饭的事,有位小声问着:“郑姐,咱们宰得人家可不轻,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自己没那能力,就想追美女,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郑锦婵道。几位姑娘被逗乐了,醋娘子在公司就很强势,这次招来的是两位营销经理,一位前台和一位秘书,就这脸蛋,每天售几十件醋还真不过份,又一位问着:“郑总……哦,错了,郑姐,他们明天再来sāo扰怎么办”
“工作中遇到问题,要靠自己动脑筋解决,不能靠领导。”郑锦婵道,很严肃,不过严肃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调侃的味道,另一位出着馊主意道:“那李经理,您就从了人家呗。”
“呵呵,就那几个歪瓜裂枣我也太亏了吧。”说话的道。
“有办法,这样,咱们给他高标准、严要求,接人最低得奔驰吧先问问,身家多少,不到一千万,暂且免谈。”又一位笑着道。还有一位附合了,直说着:“还有一个办法,我看书上学的,美女拒绝sāo扰的最好办法。”
“什么”
“借钱。”
“借钱”
“对借他个很大金额,这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他要给了,怕是得抱着不准备要回来的心思,十有仈jiu不会借你。要是不借得,别说他来sāo扰,你sāo扰他,他都不理你。男人都有jiān商潜质啊,在和女人交往的时候,首先算的就是那笔经济账。”
这话,引起更热烈的讨论了,郑锦婵笑了,就公司里这帮在生意上都能独挡一面的姑娘,一般敢泡,估计都是被涮的下场,她打断了道着:“喂喂,省省啊,你们不累啊,还有心思讨论这些,快,快,打个车,我得回去了,你们几个小心啊。”
有人站到路边拦车,不料是高峰期,实在不好拦,等车的间隙,离她最近的秘书小声问着:“郑姐,我觉得是不是有点闻名不如见面了,单总这么个得xing,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秘啊。”
“他不是单勇。”郑锦婵道。
“不是!假的不过那几位。”
“那几位是真的,响马寨的四大股东来了三位,不过重要的一位还没出现。”
“那他们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没有,要发现就到摊牌的时候了,商业竞争里可容不下互挖墙角,到时候就非友即敌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干下去……”
“嗯,干下去,明天继续,如果有一支销量让人难置信的团队,就即便在我公司,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去看看的,我就不信,正主出不来。明天争取突然一百件,突不破,咱们自己买下来。”
车来了,郑锦婵揉揉发酸的腿,上车了,安排着几人明早准备到场,先行一步走了。
“就怕招不来正主,又招来了一群sè狼啊。”一位妹妹揶揄地道。秘书小声地道:“这样其实也不错,没发现现在郑总变多了。”
“变多了吗”
“当然变了,称呼都改成郑姐了,每天和咱们抢着干活,我觉得就不错,省得在总部一天看着凶相,生怕她骂人。
“喂喂,我跟你们说,你们看到了没有,今天那四个里头,其实有个钻石王老五。”
“谁呀”
“那个小盖,戴的眼镜都是1outs的。说不定是深藏不露嗳。”
“那你从了人家呗。”
“切,他要给我买幢别墅,从就从了,反正姐也想嫁人了。就怕他买不起。”
“哈哈………”
一干姑娘,打闹说笑中,消失在潞州这座城市的夜幕中,像出差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总有那么多新奇,也总期待着,能有很多意外的惊喜。
乘着出租车先行一步回到了花园别墅租住地的郑锦婵进门,扔了高跟鞋,抬头时异样了,前天刚走的父亲又出现在家里了,而且在桌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大喜过望,匆匆洗把手,坐下来了,狼吞虎咽地吃上了,这样子,看得当父亲的大眼瞪小眼,有些年没见女儿馋成这样了。
“不是中午有人请你去饭店吃了么”父亲问。
“饭店那能吃成,还不如吃碗面呢……爸,你怎么又来了。”郑锦婵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直说潞州的驴肉着实虚传。
“不放心呗。多吃点。”
“有什么不放心的”
“能放心么,都说这千金之家,坐不垂堂,我家大小姐可好,直接上街卖醋去了。”
“不您教育我要多吃苦,才能当好这个总经理替您守好家业么。”
“呵呵……那倒是,你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老的慈详,小的顽皮,也是这才是真容,郑之源也不诲言,又和女儿商议着业务拓展,数月前看到那个净水厂、醋厂,所拥有者背后那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就这事郑之源又托人多打听了打听,结果是知道越多越让他心惊,理论上,正当的生意人,是要想方设法避免和这种人发生交集的。于是老爷子的结论出来了:“……潞州这地方你也看到了,很排外。而这个人呢,我看谈下来的可能xing不大,要不暂时放弃,要不另觅合作伙伴。”
“这样啊,我倒是也道听途说了一部分,不过我的感觉和您不一样。”
郑锦婵似乎并不吃惊,边挟菜边解释着:“我所见响马寨的异常突起有这么几个因素,第一是水源好,这是谁也看得到的;第二是他们人心齐,所用都是这里史家村的人,而史家村是潞州有名匪村,和回回抱团排外差不多;第三是他们名为匪,行事却很讲信义。最起码的一点,200毫升的醋都是jing工制作,不像咱们的大厂还省工减料。
在对待这些临时招聘的促销员上,他们的ri工资只多不少,只有奖励,没有克扣,当然,这也是刚起步的缘故,不过也能从中反映出点什么来,最起码不是无良商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有人在围绕着响马寨这个商标,在做一个宏图大版,先是名闻瑕迩的酱驴肉,后是纯净水、醋,还有相关的调味、山货,炒货,理论上讲多头经营是大忌,难免顾此失彼,可我看到响马寨这个蒸蒸ri上的公司,不但不显颓势,反而在各自的经营领域都颇有可圈可点之处,恰恰在这个里面,那位创始人,几乎连面都不见,那他是靠什么维系住了这个越来越大的产业”
“那你的意思是”郑之源异样问,似乎也觉得能做到这一步孰为不易了。
“我的意思是,宁与豺狼为伍,莫与猪羊同栏。”郑锦婵笑着道。
这意思父亲理解,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同解,有个虎视眈眈的对手,总比在歌舞升平中褪化强,这话也引起老人的心思了,叹着气道:“咱们身边的豺狼够多了,光在省城就有十九个品牌,我辛苦这多年,顶多也就是勉强没被挤出前十,双塔、晋溢、上水井、清徐、老西儿,可都是上百年历史的老醋坊,酸妮,不是爸说丧气话,那家都是根深叶茂,想提高提高咱们的市场份额可没那么容易,不往下掉,我就很满意了。”
“爸,也不是就没有办法。”郑锦婵笑笑,狡黯地道:“把这头狼,牵到省城怎么样”
“什么意思”郑之源没听明白。
“我在想,如果我有这么一支彪悍的团队,再加上一个水源充足优质的生产基地,那是一种什么场景,新生的公司最不乏这种朝气和创造力,这些恰恰是我们最缺的,而他们呢,也有很大缺陷,管理不善是一个方面,关键是,制醋的工艺里有最重要的一环他们还差了点。”
“陈醋醅。”
“对,满打满算他们成立不到一年,刚刚推出的陈醋我尝得出来,醋醅新制,陈香不浓,是靠其他佐料提的味道,如果我们两家结合的话,有我们的醋醅,加上他们制作和工艺,您不觉得这是个双赢的事,如果对方有眼光,这个提议我想他一定拒绝不了。”
“您是说,收购转合作或者代工如果能贴咱们的牌,倒也可以考虑。”
“是啊,既然我们无法掌控这里,又何必掌控,只要能达到目的,只要能提升品质,只要能见到利益,又何必非要把响马寨挂到源源旗下呢这是我从响马寨经营中省悟到我身上的一个缺陷,作为领头人,没必要事事躬亲,这个领导者对于下面的经营根本就不加干涉,恰恰是不加干涉,成就了他们今天的一枝独秀。”
饭菜,吃了一半,慢慢凉了,父女俩谈得更有劲了,不过之于父亲,还有那么点心结,他思忖了好久,又回到了原地,不确定地问着:“可这家伙,听老马说是刚从看守所放出来的,这种人,能合作敢合作吗或者就即便我们敢,怕不出意外吗”
“嗯,现在就剩这一个问题了。我也在担心。”郑锦婵放下碗筷,粗粗算来,到潞州已经十余天了,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该看的地方,甚至她连醋厂也看了,就是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响马。
这十数天,着实感触良多,连郑之源也发现女儿有点变了,估计是尝到了底层不易的缘故,吃完饭第一时间电话关照的是那几位召来的公司员工的休息,叮嘱着天凉了注意身体。
可她没闲着,刚准备休息下,公司留守这里的张清旺经理又送来了一摞资料,收集的地质、水文、特产以及民俗资料,郑锦婵又把自己关起了,细细地看着,偶而看到重要处还做着笔记,相比于省城和其他她熟悉的城市,这个保留了大量民俗和原生态的地方,越来越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
寅夜,凌晨,交通管制时间刚过。
四辆加长的高帮货车从南郊驶进市区,分赴各水站、调味店,两辆是购置的车辆,另外两辆,是史家村运牲口的车,已经被水厂和醋厂征用好久了,最紧张的时候一晚上两趟,即便到冬天用水缓解,两天也要出车一趟。
这却是生意中最难的一点,停车卸货,那得一桶一桶扛着下车,层层码好,空桶运走,光装卸就得两个多小时。史文武调味店里虽然不做水生意,可散装醋生意不比纯净水轻松多少,现在向各饭店供应,和送水的形式一样,满桶换空桶,后院里一次来货就是整整一车,他半夜起来,指挥着卸货,到冬季了,这活干得可不比夏天轻松,裹一身袄,里头出汗,外头生冷,呼吸出来都是一股白汽。
他帮忙扛着,冷不丁发现扛醋的队伍里,居然有单勇,一把拉住问:“喂喂,单哥,你咋来啦”
“司机家小孩过满月,请假了,我就开着车来了。”单勇笑着道,说是今天瞅空回去看爸妈了,正好碰着这事,大半夜领着队伍送货来了。说话着,又是一桶上肩,单勇笑着道:“文武,我听说今天几个害虫又来sāo扰你来了。”
“可不,大上午就来了。您怎么知道”
“他们还叫我了,说是有个国sè天香的妞,让兄弟们一块来瞅瞅。结果呢”
“我都没法说啊,他们把促销妹妹都领着吃饭去了,让大胖二胖看摊,少了八十多块钱货款,我估计又被那两草包吃了。”
“必须滴,这两货没把咱的醋都搬回家,你已经应该很满意了。”
单勇哈哈笑着,知道自己这一帮狐朋狗友是什么得xing,不以为忤,史文武笑了笑,停了下,又扛一捅时候,他道了句:“他们肯定没好意思跟你说,他们被那帮妞涮了吧”
“还真没有,怎么涮的”单勇放下醋桶稍歇,兴趣来了。
史文武把雷大鹏得意出来的故意草草一说,那货陪妞们美吃了一顿,一毛钱没掏猛宰小盖老板了,这么得意的事岂能不显摆一下子,单勇听罢却是扶着车帮哈哈笑着,抽得肚疼,不过再听史文武说这几妞着实不简单了,从招聘到现在,平均一天都销出六十多件,这算起来,差不多一天要卖一千多瓶,果真把单勇吓了一跳,就超市出货也没这么凶悍,他奇怪地问:“是些什么人这么厉害”
“漂亮妞啊,绝对漂亮。”史文武道,他也懂点美女效应了。
“不对,绝对不对,有那脸蛋谁还受那罪商场门口迎宾一站,一天最少二百,车模就更了不得了,车跟前站站,一天都好几百,有轻生的事谁傻呀选这罪受”
单勇不相信了,不过既然是事实,又撩拔到他那点yin暗心理了,想了想,打断了史文武的话,直接道了句:“别夸成朵花似的,天上掉馅饼、家里来美女,这都叫事有反常必为妖,明早晨我回来,给你们送一次醋去,我倒看看,哪路的妖jing来了。”
嘻笑着也没当回事,这种手工制作,除了来偷师的就是来摸底的,不过手工制作的强项在这里,就让你看着,你也未必学得会,要不怎么叫手艺呢经验的成份很大,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对能把张卫华、董伟加上雷大鹏、小盖一起涮把的女人,免不了还真有点兴趣了…